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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普通师生故事（现代师生）[第6页] |
| 作者:南山之下可问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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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桐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多计较，由他去了，自己却还要对其他单位来的客人一一寒暄礼送。 韩其松累得半死，情绪低落，无精打采地走到教师休息室，刚坐下打算歇会儿，回回神，就被风风火火进来的秦少彬逮个正着。 “师兄，我正要找你！”秦少彬的精力永远是非常充沛的。 韩其松有气无力：“什么事明天再说。” 秦少彬在他身边坐下：“怎么啦？” 韩其松没说话，抬手指了指旁边放着的硬面笔记本。 秦少彬自然地伸手去拾，却被韩其松一把挡开：“别看。” 秦少彬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韩其松情绪不好，便放过此事，另起了话头：“我找你是有篇奇文共赏。” 韩其松这会儿当然没精神看什么劳什子的奇文，但他也想换换心情，便说：“简单说说。” 秦少彬打开手里拿着的期刊，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20世纪视野下的援朝战争……” 韩其松的原本没当心，不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却觉得越听越不对味，不由得出声打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少彬也不生气，笑问：“师兄觉得，这篇文章不好？” 韩其松摇头：“哪里是不好，简直不堪。” 秦少彬愣怔了一下，他们都是学历史，做现当代的，虽然兴趣方向不同，但基本的训练是一样，的基本的共识也是有的。秦少彬倒不觉得这篇文章有多好，但觉得其思路开阔，观点颇有创见，与常见的史学路子不同。此时听到韩其松这样不屑，不免反要维护起这位素未谋面的作者来：“不过是与一般的观点不同，哪里就不堪了？” 韩其松也来了脾气：“把无知的想象当作历史，还想要得出什么了不得的结论，还不够不堪？” 秦少彬寸步不让：“不过是论述宏观了些，何至于如此刻薄！” 韩其松自己刚刚被刻薄了一下午，此时听到“刻薄”二字，不免真的刻薄起来：“这通篇的史实错误你都视而不见，你倒真是大度！” 秦少彬气结，出口越发不择言。 两人你来我往，声音越来越大，言语越来越不讲究。 韩其松本来就累得不行，这会儿更加生气，起身要走，却被秦少彬追上，两人便在走廊里一面推搡一面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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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桐和其他单位的专家客套完毕，一一送走，终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在楼梯上就听到两人的争吵，顿觉头大。 “咳咳。”苏云桐一生坎坷，老当益壮，清嗓子的声音也非常洪亮，中气十足。这在整个学校，特别是文科楼里，是人尽皆知的标志。 韩其松和秦少彬立时便停住了争执，尴尬地保持着介于动手和动口之间状态。 “你们两个在干啥？”苏云桐口气罕见的冰冷，显然是含了怒气。 “我们……”韩其松语塞。 苏云桐的目光淡淡地从他身上掠过，看向秦少彬。 长幼有序，规矩一向如此。 苏云桐但有询问，总是韩其松先说。 韩其松说不下去的时候，自然就轮到了秦少彬。 秦少彬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我们……” 苏云桐从两人中间穿过，步履从容，像每一次在大礼堂作报告一样：“你们争论就争论，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嚷嚷什么？” 他的口气并不严厉，却令韩其松和秦少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 眼看苏云桐当他们两个不存在，径直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掏钥匙开门，韩其松赶紧抢上几步：“老师……” 秦少彬也跟过来，低着头不说话。 苏云桐腋下夹着一摞文件，一手打开了门，回头瞄了眼门口的两个学生。都也老大不小了，却如此没有轻重。 他总是上了年纪，开了一天的会，疲惫得很，刚才例行的一番客套已是强撑，这会儿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方，只想靠着椅子好好歇口气，偏偏这两个不长进的还戳在这里碍眼。 苏云桐无奈，抬手指了指秦少彬：“你有什么问题，回家找你爸说去。”然后又转向韩其松：“你跟我进来。” 秦少彬心里是不满的。而且这种不满由来已久。他从一开始就隐隐感到，苏云桐对他不如对韩其松上心。