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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别字尽飞絮[第5页] |
作者:砚雪笑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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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絮飞是没有哭过的吧?记忆中好像是没有的,陆别的时候也没有,一直笑嘻嘻的,原来还会哭。 沈澜清缓缓负手,就是此时此刻,他虽然表面平静,心里的余波还未散去,陆别就是陆絮飞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但要接受这个事实,却并不容易。 他接触陆别,从零到熟识,就在他心里已经习惯接受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陆别摇身一变,给他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或者是惊悚。 沈澜清和卫漓、余氏姐妹一样接受不能,他有多讨厌陆絮飞,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二话不说就把陆絮飞赶了出去。 冷静下来,沈澜清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是在陆絮飞易容成陆别的那段时间里,皇帝赐了他令牌,陆絮飞可以说是有皇命在身的。 按照常理,皇帝应该不知道那时候陆别的真实身份,如今陆絮飞出走,上面若是追查下来,又该如何解释? 陆絮飞重伤在身,一人在外,生死难料。到时候杳无音讯岂不有悖皇命。沈澜清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派个人跟过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陆絮飞这种奇怪的易容术,师承何处?据他所知,这天下奇术集于一处,那就是太息谷,联想起初见陆别要,是在太息谷附近的平村,以前从未关注过陆絮飞的身世,难道他是太息谷的人? 太多谜团了………… 【第四十一章】 陆絮飞坐在酒馆里,眼里还有隐约的泪意,虽然没喝多少酒,但他已经醉了,也可能是烧的太厉害,反正眼前的东西都雾蒙蒙的。 陆絮飞拭了下眼睛,面前好像多了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陆絮飞提起精神,似乎听到他说:“原来是你,可算落我手里了。” 陆絮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铁链吊着,在一个阴暗的幽室里。 他提了下真气,然而身上大穴已被封住,如同普通人无异。 对面坐着一个黑衣男子,陆絮飞认出来,正是上次刺杀过沈澜清的周普,西炀周大人。 陆絮飞最讨厌被吊在那儿,沈澜清也就罢了,别人那可不行,陆絮飞眼里寒芒一闪,但很快归于沉寂。 陆絮飞还看见,周普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两片银羽,一片已经黑了,正是原在陆絮飞身上两片。这两片银羽,一片咬进周普手臂的肌肉里,一片用来验毒,如今被周四摆在一起,含义不言而喻。 “原来一直搅我们好事的人,是你。”周普发出一声冷笑,他伸出手,忽然用力,一把将陆絮飞颈上的最后一片银羽扯下,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你说沈澜清若是看到它,会作何反应?” 说完自顾自摇了摇头:“不不不,还得更刺激一些。” 周普拿着银羽锋利的一边,在陆絮飞手臂上轻轻划了一道,刹那间鲜血淌下,染红羽毛。 “啧啧啧,真好看…………”周普在那儿自得其乐,忽然从阴影中出现一个人影,慢慢走进。 这是谁?陆絮飞微微眯起双眼,忍痛分辨,但实在是头晕目眩,难以看清。 周普赶紧对着阴影拜倒:“见过先生。” 那阴影道:“我让你杀掉沈澜清,你却带个闲杂人等回来,糊弄本王?” 陆絮飞没有看全文,阴影却似不忌惮他,自己走了出来,是一个带着披风的陌生男子,眉眼………有点像裴闻。 西炀皇族? 陆絮飞暗忖,裴闻的几个哥哥,不是全部战死了吗?这个人和裴闻有四五分像,难道还有其他的西炀皇室存活于世? 周普似乎很畏惧这名男子,解释道:“虽然没有拿住沈澜清,但此人是沈澜清得力助手,心腹之一,比卫漓还要厉害,抓住了他,等于卸了沈澜清一条臂膀。” 陆絮飞忍不住想笑,他自己都不觉得有这么重要,还卸一条臂膀,是卸个包袱吧? ………… 沈澜清忽然收到一封密信。 下人报告,送信人是个小混混,丢下信就跑了,他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 沈澜清略感奇怪,拿过信拆开,抽出里面的便条,忽然间,一串东西带了出来。 |
沈澜清目光一凝,缓缓将这串东西拿到眼前,三片羽毛,经过时间的打磨,命运各不相同。一片还是银白,一片是黑色,另一片………… 沈澜清打开便条,上面只有只字片语: 三日后 五更时 望湖楼 沈澜清折起纸条,低眼看着送信的下人,寒声道:“本王让你盯着陆絮飞,他人呢?。” 下人吓得一抖:“陆公子他…………小的回来复命,再去看时,就没有了…………小的以为…………” “滚出去。”沈澜清把手里的便条拍在桌子上。 “是!是!”下人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竟有人敢威胁到他的头上来,不管是拿什么威胁,都不能忍。沈澜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摆驾,本王要进宫。” |
皇帝很奇怪,一直敬而疏离的沈澜清,怎么突然要面圣了。 直到沈澜清提出“请罪”二字,皇帝才意思道事情的严重性,陆絮飞被西炀人带走了。 而且沈澜清言辞间,似乎还有隐瞒,皇帝在心里冷哼,这个沈澜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皇帝掸着衣袖,漫不经心道:“所以你今日过来,就是告诉朕这件事情?现在来请罪,与亡羊补牢何异?” 沈澜清并不反驳,只道:“代督使被劫,是臣失职。而现在,微臣想向皇上借一个人。” “哦?”皇帝眯起双眼,“借谁?” 沈澜清抬眼向皇帝身边望去,一身白衣的卫无衣正悠闲地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把玩着手里的水果。 感受到沈澜清的目光,卫无衣眼皮微微一抬,淡笑道:“王爷是病急乱投医了吗,王府里这么多精兵,哪里用的上卫某这个闲人。” 沈澜清道:“剿灭这部分余党,王府的精兵绰绰有余。但周普心狠手辣,势必拼的鱼死网破;幕后主使还在暗处,身份手段尚未可知。要救出代督使,整个王宫除了皇上,就只有卫公子可以万全。” 皇帝道:“区区一个代督使,还不值得无衣出手。能救则救,不能则罢,你且回去,此事不必再议。” 沈澜清皱眉:“皇上…………” 皇帝一抬手:“你要是缺人协助,朕再封一个代督使便是,朝野上下,多的是有能之人。” 沈澜清淡淡道:“不必了。” 既然皇帝和卫无衣没有出手的意思,有些关于陆絮飞的事情也没有必要透露了。沈澜清走出宫门,抬眼一望,只见天色深青,雨落微凉。陆絮飞在他王府赖了三四年,期间未提起过太息谷一句,如今生死攸关,想来太息谷也不会有人来救他。若是沈澜清也视若无睹,以陆絮飞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周普的凶残,估计是撑不下去的。 这难道不好吗?沈澜清扪心自问。陆絮飞本来也是已死之人,一年前就埋葬在城外草坡,突然出现,本就不合常理,死就死了,一了百了。 沈澜清无意识地按住心口,手接触道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还是那面陆絮飞第一次“死”之前留下的护心镜,说起来还救过他几次性命。 沈澜清好像一瞬间定了主意,一颗心慢慢沉淀下去,接着攀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
