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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贵族学院(师生,父子,耽美)[第11页] |
作者:偶而飘来飘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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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自接到菲欧娜要他一起回以前的房子,跟安浩哲一起参加烧烤晚会,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气呼呼的,虽然看起来像一只炸了的野猫,但不否认那样子很可爱,加上无害的纯净脸庞,只让人想伸手帮他顺一顺。 “奥利尔,上次你没去,邻居婶婶伤心了很久呢,烤好的馅饼都不知道该送去哪。” “为什么安先生也要参加?关他什么事!邻居婶婶的馅饼是烤给我吃的!” 开车的安浩哲手一抖,差点没偏出去,这家伙简直是冤家!在车上当着人面就敢这么放肆!亏他还殷勤地来接他! 回头狠狠瞪了后座的男孩一眼,饼干同学以更凶狠的眼神回瞪。 菲欧娜闭眼靠在车窗上,不想再去管这对父子的明争暗斗。 烧烤晚会的烟熏香气老远就闻到,肩上背着小儿子的大肚子叔叔看到车子,向他们挥手。 “奥利尔,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们都想死你了。” “做好奶酪都没人夸我的手艺啦,都没动力做。” “来尝尝刚做好的馅饼,小心烫。” “先吃鸡翅,奥利尔拿好。” 安浩哲刚想说不用麻烦我们自己来就好,一路咬牙切齿的儿子就换上一副开朗惊喜的表情,加入到邻居大叔婶婶中间去了。 安浩哲“……” 菲欧娜拍拍他的肩说你得慢慢来,奥利尔迟早会像对待正常人那样对待你的,男人心想正常人?我是他爸爸啊! 邻居们都是相处十几年的老熟人,看着家家户户的孩子长大的,最让所有人头疼的奥利尔几乎欺负过所有同龄小朋友,捣乱过所有大人上门告状,尖叫,惊呼,接过烤串在架子上翻滚,乐滋滋的少年身边站着曾经的伙伴。 “奥利尔,你以后还会回来住吗?” “会啊,怎么了?这可是我妈妈的房子。” “可你好久都不回来,我周末约人看球赛都约不到。” “等安先生一走我就回来。” 站在安然身边的少年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交谈的家长们,小声说 “奥利尔,听说你转学的那所学校,很出名,是吗?” “唔,是的,里边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出名。” “那是什么?” 又几个男孩凑过来,一个女孩也探着头挤进来。 “听说里边有很多可怕的规定,里边的老师都是魔鬼。” “我听说可以随便体罚学生,只要他们不高兴。” “太可怕了,是真的吗奥利尔?他们打你吗?” “奥利尔的话应该没关系吧,他爸爸也经常打他。” “也对,安叔叔总是不高兴,不高兴就打奥利尔。” 安然把烤串在烧烤架上敲了两下,溅起零星火花,吓得周围的孩子惊呼起来,这场景自然没被余光时时刻刻盯着这里的安浩哲错过。 “安然!” “叫我奥利尔!” 安浩哲当即就想冲过去,被邻居一把拉住。 “孩子们拌几句嘴,叫他们自己解决,你看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火花灭掉后,少男少女又重新凑上前。 “你怎么还这么不合群?问你两句就上火。” “你爸爸不会又生气了吧?” “你们少管别人家的事,把辣酱递给我。” 离安然最近的男孩不情不愿地递过辣酱,似乎还想问什么,看着对方不善的表情,又不敢问。 “你们何必这么让着他?” 趁安然去冷藏箱拿新烤串之际,一个年长一点的少年问。 “让拿胡椒粉就拿胡椒粉,让递海鲜汁就递海鲜汁,还有你,让你把你的给他吃就给他吃,连句谢谢都不说。” “奥利尔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是呀是呀,从小就是,可他不坏,有人欺负你了,你叫上他,他绝对帮你打回来,小时候我个子小,就是他帮我把被好多人抢走的球夺回来的,就算要被他爸爸骂,他也会帮你,而且,你可别去惹他,他在你烤串里塞沙子我可不管。” “虽然他一见面就扯坏我的蝴蝶结,但小狗掉进坑里出不来,是奥利尔跳下去帮我抱上来的,那坑好深好深,他的胳膊都蹭破了,安叔叔还打他,骂他贪玩。” 年长一点的少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哎?不过,在烤串里塞沙子?这主意真棒,奥利尔小时候不少干这种事。” “你想干啥?” “嘿嘿,我们塞几串,逗逗他怎么样?” “啊?不要吧,你可不要惹他啊,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报复回来的。” “哈哈哈好玩,我想试试,一直是奥利尔整我们,换我们整他玩一玩。” “来玩嘛,他又不知道具体是谁做的,明天约他一起打个球就好了。” 趁儿子不在期间,假装去拿酒,把孩子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安浩哲有点自豪又有点不是滋味,原来同龄人不讨厌奥利尔,相反他们都还挺喜欢他的,可自己的形象怎么这么残暴呢?好像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儿子一样。 安然拿着烤串回来了,对安浩哲视若无睹,能在如此近的距离,这样热闹的场合,完全无视一个人,安然的境界也算炉火纯青。 安浩哲所有的努力在安然面前都被击溃,这孩子就是铁了心不认他。 “奥利尔站住。” “干什么?” “见到人不搭理,很没有礼貌。” 安浩哲心平气和地跟他讲,安然白他一眼。 “那又怎样?别人都没意见,就你事多?” “别故意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哦?原来你莫名其妙发火都是我故意激怒你。” 你不是吗!安浩哲简直想冲他咆哮,再好的修养在这个强词夺理的孩子面前都是徒劳。 “你对我这样,我是你爸爸才谅解你,可你对其他人这样,会吃亏的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其他人不礼貌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任何训斥,对你?需要我现在就回屋趴好吗?” 安浩哲气血上涌,挥挥手让他滚,再说一句就要真的这样对他了。 趁着这个空档,恶作剧少年团已经在鸡翅和烤鱼里塞满了沙子。 “奥利尔来吃哈哈哈哈~” 安然两三步跑过去接过烤串,但是并没有立刻吃,而是找了个空盘子摆起来。 他想先把自己手上这些生的烤一会儿,一起吃,恶作剧少年团见他已经把沙子串收下,转而放心地烤自己的去了。 “奥利尔,亲爱的要面包片吗?” “要,谢谢。” |
胖胖的邻居大妈和蔼地看着这个总去她家要奶酪吃的孩子,这片地区任何一个孩子都吃过她做的奶酪,都是拿了之后就转身跑去疯,有的会说一声谢谢再走,只有奥利尔,会大夸她的手艺,还会帮忙煮牛奶,说这样才好意思拿报酬。 “我要带回家给妈妈吃,也让爸爸尝尝,不过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我给他留着,可是这样的话婶婶你会很累,所以我要天天来帮忙。” 真是个好孩子,能体贴地想到这一步。 跟男士们侃侃而谈的邻居大叔来看孩子们烤得怎么样,顺便蹭两串。 “哇,你烤了这么多?” 他指着安然盘子里的沙子串。 “您那边烤好了吗?没有的话您先拿去吃吧。” “哦~那真是太感谢了,刚好你爸爸还问有没有多余的番茄和香菇呢。” “我爸爸?哼~” 并不想把东西拿给安浩哲吃,但送出去的东西又不能收回,安然原地生闷气。 邻居大叔哈哈大笑,揉揉他的头,端走了那盘烤蔬菜和烤肉,结果胖大妈见了,半路劫走。 “先生,女士优先,我们那边也需要小番茄。” 大叔无可奈何,只得任她去。 安然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可恶作剧少年团炸成一锅粥。 “啊啊啊啊啊被端走了!端到妈妈那里去了!” “快转头!装什么都不知道!” “女士们都在那边,我感觉我的死期到了。” “不行不行,不能承认,我妈要是知道我恶搞奥利尔,她会关我禁闭的。” 就在他们人仰马翻的时刻,那边围坐在一圈聊家常的女士们已经站起来“呸呸”地到处找水和纸巾。 “谁干的?太过分了!” “怎么能这样折腾大人呢?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浪费粮食,就不该给这群坏小子饭吃。” 安然自然是第一个被公众注意的目标,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骚动,连忙递了瓶水给自己的妈妈。 “奥利尔。” 菲欧娜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真的过分了。” 菲欧娜以为这又是安然的恶作剧,本来是要整蛊叔叔伯伯们和自己的爸爸的,没想到阴差阳错。 安然有些发蒙,男人们也聚过来,安抚着自己的妻子,并查看那盘烤串。 “蔬菜缝隙里都是沙子,外边刷了酱,鸡翅和鸡腿也被塞满小石子,奥利尔,你还真有想法。” “不是我!” 他回头怒目而视把烤串给他的一群儿时伙伴。 那群人表情无辜得完全看不出破绽。 作为从小让所有家长最头疼的闯祸大王,安然悲哀地发现,种种矛头都在指向自己。 气愤地把烤串往烤架上一摔,顿时火光四溅。 “啊啊啊!” “咳咳咳咳” “我的头发!” 恶作剧少年团,包括安然自己,脸上都落了层烟灰。 “你这孩子!说两句都不行了?” 邻居叔叔婶婶原本没什么,只觉得是这孩子又顽劣了,在整他爸爸,结果看到这一幕,自己家的孩子们都差点被奥利尔拍出的火花烫到,顿时不乐意开。 “奥利尔!别再任性!” 菲欧娜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臂。 “跟朋友们,道歉,快点,你差点伤着他们。” “放开我,我不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 “快点,你连妈妈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脸颊上脏兮兮的男孩倔强地咬着牙,闭紧嘴就是不说话,不低头,软软的卷发发尾圈起来贴着他气鼓鼓的脸,这孩子没表情或笑起来天生一副孩子气的乖巧,可一旦发脾气,就会显得格外骄纵。 安浩哲到屋子里拿新开瓶器去了,回到院子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妻子儿子站在中间,一群孩子在烤架旁擦脸,大人们通通围着争执的两人。 “我不!他们活该!” 菲欧娜自知自己是管不了他的,安然平时听话归听话,认死理不服气的时候,是谁都劝不动的。 “你在食物里放沙子,糟蹋粮食,还给人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婶婶们对你多好你不记得吗?还迁怒朋友,你的行为很危险的。” 沙子烤串?那不是这群孩子为了整奥利尔做出来的吗?怎么会被女士们吃了? 只有安浩哲清楚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他大概想得到为什么大家都怀疑奥利尔,小时候的劣迹,加上又是从他手中拿走的盘子。 安浩哲拨开人群站在中间去。 “奥利尔。” 众人听见这声没什么语调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皆是一顿,霎时间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被妈妈抓着手腕的少年见他来了,冷笑着“哼”了一声,大人们的表情开始肃穆。 本想趁丈夫回来前赶紧让儿子低个头,这事就算过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见妻子转挟制儿子的动作改为站到他前边,微微袒护,男人哀叹,自己真的有那么残暴吗? “怎么回事?跟爸爸说说,也跟大家说说,一个人瞎嚷嚷说不有什么用呢?” 安然充耳不闻,转头不搭理他。 遇到事安然只会扑上去,不管不顾后果也要整个鱼死网破,他不怕吃亏,也不怕误会,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反正没有人会相信他,解释如果没人愿意听的话,就成了狡辩。 安浩哲早已知晓真相,急切地想听安然自己解释,然后自己会护着他,可这孩子就是不吭声,用那双充满不屑与蔑视,仇恨的眼神环顾四周。 “是你往烤串里塞沙子吗?” “是又怎样?我就是想给你吃,给你一个人准备。” 安浩哲最烦他这样,全天下只有爸爸是仇人的态度。 “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倔强的少年不说话,甚至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笑着点头,对问题不置可否。 “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招认什么?跟我回家!” 男人气血上涌。 “去干嘛?打一顿再赶出来收拾这堆烂摊子?再挨家挨户道歉?那算了,我不要认了,不是我干的。” “你!” 这样玩笑的态度,就算明知不是他做的,也会让所有人坐实这孩子的罪名 邻居们和菲欧娜皆是一副失望的表情,尤其菲欧娜已经放开牵住儿子的手,满脸愁容地看着他。 “那个。” 擦干净脸的小姑娘小声打断剑拔弩张的对峙。 “是我们塞的。” 恶作剧少年团乱作一团。 |
“你在说什么?” “干什么你?为什么?” “不要这样对奥利尔,太不公平了,也许你只是被你妈妈关禁闭,你只是被骂两句,可奥利尔,他,他会挨打的。” 小姑娘越说越小声,躁动的男孩们也逐渐停止互相推脱,低下头。 “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会被叔叔要走吃。” “逗奥利尔玩玩嘛,他那么久没回来,我们,我们想促进一下感情。” 这才恍然大悟的家长们,开始念叨自己的儿子女儿们。 安然是出于好心才把烤串让出去,偏偏还遭受这样的误解,饼干同学很想爆发,很想再把烤架扫一扫喷糊同伴的脸,刚举起手就被另一只手制住。 “到此为止。” “为什么没人给我道歉?”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跟安先生搭话,顿时手一抽,警惕地退后一米。 “这个举动很危险,万一烧到自己怎么办?” “不会的,我力度把握得很好。” “不许强词夺理。” 安然又退后一步,说不在意不戒备是假的,表面上逞强,内心早就打鼓了,可不能认输,尤其不能对这个人认输。 还有明天一白天呢,这周末可怎么过啊。 洛佩兹家族的客厅里,沙发上一手搭在额头上的少年睡得很熟,周围人走动的脚步声都静静的,离沃克托勒家给他制定的作息表相差越来越远,午饭后短暂聊天,亚撒没去午睡,而是直接进入下午茶环节,跟菲利普一人一个沙发玩手机游戏,菲利普一边奋勇打怪兽一边愤愤不平比分没有亚撒高,几局下来,大概是无聊了,金发少年干脆调整了一下姿势,躺下来用手臂遮光,小憩一会儿。 他一睡就睡了近三个小时,老彼得一直坐在身边看报纸,看书,调静音看电视,时不时看一眼孙子的睡颜。 苏珊本想在半小时后叫醒儿子,被自己的母亲制止了。 “让他睡吧,难得睡得这样熟。” “可在客厅里,太打扰您了,他也不能睡那么久。” “怎么会,自己家里,哪那么多规矩?为什么不能睡那么久?他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亚撒从来不会在沃克托勒家的沙发上如此闲适,脱了鞋靠进沙发里,或躺在沙发上睡觉,那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如果这孩子倒在沙发上玩游戏,老波文在一旁喂他吃水果,亚尔维斯看孩子睡着了去拿毯子,苏珊一定会震惊到尖叫。 他们不一边喝斥亚撒没坐相,玩物丧志,一边顺手拍他两下屁股叫他起来就不错了。 小金毛此时趴在外公家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笑得滚来滚去,硬买来的屯着的薯片撒了满地。 “您不管管?” “咳咳,我年纪大了,没你身强力壮,万一闪着腰怎么办?还是你去把他拉起来。” 亚尔维斯斜了老波文道貌盎然的样子一眼。 “秋,亲爱的,你能不能换个台?” “怎么了?舅舅不喜欢吗?可是你说了不想看的,让我随便翻。” 谁知道你看个电视也能哈哈哈地傻笑啊?亚尔维斯悔不该当初。 “那在沙发上坐好吧,你看看你身上掉的零食渣。” “哎呀舅舅,我才发现你真是太无趣了,我要是亚撒我也整天呆在房间里不出来,省得被你们唠唠叨叨。” 亚尔维斯猛地一滞,老波文也顿了顿。 亚撒要是敢这样在家里无法无天,得到的可不止是唠唠叨叨。 那孩子该一瘸一拐上下楼梯一整天了,因为苏珊也极其讨厌肆意妄为的生活习惯,这下会有三个人同时站到他的对立面。 如果一个房子里,四个主人,有三个不待见你的话,怎么可能会有人主动往枪口上撞呢?老波文和亚尔维斯想明白一件事,亚撒对家人疏离,其实并不是疏离,而是在避免发生摩擦。 秋起身伸了个懒腰,顺势就往离他最近的亚尔维斯身上倒去。 “舅舅你吃。” 他拿着一片薯片,兴致勃勃地看着亚尔维斯,男人好久没享受过撒娇的温情,张嘴就把薯片吃了。 亚尔维斯挺愿意给亚撒投喂零食的,在孩子身体消瘦下去之前,觉得吃一点没什么不好,继苏珊跟他大吵一架,说亚撒底子已经比较虚了,你还不让他好好吃饭之后,觉得还是要以儿子身体状况为先,拒绝亚撒各种想去逛超市采购的要求。 亚撒在得到巧克力,糖果,薯片之前,拆开后总是要先给爸爸尝一口,亚尔维斯不怎么喜欢吃,一般会拒绝,说你吃就好,但从不主动靠近自己的儿子只有在这时候才笑眯眯地凑过来,脸上的笑容非常讨人喜欢。 亚撒当然也这样对待过老波文,老波文说你吃这个你妈妈知道吗?然后水蓝眼睛的小男孩就惊悚地跑开了。 老波文只想逗逗他,又不会真的去告状,亚撒轻手轻脚藏起来他的零食袋,黯然地把没送出去的夹心软糖放回去,我只是想把我觉得好吃的分享给我爱的亲人们,可他们不需要,还很讨厌我喜欢的东西。 亚尔维斯尴尬地咀嚼着脆脆的薯片,秋在他身上靠着,乐呵呵地指着电视让他看。 这孩子在家里才是真正放松,肆无忌惮。 “秋,你在家里也这样吗?” “啊?哪样?” 老波文不客气地说“睡到中午,三餐不均,出去玩一玩一整天,晚上回来还不睡,怎么时时刻刻都在玩呢?” 季秋茫然了一秒钟,神色如常地回答“不正常吗?” “当然,你都不复习不做功课吗?” “作业按时交就好了,管它什么时候完成,我心里有数,复习?会了还复习什么?预习?可是,我们都提前学会,还要老师干什么?老师们备课多辛苦啊。” 对秋这样义正言辞的答案,亚尔维斯和老波文竟无言以对。 “周末都放假了,就是要玩的,就是要睡觉的,就是要通宵的,要不然就失去了假期的意义。” 