他比韩其松小几岁，却只比韩其松低半级。不要说精力比韩其松旺盛、学习习惯比韩其松稳定，就单是学习的底子也比韩其松扎实得多，可是苏云桐对他，最多只能算是一般性地重视，对韩其松，却是真正用心栽培。 今天之前，秦少彬还能用种种借口自我安慰。可是今天、此刻，苏云桐做如此鲜明的区别对待，而且自然而然，毫不拖泥带水，在秦少彬看来，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秦少彬断然拒绝：“我不！” 秦少彬家有严父，叛逆的功夫都用在对自家老头上了，在外人看来一向是教科书般的三好学生。苏云桐虽然知道他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乖巧，倒也没料到他竟然能当面犯起混来：“你再说一遍？” 苏云桐的口气没什么变化，秦少彬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危险，态度不由得软下去几分：“老师，你不能只管师兄，不管我。”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苏云桐不由莞尔，大度地说：“行，那你也进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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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北落师门不是喵提供的脑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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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桐话音一落，韩其松就表示反对：“老师！” 苏云桐把东西放在桌上：“嗯？” 韩其松老实地闭嘴了。 苏云桐坐下，拿起不锈钢的杯子，发现没水，只好又放回去。 韩其松看到了，赶紧取了暖瓶，给苏云桐添水。 苏云桐手指敲了敲桌子，表示感谢，却还是不假辞色：“做你该做的事去。” “嗯。”韩其松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把暖瓶放回原处，走到门后的墙角，对着雪白的墙壁站直了身体。 秦少彬愣了。 苏云桐在他眼里永远的温和的，极少呵斥学生，说话总是商量的口气，含着和煦的笑意。他偶尔严肃几句，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事了。未料到，他背地里对韩其松，竟是这般严厉。 更让秦少彬震惊的是，韩其松快三十的大老爷们，竟然被苏云桐一句话说得乖乖去墙角罚站。看样子丝毫没有抵触，简直轻车熟路。 秦少彬顿时有点后悔了。他从小被亲爹打骂，现在也免不了三不五时挨骂，可那毕竟是亲爹啊。若是苏云桐对韩其松是这么个管法，那他宁可苏云桐不管他。 古语云：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又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秦少彬当即决定立刻马上撤离战斗现场：“老、老师……我先……” 他一句囫囵话没说完，就被苏云桐拦住：“正要听你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秦少彬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学术讨论。” 苏云桐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哦，学术讨论。”口气却瞬间冷却下去：“学术讨论讨论到人品道德上去了，还要动手？” 秦少彬无地自容。此时他又羡慕起韩其松来，至少面壁思过，就不用戳在这儿解释了。 然而，苏云桐没让他的羡慕持续太久。 秦少彬眼睁睁地看着苏云桐弯腰从自己的办公桌下面抽出一节断掉的木头——看样子是个坏了的凳子腿儿，站起来，走到韩其松身后，一声招呼都没有，就嗖地照着韩其松身后挥下去。 韩其松骤然受此暴击，站立不稳，整个上半身啪地贴在墙上。仿佛只是一瞬间，又站回了原位。 秦少彬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下。 苏云桐没打第二下，而是转向秦少彬：“说实话。” 秦少彬立时明白了，冷汗如雨。 苏云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不肯交代，挨打的便是韩其松。 秦少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股脑便把刚才的事交代了个底儿掉。 他虽然有些语无伦次，苏云桐还是听清了大概。 作为一个博士生导师，却要像小学班主任一样调解学生间的纠纷。苏云桐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遇上这么两个学生。 他心头有火，抬手便又是重重的一下，落在韩其松身后：“是这样吗？” 韩其松又被打得贴到墙上，转瞬又站回原地：“是，是我冲动了。”一句话，既回答了问题，又承认了错误，可谓乖巧至极。 苏云桐却毫不怜惜，扬起手里的凶器，朝着韩其松的屁股一顿痛打。 