【第四十二章】 周普逮了陆絮飞,一天都很开心。 他本来想更开心一下,但是样样酷刑准备好,发现陆絮飞根本已经捱不住了,内力一封,不用动手陆絮飞都一直在半昏迷状态,恐怕一鞭子下去,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可是重要人质,若他为了泄愤弄死掉了,先生追究起来,他可不敢担责,周普只有作罢。 命下人把东西原样收回去,周普倍感遗憾,这个带着银羽的人也真是怪,既然在沈澜清身边,为何一身的伤?这伤也不像正儿八经刑具造成的,莫不是沈澜清………… 周普突然兴奋,莫不是沈澜清有那什么特殊癖好,这小子生的确是万里挑一,细皮嫩肉,漂亮极了,说不定他两明为主仆,暗通款曲,鸡鸣狗盗,孤男寡男…………嘿嘿嘿嘿嘿。 周普一想这不是更好,陆絮飞的重要性又加重了一层,明知是陷阱,沈澜清恐怕也会往下跳。 周普拢了拢衣服,得意洋洋往外走,打开暗室的门,回头又看了一眼,确认陆絮飞被锁的严实,才走了出去。 暗室里没有窗户,只有几支蜡烛,分不出白天黑夜。里面也没有守卫,甚至都没有老鼠,门一关,就与世隔绝了。 “喂,醒醒!喂!” 恍惚中陆絮飞听见有人在拍他身体,接着嘴里被喂了一颗什么东西,身体好像突然轻了许多,陆絮飞勉力冲破脑中那层混沌之意,睁开双眼,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一开始陆絮飞以为是周普的上面那个先生,长得很像裴闻的那个,定睛一看,什么像裴闻,这不就是裴闻吗? 两个人身高也有些不同,那个人还要高一些,裴闻要细瘦一些。 陆絮飞惊讶:“你怎么…………” 裴闻道:“嘘,出去再说。” 陆絮飞抬头看了看暗室厚重的大门,裴闻道:“不走这,有一条暗道,只有皇子才知道。” 他手忙脚乱,把陆絮飞身上的锁链解开,陆絮飞站到地上,靠着内力还是有些吃力,裴闻抓过陆絮飞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走!” 裴闻说的不错,除了大门,果然还有一条暗道。陆别受伤,裴闻瘦弱,两人相互扶持,慢慢摸索,渐渐看到了光亮。 裴闻一开始不安的心终于有了些底气,扯着陆别一路来到一个无人小巷,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客栈,裴闻早就安排好了房间,带着陆絮飞一路上去,推门而入。 房间很简陋,但是清静安全,裴闻气喘吁吁,扶着陆絮飞来到床上,然后跑过去关门。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陆絮飞问裴闻,自己救他的时候,顶的还是陆别的脸。 “我从花楼出来,想了很久还是无处可去,便一直在他们附近徘徊。有一日我听那周普道抓了个人,脖子上有个银羽,我记得你有,便知道是你。于是寻到暗室来。”裴闻道,“你现在是易容了吗?” 陆絮飞笑了笑道:“那时候才是易容。” 裴闻开玩笑道:“你为什么要易容呢,这样好看多了,要是你在花楼,肯定也是个头牌。” 看陆絮飞不解释,裴闻心知他估计是不愿意说,也不纠缠于此:“你有什么消息要我帮忙送吗?我记得上次和你一起的还有一个人,要不要给他通个信?” 陆絮飞想了想,道:“不用了。” 裴闻道:“那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吧,这个地方偏得很,没有人会找过来的。” 陆絮飞真诚道:“谢谢你。” 裴闻道:“你太见外了,是你先帮的我,来而不往非礼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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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絮飞道:“我的内力…………” 裴闻道:“他们用西炀独有的一种毒封住了你的内力,刚才我已经给你服了解药,应该已经恢复了几成,不过要两三天才能完全恢复。” 陆絮飞道:“好。” 裴闻道:“你吃点东西吧,还有水,你看你嘴巴干的。” 陆絮飞接过茶水点心,虽然依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勉强灌了一些下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吃饱喝足可不行。 裴闻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我可以出去给你带些回来。” 陆絮飞笑道:“带壶酒吧。” 裴闻道:“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 陆絮飞点头。裴闻开门出去,陆絮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裴闻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周普抓他,最终目的是沈澜清,周普取走了银羽,也是为了引蛇出洞,明知是陷阱,沈澜清又是否会赴约? 以沈澜清的性格,决计受不了别人的威胁,这是一次冒险,却也是一次机遇。沈澜清一定会赴约,不过不是为了陆絮飞,而是为了将这些不法分子一网打尽,陆絮飞的生死,从来不会在沈澜清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普用陆絮飞作诱饵迫使沈澜清入瓮的计划一定会破产,结局早已注定。 只是现在,他逃出暗室,周普若是察觉,还会依照计划进行吗?周普放弃了,西炀余党还是会一直潜伏在不见光的黑暗之中,下次再让他们走出来,可就难了。 还有一样,看裴闻的样子,除了周普,恐怕对周普上面那位却是一无所知。当初周普能从王府的重重围捕中逃脱,身手能力已是十分了得,他那位先生,肯定是要更胜一筹,不知沈澜清较他,相差几何? 这才是最大的潜在威胁,这次离开,再要摸清此人底细,探查他的踪迹,可就难了。 陆絮飞翻身下床,依照裴闻的说法,两三天里面他的内力就可以完全恢复,并且他可以感觉到,现在已经恢复了至少一半,裴闻给他的解药决计不是凡品,高烧退了下去,伤势也有转好的趋势,陆絮飞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不过这个想法非常冒险,毕竟他现在重伤未愈,搞不好就把自己搭了进去。不过陆絮飞就喜欢不按常理出牌。 裴闻回来的时候,发现刚刚救回来的陆絮飞不见了,桌上放了一张纸条,只有四个字:来日约酒。 【第四十三章】 周普逮了陆絮飞,第二天也很高兴。 一想到五更时沈澜清就会来自投罗网,周普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虽然人还没弄死,但那是迟早的事情。 夜黑风高,这不正好是杀人夜。 晚上周普日常检查暗室,陆絮飞还是气息奄奄地吊在里面,且不说人怎么样,这双手怕是要废。不过周普的心里没有一丝同情,周普只觉得大快人心。 不过陆絮飞自从来到这里,一直滴水不进,先生特地叮嘱过,这个人可不能死,至少在五更前,他得活的好好的。周普伸出一根手指戳起陆絮飞的额头,这小子脸色这么坏,撘一下脖颈,脉搏跳动微不可查,别是一会没撑过去,前功尽弃了。 周普摸了摸下巴,不然给这小子灌点烈酒?据说烈酒可以提神,刺激一下,精神头来了,估计不会死的那么快吧? 周普拎起酒壶,捏起陆絮飞的下巴往嘴里倒酒,但酒是倒进去了,却不下到肚里去,周普有些急躁,掐住陆絮飞的下巴:“咽,快咽!” “噗!”没想到适得其反,酒没灌下去,反而被陆絮飞喷了一脸,周普“哎哟”一声,后退几步,眼睛里面火辣辣的疼,瞬间睁不开眼了。 就这么一晃神,周普就知道情况不妙了,耳边传来铁链“哗啦啦”呼啸的声音,周普舌头一伸,脖子被链子绞了个正着。 |