简直跟洛佩兹家那个不成器的菲利普说出的话一模一样,菲利普前些年来家里玩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亚尔维斯见过小外甥的成绩单,说实话,有些科目按沃克托勒家族的标准来讲是十分糟糕的,但胜在总体成绩,和某几项学科的超高分,简单来说,就是偏科。 按季明卓那个“暴脾气”,肯定每学期都要把儿子修理得惨不忍睹吧,周末绝对是压在家里做练习补课之类,所以一发放成绩,教训过自己儿子后第二天,就要邀请秋来家里吃饭,就是怕他受伤。 “来外公家,也不要彻底放纵,那你回去以后可怎么办?” “我在家也这样啊。” 咔嚓咔嚓吃完最后一点渣,把袋子随手往摆着精致插花,茶具的桌子上一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 他自然而然的语气一听就是真的,简直颠覆了整个沃克托勒家人对季明卓的认知。 他真的放纵孩子到这种地步?老彼得是老了糊涂了,老来得子兴奋得开始宠纵,还说得过去,怎么季明卓也会这样?他对下一代的要求应该比较严苛才对。 一向一板一眼,条理分明的沃克托勒家族,自然不明白千万广大群众家庭的真实环境,男人本就很少在外探讨怎样教育孩子,偶尔同僚提起,也是只说自己想让儿子成为一个怎样优秀的人。 “我爸爸只说,不许出现不合格,就算不喜欢,也不许连最基本最基础的都掌握不了,所以,我各科已经算挺优异了是不是?” 亚尔维斯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他几巴掌,怎么能这样不严谨地对待知识? 亚撒可是连就算厌恶已经写在了脸上,也会取得优异成绩的孩子。 自己的儿子真是太棒了,太乖巧了,可爱到足以天天抱着又夸又亲。 “舅舅,爷爷,能长期跟你们在一起相处真是太好了,在家里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们,就算我真的来了以后你们天天唠叨我哪都不好,我还是很爱大家。” 灿金色头发的少年站起来,大大地拥抱了老波文,真诚地对两个男人说。 就是这样,这家伙的甜言蜜语,让人既反省又惭愧。 这两星期,的确总念叨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虽然秋也没有听话,可总被人禁止干这干那心里肯定不好受。 完了,又开始愧疚了,对着这张璀璨笑容的脸。 “早说了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习惯,都这么多年你们还指望他怎么改?” 午睡后去花园里坐了一会儿的老夫人推开门回来,刚好听见这几段对话。 “秋,来跟奶奶到楼上看电视去,他们俩就是两个顽固不化的石头。” “哈哈哈,奶奶不要这样说嘛,舅舅他们一次都没冲我发过脾气呢。” 被留下的两个男性面面相觑,对呀,就算看不惯秋一些习惯,可一次也没对他真生过气,更别提打他。 亚撒过的日子是不是太压抑了?他说过自己很累。 洛佩兹家安安稳稳睡了一下午的亚撒自然醒来之后,看到苏珊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跟菲利普小声交谈,还挺开心,两人一直是笑着的。 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睡太多头有点沉,一想不对,妈妈在这里,突然直起身子坐起来,惊讶地看着苏珊。 询问弟弟日常生活的苏珊抬头看他。 “怎么了?” “爸爸在……没……没怎么。” 只是看到妈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沃克托勒家而已,整个下午,躺在沙发上睡觉,还是因为手机游戏玩累了,他们会让他屁股疼到晚上都没办法睡觉。 苏珊当然没放过儿子问起爸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估计是睡蒙了,以为自己在家呢。 |
让心尖上的宝贝担忧成这个样子,导致这一切的居然还有自己的份,亚撒可是看见妈妈后才开始慌张的。 在外公家亚撒的表现很随性,轻松自如,说明他并没有养成父母心中良好的习惯,钉在墙上日历一样每天都换新的安排表,真的只是几张破纸,没有丝毫亚尔维斯说的,长久下来就算没有这个表格,亚撒也会习惯性地给自己制定计划,而今天下午茶时,儿子就连苏珊从小看住他,吃东西时不许七倒八歪地躺着,也压根没做到。 只要不呆在沃克托勒家,这孩子完全有自己的作风习惯。 但不能说他不自律,各项布置下来的功课还是完成得无可挑剔,在看不见的这两年住校生活里,反而自学能力越来越好了,因为这孩子本身非常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既然结果都一样,在家为什么不能轻松愉快一点呢?整日搞得人人都紧张。 决定回去跟亚尔维斯长谈一番,短暂的周末也要结束,就算再懒得理丈夫,为了能让亚撒安心回家,也必须正面面对问题。 第二天晚上八点,在季明卓规定的最后一刻才被送回来的亚撒略感抱歉,对姑父不好意思地笑笑。 “妈妈想跟我多呆一会儿。” 看出来了,大清早亲自来接,又连送也蹭车一路来送,苏珊正帮儿子整理卧室。 “都没有人天天帮你打扫,也不明白你怎么在这住下去的。” 一定要当着主人的面质疑家里的卫生吗? “我让克丽丝过来,帮你整理房间,熨衣服擦鞋什么的。” “不用,妈妈,克丽丝是女孩子,而且她只负责换床单挂衣服,端果盘进来,也不是什么都会做,姑父比她厉害,姑父什么都会做,再说没有她的房间,很不方便。” “哎呀我怎么把房间不够给忘了,唉,你看看你过的什么日子,下周还是跟妈妈回家吧。” 季明卓忍无可忍,难道这不是正常的日子吗?秋以前是在被虐待吗? “没事,真的,姑父连饭都会做,还教我用热水壶,可快了。” “什么?居然要自己烧水喝?” 再听这对母子说话自己就要炸了,尤其小侄子提到会烧水的那一刻眼睛亮晶晶,充满对探索高科技的好奇与满足,就像小孩子第一次见到ipad,这也无法让季明卓把亚撒出于好奇,刚烧好为了一探究竟,不倒水反而开盖热水壶时,被铺面的热气吓得转身叫姑父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场景从脑海里抹去。 化学实验课,小侄子有条不紊做各种腐蚀药剂时,表情可不是这样的呀! 好不容易客气地劝走苏珊,简单问问周末生活高不高兴,就让亚撒先去洗漱,自己去冲暖茶。 “牛奶在洛佩兹家已经喝过了吧?以后睡前喝点热的,对你身体更好。 “谢谢,秋是喝了这个身体才那么健康的吗?” “当然不是,秋不用补什么,真该感谢他遗传了欧洲人强健的体质,连感冒都很少。” 那是给谁喝的?总不该是锻炼得很好的姑父自己喝吧? 亚撒天生抵抗力就不怎么好,可能跟突如其来也有点关系,小夫妻俩喜欢各种掌控中的计划,讨厌突发状况,原计划等自己一切稳定,工作平稳,熬过交接班这段艰难过程,再调整体质,锻炼,吃得健康,保持心情愉快,不能疲倦,多谷类蔬菜水果什么的,在营养师的引导下生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偏偏就那几次没有做防护措施,亚尔维斯白天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有过几天不回家,苏珊也毕竟年轻气盛,坚持要奋斗在洛佩兹家第一岗位上,因为菲利普还小,她让老彼得回去陪伴孩子的所有第一次,剩下的事通通交给她来办。 头晕,嗜睡,吃不下东西,闻到一些气味就恶心,没由来地生气,苏珊前四个月一直以为是自己太累了,身体越不好这个女强人就越不服输,亚尔维斯通电话时还说,自己就是喜欢这样强韧的女人,格外动人,虽然只是变着法说情话安慰妻子,但苏珊听了以后,欣慰又甜蜜,想跟丈夫一样做出成绩,自然会放心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皮肤暗沉只能用化妆品来掩盖,参加重要的宴会时一定要打扮光彩照人又得体,绝对避免不了高跟鞋,紧急会议,长期对着电脑,熬夜看企划。 沃克托勒家两个长辈给儿子儿媳充分的自由,尤其对识大体良好教养的苏珊格外满意,自然不会强迫她什么,只是一直规劝身体重要,身体为主,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你气色越来越不好,一个年轻女子接手那样鼎盛庞大的家族,不累才怪,脾气变古怪一点,这孩子那么孝顺,有责任心,多理解就好,千万得顺着她。 在知道苏珊是怀孕,不是疲惫之后,沃克托勒家三个人全都爆了,恨不得把自己连着火箭炮一同发射出外太空得了。 四个多月后苏珊发现自己多年维持的身材还是胖了一点点,尤其小腹,是坐太久没运动了吗?抽空还是去健身房吧,做做瑜伽也好,可这段日子那么没日没夜,接班后跟各部门一点点熟识很难,吃饭也不规律,应该瘦而不是胖才对。 出于女性爱美天性,身材管理严格的苏珊才挤出时间,去看菲利普的时候,顺便打电话给私人医生。 “小姐,啊不夫人,原谅我还是没能习惯喊您夫人,宝贝状况不太好呀,护理程度真不像您的风格,是这个小家伙害您睡不好吃不好吗?情况这么严重吗?” “你说什么?” 陪着她的自己的母亲“砰”地把帮小儿子拼好的狮子模型掉在地上。 “啊?您不知道?都四个月了,您居然不知道?” 那一瞬间苏珊几乎要晕厥,一直心疼女儿身体,在门口等消息的老彼得也要背过气去。 “她有孩子了?” 可怜的医生照顾洛佩兹家四个小姐二十多年,对每个姑娘的身体情况非常了解。 “不!不可能,我丈夫的妹妹也怀着孕呢,都大半年了,她肚子好大,而且一开始就有感觉,她给我说会有感觉,而且有预感!” “您……不要跟那位沃克托勒家的小姐比啊,那位小姐生活环境一直很松快,她有哥哥,对继承家族没那么大压力,那么年轻就嫁了人,生活优渥不需要她做什么,最忙也就拍个照,办办展览什么的,平时就是保养娱乐,可不是身体上一点变化都察觉得出来吗?” 苏珊简直五雷轰顶,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都四个月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孩子还好不好,而是,这可是沃克托勒家族第一个孙子,他们能恨死她。 果然,亚尔维斯低头看一眼手机,从会议上站起来就走,坐在最上边的老波文惊讶之余还没来得及愤怒,看到简讯,更快地起身就走。 两个老板都走了,这会还开不开了?几个小股东敢怒不敢言,一个好几代交情的大股东面部肌肉抽了抽,这可是月底总结大会,沃克托勒家可是主场! 之后知晓了内幕,他逢人便说“哈哈哈你是没看见他们俩那脸色,跟被雷劈了一样黑,哈哈哈他们家小亚撒不认我当干爷爷,我就把甩脸中止会议这事说给记者听,再上头版头条。” 苏珊不敢抬头看沃克托勒家三个人阴沉的脸,就算明明是在自己家。 “都四个月了!都四个月了!身体不舒服要早说呀,逞什么强,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唉,承诺过要当亲女儿对待,你这样难受我都没看出来。” 老波文怒吼着,苏珊还是第一次见对谁都一派和谐的公公如此暴怒。 亚尔维斯叫父亲冷静,别吓着苏珊,都怪他,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怎么见妻子的面,光打电话有什么用。 “我早让你检查身体,你就是不听。” 老夫人难得带了点责备的口气跟儿媳说话。 “你这个孩子,看看把自己累成什么样子。” 一边喂她喝汤,一边皱眉,又关切,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们心里明白她的愧疚和不安,担忧他们会为孩子的健康责怪她,所以他们闭口不谈孩子。 反而苏珊开始多想,医生说状况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都怪我,根本没资格当妈妈,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老彼得更是自责,女儿是为了家族和弟弟,牺牲这么多,而且,沃克托勒家人丁单薄,好不容易盼来第一胎,虽不知道是男是女吧,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听说亚尔维斯决定接下来一周守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离,老彼得当然知道一周的时间有多珍贵。 他们对自己的女儿这样好,放心的同时,自责更甚,没办法,不管孩子出生后是怎样,只能加倍对他好补偿他。 苏珊的噩梦正式开始,老夫人全天24小时监控,除了医生说的散步走动,就是躺着床上修养,一点工作都不让接触,见客只能见朋友,变着法进补,听各种舒缓放松心情的音乐,大家轮番上阵给准妈妈读书陶冶情操。 亚撒温和的性格多多少少跟这些舒缓高雅的胎教有关,当然也免不了前四个月紧凑高压不服输的坚强性格。 有点可笑的是,太年轻的女人每日祈祷,宝贝千万不要受饮食不规律,作息紊乱影响啊,千万不要皱巴巴,不要皮肤粗糙,不要丑不兮兮,声音不要哑,营养师和老夫人让她怎么保养她就怎么保养,在看到丈夫的妹妹生下金发蓝眼小天使后,念头更强烈。 她的祈祷灵验了,亚撒也是跟哥哥一样,出生后没几天,就有着光滑皮肤,布丁般手感,莹润透白,浅金色的细软绒发一小截长,睁眼后两颗淡蓝水晶,奶声奶气的呢喃。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全家人喜极而泣,苏珊泣的是她拥有一个漂亮的宝宝,在心中比小外甥还要漂亮。 然而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年轻的妈妈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祈祷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祈祷,希望得到一个健康的孩子,她愿意用亚撒三分之一的好看去换强健的抵抗力。 尤其是可爱的脸庞因为病痛而痛苦,会说话之后虚弱地喊爸爸妈妈,这种折磨,曾让亚尔维斯和苏珊一度精神崩溃。 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比一般孩子更容易感冒罢了,却足以让全家上下胆战心惊,再来个腹泻发烧,恶心头晕之类的,老波文就该掐着私人医生的脖子跳楼了。 亚撒自己没什么知觉,照样该玩球玩球,该下水下水,巴巴地让人帮忙给果汁汽水加冰,出汗后直接脱衣服冲一下,全家人气得冲他嗷嗷吼,他自己委屈得要命。 季秋小时候不懂弟弟怎么什么都不可以做,尽拉着亚撒疯跑出一头汗,堆沙子再擦汗,人工喷泉扔小船,亚撒咳嗽的时候喂他冰淇淋。 长大后季秋回想一下简直想摘掉自封的“无可挑剔好哥哥”桂冠。 季明卓跟亚尔维斯和苏珊关系不错,自然很早就深知亚撒的身体状况,也明白那对夫妻把独生子娇惯得什么活儿都不会干,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怕孩子受到病菌干扰,神经质程度令人瞠目结舌,季明卓从小把小侄子当成玻璃人,自然最注意的,就是担忧亚撒身体。 住在学校,尤其是姑父家,咳嗽头晕,反胃吸鼻子,这些举动是通通不允许出现的!不然他爸妈会冲进来砍人。 金发少年从浴室里出来之后,神情自若地滴着水滴,一手擦头发,一手翻找桌子上的小说。 现在连睡裤都不穿了,披着个宽浴衣就光着脚丫到处走。 “姑父,你见我放在书桌上的书了吗?收到哪去了?” 这幅样子还敢叫他! 季明卓黑着脸看小侄子湿哒哒地走来走去,两条笔直的腿在灯下白皙得晃眼,浴衣只系了一个扣子,青涩的肌肉线条,削薄的侧腰,皮肤非常光滑。 “你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事?非常重要的事。” “嗯?” 少年抬头,水嫩的脸上疑惑不解。 |
虽然跟秋差不多高,但明显更削薄,只是毕竟被这么多人呵护着,身体金贵,就算瘦,表面也非常滋润,没有当年穆子文那种一看就令人同情的伶仃,季明卓认为亚撒才适合那句“绿草地里的小鲜花”,可同样,皮肤白得有些透,一眼望去细条条的腿和腰,骨骼意味浓厚的肩胛锁骨,还有,洁白的脚丫子。 季明卓指指地板,少年向下看,猛地反应过来开始四处找鞋。 “别找了,刚好睡裤也没穿,省得脱裤子,过来,这次不能再放过你。” “姑父,我刚洗过澡出来,还来不及穿。” “升级到撒谎就严重了,要多挨十下,现在趴过来我就当没听见。” 亚撒没有动,呆滞在原地,无措地张嘴,身体僵硬。 男人坐到床边,指了指自己的腿。 “趴上来。” 少年轻微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全身紧绷,显然对男人的指令抗拒到极点。 每一次趴在人腿上,无论挨什么,无一例外都是很痛的,正因为太了解,才害怕。 眼神已经有了恐惧,进退两难,只一个劲轻轻摇头,有点恳求又不愿说破的样子。 “别让我去拽你,你想被粗暴地对待吗?” “不要!” “那就过来,乖,听话就不多打你。” 要是搁在自己儿子身上,早就拖过来按住上巴掌了,还管他乐意不乐意。 脸色苍白的少年还是向后退,抱着侥幸,蒙混过关,姑父只是说说,不会真打我这个心理。 季明卓深知小侄子对挨打的恐惧,远比哥哥要多得多,因为他从未被安抚过,也从未挨过轻一些,只是为了警戒,简短的责罚。 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前,几步之外的男孩更紧张,如果是只小动物的话,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我去趴着,就十下,别再加了。” 男人停下,点点头,做了个那就过来吧的手势。 一步一步缓慢挪动,除了担忧,还有害羞。 就算以前也被在姑父面前打过,但是由他来打,还是第一次。 “我说过,再在家里不穿拖鞋,就用拖鞋给你十下,记得吧?” 不吭声,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就怪不得我,这里不比你自己家,没有常年恒温的室温,洗澡出来,还开着窗户,夏天也容易着凉懂吗?” 小时候亚撒就不喜欢拖鞋,从床上跳下来后,总忘记还有鞋子要穿,光着脚跑比穿鞋轻松,亚尔维斯见着几次,叮嘱几回,本来是想好好规整一下这个问题,可那时亚撒太小,穿上鞋又嘟嘟囔囔地说难受。 于是亚尔维斯在家里各个亚撒可能出入的房间铺上软地毯或毛绒地毯,反正也是担心着凉,没有后顾之忧,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去吧。 恶习一直被保留至今,亚撒自己在房间里晃悠的时候,是从来不穿鞋的。 修长的腿在男人面前站定,季明卓抬头,少年咬着下唇略带不甘的表情些许委屈,男人拍拍他的后腰。 “去那边抽屉里,拿一双新拖鞋过来,对,就那只塑料底胶的,拿过来。” 亚撒简直要疯了,这是什么?好重!好硬!这种东西一下都不想挨! 回来的过程更痛苦,想到一会儿要趴下,把羞耻的地方完全暴露在男人面前,心脏砰砰直跳。 早知道问一下秋,姑父生气的状态好了,见过男人暴怒,把哥哥抗进屋里的凶狠模样,不自觉全身打了个激灵。 季明卓这次倒没多折磨小侄子心理,亚撒龟速快走近时,一只手捞过来,拉到自己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个人都舒服一点,从少年手中拿过干净的拖鞋。 “不不不不要,不要这么快。” “还要准备多久?快十点了,你该睡觉了。” 