这回，韩其松被他打到墙上，再也没直回来。 苏云桐打了三十来下才停手：“你还知道冲动？” 韩其松好不容易恢复了不借力的站立姿态，疼得直吸气，勉强回话：“是我的错。” 苏云桐总算有些满意，用凳腿儿戳了戳韩其松的屁股：“站直了。” 韩其松立刻调整了身体的姿态作为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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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桐回到自己的桌边，把凳腿儿扔回原处，才瞟了一眼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的秦少彬：“你是回家找你爸去，还是就在这儿？” 秦少彬被这突如其来的选择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哼唧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回家。” 苏云桐仍旧是大度地挥挥手：“走吧，把门给我关上。” 秦少彬挣扎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老师，今天的事是我有错在先，您别……”他想说“别怪师兄了”，可韩其松已经挨了打，此时求情，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尤其显得他像个小人。 苏云桐见他如此，也没有为难：“你的错是你的，他的错是他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样的事，下不为例。” 这话说得倒算不上重，但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酷。秦少彬想都不敢想，苏云桐未说出口的“否则”后面，会跟着什么可怕的事。他只是连声应是，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可是终于忍住了。他一直以来心存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岂可前功尽弃。 于是，苏云桐就听到秦少彬不怕死地提问：“既然我们都有错，为什么老师只……罚师兄？” 苏云桐无声地笑了。 他注意到，韩其松挺拔的背影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个问题，大概不止秦少彬有疑问吧。 “谁让他是师兄。”苏云桐的解释很简单，以至于完全无法让人信服。 秦少彬却是不敢再问了：“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他退到门口，冲韩其松补上一句：“师兄再见。” 秦少彬是独子，自然不能全然理会苏云桐的思路。韩其松家里却是有长兄的。他家父母工作极忙，经常不着家，韩其松对大哥的记忆远比对父母来得深刻。印象中，带他玩耍的是大哥，教他认字的是大哥，送他下乡的也是大哥。父母对他深怀歉意，近乎溺爱，但凡他闯了什么祸犯了什么错，父亲总是责备大哥：“你怎么照看弟弟的？” 韩其松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不争气，过于辜负了苏云桐的用心。 秦少彬走后，苏云桐端起杯子慢慢地吹着喝水，把韩其松为他添的一杯水喝完，才松口放过：“你过来吧。” 韩其松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脚下却不敢有片刻怠慢，快步走到苏云桐身边，低下头：“老师。” 苏云桐靠在椅子里，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 一句话，韩其松的眼眶湿了：“没有。” 苏云桐摆手：“今天的会……你心里不痛快。少彬是自己人，所以你才和他发火。” 韩其松真的委屈了，用力咬住嘴唇，才能抑制住眼泪。苏云桐什么都知道，却一点也不肯宽谅。 苏云桐却浑然不觉：“工作中的委屈，以后还要多。你不学着自己克制，就只能找人发泄，可是说到底，少彬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有什么义务受你的气？” 韩其松点点头，眼泪却终于不争气地落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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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粗长的更新吧，真的很想看到大家的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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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其松和秦少彬各自回忆往事，直到面对面吃早饭的时候，仍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对方的感慨。 “当年……”秦少彬和韩其松差不多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两人对视，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秦少彬咳嗽了几声，整理好情绪：“到底是为什么？” 他没有说具体的问题，韩其松却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他俩不是苏云桐最早教过的学生，也不是最后教过的学生。苏云桐这样的人，是真正的桃李遍天下。苏云桐的学生们，说是起点高也好、出身好也罢，无论治学从政，总是各有建树，鲜有平庸之辈。然而，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韩其松，的确是格外不同。这种不同，是格外的关照，也是格外的严苛，程度却又远不足以让其他人提出质疑。实际上，除了近距离相处的秦少彬，其他人甚至说不出个具体的不同法来。 韩其松苦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 不要说韩其松原本就人情练达，即便他是个不通世故的愣头青，也能觉出苏云桐的用意来，多少是有点把他当作学术传人的意思。韩其松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悟性天赋，他在苏云桐门下绝然算不上出挑。要说学术基础，更是因为基础教育的不扎实而且得往后排。苏云桐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韩其松不是没有刺探过。只是每次提及这个话题，都被苏云桐轻轻撇过。再要追问，苏云桐就拿出反诘大法：“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韩其松就识相地打住了。如此日子久了，韩其松果真不负所望，不仅成为独当一面的学者，而且越来越多地担任起管理职务……这个最初的问题，也就搁下了。 “可惜……”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开口，又不约而同地停住。 苏云桐已经不在了。他们各自的疑问，永远也问不出口了。 韩其松沉浸良久的往事，最终落在文章里，不过是浅浅的一句： 先生不仅在学术工作中给我良多教益，在科研管理、人际关系等方面，也对我多有指点。 【第六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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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数超了，简单收个尾。 苏云桐的故事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韩老师的往事八卦，以后有机会再交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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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更】 那啥，就是想就上一章没有揭开的问题，也就是苏云桐的选择，正经征求一下意见。 大家是否关心这个过期已久的八卦。 想看的人多的话会在后面的章节里找机会补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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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慎其独也】 韩其松虽然保持着职业学者的作风和著作产量，但他的确有很多事务性工作。当代中心的行政流程中，有不少需要他签字的环节。虽然“领导不在”经常是事情办不下去的原因。但韩其松还是尽可能地履行职责。他在国内的行程，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很少超过三天。像料理苏云桐后事这样的私事，更不可能拖延太久。 根据苏云桐的遗愿，身后不举行遗体告别和公开的悼念仪式。去世的当天就简单整理了一下送去殡仪馆，第二天即行火化。 那天上午，韩其松和秦少彬一起，去送了苏云桐最后一程，然后陪着苏宁萱把苏云桐的骨灰洒入青山。春末夏初，山林间又有凉爽之气，清风飒飒、松涛阵阵，一位学人的生命朴实地回归了自然，一个时代亦仿佛随之落幕。 苏云桐的遗物，主要是书，事先已经和中央国大图书馆谈好了捐赠。以苏云桐的地位和成就来说，足够在图书馆内拥有一个赠书专柜，倒也没什么争端。图书馆收到苏宁萱的通知，就在“国大学人”的赠书区辟出专柜，单等着编目上架了。 第三天，中央国大当代研究所的网页上贴出讣告的时候，韩其松已经回到了魔都，投入了他有限的行政事务和无限的学术研究中。 何骢在前一天晚上收到的行事历中知道了韩其松的行程，一时竟不知该提心吊胆，还是该如释重负。在这短暂的两天里，他深刻体会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他觉得韩其松回来之后应该会找他细谈一次，可又不能十分确定。那么，要不要主动去找韩其松，这是一个问题。 