铁链的另一头缠在陆絮飞的手腕上,原本吊着他,这回成了武器,他的脚尖原是堪堪点在地上,这回完全落实。一拽铁链,向前滑行几步,“啪啪”点了周普的穴道,勒的周普左三圈右三圈,跌到地上直翻白眼。 陆絮飞一脚踏在周普脖子上,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往他脸上浇:“咽啊,快咽,刚才不是很爽吗?” 周普皱着脸嗷嗷叫,奈何暗室密封性太好,周普觉得自己像是掉进海里的一只鸟,或者是暴雨里的一棵草,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淹死的时候,浇在脸上的酒停了,陆絮飞把酒壶一抛,拎着周普起来,笑吟吟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道好轮回。现在该你尝尝被吊着的滋味了。” 陆絮飞从怀中取出两颗药丸,一颗青色,一颗红色,凝视了一会,叹了口气:“这么贵的东西用在你身上真是不值,不过能帮澜清除了你们,也算不赖。” 说罢将其中一颗塞入周普口中,推掌一拍,运诸真气,渐渐地周普面孔开始扭曲。接着陆絮飞又吞下了另一颗药丸,在周普惊恐的目光中,两张模糊的脸交替闪烁,周普发现面前的陆絮飞,开始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从陆絮飞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是陆絮飞的脸! 妖术,绝对是妖术。这是周普昏迷过去前最后的反应。 陆絮飞撤回真气,咳出两口血来。这太息谷的阴阳易容丸,对双方损害都很大,好在自己还是成功了,若不是裴闻帮他恢复了几成真气,他根本不可能偷袭周普成功,也不可能对抗的了易容过后带来的伤害,不过周普自己也是作死。 换过周普的衣服,把周普吊起来,一切都水到渠成。陆絮飞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暗室,然后按下机关,神情自若地从大门里走了出去。 |
出去是一条走廊,往上走是台阶,墙壁上的幽光指引着前进的方向。陆絮飞走了约半盏的时间,来到一个石门前,打开石门,外面终于出现了一条小径。 陆絮飞沿着小径往前走,尽头有一点光亮,陆絮飞循着光亮走过去,是一座很小的阁楼。 阁楼建在湖心,上面有一块匾额,书“望湖楼”,阁楼设计的很巧妙,上面是楼,下面半开敞,算是一个亭子。陆絮飞隐约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仔细想了一下,这不就是周普和沈澜清约定见面的地方吗?原来他自己一直就被关在这附近,也是,这样方便,也不容易想到。 看看月亮,现在已经是三更,距离五更,不过只有两个时辰了。 沈澜清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如果他要赴约,势必会提前派人来此踩点。同样周普的人应该也会埋伏在此,陆絮飞不动声色,很有可能,卫漓和周普的人现下就埋伏在湖边的不同位置。 陆絮飞继续往里面走,进入亭子里面,门口的守卫纷纷向他行礼,十分恭敬。 “周大人,您来了。”来人正是上回冒充顾大人和沈澜清一起去骗名单的时候,遇到的其中一个人,严灯。 “先生呢?”陆絮飞道。“已经回去了,他说事成之后,您直接去心苑找他便是。”严灯道。 心苑在哪……不过陆絮飞不好直接问出口,只道:“知道了。”可惜了本来还想打探一下那什么先生的子丑寅卯,想不到他狡猾的很,露了一次脸,就溜回狐狸洞去了,这种事情,还得沉得住气。 “都安排好了吗?”陆絮飞道。 严灯一愣:“大人,您刚才不是说还早,等您从暗室出来以后再安排吗?” 陆絮飞也一愣,随即把脸一翻:“你的意思是本大人不出来,你就不安排了?你没有一点脑子吗?被沈澜清逃跑了,你担得起责任吗!”心道原来周普还没有准备好埋伏,这敢情好,那就让他来安排吧,到时候把人一个个送到沈澜清嘴里,省了原本一场恶战。 严灯诚惶诚恐,他又把周大人惹生气了,可这真不是他的错呀,周大人脾气真是暴躁,万一他真的提前安排了,估计又要被骂不听指挥,做手下难,做周大人的手下,更难! 严灯有意弥补过失,赶紧道:“请大人下令,属下这就去安排!” 陆絮飞环顾四周,安全起见,正儿八经动手以前,卫漓的人马不会靠近阁楼,那就只有可能埋伏在水岸。周普的人最好能够聚在阁楼里面,到时候完全可以故伎重演,一把火烧起来。阁楼木制,又临湖,那些人一定会纷纷跳到水里,往对岸送人头,卫漓的人埋伏在岸边,守株待兔,收割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阁楼上暗藏的弓箭手也要收起来,以免伤了沈澜清他们,还有这湖底的机关,周普用心这么险恶,肯定在湖底装了机关,如果连这个都关掉了,势必要引起严灯的怀疑了,那就把机关留着,反正到时候阁楼里面的人逃进水里,死的还是他们自己。 拿定主意,陆絮飞把一切都吩咐下去,然后走到亭子中央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酒水,亭子四周挂着夜明珠,称的酒水波光粼粼,陆絮飞查看了一下,酒水皆没有毒,他趁人不备,将一颗药丸丢入自己的酒杯当中。 这药丸正是易容的解药,放入酒水之中融化,药起作用的时间会延迟,到时候他与沈澜清喝完酒,大火烧起来,正好是他恢复原样之时,可以趁乱遁走。而他这边一旦恢复,相应的周普也会恢复原样,不过那时候对周普来说,一切都迟了。 【第四十四章】 五更时分,沈澜清如约而至。 今夜沈澜清穿了一件绘着黑色玄纹的白衣服,踏着绣金边的鞋子,从栈桥的那边走过来,像是踏着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碎月。 陆絮飞抿了口酒,远远地欣赏着,想到沈澜清毫不留情把他赶出王府,心里还是有些惆怅,不过陆絮飞不要脸,不要脸的人惆怅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快。 沈澜清走进亭子,一撩衣摆,坐下来。陆絮飞心道你就一个人呀,虽然知道肯定有不少暗卫紧随其后,伺机而动,但他这连随从都不带一个的,真有点说不过去。 沈澜清坐下来以后,抬眼看陆絮飞,陆絮飞老脸一红,低头喝酒。 沈澜清开门见山:“本王要的人呢?” 陆絮飞心道你还要人干什么,没看见少爷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走过来的时候你又不是看不见,阁楼上乌压压的人都在那儿,直接放火啊还墨迹什么。 |