手放在薄薄的内裤上,用力按了按,细白的大腿也搭在边沿,意外的是这家伙没看上去那么骨感,抱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别害怕,没那么严重,放松,腿放下,不许抬起来。” 看纤长的小腿重新垂下去,整个人呼吸也逐渐平缓,季明卓才叹口气,就这么担心吗?沃克托勒家的人和赫尔曼究竟每次打多重啊? 伸手拉住内裤边缘,慢慢地褪下来,两瓣圆滚的臀暴露在男人面前,肉呼呼的半球体十分白嫩,跟自己儿子一样可爱,季明卓心中不解之谜终于得到答案。 以前会想,亚撒这样单薄,他们打他怎么舍得下重手?不怕打坏吗?今天近距离接触过小侄子,才发现这孩子没自己想象中那样瘦弱,肉还是有的。 因为被脱掉最后一层保护,亚撒不免回头不安地看了一眼姑父。 “十下,记住不可以在这间屋子穿这么少,记住。” “我知道了。” 回应他的是一下沉闷的拍打。 软和的小屁股瞬间凹陷弹起,一道宽宽的鞋印,少年猝不及防,轻哼了一下。 季明卓内心一震,看着那道粉红,打重了?放下拖鞋用手摸摸右臀上的痕迹,嫩滑的触感,皮肤非常娇气。 忐忑不安地拿起拖鞋,照着左边屁股“啪”地打下去,这次小侄子握拳不出声,可挨打时臀肉本身的轻颤也让男人心里不咋好受,看起来挺疼,说好了不打重的,又一道宽宽的粉红,跟右边交相辉映,这要是再来几下,真的要肿起,本不想影响这孩子平躺着睡觉的。 很久以前秋光脚乱跑,挨拖鞋时,是打了五六下以后才泛鞋印的,难道是这把太大太厚了?怪自己没选好, “疼不疼?” 温柔地揉着两道塑胶鞋印,安慰地问。 “还……还好。” 更小声地回答,亚撒把脸埋起来,怎么打了两下开始揉伤了?不能说不疼,可确实是在承受范围内,比起爸爸和赫尔曼先生,轻太多,比妈妈的发刷都轻。 秋从小挨的就是这种程度?太幸福了吧! “不用拖鞋了,改巴掌,但是要打三十下,这两下算六下,可以吗?” 可以吗?用什么工具打几下还会征求我的意见吗?亚撒鼻子一酸,转头鼻音对姑父说了声“嗯”。 季明卓眼里,少年湿润着眼睫的表情实在太惹人怜爱,惊觉自己是不是数说多了?又让孩子难过了? “二十,二十下好了,这两下算四下,行不行?再少可说不过去,你都第几次犯这种错误了?” 亚撒吸了吸鼻子,对姑父的“心软”不知该怎样表达,在挨其他人揍的时候哪次不是噼里啪啦不顾他痛得死去活来,生怕不够重不足以记住教训。 “就算吸鼻子也没用,二十下,要开始了。” 狠狠心,明天还要上课呢,真该睡觉了,打完还得好好哄哄呢。 停下抚摸伤处,思量一下力度,抬手,“啪”地掴在挺翘的小屁股上,富有弹性的肌肤一阵白过后,渐渐浮起一个巴掌印。 季明卓“……” 看来不是工具的问题,是这小子皮肤太嫩,也是,透白的肤色,受伤后的确比自己儿子瓷白皮肤更显严重。 清楚真相,接下来的力度加重了一点,因为也必须要让他感到疼痛才能记住。 “啪啪”“啪” 不急不缓,一下一下,同样的力度覆盖遍两瓣浑圆,红色一点点加深,十下过后产生刺痛的男孩扭动了一下身子,被一只大手半安抚半威胁地按住腰。 停下来摸一摸温热的皮肤表面,被击打得一片嫣红,揉捏一下反而更加严重。 扬手,继续,这孩子不经打,掌掴清脆的“啪啪“声,在落下后惊慌的抽气,几乎不可见地绷一下肩膀,喉腔隐忍的呼叫总被压抑着。 “啪!” 加强力度,这一下手指有点发麻,果然腿上的少年“啊——”地叫出来,一只手条件反射伸向痛处,又在半空停住,收回手慌张回头。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你没允许我摸。” 男人心脏抽了一下,心疼地刮了刮他的鼻尖。 “痛了当然会有这种反应,不用听你爸爸的,可以自己揉一揉,没什么对不起。” 季明卓对亚尔维斯那套自制力训练深恶痛绝,一会儿不许哭一会儿不许摸,太残忍。 “可是” “一旦觉得受不了,一定要跟人说,知道吗?不会太难为你的,包括你爸爸,大家都很心疼你。” 不,不是的,亚撒想,低落地重新趴好,其他人才不会理会他能不能承受,疼到睡不着觉的日子不在少数。 赤裸的屁股上已经布满五指,鞋印上的巴掌尤其刺眼,逐渐漫成片,莹润的大腿交界处晕了点粉红。 “还有三下,准备好了吗” “好了。” 小声哼哼着回答,这也太丢人了,但不得不说,疑问句比较尊重人而且温情。 “啪啪啪!” 三下一次比一次重的击打使少年光裸的屁股弹跳起来,这感觉跟在挨赫尔曼先生的巴掌差不多。 “啊啊噢” 季明卓确实有用劲,小侄子小腿又不安分地抬起,升温燃烧,手背挨一下有点烫手。 要一开始就以这个力度教育他,绝对要肿得跟发起面包一样。 挨完脆脆的三下,亚撒缓不过来,身子轻微紧绷,但知道已经结束了,火辣辣的疼痛还没退,一会儿一定还得钝痛。 看着不自觉轻颤的两瓣臀,手掌覆上去,在红扑扑的伤处轻抚。 这孩子小的时候罚站墙角,屁股红得像草莓,自己还很气愤地指着亚尔维斯,说孩子这么小是不是太过分了。 男人表情古怪,讪讪地愣了一下,无辜地摊手“我发誓,二十下发刷。” “这看上去像二十下发刷?肯定不止!” 现在看来,也许亚尔维斯真的没在辩解,一是他下手比较重,二是亚撒太娇气。 “在家里一般怎么处理?听话,先躺到床上去。” 亚撒撑起来,上床,抱过枕头扯被子盖住,才不觉得害羞,自己揉了揉痛处。 “奶奶会帮我做冷敷,很严重才擦药。” “那我去拿条毛巾。” “谢谢姑父。” 乖巧得季明卓对打他这个决定后悔不已,再给一次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很快回来,掀开被子,把毛巾往圆润的小屁股上一盖。 “姑父晚安。” |
啊?看着就这样闭眼的少年,校长大人有一瞬间呆愣。 就晚安了?我还没有,没有安抚你啊。 静了一会儿感觉周围还亮着,亚撒又睁开眼睛,疑惑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几秒钟后,蓝莹莹的眼睛似乎恍然大悟。 “我会记得穿拖鞋,再也不会光着脚乱跑。” 校长大人张大嘴,比他更迷惘的是准备入睡的少年,摘掉冷毛巾从床上坐起来。 “还需要我保证什么吗?我想不出来别的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的季明卓泛起一阵心酸,可怜的孩子从来没被人安抚过,除了认错,不懂得挨打之后可以撒娇。 安顿亚撒重新躺好,用手轻轻帮揉着温温表层的屁股。 “不痛了,刚才我就想说,不用冷敷也可以。” “是,明天早晨就连红都看不出来。” 不好意思地笑笑,突然头发被揉了揉,黑影低下来,亲了亲他的脸。 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姑父。 “奶奶也不这样对你吗?妈妈呢?” 奶奶有时候会吻他一下,仅限于很小时候,走之前安慰地拍拍背,敷上毛巾待一会儿就走了,如果之后还痛,只能自己再把毛巾盖上。 妈妈?她不再让好不容易降温的屁股灼热起来就不错了,亚撒只期待她的二次加深惩罚,能仁慈一点,用手而不是发刷。 见小侄子沉默,男人彻底明白亚撒为什么从一个爱冲人微笑,和熙地要抱抱的孩子,变成一个漠然,不喜主动跟人接触的“冷傲少爷”。 “晚上我陪你睡吧?” “嗯?不用,没那么疼。” “你睡就好,我帮你揉着,马上就睡着了。” 就像一次次帮自己儿子抚摸伤处一样,亚撒的睡颜也终于露出,舒适满足的表情来。 秋会耍赖,一直可怜巴巴地缠人,不痛也叫痛,季明卓知道也不拆穿他,轻声细语地哄儿子入睡,因为明白秋需要安全感,不想爸爸离开只是因为不安。 两周不回家,学校里偶尔能看见,还不能上前跟以往似的亲昵一下,实在太折磨人。 亚撒很好,消除了一点点单身父亲的寂寞,小侄子有他的可爱,比如生活上一切都要仰仗姑父照顾,礼貌谦逊,话也多起来,笑意写在脸上,说几句贴心的话,能让季明卓感动半天。 可一回家欢快地扑上来吊住脖子,满足愿望后高兴地跳起来亲爸爸的脸,高呼爸爸最伟大最喜欢爸爸,突然兴起,抱着枕头过来赶也赶不走偏要一起睡,随时随地往你身上一倒,懒洋洋没有骨头似的靠着,还是得季秋做得到。 亚撒这辈子都没法开朗成这种,无赖还理所当然的程度,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差异吧。 只要跟秋呆在一起,听到的全是欢声笑语,看个球赛,穿着支持队的球服,脸上画着球队标记,投入之情就算只有俩人,也营造出一种人群中欢呼的感觉,季明卓一整天不怎么开口也无所谓,秋可以自问自答喋喋不休跟爸爸讲各种事,还乐得咯咯咯,季明卓看他那样子,不由得就跟着笑出声。 秋也带朋友来家里玩,学生们一起喊“校长好~~~”,然后一起看碟片,季明卓帮他们点点吃的送来,时不时搭话聊两句,学生们课余时间不怎么忌惮校长大人的身份,只把他当邻居叔叔 怎么就把孩子打跑了呢?年会那天,抓回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期间季秋多次惨叫着哀求,都没理他,实在忍受不住,跑开,还被余怒未消的自己狂吼。 太暴力了,多次控制不住脾气时对待秋,太粗暴。 亚撒入睡前一直有种想哭的冲动,男人太温柔,一定经常这样对待哥哥,还打得这样轻,又开始嫉妒,又厌恶这种嫉妒,他当然不了解季明卓修理小金毛的时候可不是用这种力度和数量。 赫尔曼就不说了,这两年里,最怕这位先生说的话就是“过来”,待过去以后,往往痛到腿都发软才意犹未尽地饶过他。 亚尔维斯和苏珊,不愿回想,噩梦,他们担心的绝对只是他够不够疼,而不是会不会太疼了。 亚尔维斯坐在车里把秋送回学校,期待能在学校看到儿子哪怕一眼,专门说服秋周一早晨大清早才走,就是为了更大几率看到亚撒。 周一全校师生要穿统一制服开早会,果然磨蹭一会儿,就看到妹夫下楼,身后跟着心心念念的小儿子。 宝贝儿啊,终于又见面了。 不过两人之间的互动怎么那么怪异? 清早醒来,蹑手蹑脚下床,泡牛奶买早餐,回来后柔和地捏捏少年的脸。 “宝贝儿起床了。” 惺忪地打哈欠,男人掀开一小截被子,剥下亚撒内裤查看伤势,早清楚绝对白璧无瑕,粉嫩嫩的毫无损伤,仍是要确认过才放心。 “姑父早。” 迅速爬起来穿上裤子,脸红着说。 季明卓笑笑,叮嘱快点洗脸,马上开早会了,今天叫你叫得晚。 经过一晚上“亲密接触”,两人关系比原先亲近不少,下楼的时候季明卓帮少年整理好着装,笑着跟他聊天,亚撒也一直微笑,时不时抬头看男人一眼。 好亲密,跟亲父子有的一拼,亚尔维斯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亚撒。” 没忍住喊一声儿子的名字,正愉快交流的两个人同时转头,跟哥哥穿一模一样制服的少年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见熟悉的脸。 居然不着痕迹地退后到身边男人身后,戒备地盯着来人。 亚尔维斯气不打一处来,又有点心疼,想起苏珊昨晚找他谈话,提到只不过在沙发上多睡了会,醒来以为自己在家,惊慌地四处看爸爸在不在家。 还真的是怕爸爸呢。 自己怎么把儿子逼成这样了? 意外的是秋看见两人转头,原本乐呵呵的脸收敛下来,也不打招呼。 默不作声瞥一眼舅舅,似乎看懂亚尔维斯的心思是借送自己上学看一眼儿子,也不点破,闭上嘴装不知道。 表情有点忧伤,原来自己走哪都像个累赘。 妈妈要是在的话,一定不会嫌我多余的吧? 不远处的季明卓皱紧眉头,儿子一露出这种表情,他整个人就像拿刀子被凌迟一般。 再也不能忍受分离,大步走上前,把小金毛强行牵住往怀里一带。 “发什么呆快迟到了,那么久不见也不叫声爸爸,你个小白眼狼,亚撒快过来,真的快迟到了。” 把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牵着,搭着肩膀摸摸脑袋,往大会堂走。 被当成空气的亚尔维斯,司机低头装没看见,替老板尴尬,不过小少爷看上去精神很多嘛,可以回去分享炫耀今天终于见到小少爷了,下次老板再要亲自接送秋少爷上下学,一定得带上厨娘新为亚撒少爷做的点心。 兄弟俩一起出现,足够引人惊奇,大家都是统一制服,可秋和亚撒是兄弟,只有周一早晨开集体会才穿一会儿的衣服在两个整体颜色比较相近的少年身上格外令人瞩目。 跟撞衫于洛佩兹家族年会上那次差不多,只是观众由各类宾客和记者变成了老师同学。 两人就这样一起出现在大门前,推开门一起走进来,神色自如,没有丝毫不恰当的言行,分外和谐。 如果有女生在场的话,一定会有人尖叫拍照。 全数听到广播,图书馆事件,替塞利克顶罪事件,晚上散步无意发现诬告群,阻止塞利克殴打同学,怕牵连哥哥,这几件事也十传百地迅速让广大群众知晓真相,再看亚撒,无论老师同学都满目惭愧欣慰眼神。 听说他因为考核表,每学期都要被修理得很惨,参与过这件事情的同学们愧疚地低下头,又小心翼翼用余光紧盯着亚撒的一举一动。 秋走到自己年级,A班停下,坐好,冲弟弟挥挥手。 亚撒瞄了他一眼,也小幅度地挥挥手表示暂时再见。 走向自己班级的位置,塞利克自他进门起就站起来夸张地狂挥手。 朋友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专门给他留好的中心位置。 亚撒哀叹,好吧,还是很像不良少年团伙。 可现在在老师同学看来,场景已经变成亚撒用个人魅力征服了这群伙伴。 我们真是想太多,其实这群少爷党也没做什么故意欺负人的事情啊。 “亲爱的,今天早晨有陌生同学跟我打招呼了哎,我都不认识他。” 塞利克把吸管扎进酸奶杯推到亚撒面前。 “哎哎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小个子大清早专门放我桌上的,我可没强迫他。” “人家送你的,你喝吧。” “我的那份已经喝掉了,小个子送了两份,放心,钱我一开始就给了他很多,绝对是最贵的跑腿费。” “什么?塞利克给你钱了啊!我以为他白吃白喝呢,他究竟给了你多少?什么!怪不得你从不告诉我们,我要去跟塞利克说以后我帮他跑腿!好有心机啊居然还讨好亚撒,你是想加入他们吧啊?” 后两排的同班同学炸开锅,小个子把头埋得低低的,似乎对朋友的大声感到很羞耻。 亚撒吸着甜品餐厅小站里每天定量销售的新鲜酸奶,转头看戏。 其实这些日子,明显感觉到,学校里的同学对自己友善了,走到哪都会有人跟他打招呼,然后自己看着这些压根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傻站着,茫然。 不少放学后来少爷党所在的社团找他,说对不起的也不在少数,亚撒都快记不清这些人的脸了。 “你看,是亚撒呢。” “啊啊是亚撒啊。” “真的是他呢。” 听到自己名字和窃窃私语,张望向声源处,那几个谈论他的同学就会脸红着说声“嗨”,或坦然地冲他招手,哪怕他压根就不认识他们。 早会进行时,塞利克单手撑头,百般无聊地翻手机,他勒令前边的同学坐得直直的,挡住讲话老师和巡场监视主人的目光。 “最终校长大人还是为我求情了,虽然没换导师,依旧是赫尔曼那个疯子,不过下学期,我应该就跟你一起到别的学校上学了对吧?所以也不怕他日后报复。” 亚撒耸肩,“我都还没决定要选哪所学校上学呢。” “真的要走吗?我这周回家跟我爸爸提议,但被否决了,他还提醒我别太叛逆,别触碰大人的底线。” “我家也是。” “说实话,没有其他高校能比得过这所学校环境优美了,比大学还大。” “设施也最完善啊,老实来讲就是提前模拟大学化吧。” “老师们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你的,大都是我们自己不够努力,或做了禁令外的事。” 窃窃私语被戈登老师咳咳警告了几声,头凑成一堆冲亚撒说话的少年们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亚撒不语,朋友们说的不错,可,那是针对他们的,对于自己,这所学校就太尴尬了,恶意差评自己的同学数不胜数,每个老师对自己两年误会,赫尔曼两年期间鸡蛋里挑骨头的责罚,与家人渐行渐远,都是在学校里发生的情况,无法短时间释怀。 临近期末考试,每个学年最紧张的时刻到来,最后半月里就算心事再多,也不得不进入严峻的复习备考阶段。 |
塞利克日日拉着亚撒去图书馆,帮自己复习,其实高个子男孩不需要临时抱佛脚,他只是想让亚撒跟同学们多接触接触。 络绎不绝挤到亚撒所在那一层问题的同学,像排队要签名一般,簇拥在亚撒左右,有的干脆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温柔的脸看,听他轻柔地给自己讲解,嗯嗯嗯点头,问问题只是找借口接近而已。 终于能突破少爷群,近距离观察这个名字会出现在报纸上的风云人物了。 有一天亚撒收到一个礼物,爽朗大方的棕色头发少年送他一本书。 “我母亲是作家,这是她的第一本成书,送给你,但请你回去后再阅读。” “啊?哦,谢谢。” 莫名其妙被塞了本书的少年愣愣地看着那个男孩冲他做飞吻离去的身影。 然后手中的书就被一个痞笑着的坏小子一把抢走。 “哈,我看看,该不会又搞什么花样欺负你吧,哈哈开个玩笑他们现在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我都有点嫉……” 书本被大力阖上,“啪”一声扔到地上,又火速弯腰捡起来。 “怎么了?是什么?” 慌忙站起来夺书的亚撒被塞利克长长的手臂推着肩膀无法靠近。 “没什么没什么亲爱的,这是一本,恩,青少年生理教育不良书刊,不应该出现在亲爱的你纯良的眼睛里,我现在就去把它撕了!” 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大长腿几步就把所有人甩到了后边。 亚撒疑惑不解,但又有人叫住他跟他打招呼,出于礼貌还是停下了回应,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塞利克只是在耍他玩吧。 一口气跑下楼梯,跑过教学楼之间街道,跑到大片乘凉草坪狂奔至花园小径。 把书里边粘贴的,粉红色爱心形,画着亚撒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简笔画的一封情书,撕出来愤怒地拆开拜读,的确是“名著”,看最后一行,某个女孩为哥哥写的加油打气的话,希望收到哥哥这封信的人能接受哥哥,这混蛋绝对有个爱八卦的花痴妹妹,帮哥哥写出并叠好这样少女的情书,是为看哥哥笑话吗啊? 撕成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纸片,分别三批扔进不同的垃圾桶,才愤愤不平地回去找亚撒,发誓这辈子不会让亚撒知道自己收到了男人的情书这件事。 秋曾经收到情书的事情被亚撒表情古怪地讽刺好几天。 “我哥哥从小就跟个姑娘似的,这不奇怪,哈,不奇怪。” “哼哼秋那个家伙黏人的时候太像女孩了,明明跟我有血缘关系,从小就不如我一看就有男子气概,妈妈的朋友都说我绝对是个帅气的小绅士,哼,真是,就这样还说自己是哥哥呢。” 身边的朋友们闻言惨不忍睹地把脸移向一边,塞利克更是在亚撒阴阳怪气嘲笑季秋被男生追时,面无表情吹起口哨戴上耳机。 亚撒五岁被妈妈和外婆逼迫穿裙子戴假发的照片被塞利克翻出来照下,早就传到聊天群里分享过,小正太华丽变身小萝莉的神奇魔术,照片上亚撒的小脸比任何一个参加那场聚会的公主般女孩子们都要标致。 实际上亚撒并不像女孩,秋也不能称之为像个姑娘,兄弟俩都看得出很有男性的责任感,会站出来保护幼小,和对女性彬彬有礼,可能跟性格举止有关,秋一笑起来或说话,自然而然带点慵懒撒娇感,并不惹人讨厌,亚撒比秋多一份文雅内敛,即使清秀,也没有脱离这个年龄少年特有的青涩秀气,他们像普通大男孩那样穿衬衣仔裤t恤,或正式场合正装时,帅气得非常惹得女性们雀跃,但塞利克闲着无聊,拿亚撒的证件照在女模特身上比划,竟毫无违和感。 “就剩一周了,这周你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给陌生同学讲题上,咱们不去图书馆,去你家或我宿舍都可以,校长先生很晚才回来吧?” “不,这些日子六点左右他就回来了。” “那也没关系,就去你那复习。” 成绩虽排不到第一第二,但也稳定名列前茅的高个子男孩无赖地坚持到。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再教他们了,你知道这里边,很有可能大部分都是诬告过你的人吗?” 这句话成功让亚撒拒绝了下一个亢奋拿着笔迹来问问题的学生。 “抱歉,我还有其他事,你去问你的任课老师会更简便一点。” “你明天会来吗?” “我可以给你发简讯吗?如果你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的话。” “我只想跟你交个朋友。” 抱着书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无奈地看着挤满整个屋子的同学们,摇摇头,跟几个伙伴一起离开这段时间热闹非凡的图书馆。 “我们是不是太打扰他了?” “对啊,要是我肯定一天都忍不了,不,一刻钟都忍不了,绝对要拍桌叫你们滚开,整天围着人烦不烦啊。” “你说他有记住我们谁是谁吗?有时候他接过练习册,头都不抬就开始讲,我不得不一个劲问傻问题才能让他看我一眼。” 塞利克开心地哼着歌,帮亚撒抱着书“你这几天都自己复习什么?” 身边的少年停住脚步,脸红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我姑父叫我早点睡觉。” “总不能回去就睡吧?” “他叫我陪他说话,看节目之类的,然后就,很晚了,该睡觉了。” 塞利克挡在亚撒前边站定。 “你是想说你根本没复习,对吗?” 亚撒别过脸。 “然后你再考个文化课第一的成绩,来气死我们这些埋头苦读的普通人,对吗?我靠老子这几天真的做题到十二点!” 亚撒把脸别向另一边。 赖进校长家,从规整的床单下翻出一本推理小说,塞利克的脸已经黑到极致,早恋,考试不复习功课,夜里不睡觉偷看小说,无论哪一条被大人知道都会挨板子的禁令,这小子胆子蛮大的嘛! 亚撒进门往沙发上一躺,也不管塞利克随便进他的房间翻来覆去,随手打开电视,躺着拿桌上的水果,剥了个橘子吃。 塞利克吊儿郎当地拿着“把柄”推理小说出来的时候,看见亚撒一手换台,一手往嘴里塞橘子,就算动作再优雅,细嚼慢咽再有涵养,仍抵不过本身这一连串动作散发的懒洋洋之气。 好习惯的养成需要十几年,但摧毁只需一瞬间,这就是人为何会因环境而改变,为何堕落比奋斗容易得多。 “哼哼,被我逮到了哈。” 亚撒从沙发上撑起来一点抬头,看见塞利克手中的小说。 “那又怎么了?我当然可以看这个,别动我的书签。” “别的不说也就不说,你姑父应该不允许你看小说到太晚睡吧?啊?否则你就不必把书藏到床单底下。” 亚撒见谎言被拆穿,不急不慌,反而大大方方承认。 “谁让你乱翻我东西?放回去,塞隐蔽一点,别让我姑父发现。” 塞利克见对方一点都没有受胁迫的样子,倍感无聊,把书扔到桌子上,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亚撒在面对自己信任的人的时候,总一副被所有人服务还理所当然的欠教训感。 刚刚熟络时温和谦逊的样子仿佛昙花一现。 虽然跟被过度照顾的哥哥季秋有一点相像,但至今为止让塞利克觉得最像的,还是那个把不服气写到满脸的奥利尔。 那家伙作为季秋的朋友,日日生活在卡尔和伯尼对亚撒的流言中,但当他们给他考核表的时候,奥利尔直接就拒绝了,并且认为这件事本身就又残酷又可笑。 有趣的家伙。 |
季明卓回到家,亚撒躺着动都没动。 “姑父好。” 这是被校长大人强迫的每日回家问候。 校长大人内心长吁一声,这孩子在自己这呆了一段时间,他哥哥那种热情开朗一点没学到,懒洋洋的讨打相倒是学了十成十。 “晚上吃什么?” 全然把姑父当成保姆,反正他什么都不会做,季明卓一定会照顾他。 “校长好!” 有张帅气的脸的大男孩蹦起来,热情地冲校长大人打招呼。 “塞利克?来找亚撒玩的吗?你们还真是最好的朋友。” 小侄子第一次带朋友回来玩呢,要是心里不亲近的话,亚撒是不会带人回家的,看来塞利克是他认可的人。 “校长先生,上次的事谢谢了。” 总笑得一脸高傲不羁的瘦高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毕竟他当年做的混蛋事可是针对校长家宝贝儿子秋的。 季明卓的确生气,却也没办法不原谅自己的学生,何况塞利克承认是自己做的后,也第一时间去找过秋,大大咧咧当着所有老师的面道歉,并开口如果有必要的话,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正式道歉也可以,自己的儿子当场就原谅了他,这两个孩子都是敢作敢当的类型,想必隐瞒的这段日子良心折磨必不可少,看他对待亚撒的态度就明白了。 以另一个角度来想,就像卡尔和伯尼可以为秋出气一样,塞利克为什么不能为亚撒出出气呢?而且性质不同,塞利克破坏秋制定好的计划书,只能让秋措手不及,多一些重做的麻烦罢了,而针对亚撒的讨论组,足以构成诬陷。 所以季明卓去找赫尔曼交代过,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不要再责罚任何一个孩子。 “没什么,除去父亲的身份以外,我还是你们的校长,没理由不为你说话,我不会放弃学校里任何一个学生。” 然后冲塞利克坦然地笑了一下。 比季明卓还高的男孩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挠乱了他们家族标志性浅咖色的头发。 “你们想吃什么?已经六点了。” “蛋炒饭。” “你不腻吗?” 沙发上的少年摇摇头,“今天炒什么样的?” 自从季明卓告诉亚撒中式炒饭不止有一种以后,他尝试了海鲜,酱油,培根等等,每一种都能让小侄子把一整盘干光,还不忘提醒姑父煎一个鸡蛋。 认命地进厨房“番茄洋葱蔬菜土豆浓汤可以吗?” “好。” 把下班后顺便买好的腌制鸡腿放入烤箱,家里还有吐司,切水果奶酪块拌一下就好,就这样准备简单地当两道菜,亚撒自小习惯于吃多种工序,前菜正餐和甜点之类,季明卓始终不敢只给他吃主食,怕小侄子回家以后被问起来,沃克托勒家人会找上门来怪他虐待,当然校长大人相信今天来家里做客的塞利克也是一样的。 “您……要亲自动手做饭吗?刚才我就想问了,厨房的帮佣呢?” 季明卓不想说话,不想把前些日子回答亚撒的话再重复一遍。 “什么都没有,家里就两个人,你那什么眼神?看你那副被伺候惯的样子。” 金发少年嘲笑塞利克,季明卓把脸转开,更加不想发表评论。 “别小看我,我会做饭的,校长我来帮你。” 高个子男孩自信满满地跨进来,抓起一颗蛋,熟练地单手捏碎,磕了一个圆形在锅里。 转头冲亚撒挑挑眉毛。 季明卓奇异发现小侄子眼神里出现不知哪来的的惊愕与膜拜。 “你还没开火,也没倒油。” “啊!那怎么办?” “现在开火的话鸡蛋会糊,你为什么不磕进平底锅里?” “这个陷进去的锅看起来更好玩一些。” “出去。” “啊啊啊对不起,让我留下吧,我是真的想帮您。” 校长大人长叹,把火腿,虾仁,胡萝卜,圆白菜等配菜拿出来,和番茄土豆洋葱一起,让塞利克帮忙洗干净,再由他来切成丁。 洗干净废了一个鸡蛋的锅,两个人忙碌起来,塞利克虽然打扮很讲究,总能把衣服穿出模特既视感,但到底也是个正值青春年少的16岁少年,更深邃的轮廓并未完全长开,也随时保持一颗玩闹的心。 他把各种蔬菜肉类切丁的同时,切成段或块,组装成机器小人造型给亚撒看。 “我老爸要知道我在做饭,一定眼睛都惊脱窗,哈哈哈,我弟弟一定要我再做一遍给他看,拍照留念,发给我老妈,希望她有时间看一眼给我回个信。” 索妮娅作为弗雷斯特家族的外交使者,弟弟负责运营,姐姐负责外交,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种聚会,邀约忙到甚至连见孩子都只能在带儿子出席宴会上见一面。 季明卓不免为这些缺少家人陪伴的孩子感到惋惜,表面上玩笑般不在意,实际都是很在意的吧。 “好了,我要开火了,出去吧,谢谢你来帮忙。” 共同站在厨房,不禁让季明卓想起儿子跟自己一起尝试新美食的日子,秋非常懒,而自己非常忙,心血来潮才会进厨房,一大一小洗菜切菜,烤或炸几类食物,笑着闹着,秋也喜欢把食物切成喜欢的样子或摆成图案,展示给父亲看,季明卓会笑着叫他不要闹,一会儿该怎么吃啊,秋反而闹得更欢。 上课时间不得不分开,早会短暂见过儿子一面,很快就分开,秋近来心情低落,自然不怎么理还没原谅的爸爸,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享受儿子的黏人呢?平时懒得理他,心情不好还有点烦,这个随时都能抓过来逗弄一番的孩子,离开太久了。 跟亚撒一起生活的日子让季明卓明白,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生活,日渐健全的交际圈,是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家长触手可及的地方,就算在家,也有自己的计划,不想让父母过多打扰,似乎所有学生都这样。 秋当然也有很多邀约,如果他去绝对是最受欢迎的人,但只要季明卓那天休息,他就推掉活动,季明卓不禁想起曾经那个说秋内向胆怯的朋友,很久以前对自己儿子的评价。 “他就一直看着门,等你回来,特别像,不好意思,特别像一只小金毛犬。” 校长大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秋相处的时间,都是秋为了配合爸爸做过一番调整的。 “酷,美味,我有点对中餐感兴趣了,但吃它们需要用筷子,那太难了。” 季明卓见两人用勺子把炒饭吃得干干净净,想起秋因为在中国住过一段时间,是会用筷子的,十分想给儿子好好做顿饭,而不是只喂他外卖和零食。 住到沃克托勒家肯定能得到生活上百分百的照顾,人也多,也许这样才是秋想要的家庭环境。 他不会整个暑假都住去那里吧? 深知到了暑假,亚撒的安排会比上学更多,除了课程外更多的是被邀约,自己那时候是必须把小侄子还回去的。 “您可以把菜谱给我写一下吗?我想拿给我家的厨子,班尼迪一定也想尝尝。” 班尼迪是塞利克的弟弟,季明卓知道因为弗雷斯特家族需要最正统一脉的子嗣,所以塞利克是跟妈妈姓的,否则他们就不得不从家族旁支过继一个继承人,塞利克也足够资格作为以古老富有而闻名的弗雷斯特家族继承人,他的家长会一般是他重视外甥比重视自己女儿还高的舅舅来参加,季明卓对那位跟塞利克一样高挑身材,一模一样高鼻梁,浅咖色头发的英俊男士印象深刻,因为他非常格格不入,比亚尔维斯还要挑剔,亚尔维斯只是一些事上会显得不太有礼貌,但塞利克的舅舅打心眼就瞧不起外甥身边的一些血统,他们家已经习惯被服务,没办法,那是这个历史长流中家族一贯的特征。 姐姐索尼娅虽然聪颖,年轻时却没有女承父业,受自己的祖母,时尚教母的影响,索尼娅还是少女时就已经开拓出自己的主流风格,以那位女士的个人魅力,社交场合几乎完全可以忽略其他家族名门闺秀,但后来索尼娅还是回归家庭,多少帮了帮弟弟的忙,分担了一部分家业,导致她更加忙碌,地位独特又超然。 以至于母亲和舅舅实在太忙,塞利克的父亲布朗先生来参加儿子学校活动的时候,季明卓不认识他是谁,以前跟舅舅站在一起,或跟母亲出现在宴会上,模特一样的一家人格外闪耀,那一天只有塞利克一个人高调,布朗先生很亲和,普通休闲装,还带来了小儿子为哥哥录好的加油视频,其实布朗先生不算平庸,身为律师的他经营着私人小型事务所,只是个人成就跟源远流长的弗雷斯特家族相比不值一提罢了。 但听塞利克一口一个老爸叫着,似乎父子俩感情很好。 “班尼迪也快满十岁了对吗?” “恩,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来这里上学。” “能出什么意外?” 季明卓开始收拾餐具,塞利克自觉加入,亚撒默默地盯了一会儿脏盘子,有点觉得自己应该动手,又实在不想动手的样子。 高个子男孩已经把亚撒面前的餐盘摞起来了,季明卓不会容忍不会干活的少爷洗碗打碎他家的碗或倒一大瓶清洗剂,所以接过盘子后让他去外边玩。 “意外呢,就是如果亚撒转学,我也会跟着他一起转,班尼迪肯定不想呆在没有哥哥的学校里,而且他有点害怕。” “害怕?怕什么?” “哈哈哈,您不明白吗?他怕爸妈会一开始就在同意书上签字,班尼迪比我还会惹人生气。” 就视频里那个看上去活泼健壮,兴高采烈为哥哥欢呼的孩子吗?不会啊比哥哥看起来好接近多了,季明卓记得塞利克是从12岁开始结束初等部学业后,家里才签的同意书,因为他父母不想让孩子一入学就讨厌学校。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让老师们抓狂。” “哈哈哈哈哈哈。” 晚上亚撒就如他所描述的,完全没复习,嫌电视无聊的两人决定打开季秋留下的游戏,征得校长大人同意后霸占客厅,人手一个游戏手柄。 “The Lion King?” 塞利克把手柄一摔,指着id名夸张地瞪大眼睛。 亚撒面无表情地点击开始。 “再不开始我就要赢了。”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名字的含义?” “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吗?” “我要看我在你手机里各种备注。” “不要。” “是Timon还是Pumbaa?” 亚撒难得脸红了一下,塞利克站起来“我就知道!” |
这几天新加群的各位,群已经满了,申请加群但没加进来的再等等,我想办法把群升级成500人再把大家加进来 |
季秋还是睡在好友奥利尔的床上,平时形影不离的几个朋友变成了陷害自己弟弟的凶手,这个打击让季秋长久以来都不想面对。 但身边的朋友自周末回来后,好像比自己更忧愁。 “发生什么事了吗?告诉我吧,然后你就发现,不会有比我这段日子经历的更悲催的事了。” 安然转身,看着秋,可依然什么话都不说。 “几点了?” “十点半,怎么了?” 他很需要一个倾诉对象,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通通倒出来,可季秋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需要一些,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安慰。 这个时刻安然很想见穆子文,那个笑眯眯的男人总能给他有用的建议。 刚刚经历过烧烤晚会上的小插曲,菲欧娜在责怪过儿子之后,发现儿子是冤枉的,非常内疚,安然当然不会生妈妈的气,可菲欧娜不知怎么了,异常伤心,甚至有些不舒服。 一家人不得不提前退场,安然十分不想跟安浩哲呆在同一个屋檐下,情急之下喊出的“为什么没人给我道歉”,安浩哲做出如下回答。 “因为你总不配合,奥利尔,明明不是你的错,你的态度让人根本不想替你平反,还有,乱动烤架很危险,看看你脸上的灰,还把你的朋友身上也弄得全是灰。”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男人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从小这孩子就像个冤家,虽然他们也有过短暂温情的时刻,但记忆久远到大人和孩子双方都已经要忘记了吧? 菲欧娜看到两个人又开始吵架,互不搭理,再更激烈吵架,头晕得倒在沙发上。 “妈妈?” “别过来,没事,都别过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坚持要扶菲欧娜上楼,看着她休息的两个男人互相别过头不看对方,把女人搀上楼躺好,才静悄悄地出去关上门。 “看你把你妈妈气成什么样了?” “我?先生您真会说笑,是你气她,我跟妈妈在老房子住得好好的,妈妈很开心的,回来以后才不舒服。” “她才没一直呆在老房子里呢,我们平时是在一起……” 说漏嘴的安浩哲顿时住口,菲欧娜只有周五回去跟儿子一起度周末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安然知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妈妈平时跟你住在一起是吗?” 见瞒不过儿子,安浩哲索性承认“总不能让一个女人自己呆在偏远的乡下。” “我小时候,你不也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吗?妈妈一个人抚养我长大,你参与过几次?她压力大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尽过丈夫的责任吗?妈妈生病的时候我哪都不敢去,也什么都做不了,就陪在她床边哭,一个劲叫她吃药,妈妈为了我勉强自己笑,勉强从床上下来给我做饭,那个时候你在哪?我不是你喜欢的孩子这没办法,但妈妈是你自己追求过,选择要相伴一生的人,你就这么对她?” 男人无言以对,安然白净的脸上难得认真地询问,不带任何冷冰冰的表情。 “对不起。” “跟我说干嘛?” 他欠他们母子俩太多,到现在都还没开始还。 “我现在就预约医生,明天一早带你妈妈去医院,我会把饭做好,你热一下就好,在家等我回来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也要一起去医院,你不加班吗?我能照顾好妈妈,下午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 “不要跟我唱反调!” 不自觉提高语调的安浩哲看到儿子嘴角浮起熟悉的冷笑,意识到自己失态。 “忘了说,要我拿工具去吗?这次你想用什么?在外边差点烧着那群讨厌的家伙,你很不乐意吧?” “我不会打你的。” “确定吗?别后悔啊,我明天可就走了,下周回不回来可说不定。” 安浩哲没办法,安然认定跟爸爸一见面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然而儿子的认知并不是没有理由,自己好像除了打他,也没有其他处理问题的方法。 安浩哲半夜潜进儿子房间关掉闹钟,第二天在床头柜留了纸条,端详了好一会儿安然乖巧的睡颜,如果一睁眼看到爸爸,露出好看的笑容的话,自己绝没可能对他凶。 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开口叫爸爸都近四五年,为什么?安然上学后更加不好管,仿佛是天生调皮捣蛋的一份子,经常跟同学发生矛盾,甚至发生过不少斗殴事件,被老师叫去挨训,站到班级最后边,自己不得已按着儿子的头跟被欺负的小朋友道歉,这种事经常发生。 “爸爸听我说” “闭嘴!” 一次都没有了解过儿子的学校生活,安浩哲回想以前事情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知晓安然要欺负小伙伴的内幕,今天经历沙子烤串风波,才想到,以前会不会也冤枉过这小子? 儿童时期过去后就更可恶了,那时候安然不再喊爸爸,自然懒得解释,闯祸后站在办公室里等人来接,一脸满不在乎,无论老师苦口婆心还是严厉指责都非常不耐烦,看到临时请假赶来的爸爸更是挑衅地吹口哨或冷笑。 从小就没人听他的解释,连最能依靠的爸爸都不相信他,何况老师呢?所以安然不相信任何人。 打就打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早挨完早解放。 