何骢纠结的结果是，在发给韩其松的次日计划中，列了一项：拟与韩老师谈。 这样，如果韩其松也有此意，应该就会召见他了。如果韩其松暂时顾不上他，也没什么要紧。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翻了一天旧报纸的何骢，倒在床上的时候，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韩其松和何骢是有时差的。他一般是第二天清晨例行察看邮箱的时候，才会看到何骢前一晚发来的计划。 纵使刚刚经历了巨大的悲痛，韩其松看到何骢的计划时，也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孺子可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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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性更个文。 虽然我已经想好了韩其松的八卦，但我时刻牢记着小何是男主的事实~ 今天贴这段没营养的过度，主要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洒入青山的原型： http://www.cib.ac.cn/xwdt/ttxw/201612/t20161226_4728220.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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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其松对何骢说不上多么了解，但多少知道一点他的性情。虽然是男生，但心思还挺重的，纠结起来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所以也没有刻意为难他，看到邮件的时候，就给何骢发了条消息：下午三点以后，可来办公室找我。转头将这件事标注在自己的行事历上，就去忙活其他的事了。 何骢早上醒来一摸手机，就看到了韩其松的消息，整个人都激灵了。韩其松和秦少彬不一样，他和学生相处的时间不多，虽然每次都会有所提点，但是总体上彼此熟悉的程度不高。所以何骢对他，心里多少都是怀着些微畏惧的。 何骢心里纠结归纠结，该干嘛还得干嘛。看文献改论文这种事，其实就是开头难，坚持几天，习惯渐成，也就无所谓了。他现在每天都和韩其松互相“折磨”，仿佛头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真是丝毫不敢松懈。 中午吃过饭，何骢小憩片刻，便爬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这两天的进展，以及关于联培项目的考虑，深呼吸，去找韩其松。 韩其松白天在办公室，习惯把门大开着。一方面是为了找他签字说事的人方便，一方面也有开诚布公的意思。 何骢来的时候，不到两点半。韩其松大约刚送走一批访客，正在收捡用过的纸杯。 “韩老师。”何骢站在门外。 韩其松抬起头，一边把纸杯丢进废纸篓，一边招呼他：“来，坐。” 韩其松的杂务，一向少由学生帮忙，所以何骢也不客气，直接坐在门口的沙发上。 韩其松拉了把折叠椅，隔着茶几坐在他对面：“喝茶吗？” 何骢摇头。 韩其松指了指旁边的瓶装水：“那你拿瓶水喝。” “好。”何骢答应了，却没有立刻去拿。 韩其松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考虑好了？” 何骢点了下头：“嗯。我想去。” 韩其松不问原因，只是笑笑：“那好，申请和材料方面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骢想了想：“推荐信，教授，还有研究计划。” 韩其松稍微考虑了一下：“推荐信的事你不用管，我给你准备。教授和研究计划的问题，结合起来说。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你去那边是希望有合适的教授指导你从事研究工作，还是只想过去听听课，扩展一下眼界。” 何骢瞪大眼睛。他以为去听听课这种事只是对交换生来说才有的事，毕竟联培是对方也要授学位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松？而且，韩其松竟然毫不避讳地和他谈论这个问题，也真是……太信任他了。 韩其松看他的神色，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便解释了一下：“那边还是有几位华人教授的，如果你不需要实际的指导，我可以拜托他们……”他没有说完，稍稍一停，补充了一句：“当然，你如果想学点方法和理论，宋典也是很不错的导师。” 何骢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点，不要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内心却忍不住哀嚎，那是宋典诶！