说实话陆絮飞不是很想把周普拎出来,他与周普换脸,为的是瞒过西炀人,不是为了骗沈澜清。况且沈澜清见了那张脸又如何,到时候两方人马斗起来,沈澜清还不是一走了之,又要让他惆怅一次。 陆絮飞道:“人什么的,不用着急,我们先喝……” 沈澜清忽然抬手,将串了三片银羽的皮绳扔在桌上:“本王的耐性有限,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这东西的主人还不出现,你就看着办吧。” 陆絮飞拿捏着周普的语气,道:“哟,安悒王是想怎么样啊?周某倒想见识见识。”放火,当然是放火啊。 沈澜清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罢真的不再言语,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起来。 陆絮飞抓狂了,你别真坐在那儿等呀,再过一盏茶,我就要暴露了好吗,那些余孽都排好队让你自取了,还能放跑岂不是太可惜。 陆絮飞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沈澜清:“安悒王,你这样周某很无趣啊,这里环境这么好,你确定不多看几眼么?” 沈澜清不理他。 陆絮飞道:“安悒王第一次来望湖楼吧?这望湖的景色,还是楼上最佳,可惜上面游人集中,无处可走,实在不便领略。” 沈澜清依旧不理他。 陆絮飞又道:“若是逢年过节,烟火一放,愈发绚丽多彩。安悒王,你不会没见过烟火吧?” 沈澜清忽然睁开眼睛:“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本王要见人质。” 陆絮飞无法,只得招呼严灯:“提人去。” 严灯早就想提人了,手上有人质,心里有底气,一会动起手来,想来沈澜清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种加筹码的事情不知道周大人为何一拖再拖,还和沈澜清这个小白脸废话这么多,不过大人向来英明,估计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严灯走了,亭子里除了两个西炀守卫,就只有陆絮飞和沈澜清。二人相对而坐,一人不停喝酒,一人岿然不动。 陆絮飞觉得这样不太行,以沈澜清的脑子,肯定早就判断出火攻是最佳途径,是不是方法来的太轻松反而有一种空城计的感觉,让沈澜清过于谨慎,以至于束手束脚。 陆絮飞决定再努力一把:“安悒王,我说………” 沈澜清打断他:“闭嘴。” 陆絮飞闭上嘴巴,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压压惊。陆 絮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沈澜清这个口气好熟悉啊,他还来不及回味,严灯过来报告,人带来了。 |
陆絮飞抬眼一看,周普顶着他的脸,不省人事地拖在严灯手里。 阴阳易容丸能还原另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痕迹,包括胎记、伤痕等等,虽然这些东西都浮于表面,本质上不会转移,但光凭肉眼,是可以瞒天过海的。 看沈澜清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普,陆絮飞咳了一声:“安悒王,人给你带来了,你待如何呀?” 沈澜清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死的还是活的?” 陆絮飞心道你这说话的口气,也贼鸡儿随便了,就好像在市场里收购家禽水产,拎起一条鱼,文死的活的那么漫不经心。 陆絮飞托起下巴:“哪有提前弄死人质的,安悒王不要说笑了。” “那就是活的了。”沈澜清道,“说说条件吧。” 陆絮飞心道沈澜清是邪风入体了?这么认认真真的走谈判流程。条件………陆絮飞还真没想过,他以为沈澜清会直接开火的。 想了想陆絮飞也把握不准其中的分寸,便把包袱丢给了旁边的严灯:“严掌柜,你觉得呢?” 严灯斟酌了一下,道:“据点既已损毁,再收回也无甚意义………大人,属下以为,三千两黄金尚可。” 三千两黄金…………陆絮飞咀嚼着这个数字,对他一个太息谷少谷主的身价来说,真是少的可怜。 沈澜清摇头:“太贵了。” 陆絮飞:“………” 严灯瞅着陆絮飞,寻求意见:“大人,这…………” “那两千五百两?”陆絮飞瞅着沈澜清。 沈澜清还是摇头:“不值这个价。” 陆絮飞咬牙:“那安悒王觉得,多少才合适呢?”感觉这个气氛不太对头啊,怎么像是卖身似的,陆絮飞越想越不对劲,对面沈澜清又开口了: “望湖楼一座,令牌一块,再加上周大人首级一枚。” “这不是倒贴吗?!”严灯忍不住叫道,“这安悒王如此不识抬举,看来不是真心诚意想交换人质,属下看也不必与他客气,直接…………” 严灯的目光往楼上望了望,那些杀手都在上面埋伏着,只要周大人一声令下,随时都能冲出来要了沈澜清的命。 “好!”陆絮飞突然拍案,长身立起,“成交!” 随后拔剑,“刷”地一声干脆利落,斩落了周普的头颅。 鲜血溅到严灯的脸上,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扔了手上的无头尸体。低头一看,更是魂飞魄散,地上那颗头颅的脸,竟然是周普周大人!这是见了鬼吗?原来的人质呢? 四面八方袭来热浪,严灯张皇失措,望湖楼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水了,熊熊烈火燃烧起来,一路往楼上窜,惨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能看见有人攀着栏杆从楼上跃下,落入湖中,然后又被湖底射出的机关刺穿身体,望湖楼这个据点,毁于一旦。 亭子里面空荡荡的,陆絮飞和沈澜清似乎从未出现过,从未对坐饮酒,严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但这感觉未免太真实,热浪袭来,严灯头晕目眩,陷入黑暗之中。 【第四十五章】 沈澜清从栈桥上走过,就像他来时那样波澜不惊。背后火光冲天,惨叫连连,沈澜清置若罔闻,他已经吩咐过卫漓,剩下的,就都是卫漓的事了。 陆絮飞与沈澜清保持着两棵树的距离,但一直跟在后面,沈澜清走的快,他也快,沈澜清走的慢,他也慢,直到沈澜清停下脚步。 沈澜清转过身:“别再跟着本王了。” 陆絮飞站在后面,眨巴眼睛看着沈澜清:“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沈澜清冷冷道:“你废话连篇的时候。” 陆絮飞道:“你明明早就可以动手的,为什么拖了这么久?”以至于陆絮飞的解药都发挥作用了,再不一刀切了周普,就该被严灯等人坏事了。 沈澜清道:“本王行事,无需你来过问。”其实沈澜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絮飞顶着周普的脸在那里瞎捉摸,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沈澜清是不会承认的。 |
“好吧。”陆絮飞上前一迈了步,伸出手:“你要的令牌。” 他虽然恢复了自己的面貌,但还穿着周普的衣服,挂着周普的牌子,这会想起来,正好给沈澜清。 沈澜清看他一眼,道:“你不要跟着我了。” 陆絮飞道:“先把令牌拿着。” 沈澜清从他手里把令牌拿过去,陆絮飞眼里瞬间溢出笑意:“刚才在亭子里的交易作数吧?东西都倒贴给你了,望湖楼、头颅、令牌一样不少,现在你得带我走。” 沈澜清登时觉得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扔也不是,收也不是,他皱眉:“你能不能有点……”脑子里“骨气”“尊严”“脸面”几个词盘桓了一圈,还是一个都没说出来。 沈澜清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这一次又是陆絮飞帮了他,沈澜清脸色不太好地站在原地,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僵持了起来。 但这种僵持并没有维持多久,陆絮飞突然蹙了下眉,身子向后一踉跄,险险地向湖里跌去。沈澜清一怔,下意识伸出手去抓,正好抓住陆絮飞的胳膊,陆絮肩膀一倾,靠倒在沈澜清身上。 沈澜清正要推开,陆絮飞却就着他的手,朝木栈板上呕了一大口血,沈澜清的手在半空中一顿,转而停在陆絮飞背上,陆絮飞又吐了几口余血,用手拭了拭,叹气道:“你要是真不想我跟着你,那就算了。” |