从小就比较霸道,母亲的溺爱和父亲的苛刻,邻居习惯性把所有恶作剧都归功于小混血奥利尔身上,对他又爱又恨,同龄孩子因为嘲笑他没有爸爸,被一个个报复过,安然内心跟他们并不亲近,从小比较孤独,行为大胆,自然会影响学校生活,作为学校的独行侠,说话又不很客气,安然收到很多不良少年的恶意,故意围堵他,使绊子,推推搡搡都是小事,安然一般不理会,理会就意味着挥拳,两败俱伤。 安浩哲把闯祸的儿子领回家,二话不说开打,倔强的男孩狠狠地瞪住父亲咬着牙,关系降到冰点。 实在没法继续跟那群老师同学相处,因为没人喜欢他,如果不换学校的话,这孩子就要毁了。 早考虑过好友的学校,又怕里边过多高层次的同学,安然会不习惯,凭自己儿子惹事的程度,招惹上哪位小少爷,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菲欧娜在屋里检查身体,安浩哲靠在医院走廊椅上思考,这些年太累,家里每个人天天都压抑着,有了孩子不该更温暖,更像一个家吗?怎么越来越四分五裂了?自己爱妻子和儿子,时时刻刻都想着他们,可见了面,安然一副仇人的表情,让安浩哲无比向往正常父子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别人举家旅行,郊游,钓鱼,看比赛什么的,对安浩哲来说都是梦境,在知道菲欧娜怀了男孩之后,安浩哲幻想过,悄悄跟儿子熬夜看球赛,帮儿子拦着妈妈骂他,结果这个想法本身就像个笑话。 正愁眉不展,妻子出来了,神情古怪,安浩哲一下子紧张起来,猛地站起来大步上前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女人的表情令人匪夷所思,绝对不是大病的惊慌和难以置信,就是非常古怪,不知该怎么开口的神态。 宿舍关灯后,身边季秋传来均匀的呼吸,饼干同学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周日中午父母就回来了,起床后看到留言,一上午都紧张母亲身体的少年坐立不安,听到门响,迅速跑过去。 “妈妈没事吧?为什么突然头晕反胃?” 两个大人表情都有一瞬间尴尬。 “没什么,你吃饭了没有?中午了,我再去做点新鲜的吧,想吃什么?” “妈妈到底怎么了?” “说了没事。” “那为什么是你来做饭?给我看身体检查化验单。” 火速去翻医疗袋的男孩动作太快,男人飞奔过来也没法阻止,菲欧娜更是一进屋就坐下,根本没力气去跟儿子抢文件袋。 验血单和几项检查结果,安浩哲一把扣下。 安然只看了个大概,其实根本看不明白,只是父母的反应太反常。 “妈妈究竟怎么了?” 误以为母亲得绝症的男孩越想越害怕,眼眶一红,安浩哲实在忍不住。 “不是你想的那样,奥利尔,听我说,妈妈她……怀孕了。” 呆滞近十分钟的少年满脸不可置信,静静地伫立在门边,怎么会?骗人的吧?为什么突然?菲欧娜的确这段时间一直胃口不好,时常不开心,爱睡懒觉,但依然微笑对人,温和的女人没有太大变化。 那就是说妈妈肚子里有了一个宝宝吗?自己的弟弟妹妹?家里的新…… 少年把头转向开始在厨房忙碌的爸爸,甚至鼓弄起他不熟悉的肉类,这样细心,是为了他的新儿子女儿吧? 妈妈靠在沙发里不看自己,刻意闪躲,包括爸爸也是,两个人都略显尴尬,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太多余了? 他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我在这里,他们不能说,爸爸一定很想微笑,可是我在这里,他不能表现出开心,妈妈一定也很欣喜,可我在这里,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期待。 午餐十分细致,看得出来下过功夫,都是调养身体的食材,三个人相对而坐,谁都不说话,安然一勺勺舀着甜汤,没几口就放下餐具。 “我吃好了。” 抬起头来想说点什么的菲欧娜欲言又止。 “下午,等下收拾好东西,我就回学校,不用送我,晚上就不在家吃饭了。” 实际很想跟儿子谈谈,很想让他再吃点东西,很想亲自送他去学校的父母,见安然刻意盯着地板不看人,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安然也什么都没有问,临走前安浩哲和菲欧娜把他送出家门,女人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什么的,还没说完,少年秀气的脸就笑了一下,只是皮肤表面运动罢了,说妈妈才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不用担心我,开心点,才能生个健康漂亮的宝宝。 转向安浩哲,没有表情的脸“好好照顾妈妈,第一次怀孕你让她一个人忍受太多寂寞,现在是你补偿照顾的时候了。” 原以为安然会暴怒,会耍赖,会蛮不讲理,一切自私的话语行为都在回家路上被男人在脑海过一遍,确认自己不会做出过激行为后,才下车拿钥匙开门。 安然什么都没有,平静,却不淡定,能看出情绪有波动,但绝不是生气的波动。 这让安浩哲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儿子。 “我早说奥利尔不会怪我。” 菲欧娜开口“至少表面上,说的话也是真心的,真心担心妈妈怀孕后的身体,奥利尔早就懂事了,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 安浩哲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迟迟不返回家。 |
女人走了几步,见丈夫没跟上来,转身,看这对父子俩一大一小拉开距离的身影。 回程路上,原本想找个地方坐坐,谈谈肚子里的孩子,不想那么早回家面对儿子,结果还没开口提,发动车的丈夫就说“刚好还没到中午,赶得回去给奥利尔做饭。” 他似乎很不想提及新有的这个孩子,甚至有些烦躁。 因为丈夫和儿子的破裂关系,发誓父子俩和好前不愿意多生孩子的菲欧娜,近十六年养育奥利尔一个儿子,把所有的爱和耐心都给予了他,小时候总觉得小孩子气性不会那么大,丈夫也迟早会做出改变,一直拖着不添新家庭成员,奥利尔长成少年,这种念头直接就被打消,压根没再想过再生一个孩子这件事。 可事实就是,新生命,突如其来。 安然起身,轻手轻脚走出房门,拨打电话。 “你睡了吗?” 对方隔了一会儿才接起,背景有些嘈杂,问话很久后轻快的声音才响起。 “恩,啊?还没,怎么了?” “我能去找你吗?” “……奥利尔,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有你怎么从学校大门出来?” “你可以来接我啊。” 正在和年轻朋友玩的黑发男人走出吵吵嚷嚷的吧台,“出什么事了?” 听得出来对面的学生有一些隐藏不安,很害怕被拒绝。 “你能来吗?” 这是第一次,倔强的小家伙主动寻求帮助呢,黑发男人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灯光下抿嘴笑得像个狐狸,推开装醉往自己身上靠的八块腹肌白种人,转两圈钥匙往外走。 “艾文,不看完我调好深水炸弹再走吗?” “你要是一口闷,我就留下,怎么样?” “喂喂,你饶了他吧,他真的会一口闷的,你这害人的家伙。” 舞池中跟辣妹跳舞的寸头男人非常嗨地走下来大力拍着调酒师朋友的肩膀“怎么样老兄?你喝了他不一定留下,但你绝对要喷火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子文头也没回冲他们摆手,几个朋友和几个常客也纷纷摆手或飞吻,连连追问下次什么时候来,肩宽腰细腿长的亚洲男人普通白衬衫和黑裤子,跟个误入歧途的大学生似的。 郁闷的调酒师懊丧地把冰块和火苗放下,被几个男男女女开玩笑打趣。 “你疯啦?跟艾文当普通朋友就好,不进一步发展他才不会疏远你,要不可会把他越推越远的。” “没法子,他第一次来,跟几个年纪比他大一点的学生,坐在我面前问我要一杯白葡萄酒酒,有点拘谨地笑了一下,说有没有甜一点的,天呐,从那以后我就沦陷了,你不懂,只有他一出现在门口,周围都变成有光束的了,我感觉我坠入了爱河,之前一切履历都在为见到他做准备,可我不是同性恋。” “说笑的吧?艾文会腼腆?他不要脸程度能把人活活气死,不过这家伙确实挺引人犯罪的。” “打包票,几年前的他才是真引人犯罪,而且在不经意间。” 哄笑声渐渐低迷,关上门就关住一切热闹,屋里正狂热的音乐和关于自己的几声调笑飘散在萧索的街道上,这个时间连过车都带着慢缓缓的疲劳感,司机耷拉着眼皮,行人除了醉鬼就是流浪汉。 男人柔顺的黑发夜一样黑,柔亮,一只路过的野猫昂着头,盛气凌人地往路边流浪汉身旁半个破废箱子里一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动动耳朵,穆子文走过去把早晨买鸡肉卷找剩下的硬币往流浪汉和猫咪身边一放,邋里邋遢的流浪者打着瞌睡抬起头说谢谢,看到净白素丽的一张脸,和一双,他从未见过的,迷人眼睛。 深夜接学生进出大门是违规的,跟门卫先生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地保证再也不会了,依然很有精神的门卫面对笑眯眯的脸,才无可奈何把这个学校最年轻的老师放进去,穆子文预感明天一早他还要被苛待员工的校长老板再念叨一遍。 “因为你,我都挨训了,要是你没有足够令人同情的大事,我会帮你看上去令人同情一点。” 安然早就穿好衣服等在门口,对导师的威胁充耳未闻,急匆匆按电梯准备下楼上车,去导师家。 “你在干什么?快过来!” 穆子文往屋里探头。 “让我看一眼秋,我想捏他一下再走。” “过来!别弄醒他,喂!” 忍无可忍一把把没正行的老师拽进电梯,两个人都气哼哼地看着彼此。 到车上后气哼哼的只有饼干同学一个人,穆子文已经开始吹口哨哼奇怪的曲调,心情很好,时不时“调戏”一下身边的学生。 到家时已经要炸锅的男孩,地板踩得咚咚响,深觉自己把这人找来倾诉是个错误。 穆子文打着哈欠躺进被子里,一旁的少年动也未动,没有开始他一开口必讽刺人或炸起来的场景,这让穆子文感觉到事情也许真的挺大的。 “你有弟弟对吧?” 不知者不罪,穆子文动作停顿,表情僵硬一秒,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学生可能在经历什么事情。 “安先生对你还好吗?” “一直就那样。” “讨厌即将出生的弟弟妹妹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人真是聪明,安然心情复杂。 “我不知道。” “可你在担心。” 安然转头看着经常开导自己的老师“妈妈一定很爱他。” 穆子文轻笑一下,伸手,温柔地把整个手心扣在少年头上。 然后他什么也不说,自己微微后仰,累了似的闭上眼睛,安然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但这样被安抚的感觉很棒,因为身边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包容你,提供一个停靠的港湾,安然以前总赌气,嘴上对所有人说讨厌导师,却比谁都依赖他,而且由于安浩哲是中国人的关系,对同样来自中国的穆子文也没有好感,笑眯眯缠着自己时更是烦不胜烦,可实际心底又在期待每一次碰面。 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很特别,今晚尤其不一样,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种躁动的旋律,随着平缓的呼吸起伏,安然能闻到一点点若有若无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即使这样,呆在他身边很安心,手还在头顶放着,指尖轻轻摩擦发丝,安然开始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从此以后……连妈妈都要失去了。” “你不会失去任何人。” 他听到身边的男人小声说,“他们从未离开过。” 穆子文平时跟秋有点像,喋喋不休说废话,热心,眼睛弯起来弧度很好看,听说他和校长大人很早就认识,相处模式,最近在安然看来十分怪异,或者说,也许是观察得多了,表面上受所有人欢迎的艾文老师,其实在教职工群体中非常势单力薄,他总是一个人,甚至不常参加家长交流会。 “好吧我不伤心,只是担心。” “奥利尔,你不会是多余的,无论弟弟妹妹出生或不出生,所有人对你的感情依旧不会改变,爱你的人不会因此而少爱你一点,就像讨厌你的人不会从此就不讨厌你一样,生活不会改变。” 这个人总能一下子明白自己在忧心什么。 “老师。” “恩?” “你为什么要模仿秋?” 头顶上摩擦的手指停住了,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讶异。 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关于穆老师的传闻,一到最引人迷惑的地方,就戛然而止,这半年时间渐渐熟识,年轻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尤其单独相处的时候,跟在外边表现出来的不大一样,他会疲惫,会悲观,会叹着气无奈苦涩地笑,样子也跟在外人面前永远洋溢着活力不一样,看起来格外沉静,笑得时候安然觉得再也不会有人比穆老师更适合这个表情,但现在看来反而不笑的时候更适合。 “太晚了,你该睡了,如果心里不难受的话。” 下一秒整个屋子一片漆黑,少年诧异地维持着聊天的姿势,可已经看不清旁边人的脸。 “……晚安。” 没有回答,床面动了一下,穆子文已经侧过身睡了。 我说什么过分的东西了吗?安然想不明白,待到他想明白,已经是蛮久以后的事情。 |
期末考试就要开始,所有学生为自己的学分在做最后的努力,紧接着到来的是假期,搁在平时绝对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情,可惜过长的假期对亚撒等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他们必须要回家了,这是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秋当然受到老波文和亚尔维斯暑假邀请,希望继续住在沃克托勒家,他们保证不会干涉任何一项生活习惯。 季明卓没法开口要求亚撒继续陪他住在一起,这也不现实,考试一结束,估计最后一项笔试还在进行,沃克托勒家的车就会等在学校门口。 所以亚撒明显又开始心事重重,压力一大,为了让自己不想乱七八糟的事,他又开始把自己扔进书海,没日没夜地研究习题和背诵,季明卓把他抗进床里押着,关灯,看着他睡觉,睡前小侄子都会叹气,睡梦中不怎么安稳。 好不容易好过一阵的胃口又开始消极,吃几口就停下,不管校长大人再怎样施展中华料理的精髓,都抓不住亚撒的胃,这些天天气那么好,少年一手支头,一手拿着汤勺,扒拉丰盛的菜肴,不往嘴里送,静静坐着维持搅拌频率,二十分钟一到就说自己吃饱了。 塞利克在最后一周几乎天天来“纠缠”亚撒,嘻嘻哈哈地自己说话,亚撒很少理他,但毕竟有在听,不得不搭几句,起码也算开口说话。 季明卓看着有点心疼,打电话给苏珊,问她可不可以接回洛佩兹家去过暑假,苏珊说自己这边当然没问题,可沃克托勒家肯定会派车来接,两个司机总不能在学校大门口打架吧? “让亚撒自己做选择要上哪一辆车不行吗?” “我是,怕亚尔维斯亲自来接,如果我坐在洛佩兹家的车里来接的话,这场景太怪。” 也是,夫妻俩闹不和的消息又得上新闻。 学生们在考试一个星期后会返校,收到成绩单,举行期末仪式和各年级班级活动之类,很热闹,离这一天越来越近,老师们已经开始整理收上来每个同学的群众考核表。 赫尔曼拿着厚厚一沓子表格,愣了一下,再看看,欣慰地笑了笑。 “老师?您刚才是笑了吗?” 一个男孩正在帮忙做档案归类,抬头看到导师的微笑,吓得手一抖。 听到学生震惊的语气,赫尔曼斜他一眼。 男孩吓得全身抖了抖,男人见自己带过三年的学生这样反应,再看看手里一直挂念的那个孩子的考核表评价单,不由得反思起自己来。 是不是,对这些孩子们,要求要高了? 办公桌上,自己教的学科,一个年级的卷子正在批改,笔迹上就可以分辨出是谁的答卷,赫尔曼记得教过的每一个孩子,包括已毕业很久的。 奥利尔文化课中等,书面成绩一般,是不怎么努力的原因,可这次期末,明显提升了不少,可惜依旧达不到自己心中优秀的标准,按平时评分标准,只可以得C。 给他个B吧,最后两星期应该也下功夫复习了才对。 当最后一项笔试结束后,这学期最后的尾声终于来临,当然,也意味着,某一届毕业生的最终场,即将迎来新一批入学者,和全部升入上一级的在校生。 除去毕业生和还未报到的新生,对于其他人来说,只预示着,暑假。 亚撒答完卷后望了望窗外,搁下笔,照理说他应该遵循家人和导师教给他的,严谨,严谨,再严谨,确保万无一失地检查一遍,可他没有这样做,窗外提前穿上学士服,正在和好友一起扔帽子拍照,录像,在湖边,花园里,操场上,桥上,他们最爱去的主题餐厅,最大的那棵树底下。 我也要离开了,离开上一个校园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想要留念的感觉,怀念的只是人吧,并没有把角角落落都记在心里的执念,可现在,竟然已经开始怀念,夏天的时候湖里会有天鹅,塞利克喜欢喂它们爆米花,再被做湖面清洁的工作人员赶跑,明明停泊着一只尖尖的小船却不允许划水,因为曾经发生过学生落水事件,但并没有什么用,大家还是会跳上船拍照,就像现在这群穿学士服的毕业生一样。 大概是在这里生活过的原因,宿舍离这栋楼很远,走回去要经过喷泉和绿篱,不少新入学的孩子在那里迷过路。 起身,交卷,提前很长时间出考场,这一周几乎每一次考试亚撒都是这样,留下跟他同一考场的同学们在背后叫苦不迭地唏嘘。 少年充耳不闻,交卷后淡淡冲老师点头,出门,几乎不出声地把门关好。 每一个监考他的老师看看时间,看看少年交上来的答卷,挑着眉毛笑一声。 “不要吵,你们要是能充分利用剩下的时间,完成跟亚撒交上来这份答案有80%相符,我保证你们的考试成绩能得到一个漂亮的A。” 亚撒独自穿过走廊,四周都静悄悄的,这个时间还没有交卷的人,静得连脚步声都听得见。 赫尔曼这一场没有被安排监考,他抱着一摞上一场的答卷准备送到那一科任课老师办公室,就这样亚撒与前任导师奇妙的相遇突然发生。 本来低头闷着走路的少年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赫尔曼也惊了一下,但并未停止脚步,两人都没有,亚撒还是向前走着,很快跟赫尔曼先生相遇。 “您好。” 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跟自己不熟,只教过自己几节课的陌生代课老师。 赫尔曼非常伤感,心猛地被揪住一样。 “已经答好了?” “是。” 距离感,赫尔曼此时有点理解学生们所反映的亚撒自带距离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沃克托勒家家长们反馈过来的儿子的性格。 一种令人非常难过的疏离,哪怕他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你能看到那双水晶蓝的眼睛望着你。 少年冲他微微颌首,从身边绕过去了,仿佛完全不在乎一样,对过往,对误解,对苛求,对还没说出口的抱歉。 