不要这么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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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沉迷相亲，没写完，所以少更点~ 老韩的能量是不是显得有点太大了？ 以及，楼主不用客户端，所以加不了好友，想聊的朋友加群吧 638297895 任意人物敲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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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典和韩其松、秦少彬是同辈人，但经历比他俩传奇得多。宋典是学生物出身，在国内读完硕士，获得公派出国，先读了本专业的博士。毕业的当口，正好赶上一些波折，便没有回国。但他也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在本专业就业，而是看似心血来潮地又读了一个社会学博士，并且出手不凡，迅速在美帝的中国研究领域占据了一席之地。宋典在当代社会史方面有史学训练的韩其松等不及的理论功底。何骢既然要做都市研究，社会学的分析工具必不可少，所以他立刻表示：“我想跟宋老师学。” 韩其松大约早就料到，仍是笑笑：“那好，我稍后和他联系。研究计划你先考虑一下，然后我们再讨论，也和宋老师商量一下。其他方面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韩其松站起来：“那行，来说说你的事。”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旁，随口吩咐一句：“把门关上。” 何骢还沉浸在即将跟随大牛学习的喜悦中，听到韩其松的话，有些愣怔地站起来去关门，然后跟着韩其松走到他办公桌旁边，才突然意识到，关门上，就意味着…… 不妙啊。 韩其松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敲敲桌子，唤回何骢的注意力：“文章进展如何？这几天感觉怎样？” 何骢事先整理过思路，此时倒也不慌：“当年的《魔都日报》基本上看完了，确实有一些新闻评论提供了不同的观察角度，已经做了摘要和索引。接下来想根据陈老师的意见，试着找一找访谈对象。” 何骢的基本功还是相当扎实的，这一点韩其松很放心。所以他也不要求何骢提供过程性的文本，直接表示认可：“联系访谈方面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何骢答应：“好的，谢谢韩老师。” 韩其松打开自己的邮箱，叫何骢过去看，先肯定了一句：“这两天的计划完成度很高，可以看出是在用心。” 何骢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走到韩其松身旁，看到韩其松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自己的邮件附件预览。 韩其松没有动鼠标，就用手指点着其中的一行：“但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社会营销’是什么意思？” 他动了动鼠标，打开另一个预览页面：“还有这个，‘近代胆敢管’是什么东西？” 何骢窘了。 那是手误啊！手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份计划总共也没几个字，怎么会总有错别字？ 但是显然，他是真的敲错了。韩其松特意用邮箱预览的页面指给他，就是把他身边的口子都堵上了。 何骢半天不说话。 韩其松转过脸看他：“嗯？” 何骢顿觉人生艰难：“韩老师，是我手误，打错字了。” 韩其松呵呵一笑：“手误？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个毛病啊。” 何骢更窘了。 以前那是因为他给韩其松看的不是论文就是报告，当然是仔细检查过两遍绝无硬伤的。谁知道韩其松连个人计划里的错别字都要挑…… 可是这个原因，何骢怎么说得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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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其松见他不说话，实际上早已大致猜到了原因，却不肯放过：“没有理由？” 这口气就十分危险了。 何骢的心更虚了，却也不敢再不说话：“嗯……呃……没有……检查……”他看着韩其松越来越黑的脸色，断断续续的话越说越虚，然后迅速但小声地补上一句：“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韩其松没理他，直接从笔筒里抽出拿把钢尺：“伸手。” 何骢不敢怠慢，两只手平展在韩其松的桌边上。 韩其松看了一眼何骢的手心，上次挨打的痕迹已经完全不见了——可见还是打得轻。 韩其松心里这样想着，一尺字甩下来，重重地砸在何骢手心上。 疼，真是前所未有的疼。 何骢一下没忍住，已经把手抬起来，半屈着缩在胸前，眼前似乎已经有了雾气。 韩其松知道这一下打得重，却毫无怜惜之意，冷冷地命令：“伸出来。” 何骢垂下的眼睑微微掀起一些，又垂下去，终究不敢公然违逆韩其松，又把手伸了出去，平展在桌边。