沈澜清道:“我给你安排一处客栈。” 陆絮飞不吭声,沈澜清扶着陆絮飞的肩膀走了几步,差下人抗轿子过来,然后把陆絮飞驮进去,随后自己也上了轿,坐在陆絮飞旁边。 轿子里面有上好的点心,香味不住消散出来。陆絮飞既退了烧,时间一长,肚子里又开始有了食欲,陆絮飞瞅了沈澜清一眼,沈澜清一言不发,默默把碟子和水端到陆絮飞面前。 陆絮飞拿起杯子先漱口,一嘴的血腥味再香的东西都吃不下去。沈澜清又把痰盂端到他面前,陆絮飞鼓着腮帮子对着痰盂口咕噜咕噜了半天,沈澜清举的手都酸了,眼刀飞向陆絮飞:“你是准备憋个泡泡吗?。” 陆絮飞一连吐了好几口水,直到里面几乎没什么血丝了才放下杯子,沈澜清一伸手把痰盂递到帘子外面,下人赶紧接走。 陆絮飞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伸手去拿碟子里的点心,手指刚刚碰到一块,沈澜清突然按住他手腕,陆絮飞手一抖,整碟点心从桌上翻下来,扑了个底朝天。 陆絮飞捶桌控诉:“沈澜清,你不想给我吃早说啊,你是不是耍我!” 沈澜清面无表情低头捡碟子,收拾完往帘子外一伸,下人又赶紧拿走了。沈澜清道:“我刚刚想起来这盘点心放了很久了,上回坐轿子的时候,它就在这里。” 陆絮飞道:“你治下不是很严吗,怎么会有这种玩忽职守的下人?” 沈澜清看了陆絮飞一眼:“我不像你,一上车就盯着吃的。” 陆絮飞哼了一声:“你有没有良心啊,明知道我这几天没吃什么正经饭。” 沈澜清想起来陆絮飞走的时候,因为连日高烧就没在王府吃什么东西,被西炀抓了进去估计也空了几天肚子,就算没有重伤而死,饿也要饿死了。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倒是比先前好一些,虽然刚才吐了那么多血,不过很多都是几天前积压的,一时半会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沈澜清道:“你别吵了,一会路过早市,让下人买点吃的过来。”顿了顿,又冷冷提醒了句:“不要再把盘子摔了。” 陆絮飞往后一靠,两眼望天:“反正都怪我。” 沈澜清道:“你抖什么?不是你把碟子抖掉的。” 陆絮飞把手往沈澜清面前一伸:“殿下,你再抓一把看我抖不抖。” 沈澜清斜了陆絮飞一眼,果断在陆絮飞胳膊上捏了一把,趁他没跳起来前单手把陆絮飞摁在坐凳上,另一只手翻起陆絮飞的大袖子,果然小臂至手腕全是链条印子,伤痕累累。 陆絮飞道:“你是故意的,不接受反驳。” 沈澜清道:“那又如何?”他扣着陆絮飞的两只手,指腹在一道血痕上轻拭了一下,陆絮飞手一缩,道:“眼熟吧,我又被吊了。我前世大概是个井桶。” 沈澜清嗤了一声:“光装废话不装水。” 陆絮飞抽回手整理好衣袖:“随你怎么说吧,我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沈澜清道:“你还软硬不吃,弄得府里鸡犬不宁。” 陆絮飞转头冲沈澜清一笑。 沈澜清脸色微沉:“我已经说了将你安排到客栈………” “我没说不去啊。”陆絮飞道,“瞧你给急的,好像我要分你王府财产似的。” 沈澜清道:“别胡言乱语了。去客栈里把伤养好,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该回的地方?太息谷?陆絮飞想起他那个天天腆着脸巴在师父后面,转向儿子的时候却瞬间炸锅的不靠谱的爹,身上一阵发毛,他才不要回去。 说起师父,陆絮飞心里隐隐又有些不安,上次师父说的那句话,要是沈澜清一直不愿接纳他,就要杀掉沈澜清,这句话的期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师父和爹现在去凤凰岛找霓虹翎了,该不会回来之日就是…… |
【第四十六章】 沈澜清把陆絮飞安置到城中最好的客栈里,付了一个月的房费,又打赏了小二一块碎金子,然后坐上轿子走了。 沈澜清回到王府,快天亮的时候,卫漓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殿下,陆絮飞回屋了吗?”卫漓左看右看,方才他埋伏的远,没有看见亭子里的具体情况,但沈澜清此去赴约,肯定把人质带回来了吧。 沈澜清道:“在长明客栈。” “啊?”卫漓一愣,“殿下把他丢客栈里?” 沈澜清皱眉:“啊什么啊?” “不是………殿下,您此去明明是为了救陆絮飞,为何救了却不带回来?”卫漓道。 沈澜清道:“谁让你妄自揣测本王的意思?此去斩周普,收望湖,陆絮飞的生死与本王何干?。” “殿下是觉得把陆絮飞赶出去了,现在又接回来不好意思吗?属下可以代劳。”卫漓心直口快道,“或者您再………” “哪来那么多废话!”沈澜清拍了一掌在桌上,“你是不是被陆絮飞传染了,如此聒噪,还不快滚。” 卫漓不敢再说了,告退出去。沈澜清余怒未消,挥手就想把桌上东西拂下去,临掉落,还是按住了火焰,慢慢把公文移回原处。 卫漓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以陆絮飞的性格,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赶出去了,肯定还会回来,以往被轰出王府,如果身上没什么伤,一般第二天就回来了,就算被揍惨了,最迟半个月养好一些,又会见缝插针,莫名其妙又出现在王府里面。要么就是死了那一次,隔了小半年。下次再找上门来,又该怎么办呢? 沈澜清揉了揉太阳穴,陆絮飞真是比西炀余孽还难对付,这么多年他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正如先前所说,陆絮飞完全是软硬不吃,不死不休。不,死了还能活过来,万死不辞。 陆絮飞不知道有没有累,他沈澜清已经累了,他也不想再用那种强硬的手段,大动干戈,弄得王府里沸沸扬扬,各种围观,然后硬生生把人逼走,事实证明也没什么用处。 沈澜清仔细想了想,若是陆絮飞又来王府,还是平心静气好好谈一谈吧,这样年复年日复日的拖下去,当真不是个办法。说是陆絮飞软硬不吃,沈澜清也没有真服软过,今天坐在轿子里那会,已经是见到陆絮飞以来最平静的次数之一,没拔剑没有鞭子没有乱棍。 沈澜清似乎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谈判就像打一场硬仗,沈澜清深知不易,他甚至腹稿都打好了,从哪里起头,然后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劝告陆絮飞离他远一点。 但这一次好像没在沈澜清的意料之中,大半个月过去了,陆絮飞迟迟没有出现。 沈澜清的公文又搬回了书房,他提着笔,墨水凝在笔尖,卫漓提醒他:“殿下,墨水要滴下来了。” 沈澜清目光的焦距落在笔尖上,没说什么,刷刷几笔,继续批阅公文。 卫漓给沈澜清续了点茶水,放下水壶道:“陆絮飞许久没有来了。” 沈澜清道:“你有心思想着陆絮飞,不多想想公事。” 卫漓道:“殿下不奇怪吗?陆絮飞就在长明客栈里,又不远,伤的虽重,却也不是最厉害的一次,算算时间,该来了吧?” “不来最好。”沈澜清合上文书,“落得清净。” “不会又被西炀人抓走了吧?”卫漓突然道,“幕后主使还没浮出水面,周普之外,还有别人………” “瞎猜什么。”沈澜清起身,“披衣,本王去趟醉意。” “是。”卫漓拿下外套伺候沈澜清穿上,“醉意如今已渐入佳境,新的掌柜上手很快,又忠心耿耿,殿下不必总是挂怀。” “醉意曾是最大的据点,就算不担心,也该隔些时日亲自看看。”沈澜清道。 卫漓道是,出门给沈澜清安排轿子。现在正是午时,清明一过,下了几场雨,天气已经不凉了,而且还会越来越热,不过怀里的护心镜倒一直凉冰冰的,从冬天一直凉到初夏。 沈澜清视察了醉意,果然如卫漓所说,掌柜把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从醉意出来,沈澜清心情宽慰了一些。卫漓道:“直接回府吗?要不再走走吧?” |