宿舍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反正有人会替他整理,把该拿回去的东西规整好,姑父家放下的物品可以不拿,没准儿还能去短暂住两天,度个假什么的,可笑,原先是秋来自己家度假,让所有人围着他转,现在反过来他去抢哥哥的爸爸了。 “追上你可真不容易啊。” “塞利克?你已经交卷了?” “恩,差不多,没什么可补充的,就交呗,闷死了,你一会儿去哪?假期第一天,晚上去玩玩吧?” “不是第一天,还没正式放假呢,一周后返校,典礼结束后才开始假期。” “管他的,对我来说,已经”他把手中不知从哪拿出的一罐汽水,摇晃后打开,液体气泡和白沫喷了两人一身,“开始啦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衬衫上都沾满污渍,开始追着跑起来,穿过花坛,塞利克一路都在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大朵白云下格外洋溢青春活力。 亚尔维斯早开始在大门外等儿子出来,中午就开始,本来想让车开进去,在宿舍楼下等,又怕儿子回姑父的小公寓里。 静静坐在车里,时不时跟司机聊两句,接打电话,阳光晒得厉害,不一会儿,另一辆车停在了学校大门另一侧,亚尔维斯太熟识这辆车,但令他感到恐慌的不是洛佩兹家派车来接亚撒,而是他看见他的岳父,老彼得,从一侧车门下了车。 司机先生劳勃顿惶恐到“老板!我们还能成功接回小少爷吗!” 亚尔维斯缓缓道“……我不知道。” 铃声响起,最后一场比试结束,安静的校园从小声到大声变得匆忙而哄闹起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垂头丧气的抱怨和兴奋讨论要去哪里通宵的嬉闹。 四点钟,运气好的话,四点半就能接到亚撒。 亚撒已经和塞利克追追跑跑,累了躺倒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近一小时,高个子男孩英俊的脸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阴影遮得明明暗暗,亚撒稍微偏头就能看见好友俊雅的轮廓。 已经远去英国念书的朋友们,离开时的脸还十分稚气,那时候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很大,什么事都能独自完成,人生旅途的路已经走了漫长的一大段,实际上,亚撒把头转回来重新枕在手间。 属于自己的人生,即使现在这个年纪,都还没真正开始吧。 “呦呼~~~” 塞利克把手中校内便利店买来的坚果抛给一只松鼠,灰棕色松鼠蹿得瞬间没影。 “如果学校里有兔子,那么草坪到处都会被打成高尔夫球洞,全校可以组织一场高尔夫球赛来清剿啃青草的兔子们。” “所以我姑父禁止校园内出现会打洞的动物。” 靠在树底下的高个子男孩突然站起来,走到一小棵挂着名牌的珍贵树丛前,把低矮围栏下,别出心裁地摆放的兔子一家造型的小装饰物拿起来看了看。 学校里每一处装饰都是学生们突发奇想归置出来的,迷你的兔子一家,在围栏里靠着树,特别像爱丽丝奇妙仙境。 “你知道吗?前几天‘小兔子’来找过我了。” “艾理斯?” “对。” “来干什么?” “道歉,说他每一年,都会在我的考核表上打叉,可我并没有欺负过他,可能你的事情一出,他觉得不安吧,特意来问我希望我没有因为他的行为受到家里的指责,哈哈,他站在我面前,磕磕巴巴的,还有点抖,好像我会突然给他一拳似的,还搞笑地闭紧眼睛。” “他是个勇敢的人,我们不该喊他‘小兔子’。” “总不能喊他‘爱丽丝’吧?” 浅咖色的头发今天没有做造型,刘海就柔柔顺顺地垂在前额,挡住一点点同色系英气的眉,风一吹一丝丝根根分明被带起的头发保养得非常好,在阳光下发出奶茶般暖洋洋的色泽,他回头冲亚撒微笑的眼神很温柔,随便一个动作,都跟雕塑似的完美,包含弗雷斯特家族世世代代沉淀在血液里的尊贵。 该死的,连同样身为男人的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塞利克的夺目。 有的人低调内敛,不喜在人前多停留,光芒被发现需要某个不经意,突然抓住眼球成为经典,艾理斯在摆放下这些小房子小兔子,小扇门和画上树洞之前,绝对想不到会引起不小的波澜,来本校参加活动的另外一个高校的女生们路过时纷纷停留,欢快地笑着赞叹,虽然至始至终,艾理斯从没站出来表明是自己做的,但有些人,光彩在人群中掩饰不住,比如塞利克,比如自己的哥哥。 亚撒喜欢这个下午,静静享受阴凉与阳光,静谧的校园,天气非常好,所有的色彩都令人舒服,身边的人也令人舒服。 舒服的日子之所以舒服,通常因为这种舒服维持不了太久。 门口扎眼的车,让金发少年想转身当做没看见。 “亚撒。” “我可爱的孙子。” 外公和爸爸声音同时响起,同步跨过来,连一同跟他出校门的塞利克都略显尴尬。 你们怎么都来了? |
亚尔维斯之前已经和老彼得大眼瞪小眼一个多小时,老彼得怎么看女婿怎么不顺眼,把没有办法对女儿发泄的不满全都表现在女婿身上。 “您是来接亚撒的吗?“ 下车后,不能熟视无睹的亚尔维斯也不得不下车,踌躇一阵后上前。 “终于有时间搭理工作以外的闲人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 “年会以后就对整个洛佩兹家族视而不见,把目空一切发挥到极致,还真是波文的风格。” “您严重了。” “总不该是自觉对孩子太差,还瞒着我们,而感到羞愧了吧?” 男人把头别向一边不去看神采奕奕的老人。 这一个多小时简直煎熬,并且慌乱,本想着就算亚撒不愿意就此回家,半哄半骗,拖着也就上车了,反正没有别人帮他,现在可好,一旦有别的选择,小儿子怎么可能乖乖跟自己回家呢。 果然,少年低声喊了一句“爸爸”后,朝外公走去。 “您不必亲自来的,我也没什么需要带回去的东西,而且晚上不在家吃晚饭,我要和朋友出去玩。” 塞利克大方地冲老彼得咧开嘴笑得露牙。 老彼得拍拍大男孩的肩膀“你母亲也快回来了吗?” “是的,我代她向您问好。” “那你也快要忙起来吧?暑假对你们这些孩子来说只能更紧张,好好玩吧这几天,最好不要碰酒,也不要夜不归宿,虽然说了也没什么用,但至少不要让亚撒夜不归宿。” “外公,我听得见,我又不是女孩,为什么会有门禁?” “哈哈哈我会看好他的,放心彼得爷爷,我十二点之前肯定把他送回家,虽然一滴酒不沾绝对不可能,但是我保证让他保持清醒。” 这是要去做什么?要带我的儿子干什么啊! 菲利普中学后渐渐开始的娱乐在老彼得眼里已经见怪不怪,但亚尔维斯对独生子绝对没开放到这种程度,自己和妹妹上学时由于没人管,也放肆过自己的青春,所以他深知世界上有很多,这辈子都不想让儿子沾染的东西。 “我不同意,亚撒,放任的时间段结束了,这段日子还不够你闹的吗?有太多事没有解决,现在不是玩乐的时候,等你回家,我们全家人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再重新制定未来的计划,我保证,不会再有人强迫你什么,越快解决越好,你总要面对的不是吗?” “那爸爸现在是在强迫我,还是商量?” “我……” 男人答不上来,他看见少年平淡的表情里有一丝藐视。 “您说的和做的,永远背道而驰,不断答应后反悔,我已经领教太多遍,不过总会回家的,但今晚我就是不想回家,我要出去透透气,而且聊别的还好,重新制定计划?每日计划表?周计划?月计划?钉在墙上那些日历一样的东西,再也不想看见了,我烦透了。” 亚尔维斯怎么也想不到,这类话会从自己乖巧的儿子嘴里说出来。 “我不想在学校门口跟您起争执,也不想回去,继续活在条条框框里,完成一项,在后边打个勾,日复一日跟输入程序一样,有时候我感觉被钉在墙上的不是计划表,是我自己。” 说罢离自己的父亲又远了一步,靠近洛佩兹家的车。 “你要跟我一起回趟家换衣服,还是直接一会儿去哪里会和?” 塞利克听这对父子俩吵架,正无所适从,见亚撒不准备再多说,瞬间拉着他进车。 “跟你回家跟你回家,弗雷德他们刚联系说六点后约,那群混球不把自己收拾到荷尔蒙分泌过剩不会罢休,不急,我现在打电话叫我家的车送衣服过来。” 老彼得嚷嚷现在男孩子怎么打扮起来比女孩子还麻烦,一边招呼司机开车。 亚尔维斯站在原地,见儿子头也不回弃自己而去,似乎对爸爸除了血液相溶的羁绊,并没有别的感情,这孩子性格淡薄得让人感觉心寒,但他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精准一点说,彻底漠然是从在储物室里被爸爸和爷爷一起教训过之后,产生的无谓。 亚尔维斯细细回想那一次对他做了什么,亚撒又说过什么话,之前亚撒就算再不情愿,面对家人板上钉钉的决策,倒也没有冲撞得太过厉害,打小这孩子就有点不爱表达,不是内向,因为他从未表现出胆怯与生人接触。 模糊记忆里带小儿子偷偷买零食,周围同龄人被放在购物车里推着走,他明明目光随着身旁的推车一眨不眨,就是不开口对爸爸说他也想坐进车里。 这是亚尔维斯对儿子所了解到的片面,他并未细究,自己和妻子很忙时,幼小的小男孩来缠爸爸妈妈,想要得到亲昵但遭受拒绝后,对自己即将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已经产生会被嫌弃的阴影。 秋跟纳修一起去教导处领取假期注意事项,准备待返校后发给同学们,途中向大门口远远望一眼,一下子认出他舅舅的车。 上一次离开前,舅舅和外公曾询问过他暑假要不要在这里过,并万分热情地表示期待他一直在沃克托勒家住下去。 可汽车发动后缓缓离开,摆明只是来接亚撒的,没有接到人,所以走了,应该是刚刚经历伤心的事情,所以把外甥忘记也算情理之中……吧? 走着走着身边突然空了,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盯着某个方向沉默不语的朋友,纳修冲季秋喊一声 “看什么呢?” 金发少年转过脸,跟上前者步伐“什么也没有。” “今晚要出去玩吗?” “好,晚上你是要回家?还是玩一晚上?” “回家吧,第一天哎,给我爸妈留个假期不会太放纵的好印象。” “好,那你宿舍借我住。” 纳修作为季秋朋友圈里最明辨是非的人员,对季秋并不像卡尔和伯尼那般盲目袒护,品学兼优,在老师同学中都有很好人缘的纳修同学不止一次劝说小金毛回家。 “校长先生非常爱你,这点毋庸置疑,但他还不明白你为什么想离开他,你需要跟他说明。” “不想。” “这是你第一次叛逆吧?应该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好,需要帮忙吗?” “把你宿舍借我睡。” “没可能。” “我找奥利尔去。” 奥利尔当然也不想回家,除去他以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不时在脑海被塑造,怎么可能不在意,他不讨厌将要出生的弟弟妹妹,却也无法让自己假装喜欢。 秋和安然一同被收留在穆老师家,家里有两个不得不管的未成年,穆子文一心想出去度假的心被束缚住,见了那两只嘀嘀咕咕的家伙就恨得牙痒痒,季明卓倒是没太反对,儿子和好友的儿子都在安全的地方,顺便还能牵制住生活极度没规律的穆子文,一举三得。 批改试卷,评定成绩,毕业典礼,新生接待,假期活动安排,在这一周必须要完成,季明卓就算再想把儿子箍在身边,都不能保证自己有没有时间跟他说句话。 亚撒被菲利普摆弄来摆弄去,非要让他赤膊穿一件狂野风格的上衣,后来塞利克一只手提了提亚撒细白的小胳膊,惨不忍睹地递过一件休闲风的衬衫。 “你们什么表情?我有肌肉,你看,我锻炼过。” 其实单看还好,但周围站着的两人,一个比男模还标准,一个健身达人,塞利克摸一把亚撒滑溜溜的细嫩皮肤,把亚撒脱下来的上衣往自己身上披了一下,虽然瘦高的大男孩从远处看也是甘蔗似的细细一条,但线条分布均匀,既不过分贲张,也不削薄到看不见,恰到好处。 “你要是个妞儿就好了。” 菲利普一边展示着自己的肱二头肌,一边嘲笑亚撒。 “打包票我哥哥来也这样,甚至我爸也这样,可见都是遗传。”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不做评判,塞利克把头发抓了抓,前额细碎的头发通通吹高后梳定型,这人无论怎样随意,都可以营造出精致而考究的意味,加上天生自带坏坏的倜傥,一切搞好后菲利普吹了声口哨。 “这小子真不赖,亲爱的外甥,你连高傲排外到骨子里的弗雷斯特家族的人都能拿下,舅舅我不得不佩服你。” 亚撒自认为比秋要男子气太足,推开塞利克扒着镜子左看右看,三天前放假跑来外公家玩的薇拉罗洁姐妹俩咚咚咚敲门,开门后欢呼亚撒哥哥好帅,才让少年焦躁的心踏实一点。 如果索尼娅女士在场的话,一定会滔滔不绝地赞赏这三种不同的风格,典型英伦苍白纤细的忧郁和意大利的华丽典雅,美式街头利落又颓废相聚碰撞出视觉盛宴,塞利克临出门前在洛佩兹家硬拉着亚撒和菲利普合了几张影给自己妈妈传过去。 相反热闹非凡的洛佩兹家族,义愤填膺的老波文和沉默不语的亚尔维斯形成鲜明对比。 “你就那样让他走了?彼得这个老家伙,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洛佩兹家对亚撒就没放弃过拐带。” “您言重了,他们只是为亚撒好。” “开车!我现在就去把孩子接回来。” “您去也接不到人,亚撒今晚玩去了。” “玩?玩什么?几个人?有保镖吗?” 不停提问,背着手喘着大气走来走去,老波文突然捂着胸口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摆摆手叫围过来的人不用过来,孙子离家这段时间,每次心一急,呼吸不畅的感觉就随之而来,只有一瞬,他一向身体硬朗,只觉得是没休息好,天天焦心的原因,并没多注意。 “您别气坏身子,亚撒自己也说会回来的,我认为这几天,我们该先内部做一番调整,改变说话语气态度什么的,您没发现吗?我们替孩子规划的太多,他很厌烦。” “关键他得先回家来让我看见他,一切都好说,以后他想怎样就怎样,这段时间你妈妈排挤我不是一点半点,我也想明白很多事,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打他,坚决不允许才对,秋这孩子我也算彻底了解了,但是心里再不悦,也能容忍,为什么对亚撒就不能容忍呢?是我这个当爷爷的不对,让孩子在自己家里感到委屈了。” 亚尔维斯惊讶这番话居然能从自己父亲嘴里说出来,老波文某些思想潮流得不像话,有些思想还是很保守传统的,今天这番话,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看开。 大概为人父母还是不一样,想要管束亚撒约束他,就是做不到放手,日夜担心,电话拿到手里,想问亚撒有没有玩好,安不安全回到洛佩兹家,几次拨过去问,最后那边干脆不接电话。 “苏珊处理好工作上一点事也会回来,那时候我们三一起谈,妈妈要是也想加入当然好,不过她只会不断讨伐我们当初的行为,所以还是先不叫她,然后” “什么不叫我,还有两小时前我就想问了,你去学校接孩子,我以为不管怎样你至少能接回一个来,所以,秋呢?” 亚尔维斯:“……” 老波文:“……” 陷入疯狂的两个男士慌慌张张一边打电话一边披外套招呼人开车,马上去可恶的虐待孩子的季明卓家接小金毛。 “别忙了,我五点跟秋通过电话,他说有地方去,而且晚上也要出去放松,看看你们俩失败的嘴脸,我给那孩子说想过来随时打电话,舅舅和外公随时等你的电话,实际呢?你们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别说了,不好意思,真的,心里太乱了。” 苏珊回到家已经很晚,她知道儿子在洛佩兹家后原想直接回自己父母那,但丈夫在电话里强烈恳请她回家“商讨事宜”。 首先摘除儿子房间书桌墙订上的钉子,用来放置每周计划表格的墙面被贴上一副新画框。 苏珊深觉丈夫爱孩子的某些行为连身为妈妈的自己都做不到,这人挺怀旧的,亚尔维斯把亚撒小时候抱过的玩偶通通放置在自己经常出入的房间里,比如他们的床头坐着一只外形类似柴郡猫的东西,亚撒曾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后来长大了,收拾不要的玩具时,被亚尔维斯拣出来放进自己屋。 家里很多角落都充斥着亚撒的印记,亚尔维斯恨不得周围一切都是有小儿子标志的物品。 三人坐在书房里,管家来问需不需要饮品,小女佣送上来后,绘声绘色地回仆人的房间给大家讲三个主人是怎样召开家庭会议的。 “小少爷就快回来了,我觉得这次真的,他们不会再打他了。” 书房里三个人自然不会理解家里所有佣人看着亚撒长大,无论长工还是短工,都被可爱贴心的孩子温暖过,所以对他们压迫亚撒的行为非常痛心。 交谈半小时后,苏珊摊手。 “现在,你们都决定放手,让亚撒自己来规划人生,但如果他不想继承家业怎么办?” “不会的。” “他敢。” “爸爸您又开始了。” “他答应过我。” 苏珊和亚尔维斯也不了解老波文和亚撒之间有什么秘密约定,问也问不出来。 |