两只手的手心上，贯穿着一道醒目的红印。 韩其松手里的尺子压在何骢的手指上：“五十下，好好忍着，不许躲。” 何骢咬着嘴唇：“嗯。” 韩其松下手仍然是不留力。好在何骢有了第一下的心理准备，勉强忍住了缩回手的冲动，呼痛的声音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呃呃啊啊地连成一片。 韩其松打了二十下就暂时停手，看着何骢几乎快要忍不住眼泪的样子，又轻轻敲了敲他的手指：“不许哭。” 何骢仍旧咬着嘴唇：“嗯。”眼眶里的水却是越积越多。 韩其松无奈，却也没真的计较他哭，继续照着他的手心砸尺子。 又是二十下，何骢的手心已经明显地肿起来一层，疼痛倒是没那么剧烈了，反而有些麻木感。 韩其松稍稍停手，看了看何骢的手心。虽然并无大碍，最后的十下还是稍微放轻了些力道。 饶是如此，打完最后一下，何骢的脸上还是已经铺满了水，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韩其松把桌上的抽纸盒推到何骢面前：“把汗擦了。” 何骢手疼得发抖，哆哆嗦嗦地抽出一张纸巾，勉强抹了抹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韩其松拨弄了一下电脑，桌上的打印机喀拉喀拉地吐出两页纸。 韩其松从一旁开包的打印纸里抽出几页，从笔筒里拈出一支黑色签字笔，连刚打出的纸一起拿给何骢：“五个字，就抄五遍吧。抄完拿来给我看。” 这太残忍了。 “韩老师……”何骢的声音毫不意外地带上了哭腔。 韩其松不为所动：“小会议室都开着，字写工整点，但也不要磨蹭时间。” 何骢哭都哭不出来，抖着手拿起桌上的纸笔，默默出门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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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孩子好累，所以道理下次再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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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层的几间小会议室确实长期开着，以备不时的讨论和会客之需。何骢走到离韩其松的办公室最近的一间，推门进去。 当代中心的后勤服务公司还是很负责的，会议室的桌面一尘不染，椅子整齐地围了一圈，推到底，椅背紧贴着会议长桌的桌沿。 何骢两只手虚虚地捧着几页轻飘飘的打印纸，不禁叹息。这椅子坐着很舒服，但是挺沉的。可他也总不能去找后勤管理处的人来帮他拉椅子。 于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边，咬牙拉出一把椅子，坐下去。总算韩其松今天没打他屁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何骢自己都觉得震惊。他轻轻蜷了蜷手，用一阵剧痛把这个奇怪的想法赶走。 何骢把空白的打印纸摆正，却没有立刻去拿笔，而是盯着韩其松刚打出来的两页工作计划。 韩其松打印的不是前一天的计划，而且当天晚上检查进度之后的反馈。最简单地来说，这一份比前一天的计划字数多一些。 何骢当然知道，韩其松罚他抄这一份的原因不会是为了计较这几个字。不过是一天的工作计划，顶天不不过八百十个字，两份加起来，抄五遍，也就是千八百字，一篇高考作文的篇幅罢了。何骢平时看两个小时的书，写的眉批都不止这么些。 只是手心刚挨了很重的打，这会儿自然伸展感觉还麻着，仿佛没回过味来，稍稍一蜷，立即疼得抓心挠肝，这时候还要执笔写字，确是十分痛苦了。 何骢把那两页计划来回看了几遍，终于所有了悟。这个版本是当天检查过进度的，说明至少过了第二遍，却没有把别字改过来，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想明白这一点，何骢内心的愧疚迅速超越了手心的疼痛。他自虐般的拾起笔，握在手里。虽然额头上立刻便逼出了冷汗，他还是坚持忍住了丢下笔的冲动。等自己的手掌稍稍适应了一些，便开始在白纸上抄写。 何骢毕竟是一路考试上来的，字写得算不上俊美挺拔，也还算清秀工整。他平时写字很快，这点文字，若不是挨打，半小时足矣。这回却不仅要忍着皮肉的疼痛，还要排遣内心的愧悔，可谓内外相煎，十分难熬。 何骢握着笔已经十分不易，运力写字更是痛楚难当，稍有不慎，字迹就会变形。虽然韩其松不会挑他这种错，可是他原本十分懊悔，不肯宽宥自己，越是疼得发抖，越要坚持写得工整些。如此折磨，抄完一份，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心，星星点点地透出了厚厚的卫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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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骢抬起左臂抹了抹头上的汗，十分想要休息片刻，却又感到此时放下笔，恐怕再也没有勇气拿起来了。加之刚才韩其松也让他不要磨蹭。何骢终究没有休息，强忍着疼抄完了另一份才丢下笔。