沈澜清心情不错,便道:“也行。”吩咐轿夫先驾车回去,沈澜清和卫漓二人下马步行 ,卫漓道:“殿下很久没有上街了。” 沈澜清道:“半月前不是出过门。” “属下是说在街上这样闲逛散心。”卫漓道,“其实殿下若是心烦意乱,可以多出来走走的。” “本王何时心烦意乱了?”沈澜清撇他一眼。 卫漓避而不谈,脚步一停,道:“殿下,到了。” 沈澜清抬头一看,面前的大门匾额上四个大字“长明客栈”。沈澜清拂袖:“本王说了要来这儿吗?” 卫漓道:“长明客栈和醉意就在一条街上,往前走,自然就到了………来都来了,要不然进去看看?” 沈澜清转身道:“去什么去,回府。” “诶呀是这位公子!”眼见的小二一下就发现了门口的沈澜清,这位大金主曾经包了一个月的上房,还赏了他金子,出手非常阔绰,小二赶紧追出来,“公子,您又来光顾啦,还有上房,要包吗?” 卫漓取出一袋银子递给小二,问道:“上次住在这里的那个……” “哦,您说那位公子啊!”小二很机灵,接过银子眉开眼笑道,“他走了好几天了,大概……有七八天吧。” “走了?”卫漓一愣,追问道,“又说去了哪里吗?或者留下什么话,字条,或者东西?” “没有。”小二挠挠头,“他走的挺急………对了,那日他走之前,小的还去送过餐,那公子手里似乎拿了封信,我问他是否要宵夜,他也只是随口应一声,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小的看他脸色不好,怕打扰那公子歇息,便早早告退了。谁知去收盘子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饭菜一口未动,小的还以为,他是找你们二位爷去了。” 卫漓心道我也以为陆絮飞会回来王府,这回不告而别,难道又和上回一样,要故技重施?陆絮飞应该没这么傻,同样的伎俩不会用第二次,那就是陆絮飞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卫漓看了沈澜清一眼:“殿下,眼下陆絮飞重伤未愈,人又不知所踪,是否要派人………” “先回府。”沈澜清道。 【第四十七章】 沈澜清刚打道回府,门口侍卫就跟他报告,皇帝传他进宫。沈澜清心生疑惑,之前望湖楼一事,已进宫向皇帝回禀过,如今余孽还未除尽,又有什么任务要派给他了? 沈澜清收拾衣冠,不敢耽搁,即刻出发。 大殿之上叩见皇帝,皇帝开门见山:“沈卿,朕此次传你进宫,是想派你,去一趟凤凰岛。” 沈澜清一怔,凤凰岛?有所耳闻,据说是神要霓虹翎的产地,凤凰翎整个岛屿都杀机四伏,皇帝突然让他去这种地方难道又想借机除掉他? 沈澜清不动声色,先行一礼:“可是要微臣前往寻找霓虹翎?” 皇帝道:“是,也不是。朕想让你寻两个人,找到了他们,霓虹翎自然水到渠成。” 看皇帝这态度,像是真心要找人,只是这二人又是谁? 沈澜清疑惑间,皇帝挥手,下人呈上一卷画来:“这是那二人的画像,你随身带着。捉拿余孽之事,先放一放,先前敲山震虎,想必一时半会他们不敢妄动。” 沈澜清道是,打开一看,画中两名男子,一坐一卧,相对饮酒,神态闲适自然,风华天成,气度非凡,尘世之中,绝难见到。 “卫某拙作,还望王爷不要嫌弃。”卫无衣淡淡一笑。 原来是卫无衣的手笔。沈澜清细细一看,角落果然有卫无衣的落款,他视线又移到两男子脸上,这二人,又是什么身份? 沈澜清双眼忽地微眯,为什么那个坐着的男子,相貌看起来有些眼熟?有点像……像陆絮飞?! 沈澜清猛地卷起画卷,真是什么地方都能想到陆絮飞,连这种地方都能看花眼,陆絮飞早跑远了,谁知道上哪里去了。沈澜清拱手:“臣知道了,定不辱使命。” |
………… 一望无际的深蓝,烟气浩渺,水天一色。这片海域,天低海阔,任何闯入其中的生灵,都是那么渺小,好像随时都会被这幽幽海水吞噬。 沈澜清和卫漓,以及一干手下,三叶快舟,疾驶在茫茫海面上。按照地图的指引,应该是快到目的地了。 “殿下,前方有一团浓雾!”卫漓站在舟头,转身招呼沈澜清,“恐怕凤凰岛就在浓雾里面。” 沈澜清点点头:“注意停靠,千万小心。” 靠近那团浓雾,舟上的人开始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气,越是向前,寒气越重,直教人瑟瑟发抖。好在舟上人都是精挑细选,见惯了大风大浪,况有内力护体,心中还算镇定。 小舟开始穿越浓雾,众人神经无不紧绷,做好准备迎接一场剧烈颠簸,哪只舟身轻盈平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前方已是出现了陆地。 “到了!”众人相顾欢喜,排除了周围的危险后,纷纷踏足岸上,只是这岛上颇为阴冷,不见阳光,周围树木,悉数凋残,仿佛突然进入了冬之境。 “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卫漓问道。 沈澜清打开地图:“这凤凰岛,分外围和中心,一寒一温,我们现在就在外围的寒带上的西北端。” 沈澜清指点着地图,继续道:“我们要找的两个人,必定是冲着霓虹翎而来。传说凤者,非梧不栖,虽然凤凰一说乃是传言,但可以借鉴。这凤凰岛的的中央有一片梧桐树,寻霓虹翎者,那里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十五人,分左中右三路往岛中央寻,每路带一份画像拓本,沿途做好记号。另外,西南有一片猛兽林,行进时千万避之;” “明白!” “三日后,原处集合,不得有误。”沈澜清收起地图,“出发吧。” “是。” “殿下,”卫漓注视着最后一个人消失的方向,“那我们去哪里?” “去他们到不了的地方。”沈澜清淡淡道。 “您是说………猛兽林?”卫漓一惊。 “画像上那两人,来历定不寻常,如果别的地方没有,恐怕也只有最危险的地方能困住他们了。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除了梧桐林,宝物霓虹翎所在的第二个可能就是猛兽林。”沈澜清拍了下卫漓的肩膀,“快走吧。” 卫漓只觉一颗心七上八下,凤凰岛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凶险,如今却要去那凶险中的凶险,不过既然沈澜清做了决定,他肯定是二话不说跟随的。 【第四十八章】 猛兽林范围甚广,一半在温,一半在寒,沈澜清和卫漓从寒部入,一路死气沉沉,百木凋零,地上时不时有动物尸骨,甚至还有人的头骨,足下踩着枯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诡异。 “等等。”沈澜清忽然拦住卫漓,脚下的地在颤动,有东西就在不远处。 果然从山坡的那一头,隐隐传来野兽咆哮,声音之中充满暴虐与愤怒,沈澜清冲卫漓招了下手:“过去看看。” 卫漓咽了口唾沫,听这声音感觉这震动,那边的怪物肯定不小,卫漓抓紧了剑柄,小心翼翼跟在沈澜清旁边,一双眼睛紧盯周围,生怕有什么突然冒出来伤了自家王爷。 绕过山坡,借着树林的遮蔽,沈澜清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这家伙足有一层楼高,长得像一匹狼,獠牙尖尖地露在外面,嘴里涎水混着刚刚吃过的什么动物的血肉,最关键的是身形极为迅速灵活,左突右闪,弄得周围树枝纷纷折断,地动山摇。 “殿下,那边还有个人!”卫漓低声叫道。 沈澜清双眼微眯,那匹狼前面果然有一个人,手里还拿了把剑,只是有些远,加上巨狼的遮挡,一时难以看清面目。 巨狼极为愤怒,明显是与此人久缠不耐,原本只是找到个活物想继续饱餐一顿,没想到此人甚难对付,尤其他手里的那柄剑,简直是神兵利器,折腾到现在,搞得两败俱伤,气死它也! “会不会是皇上要找的人?”卫漓道,“糟了,怪物发飙了!” |