夺过答卷,睁大眼定住好久,成绩烂处不可思议地确实打着“100”这个具体的数字,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赫尔曼的挑剔远近闻名,据说自他任教起,就从未给过A+和满分。 “他为你破了例,这让我有点想去见他,顺便拿回我的成绩单,要一起去吗?” 塞利克看一眼成绩栏,然后一直直直地盯着亚撒。 “不,我觉得,没有必要。” 门口迟迟等不到最想见的两个学生,一早就被匆匆领走的文件袋渐渐变少,最后只剩一份,当事人的影儿都见不着的男人刚靠近,就听到这样一句,他进来的时候班里全体都很静,所有人都注视着亚撒那伙人,所以并没有看到他进来。 “为什么没有必要呢?我很想跟你谈谈。” 少年回头,惊讶了一秒,恢复平静,“您已经不是我的导师了。” “可我还是你的教导主任,和你的经济学老师啊。” 面对不算顶撞的顶撞,所有同学都暗地替亚撒捏把汗,生怕赫尔曼又阴沉下脸。 可男人并没有生气,相反语气还非常纵容,带着无可奈何。 “塞利克,既然你不想自己去领,那我只好给你送过来了,自己打开看看吧。” 赫尔曼把手中的牛皮纸袋放到桌子上,拍拍高个子男孩的肩“还不错。” 全班都有点傻,这人完全不像平时的赫尔曼,虽然还是没有丝毫笑容,但从语气上来说,就压根不是一个人。 把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对塞利克说“你的成绩单,还不错。” 所有同学的嘴都张成像吞了个鸡蛋似的,赫尔曼居然也会夸赞人,包括塞利克自己都错觉这次是答得有多好,才能得到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导师的夸奖。 “有时间跟我谈一谈吗?” 赫尔曼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金发少年说。 “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如果您提出的是邀请而不是要求。” “无论是哪一个,拒绝都不太礼貌吧?就一会儿。” 继续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亚撒无言地跟在前任导师身后,两年间他无数次跟在这个黑西装,伟岸的男人背后,被阴影压得喘不过气。 赫尔曼办公室被全校学生评为最不想进的房间之一,亚撒再一次回到这里,上一次赫尔曼恼羞成怒还想在这里因顶撞而教训他。 “您想说什么?” “我想说,对不起,误解你这么长时间。” 跟其他前来道歉的学生一样,亚撒很想说没关系,可无论心里还是嘴上,都无法开口原谅,面对长辈不能居高临下地点头说嗯,所以他选择沉默。 赫尔曼早料到亚撒会这样反应,也许跟下学期要离开有关系,少年现在的态度,才是他面对导师最想表现出的态度吧,看反应亚撒应该还没有看到这学期全校师生写给他的评价,但也可能是他根本不愿看。 空气凝固,两人独处气氛太僵硬,亚撒抬手看了看手表。 “跟我相处就那么难以忍受吗?难道我比你家里人对你还要严厉吗?” 少年抬头,眼神稍微有点微妙的怪异,似乎感觉这句话十分可笑。 “为什么您要跟我的家人作对比?您只是我的老师,并且曾经是个很讨厌我的老师,仅此而已,如果您要说的是,因为误会解除,所以不讨厌我了,抱歉,我可以只字不提,但做不到对过去的事情完全忘记,我曾经,很害怕你,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针对我,还不敢告诉家里你是怎样对待我的,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对我抱有莫名的恶意,我想尽办法改善了两年,连带着家人对我越来越不满,然后,你们一句对不起搞错了,就想把一切一笔勾销吗?” 赫尔曼知道亚撒害怕他,从亚尔维斯把他教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这个男孩就不止只面对家里带给他的高强压,还附赠学校的,并且他真的不能对双方有任何倾诉或怨言。 由于太在意这个学生,所以连越权的行为都没察觉出来,亚撒说的没错,他只是一个老师,那家人再对孩子严厉,也是生养他的家人,根本没法拿来做比较。 “您给我了满分。” 赫尔曼缓缓点头,同样是蓝眸子,秋望着你的时候,眼里总是有笑意,自己见了他却看不惯那种欢快,私下里还跟校长提意见,不要把孩子惯得没大没小,但实际秋很有礼貌,面对不喜欢他的人,短暂笑一下不吭声,表面上还能做到假装聆听教诲,而亚撒真正不耐烦一个人的时候,眼底的冰冷跟冬天凛冽的湖面没什么区别。 “您不用这样,我不需要补偿,愧疚之类的成绩。” “不是补偿,这是你应得的,按书面来看,早该你给这个成绩,只是我一直偏见,延迟给你满分罢了,亚撒,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谢谢。” 赫尔曼满目柔情地赞美,亚撒没有回避这种拉近距离,跟相熟长辈似的亲近感,直视前任导师的眼睛,却迟迟不予回应。 赫尔曼眼神里的希望灭下去,只得叹口气,说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可以离开。 “祝你以后的日子能感到开心,孩子”,男人由衷地说。 “我会的。” 最后的回答也类似于礼节性敷衍,亚撒离开路途中跟来时没有什么两样,搁在从前,老师们定会认为这孩子不领情,可如今,没人能多评论一句,两年间拿有色眼神苛待无辜学生的人正是他们。 亚尔维斯终于可以放宽心去接儿子回家,不用担心再突然蹦出来个人跟他抢,发放成绩日,总该回家了吧? 亚撒回到教室刚把一叠纸张都收拾好准备看看,就听到手机响,来电正是自己的父亲。 “爸爸?” “我在学校门口,需要开进去到教室楼下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过去。” “这些天玩得开心吗?” “还好。” 儿子冷淡的口气,令亚尔维斯又感到一丝难过,但很快再接再厉。 “先办你的事,我等一会儿没关系。” “我这就下去。” 提着一小包公文包样式的书包,远远亚尔维斯就注意到亚撒向这边走来,大太阳底下,少年的轮廓柔润干净,但没人跟在身边,形影单只时淡漠的眼神,即使在阳光明媚的热天里也散发着凉意。 司机劳勃顿在老板开口前兴奋地几步上前接过小少爷手中的包和牛皮纸袋,开开车门。 “终于又见到您了,过得好吗?您气色好多了,谢天谢地,车里空调凉,克丽丝让我带一条毯子,就在后座。” 亚撒冲劳勃顿先生微笑,轻声问一句“大家都好吗?”霎时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温和起来,自内而外柔和的暖意。 亚尔维斯十分吃味,自己还不如家里的司机受儿子待见。 车里气愤尴尬,做父亲的几次想挑起话题,都被旁边披着毯子假寐的少年敷衍过去,直到 “成绩单拿回来了?” “嗯。” 终于有了反应,亚撒侧头看了爸爸一眼,又转回去。 “什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亚撒没回答,气氛再一次降到冰点。 老波文早早迎着太阳等在门口,等到闲着跟自家门卫聊天,话题自然是宝贝孙子,聊了一会儿几个保安先生自动加入,共同维护他们的小少爷。 “就算您是主人,虐待孩子也是犯罪的,我有权举报。” “我们不会被高额工资收买,把水泼到伤口上就是犯罪。” 哪来的伤口?亚撒从小到大扎个疫苗都能被全家人心疼半天好吗?老波文皮笑肉不笑地听佣工们对自己的评价,还无法反驳。 “啊,劳勃顿回来了。” |
“我暂时同意亚撒回家来过暑假,但只要他感受到一点点不自在,我就把他送回我父母家,同时我也会回去跟我儿子住在一起。” “这辈子都别想,你和儿子都是。” 亚尔维斯笑着在苏珊耳边轻声说,语气很暧昧,他们夫妻俩分居太久,苏珊斜他一眼,也忍不住轻笑一声,老波文见状咳咳两声。 两人正襟危坐,亚尔维斯率先道“我们必须向孩子道歉,为,之前的种种,不公平或者欺骗。” 气氛再次沉重下来。 “返校后我去接亚撒,那时候会发成绩单,这次无论怎样糟糕我都不会冲他发火,我选择相信他。” 苏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她没有告诉家人亚撒被同学诬告的真相,因为儿子自己不愿说,而且她也有点担心,老波文和亚尔维斯会追究到底,一个个揪出每个笔迹到底是谁,然后,牵扯到各个方面的问题接踵而来。 安浩哲照顾怀孕期的妻子一周,面面俱到,但菲欧娜看得出,他并不高兴。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新的孩子吗?” “是,可奥利尔……以前我觉得他太倔,说话也不好听,不好管,太会闯祸,然而新的孩子,虽然也许他会跟奥利尔一样,是个捣蛋鬼,我却一次也不会再对他动手,一次也不会,真的”,他侧头看妻子的脸,菲奥娜无论身材还是皮肤都保持得很好,可能是跟年轻的心态有关,可毕竟岁月流失,依然不能跟曾经的时光比,安浩哲想起妻子第一次怀孕的日子,漂亮的女人一会儿愁眉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慌张,其实自己也一样,太年轻,总担心有的没的,孩子长什么样?他会乖吗?他聪明吗?他会把爸爸当英雄一样崇拜吗?太多美好的愿望都要想象,恨不得一出生就是个完美的人。 奥利尔自然不那么随人愿,孩子不会按照你预定的轨迹去成长,他是个独立的个体,安浩哲很久以后才发觉这一点,而当年,焦急又没耐心的父亲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儿子偏离内心期望太远, 可是,同样的,奥利尔内心应该也有一个完美爸爸形象吧,自己离孩子期待的,是不是更远呢? 他曾半开玩笑半泄气地跟人说过不止一次,想要个乖巧的女儿之类的话,跟妻子也常提,安然听到过,他很生气,通常会从行为上表达自己的愤怒。 安浩哲不会忘记安然开始不喊他爸爸的前一天,他是又感慨过一句有女儿就好了,安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安浩哲没往心里去,第二天早晨不知为什么安然就是要在你特别忙的时候讨人烦,赶也赶不走,骂了一声,开始哭,一哭还没完没了,即使在另一个房间也可以听到他连哭带踹门的声音,安浩哲从电脑桌起身,一把把儿子房间门拉开,拽过来,又快又狠讲安然屁股拍得红肿,小儿子冷冷地看着爸爸,不挣扎,一言不发,挨过打刚放到地上,想心平气和跟他说说话,脚一落地安然就跑开了,难得一整天没有出去闯祸,没有无赖地缠妈妈,提任性的要求,他闷在屋子里,照常自己玩自己的,从中午起按点吃饭不挑食,安浩哲还对菲欧娜说,小然今天好乖,看来咱们的儿子终于开始懂事了,可他不知道,安然一整天沉默,是在心里下了一个怎样的决定,一直带着恨意,不原谅到今天的。 “亲爱的,你要知道,对我来说不会再有比奥利尔更可爱的孩子,他是我作为一个妈妈最初的所有期望。” “当然,我……也是,他不是我期待的那样,但……他是最好的。” 男人低下头,似乎有话想要说,眼神十分悲痛。 菲欧娜双手抱住他的头吻了一下“你想说什么?这么多天了,还不愿坦白吗?” 安浩哲抬头,不看妻子的眼睛,低声道“你考虑好了吗?我们真的要要这个孩子吗?” 女人的动作停滞,声音变得沉重“你不想要他,对吗?” 男人站起来轻抚妻子的肩膀“不,不是,只是,其实也没必要,如果奥利尔不开心,你看,我们也快四十岁了,再养育一个孩子?也许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说完了吗?” “菲欧娜,抱歉,我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对不起,我这辈子注定对不起你们母子俩。” “我理解你,但是,我不原谅,你已经不爱奥利尔,自他出生后,我肚子里这一个,连出生前你都不爱,连存在都是错误。” “对不起。” “把奥利尔接回来,我现在只想跟我的两个孩子待在一起。” “对不起。” “我无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不爱我的孩子。” 安浩哲望着女人坚定的眼神,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丈夫也当不好,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准备好当一个父亲。 接安然回家的过程也挺艰辛,首先自己的电话安然不接,不得已换妻子的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起,听见是爸爸的声音后,问清原来是要接他回家,顿时挂断。 给老朋友季明卓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学校已经放假,除了学生会帮忙的学生外,其他孩子都不住校了,奥利尔应该是跟秋在一起,住在他的导师穆子文家。 安浩哲对穆子文的印象非常怪异,心里认可这个人的出现对自己的儿子来说是件好事,却无法喜欢他。 窝火拨过去,很久穆子文才接起,那边似乎有很多走动,翻阅书籍的声音。 “安先生?” 黑发男人一手翻试卷,肩膀夹着手机,冲看笑话表情看自己的校长大人挑眉。 “可是,我现在在学校啊,作为一名教师,考试结束后可是很忙碌的。” “恩,恩好的,我会劝劝他,好吧,我答应您最晚返校期结束,正式放假前就把他送回家。” 秋和奥利尔这些天在几乎全是纯白色家具,干净空旷得跟刚装修好没人入住样式的房子里,打碟片,和纳修艾理斯约着出去走走玩玩,日子非常清闲。 旁敲侧击向晚上才归家的穆老师打探自己的成绩,面对他俩也懒得掩饰天性的穆子文一进门就把包丢给地板上懒散的两个家伙让他们帮忙挂好,自己往沙发一躺问他们今天叫了什么吃的。 这一边过得舒心,另一边亚撒过得也不错,约着一起进行了不少室外运动,连博物馆海洋馆,亲自训练海豚这种闲情逸致的安排都被提上日程,可所有的动物都更倾心塞利克这点令亚撒很不爽,看着海洋生物们游着围到娱乐项目轻车熟路的塞利克身边,默默板着脸收回手里的饲料,扔回桶里。 从未不想下一项任务,漫无目的地闲逛,走到哪算哪,喜欢哪家店就进去转转,路过一家窗户贴着奇特卡通造型的小店,卖冰淇淋和奶茶,一些手工制小玩意儿,女生喜欢逛的店,亚撒觉得两个男生进去很别扭,塞利克不知为什么就要拉着他进去来杯巧克力,甜腻泛苦的液体从喉咙凉凉地滑进胃里,再泛出令人回味的甜。 “咔嚓” 从进来起挑选饰物和排队点单的女孩子们就开始着看他们,并小声凑着头嘀嘀咕咕,再一起笑出声来,店员热情地招待了外表出众的两人,原本亚撒只是想买完喝的就离开,被太过热情的女店员硬拿着餐饮单介绍了十分钟产品。 坐下歇脚的十五分钟里,自从偷拍被发现,塞利克冲那个尴尬的女生笑了笑说没关系后,她们大方地围过来,不一会儿就开始攀谈。 面对女性时浅咖色头发的少年会变成十足的光源,就算外表看起来再怎么玩世不恭,言语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轻浮。 亚撒不怎么说话,除了礼貌回应一些女生按捺不住,试探性的搭话,大多数时间单手支下巴喝他的巧克力,眼神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会有路过这家店的女孩子突然冲他笑一下,他就微微脸红地把脸再转回来。 跟苏珊参加宴会,面对夫人小姐们面前面带微笑不会不好意思,应酬是应酬,可现实生活,亚撒只是个普通会害羞的十六岁少年罢了,并不特别喜欢交际。 一周很快过去,返校前一天亚撒跟外公外婆道过晚安,温和地从薇拉紧紧环着他腰的双手里放松出来,短暂拥抱小妹妹罗洁,上楼,侧躺在洛佩兹家自己房间的床上。 终于可以不用担心成绩单,从第一学期被同学们冠上莫须有的“罪行”后,后两个新学期,辗转反侧,睡着后惊醒,半夜一头冷汗,这种日子结束了。 返校那一天有点闷热,属于又一届毕业生的典礼时间结束,各个年级开始回班进行假期注意说明,另外,领取各自成绩单。 有导师带领的学生一般档案都在导师手中,下发时还可以挨个点评一番,塞利克说他不要去赫尔曼办公室,这样学校就不得不直接把他的成绩单邮寄回家,反正下午排名榜贴出来以后,前三十的名单都能够看到,亚撒连领都不想领,但季明卓亲自给送来了,只是路过他们班时进来,笑着放在他桌子上而已,顺手还摸了摸他的头。 “拆开看看,快打开啊。” 身边围着一群人起哄抢夺时亚撒一把按住牛皮纸袋,冷冷地环顾周围一脸坏笑的朋友们,转开细绳,打开文件袋。 桌子前站一排挨得紧紧的脑袋,亚撒突然有点紧张。 与贴在榜单不同的是,到自己手中的这份成绩单不止简单地评价ABC,是有具体评语和分数的,最后按比例来算出平均分,才是正式考核成绩,亚撒平淡无奇地把前几页文化课成绩单掀过去,瞬间被离他最近的朋友抢去看。 “哇哦,你不是提前交卷那么长时间吗?怎么还能工整成这样?而且,没有更改痕迹,按答卷时间来算你应该没有列草稿吧?” “如果一件事情重复做了十年以上,相信你也可以做到这样。” “亚撒。” “怎么了?” “你看。” “忙着呢,说怎么了。” “赫尔曼给了你满分。” 嬉笑中的全体成员顿时安静,这句话出口后整个班都把目光聚焦到金发少年身上。 |
又开始吞楼了 |
把1484楼和1483楼顺序倒过来看一下就好了 |
老波文瞬间冲出门卫监控室,大老远冲载着孙子的车招手。 亚撒把脸别过去,完全不想下车,被绑着打过一顿后再见家人们,一个个都要把他拥抱到要配氧气瓶。 被抱在怀里左摇右晃,亚撒在老当益壮的爷爷面前毫无挣脱之力,老波文把他箍得死死的。 苏珊已经让人烤好点心,榨过新鲜果汁,就等着儿子回来开开胃,再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季明卓把亚撒养得很好,苍白感退了不少,色泽润丽了一些,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给秋买点东西,顺便抄一份妹夫家食谱,怎么能一个人就把孩子养得这样健康呢? 她要知道季明卓顿顿只给亚撒吃一个主食一菜一汤,没得选择,一定要咆哮着把妹夫家厨房掀了。 亚撒晕晕乎乎地被爷爷扯紧屋子,奶奶和妈妈围过来问他这几天玩得开不开心,一人再一个拥抱,刚转身,又被拖进另一个怀抱,与家里两个女性几乎跟自己平齐的身高不符,也不是爷爷双臂非常用力的拥抱,而是一双长长的力度温度都刚好的手,和额头刚好能抵在肩膀的高度。 亚尔维斯,被幼时的自己无数次期待的怀抱,他听到男人在耳边温柔地说“欢迎回家”。 一点一点插着水果,四双眼睛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这感觉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的成绩单拿回来了,爸爸不是要看吗?” “看什么看?什么成绩单?不提成绩单,没关系亲爱的,你爸爸他不想看,我们都不想看。” 老波文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亚尔维斯耸肩表示自己没提这事儿,除苏珊以外的家庭成员还一味地认为亚撒这学期的评语依然一塌糊涂。 苏珊长长吐一口气,不过是努力按捺住怒意的样子,亚尔维斯见状,小声对妻子说 “别生气,再糟糕都别发火,别又把孩子逼跑了。” 苏珊有话不能说,干脆站起来说要去厨房看看晚餐怎么样了。 其他人都有点奇怪,老夫人问孙子“这次笔试成绩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问综合成绩,单问笔试,因为这是全家引以为傲的地方,少年摇摇头,老夫人更加奇怪。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宝贝儿,有问题也没关系,找到原因就行,爷爷再也不会难为你,专挑你不会的问你。” 老波文埋怨老伴儿,亚尔维斯打圆场“不提成绩,换个话题,今天轻松点不好吗?不是给亚撒的房间重新布置了吗?要不要上去看看?” “对对对,爷爷陪你上去看看,你肯定喜欢。” 被推着上楼,热情地拉开门,克丽丝正做着最后细节的清理,力图给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一个最温馨的环境。 书柜里的书全换了,不再是名人传记,旧报纸,金融杂志和一本本习题,书柜也从实木换成蓝白色格子样式,一格还摆了一小盆绿色植物,松松软软的床铺是刚换过的,地毯也刚洗过,踏上去绒绒的,其实这些见怪不怪,沃克托勒家整洁程度日日如此,最大的变化是,书桌侧面的墙上,挂上了一幅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画油画,幼稚看不出人像的一家五口图画,有模有样地装裱起来,就在以往每周换一次的天天计划表格的位置。 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任务清单,生怕有会害自己屁股疼,容易出错的课程练习,少年站在那幅画面前很久,觉得整个房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您不想看成绩单那就不看,只是我想看一下,在学校还没来得及看,克丽丝,帮我从劳勃顿那里拿来好吗?” 同学们写给自己的评语,内心还是有点忐忑啊,一部分人做出承诺要改正,还有一部分,从未露面的人呢? 亚尔维斯趁自己父母陪亚撒看新添置的小玩意儿时,悄悄下楼半路拦截儿子成绩单,他知道亚撒担心什么,其实每学期看到负面评论,孩子心里也不舒服吧?所以想趁亚撒看到非常差劲的几条之前,把它们拿出来撕掉。 小女佣不情不愿地把牛皮纸袋在楼下交给男主人,男人拆开,第一张是榜单上的综合评价,亚尔维斯惴惴不安的心突然绷住,瞪大眼睛,傻眼,他看到儿子的名字在年纪榜首上。 不可思议地翻阅着,上面几张是各学科教师评分和笔试成绩,男人再次傻眼,他看到赫尔曼给亚撒的成绩是满分,亚尔维斯了解这个人对学术水平要求有多严谨苛刻,满分?在他人生中几乎不可能! 哗哗哗翻过去,平时表现,作业成绩,校内活动表现,凡是老师们该写评语打分的地方,无一例外一片华丽辞藻赞美,大大的A+,终于,到了最后关头的校园内部学生考核。 男人的手有些抖,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可能要有颠覆自己认知的事件发生。 第一张,红色的勾后边,依旧是红色的大写“对不起”。 然后才是半页黑色的评语,亚尔维斯肯定,这些字体绝不是用模糊笔迹,不擅长写字的那只手写的。 一个叫汤米的男孩说,原谅我的肆意妄为,听信他人,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对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冤屈你在图书馆占位,和小组活动不配合,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和善的伙伴,如果你允许我称呼你为伙伴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转学,真的,说请求也可以,能跟你同校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每一张,几乎都有红色醒目的“对不起”,和三个学期来诬告亚撒的那些行为,并且最后都落了名,和希望亚撒能不要转学。 就算有些没写对不起和评语的,前边也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勾或笑脸,当然也有亚撒本身的一些朋友,他们继续了前三个学期浮夸作风,把亚撒夸得天花乱坠,一个专门用花式字体签下全名的评价单很独特,他画了一幅金发少年在图书馆给排队的学生讲题的简笔画,陪一行小字,这些日子,亚尔维斯特意留心了一下,这个男孩名字上盖了一个章,亚尔维斯一眼就辨认出来,这是弗雷斯特家族的家徽。 表达,充足的敬意和一辈子的伙伴吗?男人回忆到,这个漂亮的字体每一学期都会长篇幅地出现在儿子评价单上,记录生活琐事,只是自己从来不太相信,没看进心里。 拿着一沓子纸张的手捏得很紧,平整的纸面出现皱褶,亚尔维斯转身上楼,亚撒还立在挂着画的那面墙前听爷爷唠唠叨叨,不说话,看不出情绪。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声音里压制不住的怒意让屋里的人诧异回头。 亚撒还没看到自己的考核表,所以也不很明白爸爸指的是什么。 “为什么什么话都不给家里说?哪怕解释一句也好。” 亚撒反应过来亚尔维斯应该是已经看过自己成绩单。 “写了什么?他们画勾了?” “你……” 亚尔维斯简直不知该接什么好,少年云淡风轻的表情就跟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似的。 |