写字，明明是平时做熟了的事，今天却格外的疲惫。何骢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缓缓伸展右手，原本均匀红肿的手心，经过刚才的蜷握和用力，已经浮出几道青紫的棱子，想是尺子打到重叠处留下的格外重的痕迹。 知道韩其松还在等着，何骢也不敢耽搁太久，稍微平息了些，便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又虚虚地拿起那几页纸，去找韩其松。 韩其松的门仍旧是大开着。临近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韩其松坐在自己的桌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什么。 何骢纵是手疼得狠，还是勉力用指节敲了敲门：“韩老师。” 韩其松听到他的声音，没有抬头：“来。” 何骢走到韩其松的桌边。韩其松停下手，盯了一眼屏幕，才转过来看何骢：“抄完了？” “嗯。”何骢将那几页纸放在桌上。 韩其松伸手去拿，注意到何骢的上衣胸前有弥漫的水渍，转眼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左手的袖子上也有大片的水迹，大约也知道了情由，却只是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几页纸：“字写的不错。” 何骢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韩其松抬头看他：“想明白了？” 何骢点头：“嗯。” 韩其松用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何骢虽然不好意思，但手心还疼着，此时他不敢再招惹韩其松，只好开口：“做计划的时候打错字，还算是手误。第二天检查进度的时候，还没有改过来，实在不应该。” 韩其松点点头：“嗯，有点道理。还有吗？” 竟然还有？何骢有些懵了。他以为自己已经领悟到了韩其松的用意，难道不对？ 何骢茫然地摇头。 韩其松笑了笑，指了指沙发：“去那儿坐着说吧。” 他记着何骢的手，自己站起来去关门，又拎出一瓶水，拧开递给何骢，然后仍旧坐在沙发对面的折叠椅上：“这个道理不新鲜，但是我还是得慢慢说。” 何骢用手指捏着水瓶喝了几口，把瓶子放在茶几上，听到韩其松说：“错别字这个问题，每个人的都免不了，不然世界上也不会有文字编辑这个职业了。我们是写论文的，的确不需要也不应该把过多的精力用在纠结文字对错上。但是凡事有个限度，不过分苛求，不是说就干脆不当回事。像‘影响’打成‘营销’这种，显而易见的硬伤，不仅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何骢沉默地点了点头。 韩其松接着说：“关于这个问题，我相信秦老师已经为你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基础，否则也不至于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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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骢心头一紧。 秦少彬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差不多可以用酷烈来形容了。文章里只要有一个半个的错别字，不管内容思想怎么样，先就一顿毒打。直打得何骢收不住生泪，坐不下也站不直，才开始讨论内容，有问题？再打，绝无放水之事。如此，两次就把何骢收拾得再也不敢疏忽大意，养成了对论文和ppt再四检查的习惯，绝不敢留下丝毫硬伤。 韩其松眼见何骢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大约知道秦少彬在这方面的作风，料想何骢没少受罪，却没有安慰他：“我不知道秦老师是怎么要求你的，你之前的习惯是什么。就我看到的来说，确实，你的论文、报告、ppt都从没有犯过低级错误。这一点很好。但是，如果你的审慎仅限于论文和报告，那我必须说，这一点很不好。” 韩其松还没说完，何骢的头已经快低到胸前了。他真的懊悔极了，却毫无办法。 韩其松知道他在听，也没有要求他抬起头来什么的，只是说：“我记得你本科的时候古代史和古文献学都不错，想必知道‘慎独’的意思，不用我多说。” 何骢想不到，韩其松连那么久远的事都能记得，当时他还只是个上过课的小本科生而已！心中的懊丧无以复加，低垂着的脑袋重重点了一下。 韩其松站起来：“行了，再低脖子要断了。一个大小伙子，扭扭捏捏的什么样子。” 何骢十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抬起头，又忍不住垂下去一些。 韩其松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我平时也不要求你们必须这样不能那样，但是在原则问题上，至少要表里如一。有些事情，你把它养成习惯，就不再构成负担。你明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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