只听巨狼一声嘶吼,眼里泛起红光,那人节节败退,却始终在狼爪攻击范围之内,巨狼一跃而起,眼看就要一口将他咬死,沈澜清张弓搭箭,瞄准巨狼眼睛,“嗖”的一声,巨狼跌落半空,凄厉地惨叫起来。 但危险并没有就此结束,巨狼遭此剧痛,情绪更为暴躁,爬起来追着地上那人,牙齿疯狂撕咬,几次险将那人吞入腹中。 追逐片刻,巨狼再次跃起,充血的两眼像是索命的恶鬼,情况万分危急,沈澜清和卫漓一前一后从山坡后面跃出,卫漓从背后攻击,沈澜清则奔赴前方救人。 这是什么武器,好耀眼的剑光。 沈澜清赶到前方,那人手里的武器忽然发出耀眼的光亮,对面那张刚刚清晰起来的脸瞬间被剑光挡了下去,眼见巨狼已经从天而降,沈澜清来不及多想,猛地将那人扑倒在地下,因为惯性,两人还像滚地葫芦一样抱在一起滚了三圈。 “殿下!”在卫漓隐隐约约的惊呼中,上面沉沉的重量快速压将下来,恶魔的气息就在耳畔,嘴里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沈澜清暗道不妙,此劫怕是难逃。 等了一会,意料之中的重量却并未下来,沈澜清转眼一看,一柄银白色长剑正直直戳进背后巨狼的喉咙里,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剑柄趟下来。 沈澜清的目光也顺着剑柄往下淌,看到那双握剑的手,手指瘦长,还想往下看,那握剑之人把剑一抽,抱紧沈澜清又是葫芦一样滚了三圈,只听一声巨响,巨狼尸体倒落在原地。 那人手一软,仰面摊倒在地,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睛。 沈澜清也缓过劲来,二人视线相对。 “是你?!” “是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从地上弹起来,沈澜清掸了掸衣服,上下打量陆絮飞,陆絮飞这一身真是简直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恶斗,一身的血,东破西破,明显比他先到几天。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澜清无语转头,什么时候他说话还能跟陆絮飞说到一块去,话多难道真的会传染? “我………听说岛上有霓虹翎,所以来寻。”陆絮飞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道,“你也是找霓虹翎?你可不是贪财之人,没必冒此风险,还是赶快回去吧。” 沈澜清言简意赅道:“奉皇命。” 陆絮飞手里动作一顿:“该死。” “殿下!”卫漓从后门赶过来。“太好了殿下您没事,这位是………” 卫漓目瞪口呆:“陆絮飞?” “别来无恙啊卫兄。”陆絮飞笑了笑,将手里擦拭干净的剑递给沈澜清,“这剑你拿着。” 沈澜清冷冷道:“我自己有剑。” “用这把。”陆絮飞的语气不容置喙。 沈澜清冷哼道:“此剑上斩西皇,下诛宵小,从不离身………” 陆絮飞手腕一翻,谁也没有防备剑光便唰地一闪,只听“当啷”一声,沈澜清手里一轻,他斩过西皇诛过宵小的剑就只剩了半截,另外半截,孤零零地被撂在了地上。 卫漓:“…………”这大概是他跟着沈澜清这么多年来见到的主子最尴尬的一次了,都怪陆絮飞出手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连沈澜清都没有料到这一出,要不然以沈澜清的功夫,对付一个受伤的陆絮飞还不是绰绰有余,现在他都不敢去看沈澜清的脸色。 陆絮飞还是保持着递剑的动作,笑眯眯道:“现在你没剑了,你可是奉了皇命的,连把剑都没有,还怎么走出凤凰岛。何况好剑要配有能之人,我功夫不如你,身上又有伤,发挥不出其威力一二,还是你比较合适。” 沈澜清劈手夺过陆絮飞手里的剑,拂袖走了,脸黑的可怕。 卫漓凑到陆絮飞跟前:“你摊上大事了,那把剑是从殿下曾曾曾曾曾祖父手里传下来的,仅此一把。” 陆絮飞道:“幸好只有一把,这么烂的剑在凤凰岛里就和捏了块豆腐差不多,这不是送死吗。” 卫漓道:“你那是什么剑。” |
陆絮飞目光中起了复杂:“支离。”师父的支离。而师父和爹,又在哪里? 【第四十九章】 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三人皆是伤了元气,尤其陆絮飞,旧伤没有好全,又添新伤,沈澜清吩咐找个地方修整一翻。 陆絮飞找到一条小溪把身上乱七八糟的血迹泥灰清洗了一下,几人找到一个山洞,拉了点干草回来,勉强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 沈澜清把支离丢到跟前,坐在那闭目养神,陆絮飞走到他对面坐下:“沈澜清。” 沈澜清不答,陆絮飞改口道:“殿下?” “王爷?” “我仁慈的主啊………” “闭嘴!”沈澜清忍无可忍,“你到卫漓那儿去。” |
陆絮飞不但不挪地,还往沈澜清那儿蹭了蹭:“澜清,帮我上药好不好?” 沈澜清道:“让卫漓去上。” 陆絮飞瞥了卫漓一眼,卫漓赶紧道:“殿下,山洞里面有点闷,我去吹吹风。”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陆絮飞道:“看,卫漓走了。” 沈澜清把陆絮飞拽到跟前,动作粗暴,三下五除扒了衣服:“药。” 陆絮飞眉开眼笑地把药瓶递过去,转了个身在沈澜清面前盘腿坐正,把头发拢起来顺到前面,后背留给沈澜清。 一个月前沈澜清拿剑鞘打的痕迹还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沉在皮肤下面。现在最主要的是外伤,几道不知道什么动物爪子拉的血痕,肉都翻出来了,看得出已有几天,但伤口深长,一直结不起痂。刚刚陆絮飞在水里清洗过,沈澜清打开药瓶盖子,就直接往上面倒了。 陆絮飞道:“慢点………”沈澜清道:“长痛不如短痛。” 陆絮飞道:“你是话里有话吗………” 沈澜清道:“我仔细想了一想,不若谈一谈吧。” 陆絮飞道:“谈什么?谈婚论嫁?” 沈澜清手一顿,道:“当我没说。” “你这是被什么伤的?”药上完了,沈澜清问。 “大概,是个熊吧?”陆絮飞一边捡起衣服穿,一边不确定道,“这里的东西,都较外面大。” 但是这衣服实在太破了,脱下来容易,穿起来难,袖口都有好几个,陆絮飞翻来覆去半天,沈澜清看不下去了:“别穿了,去包袱里取一件。” 陆絮飞跨过干草堆,去翻沈澜清的包袱,包袱这种东西,当然是卫漓准备的,沈澜清爱干净,里面衣服备了好多套,陆絮飞随便拎了一件,套在身上。 王爷的衣服,穿起来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就像上次陆别穿着西炀顾大人的衣服。更何况陆絮飞样貌出众,又非易容时的陆别可比,沈澜清眼睛几乎是不自觉的亮了一下。 沈澜清不知道,太息谷的少谷主,原本就有不输他王爷的气度。 卫漓进来,怀里抱了一堆果子,还提了块肉。 “我把那**的肉取了一些下来,洗了洗,一会我们烤着吃吧。”卫漓道,“还有果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 “这都不知道你还敢抱回来?”陆絮飞走过去,“我看看吧。” 那些果子红的绿的都有,扔在地上五彩缤纷,陆絮飞蹲在地上分拣了半天,分成两堆:“好了,左边的可以吃,右边的不可以。” “你怎么知道的?”卫漓惊讶道。 “我来的早啊。”陆絮飞起身拍拍手,拿了一个最大的递给沈澜清,“解解渴吧,挺甜的。” 沈澜清接过去咬了一口,确实满口生津,一口甜汁直到心底,这岛上到处都是天材地宝,就连这果子吃了身上都隐隐发热,内力似在活跃。 “我去把不能吃的扔了。”卫漓吧右边一堆收拾到门口,怕误食了,还是打算丢出去,陆絮飞拦住他,“别急啊,这些东西虽不能吃,但里面的毒液可以用来自保。比如这个蓝果子,放在门口连蛇都是不敢闯进来的。” “这么厉害?”卫漓感叹。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陆絮飞得意道,“这天下万物原本就一环带一环,环环相扣,相生相克,否则凤凰岛也无法长久立足。” 卫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看了沈澜清一眼。 |