他曾经因为这份考核表那般残酷地对待过他,这一刻曾经的眼神和伤痕都历历在目,惊恐和痛苦经历过一次比一次严重的遭遇后,不可能被忘记,可亚撒的表现就是非常无所谓,包括无论再怎么示好甚至讨好,少年反应都是淡淡的。 随着年龄增长,提出愿望次数越来越少,充满期待与希翼的脸,在毁约不带他去英国度假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至少可以告诉家里你没有做过那些事,这样我也不会打你。” “我说了,可你不相信。” “你并没有完整地为自己辩解过一次。” “辩解?辩解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爸爸,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承认,你选择相信他们,不相信我这个事实?” 亚尔维斯被问住,磕磕绊绊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老波文云里雾里。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拿过孙子的成绩单,五分钟后,鬓角已经有白发的老人把厚厚的考核表一把扬出去,哗啦啦地,纸张落了满地,亚尔维斯在这些纸张落下来的缝隙里看见对面不远处的少年抿嘴闭上眼睛,似乎很不愿意看见这个场景,被送去这所学校念书第一个学期回来后,自己看见糟糕的同学间评价,气得也像今天一样,纸张一扬,张张翻飞,掉落满地。 “这群该下地狱的混蛋!他们父母没教过他们最基本的道德准则吗?老师就是这样教书育人的吗?季明卓这个混账!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孙子的?我要去一个个教训他们!” 老波文捂着胸口,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说。 “我已经有打算了,沃克托勒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个个都留了姓氏,那就一个个找出来。” “你们要做什么?” 亚撒越听越不对劲。 “放心,爷爷会替你出气的,把他们全都揪出来挨个教训,当然也要跟这些家伙的父母见上一面,非常有必要,我看到几个上不了门面的小企业家里孩子的名字了,还有一些眼熟的,总之,必须付出代价。” “您要做什么?” “爸爸也会帮你讨回公道,明天我就出面紧急召开校董事会,专治他们管理不善。” “够了,学校完全不必负全责。” 两个大人义愤填膺争得脸红脖子粗,亚撒厌烦地打断他们。 “我根本不想再纠缠这件事。” “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还组团,我的儿子居然被欺负了,任何一个家长都不能忍。” “可真正给我带来伤害的是你。” 老波文和亚尔维斯同时愣在原地。 “孩子,你爸爸他” “不用替他分辩,爷爷您在乎的也不是我,你们想讨回公道,根本不是为亚撒,是为……沃克托勒,您和爸爸生气,气得是,居然有人敢对姓沃克托勒的人不尊重,而不是他们欺负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我第一次拿被捏造过的成绩单回来的时候,您和爸爸有多讨厌我,多么,不想承认我给家族抹黑,我还记得。” “我没有讨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只是气糊涂,我” 亚尔维斯着急道。 “可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在每次我觉得,再挨一下就要痛晕的时候,你总会更大力地让我保持清醒。” 亚撒摊手,表情有些困惑。 “爷爷说他对我失望透了,觉得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就应该受到严重惩罚,后来直到我生病,才停止说可以再重一点,你们真的喜欢我?” “不是,不是这样,你,亲爱的,之后你生病了,我和你爷爷都非常自责,我们不是日夜不眠地照顾你好几天吗?你爷爷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守在床边,抱歉不是爸爸在刻意解释什么,照顾你是应该的。” 少年低下头,细碎的淡金头发搭下来几缕,想说什么又放弃,隔了一会儿,还是冷静开口 “你们照顾我,想让我好起来,无非是想让我尽快投入到新的学习任务中去,落下的课越多越耽误你们制定的计划进度,生病挺难受的,但比起日常生活,我觉得还是病着好过一些。” “你怎么能这么想?什么时候开始的?全是误解,误会其他的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从你出生以后,每次身体出问题,每个家人都恨不得替你承担。” 亚尔维斯上前,沉痛地看着儿子,亚撒把头偏过去,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秋这些日子过得好吗?你们相处愉快吗?” 男人垂首无奈,“我该怎么让你知道,你们俩在我心中完全不一样这件事?” “的确不一样,爷爷舍不得他,可爷爷舍得我,你可以纵容他,不可以纵容我,奶奶会帮他拦所有姑父的怒火,可不会帮我,我曾经以为妈妈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后来,她也离开了,我在姑父家过得挺好的,但是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他儿子,我以为我也会想你,结果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不见面也可以,因为我已经记不清你冲我笑的样子了。” 最后一句亚尔维斯心里一酸,几次张口都哽得发不出声音。 老波文后退一步,又向前,推开儿子,站在孙子面前,“对不起,对不起,但你说的不对,我不舍得你哥哥舍得你?宝贝儿,我只是把我心中最好的给你,什么都给你,已经全部给了,爷爷没什么最宝贵的东西,一个是你,一个就是家业,我以为你能感受到我的感情,你喜欢的对吧?你答应过爷爷呀,你答应过。” “您在说什么?我答应过……什么?” 亚撒不明所以。 老人突然双眼大睁,颤巍巍抓着少年的肩膀,对着那双蓝莹莹的眼睛“你怎么能忘了呢?你骗爷爷呢对不对?你不会忘的?” 亚撒不开心地把老波文的手从肩上拔下去,争吵太久他也烦了,没注意到爷爷发白的脸色,没好气地说“我不喜欢继承沃克托勒家,我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想要选择权,如果您因此而想把我除名,我也没意见,就算姓洛佩兹,我也不会继承外公家资产的,不会给您的家族抹黑或背叛之类,把秋接回家吧,从小就有人说他比我更像沃克托勒家的少爷。” “胡闹!” 老波文声音悲怆,咳咳咳了两声,“什么你的家族我的家族,你是沃克托勒家的继承人!永远不要忘了你姓什么!” 亚尔维斯清楚父亲这几天为亚撒的事情着急上火,心情郁结,成绩单事件再一激,亚撒又开始正面顶撞,不免担心,拽拽儿子的手小声叮嘱别再说了。 压抑太久的少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股脑把长期对爷爷的怨恨倾泻出来。 “不就是由于我的原因,爸爸妈妈不肯再生别的小孩子吗?我早说过有弟弟妹妹也无所谓,秋姓回沃克托勒也无所谓,您对我不满和厌恶,不正是因为我达不到您心里的成绩标准,不如哥哥像继承人,站在他身边就比不过,甚至身体也不健朗,所以不喜欢我,每次都要故意折腾我,一定要爸爸妈妈都生气了,要打我了才不问乱七八糟的问题,看不顺眼我在家做的任何一件事,惹不起躲着也不行,真搞不明白,您哪一点喜欢我?” 老波文大喘气地坐在一旁椅子上。 “亚撒!” 亚尔维斯一边扶着自己父亲,一边想去堵儿子的嘴。 |
少年冷冷地后退一步,“只是说实话,也不能接受吗?随便你们怎么样,还需要绑起来或提水桶来吗?还是干脆一起?爷爷肯定挺开心的,就看着我挨打好了,越严重越好,最好能彻底闭嘴,真奇怪,话少不满意,多说话还是不满意。” 自顾自地说下去,突然两鬓斑白的老人头一仰,向后倒去,身体抽搐,喘不上气,亚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看见爸爸一边采取紧急抢救,一边冲他喊快打电话叫医生。 脑子空白,跟断片似的,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 跌跌撞撞跑到门口,瞬间想不起来先该干啥,差点摔下楼,抓住走动的女佣和管家就急切地叫他们打电话。 事后怎样发展亚撒脑子很乱记不清,只觉得身边人一个个匆匆擦身,混混沌沌的,医生来了,而且不止一个私人医生,是一整个团队和各式各样仪器,天什么时候暗下来,家里什么时候开着灯,亚撒都不知道,定期来给自己检查身体的医生说爷爷要住院修养护理,再仔细检查观察一段时间,医院更方便,亚撒看见老波文被推走,带着氧气罩,看不清脸。 下唇已经被咬出血,指甲嵌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突然一件外套披到他身上,柔软的双手抚摸他的脸,湿湿的,亚撒这才发现自己默不作声在流泪。 “好孩子,别哭,爷爷没事,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要自责,明天你就能去看爷爷了,你也不知道的,爷爷从你离家后一直不太舒服,我们没告诉你,不是你的错。” “妈妈……” 苏珊继续搂着他,拍着少年的背安抚“没关系没关系,没人怪你,我们都不怪你,奶奶跟爸爸陪爷爷去医院了,妈妈留下来陪你,他们让你赶紧去吃点东西,爸爸走之前还跟你说话了呢听见了吗?妈妈陪你吃点,然后你睡一觉,明天一起去看爷爷。” “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脸色惨白,双目无焦距,喃喃的声音有些抑制太久不出声的沙哑,平时总是最适宜温度的空调有点凉,苏珊触手摸到儿子手臂皮肤的时候感到这孩子已经冻坏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丈夫临出门看见亚撒失魂落魄的样子,脱下来的外套还没来得急给他披上,那边老波文已经被推上车,老夫人在催了,匆匆叮嘱妻子照看好孩子。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亲爱的,没人怪你,你必须吃东西休息了,爷爷只是自责,他一直在自责,是我们没注意他的身体状况,有时候爷爷一个人到院子里散步,都会突然想到什么,不舒服一下,但很快就好,所以我们也……别难过,医生不是说了吗?爷爷身体一直很硬朗的,只是这段时间郁结得不到发泄,加上被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气着。” 半推半就地把亚撒按到餐桌旁,长长的桌子上已经被摆好食物,亚撒一点胃口都没有,平时这个家只有五个人围在餐桌旁吃饭,相对于能容纳二十人以上的长桌来说实在太稀少,与身边人,对面人的距离也很远,被稍微高一点的餐具或摆设挡住,就看不清对方的脸,餐桌上大家也很少讲话,就算讲也只谈论不轻松的话题,更别提亚尔维斯和苏珊忙工作,不回家吃饭的时候。 坐在这里,亚撒不仅不想吃东西,反而有些反胃,苏珊舀起一勺番茄牛肉浓汤递到他嘴边,盯着红色浓稠的汤羹,刚刚张嘴,就忍不住想吐,这个颜色实在太能让人想到不好的东西。 “我想去医院陪爷爷,我得看到他醒过来。” “不,现在不行,冷静一点,不想吃东西也得先睡一觉,睡醒我们马上出发,你现在的状态可不行。” “别劝我了。” 少年掏出手机给司机劳勃顿打电话,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来电下达任务,司机先生跟打了鸡血一样,就算违逆夫人的意见也要帮小少爷完成心愿。 “抱歉夫人,从入职起,我就已经是亚撒少年一个人的司机,必须优先服从他的命令。” 劳勃顿也很心疼少年不吃不喝不休息的身体,但他知道,不送小主人去医院,亲自陪护爷爷,这个责任感太强的孩子一整晚都不会放心。 穆子文没怎么劝说,安然就自己提出返校后会回家,因为他担心妈妈,也没打电话叫人来接,本来说好穆子文会结束自己任教的那几门课的讲话,就去送他,但安然轻轻松松收拾了个包,身后单肩一背,坐公交去了。 “过几天见。” 他笑着伸手跟季秋拍着握了握,又跟相处了一学期的室友兼好友,卡尔和艾理斯短暂勾肩搭背撞了撞,最后把带着大框眼镜的男孩脸上的眼睛摘下来,再确认一遍“你真的不跟我们去旅游?跟家里提都没提吧?” “恩,我妈妈不可能同意我出去那么久,不过做义工我会去的,过几天就能见,等你们玩回来,也可以约我啊。” “好吧,随你,不过干嘛在意他们的意见?如果你担心钱,我们住纳修家闲置的房子里,义工和兼职的补贴,加上平时积蓄,完全够。” 没了眼镜的男孩勉强笑了笑,依然摇摇头,比朋友们矮一点点的艾理斯也是这群人里最薄弱的,不止指性格,安然有时候非常不理解细声细语,小心谨慎的朋友为什么那么听家里的话,大大的眼镜框在他巴掌大的脸上挂着,时不时就要扶一下才不至于滑下去,细窄的身形和单薄的肩膀,无论多晚,也会以最快速度完成下达下来的作业,对任何人的拜托,哪怕会很麻烦,也会说好。 全校同学都喊他“小兔子”,不仅指外貌,更多的是艾理斯谨慎小心的性格,和唯唯诺诺的胆小,连老师都知道这个外号。 安然曾觉得艾理斯跟亚撒很像,一样消瘦,苍白,不喜跟生人交往,但有次在年级大会上A班和C班坐在一起,安然刻意观察了下两人,发现完全不一样,没有丝毫可比性,亚撒笔直地坐在他的党羽中间,混天然一派不耐烦跟旁人打交道的冷淡表情,自内而外散发一种高贵到骨子里的气质,那是经过好几代高档次的生活,沉淀下来的气场。 而艾理斯垂着肩膀,对他来说所有的衣物都松松垮垮不太贴身。 散会后同时站起来离场,最无法掩盖的身高差,本来就比同龄人矮半头,尤其艾理斯总爱低着头,而亚撒个子跟季秋差不多,体态步伐从小专业训练,腰背无论何时都是挺起来的,更显得“小兔子”唯唯诺诺。 按道理说,艾理斯的家族虽然现如今在财力和地位上,远远不如塞利克,但其古老程度,是唯一可以跟弗雷斯特家族相提并论的。 能跟嚣张到血液里的塞利克媲美,安然在宿舍看到艾理斯有次签下全名时,“噗”地一声把水吐出来,吓得小兔子慌慌张张拿抹布来收拾残局,一个劲问怎么了。 “我们早就认识,小时候就认识,我妈妈,外公一家人跟他外公舅舅是故交,都有点,你懂的,古老的家族守旧传统太多。” 艾理斯不能加入旅游计划大家都很遗憾,但也没办法,安然摆摆手,说有事手机联系,晚上网上聊吧,就独自一人背着包,步行去等公交。 安浩哲估摸着下午四点以后安然才能收拾完,五六点才会想着回来,所以没急着去接他,结果四点半打电话问儿子收拾好没,安然居然回答已经在等车了。 “怎么也不说一声?” “回自己家也要提前通知吗?” 安浩哲不想在电话里跟他吵,叮嘱句注意安全,那边就挂断电话。 嘀咕着这小子真是太没礼貌,可即使再不悦,也招呼帮佣多做几个安然爱吃的菜。 六点半,刚好要吃晚饭的前夕,晚餐进行得还算顺利,顾忌着怀孕妈妈的情绪,卷发少年没顶撞什么,饭后,菲欧娜笑着让儿子帮忙照看一下院子里的花,新栽了一小盆植物。 “成绩单下来了吗?” 少年白了自己爸爸一眼,把牛皮纸袋扔给他,一点也不在乎似的推门帮妈妈照料花,安浩哲一边看他蹲在台阶上拨弄植物,一边拿起档案袋一张张翻看。 很快皱起眉头,与自己期待多年还是大相径庭,少数A,大部分B和一个D,虽然没有F,但完全达不到自己心中的理想,怎么费尽心思转学进高等级的学校,还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几张各科老师的综合评价,细看后发现平时表现和作业完成度拉下很多分,订在一起比较厚的一沓同学间考核,大部分同学都是打了勾的,大概是对转学生了解不透彻的原因吧,评语很少,只有一小部分一看就是熟人,可能是朋友,之间的赞美之词。 令安浩哲意外的是,安然的导师,那位同为中国人,黑头发的穆先生,写了很多,非常细致,但非常客观,唯一一份不完全是表演或批评的评语,详细指出这学期安然所有的表现,好的坏的,用词中肯。 刚想开口问儿子有没有要解释的,为什么不能得全A之类,菲欧娜走过来,接过成绩单。 “天呐奥利尔。” 安浩哲心说,看看,糟糕到你也忍不住了吧?抬头就发现妻子惊喜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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