【第五十章】 沈澜清来到凤凰岛的时候已过午时,又找了会路,没歇上一会天就暗了,卫漓燃了堆篝火,才把山洞里面重新照亮。 取来的肉这会也可以烤起来了,反正这些杂活都是卫漓来做,陆絮飞受着伤,卫漓也不敢让沈澜清纡尊降贵。 “你去哪儿?”看原本在那打坐调息陆絮飞忽然起身向山洞外走去,卫漓不由出声问道。 “当然是去外面盯着了,你这肉这么香,难保不引来那些大家伙。”陆絮飞道。 “那多危险,”卫漓起身道,“你烤肉吧,我去盯着。” “我可没你的手艺。”陆絮飞笑了笑,“安心坐着吧,没事的。” “那你把支离剑带上。”卫漓道。 “我有把匕首,够了。”陆絮飞手腕一翻,果然多了把匕首,这匕首虽不像支离那么神,看起来流光溢彩的,也不像是凡品,卫漓稍微放心了一点,“那你小心,别走远了,差不多就进来吧。” “好。”陆絮飞说罢就走出去了,卫漓坐回原地,把手里的肉翻了个面,这巨兽肉质硬的很,需要好好烤才能熟透,这边无依无靠的,要是吃坏了肚子可真是要命了,卫漓不敢懈怠。 陆絮飞走出门口,却并没有老老实实呆在门口望风,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粉末均匀的洒在洞口四周,然后拍了拍手,往远处去了。 陆絮飞打了一个火折子,来到离山洞有数百米距离的一个深涧旁,这里流水湍急,一条瀑布从岩石上面下来,落入深涧之中。 昨日他就是在这附近发现的支离剑,陆絮飞故地重游,或许这里还有师父和爹的其他线索。 山洞门口他撒了太息谷的独门秘粉,不必担心野兽来袭,只是拖得太久,叫他们发现甚至找出来就不好了,以沈澜清的脾气,肯定又要对他不客气,说不定还会把他从身边赶走。 陆絮飞想到这里,不敢拖沓,扬手握了一根粗藤,点着旁边的石头滑到深涧中去。 这些落脚的石头,皆生满了滑溜溜的青苔,陆絮飞才下了几尺,脚底就滑了一下,好在眼疾手快,用匕首插进岩缝里才稳住了身形,饶是这样,心脏还是扑通直跳。 瀑布在身边流淌,那些水雾在周围环绕升腾,湿气带着寒意侵袭着陆絮飞全身。陆絮飞一望,对面的石壁上有个可容纳半个人的石洞,他拔出匕首在石头上推了一掌,荡着藤蔓落到了石洞里面。毕竟有些狭小,陆絮飞踩了一条腿,还有一条腿就只好露在外面了,低头往下看,隐隐的草木在下方生长,倒是生的格外茂密,也不知具体是何种状况。 丢了块石头下去,风声混着水声,接着是闷闷的落地的声音。看来下面潭水很浅,这瀑布想要流出去,底下肯定还有暗河或开口,现在天色这么晚了,再下去也是不便,陆絮飞想了想,还是攀着藤蔓跃了上来。 才落到路面上,陆絮飞就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又跌回深涧去,这四面八方亮晶晶的,不知何时包围过来了一群怪鸟,不,应该说是鸟那么大的怪虫,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絮飞,领头的那只最可怕,浑身油亮,眼睛铜铃那么大,照的整个夜空都如同白昼,个头更是宛如一只鸡,翅膀扑棱扑棱,就像大蒲扇一样,陆絮飞心下明白了,虫子喜光,定是他手里的火折子吸引了它们过来。 而现在熄灭折子已经来不及了,好在陆絮飞身上多得是太息谷的奇珍异宝,这种情况他早有准备,迅速取了另一瓶粉末,往空中一撒,那些小鸟大的看着吓人,却不堪一击,稍微闻了点粉末的味道便纷纷跌落下来,但那只鸡那么大的虫子往似乎全然不惧,瞪着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凶猛地撞了过来。 陆絮飞挥了两下匕首,发现久缠无益,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有时候这些小东西比猛兽还来得难对付,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毒,是否有什么旁门左道,这些东西往往令人防不胜防,连动起手来都要束手束脚,很不痛快。 但招惹容易,想摆脱却并不简单,何况陆絮飞刚刚干掉了它的一大波子民,现在双方完全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大虫子超级愤怒,对陆絮飞穷追不舍。 陆絮飞先是郁闷,接着也来了脾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执意要找死,那他就满足它好了。 |
陆絮飞掉转脚步,冲着一堆足有人高的枯草而去,一片跑,一边取了个瓶子,飞快地把里面东西撒在枯草上,大虫子不似人那么机灵,以为陆絮飞被他追的走投无路了,兴奋地加快了速度,陆絮飞转过身,取出火折子。大虫子冲过来的那一刻,陆絮飞二指一弹,一缕火苗蹿进枯草垛,伴随着“轰”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中响起婴儿般的哭叫,还有滋滋的烧焦声,令人毛骨悚然。 陆絮飞轻吁一口气,好险。他回过头去,却被另一道光猛刺的睁不开眼睛,陆絮飞心里一惊,这下坏了,这东西是一对的,还有一只! “刷。”一道绿色浓浆飞溅,半空中庞大的虫子躯体分作两半,无力跌落在地上,只那双大眼睛还瞪着夜空熠熠生辉。接着这道光陆絮飞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澜清和卫漓,沈澜清手里拿着支离,支离上滴着绿色的血液,看来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又是沈澜清出手救了他。 陆絮飞干咳了两声:“你们怎么出来了?肉烤好了?看来是烤好了……那我们快去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已经冷了。”沈澜清冷冷道 卫漓赶紧把沈澜清手里的剑接过来擦拭,顺便打圆场:“我烤完了肉在里面喊你,你不应,出门发现你不在门口,便和殿下出来寻了,你没事就好,我们快回去吧 。” “等下………”陆絮飞在虫子尸体旁蹲下来,“它的眼睛不错,比夜明珠还要好使,待我把它取下来。” 沈澜清脸色更难看了。 卫漓赶紧劝道:“算了吧,我们有火折子,夜明珠也有,这外面的东西不知是福是祸呢。” “怕什么,死都死了。”陆絮飞不以为意,“我会小心着毒的。” 这大虫子长得丑陋,眼珠子却非常漂亮,晶莹剔透,一点污秽都找不到。陆絮飞成功取到眼珠子,一脚把地上的残躯也踢进了火堆里,他把玩着两颗珠子,得意道:“这东西要是拿出去卖,保证能换两座城池。来卫兄,赏你一颗。” 卫漓往边上挪了挪:“你自己留着吧………” 陆絮飞又递到沈澜清跟前:“来殿下…………” 沈澜清一把抓了陆絮飞的胳膊往回走,力气可大了,拧的陆絮飞嗷嗷直叫:“沈澜清,沈澜清你要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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