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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普通师生故事(现代师生)[第5页] |
作者:南山之下可问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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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秦教授的青葱岁月】 应@风月成效要求,拍老秦。 时间大概是三十年前。秦少彬同志刚毕业留校的时候。 ———— 中央国大当代研究所的同学们最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年轻英俊的秦老师不管上什么课总是站着。老师们的习惯,通常是五十人以上的大课站着讲,二三十人的小课坐着讲。秦少彬这样的年轻人,上小课的时候偶尔还会和学生坐在一起讨论问题。所以,他最近的表现就十分可疑了。 |
中央国大在同水平的大学里,算是非常重视教学的。虽然教师考核的核心标准还是论文和科研成果,但教学评估在职称晋升中是一票否决性的。换句话说,在从讲师到教授的道路上,当然需要你有论文有成果,但是,不论你科研做得多好、论文发得多牛,只要你的教学评估是差,对不起,来年请早。 这种制度强有力地保障了中央国大的课堂教学水平,当然是对学生,特别是本科生十分有利的,但是对于青年教师而言,这种制度可谓惨绝人寰。因为课时数是和职称高低负相关的,讲师需要承担的课时数最多,教授最少,所以青年教师在教学评估中获得优良的难度更大;而青年教师申请基金、发表文章又比已经有一定声誉的学者困难。两方夹击之下,不少人在做了三四年讲师之后,感觉实在晋升无望便,调离了中央国大。中央国大的评价体系也因此饱受诟病,令许多人视为畏途。 |
秦少彬是中央国大的土著。他不仅在中央国大从本科念到博士,而且从小就在中央国大的校园里玩耍。对于中央国大这种坑死人不偿命的制度,早有耳闻,却不以为意。直到他毕业留校,成了一名光荣的青年教师,才真切地感受到这种压力。彼时秦少彬还年轻,和父母住在一起,当时中央国大的家属区还没迁出校园,好处是离学校很近节省了不少时间,坏处是……不足为外人道。 下午的课上完,秦少彬回到研究所所在的文科楼,是四点钟,离官方的下班时间还有一小时,秦少彬去所里的资料室查资料。他拿了几本书到外面的小阅览室,却不坐下,随手拎了几本工具书,在桌子上垒起来,垫到合适的高度,直直地站着看。 |
资料室的老师见多识广,学者嘛,往往都会有些个怪癖,习惯了不闻不问。但是,眼看下班的时间要到了,小秦同志还不走,这就…… “小秦啊,要不,你把这几本书拿回去看?” 秦少彬恍然抬头,讨好地笑:“陈姐,要不您把钥匙留给我,我走的时候保证给您锁好门。” “这可不行,都是国家财产,责任到人的!”陈姐还是很讲原则的,指着门边墙上贴着的“安全管理规范”,教育小秦同志。 秦少彬眨眨眼,祈求道:“陈姐,我您还不放心吗?” 谁知陈姐完全不领情:“就是你我才不放心,赶紧的,拿书登记走人,我锁门了。”她说话的时候,晃着手里的钥匙串,威胁意味十足。 秦少彬无奈,把一张卡片夹进看到一半的书里,慢吞吞地走到陈姐的办公桌旁,在借阅记录簿上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书名和日期,又慢吞吞地走出了资料室。 |
当年的中央国大远不像现在这样豪华气派,办公教学条件差得可以,教授都未必能每人一间工作室,别说他这种刚毕业的小虾米了。 秦少彬胳膊下夹着书,在文科楼里逡巡。不小心路过了中文系的教授工作室,秦奕的名牌擦得干干净净,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着幽微的光芒。秦少彬叹了口气,虽然他有钥匙,可是除了来扫地浇花抹桌子,他是万万不敢随便进来的。 秦少彬艰难地下楼,在一楼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教师休息室,缭绕的烟雾还没散去,显然今天晚上有几杆老烟枪的课。 秦少彬又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回家属区去。 老旧的居民楼只有两居室的,秦家父母和儿子各一间卧室,没有地方做书房。所以整个客厅都是秦奕的书房,当然,现在也分给秦少彬一部分。 秦少彬爬到位于六层的家门口,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勉强拿出钥匙捅开门,就看到秦奕正在他临窗的宽大书桌后工作。不由感慨:经常不去所里的人有自己的办公室,他这种天天在所里待着的,反倒连个备课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世道! “爸,我回来了。”秦少彬勉强打了个招呼,在门口站着换鞋。 “嗯。”秦奕头也不抬,“你妈晚上有自习,不回来吃饭。” “哦,”秦少彬无心地应了,转而觉得不对,妈不回来吃饭的意思是…… 果然,秦奕眼不离书,镇定自若:“你先别换鞋了,家里没菜了。” 秦少彬火大了:“不能提前打个电话吗!” 秦奕缓缓抬头:“你跟谁说话?打电话?我往所里办公室打电话让人转达你家里没菜了吗?” 秦奕一向自律,公器私用这种事,是绝不肯做的。 秦少彬也觉得,让同事帮忙转达这种事,太过尴尬。自知失言,却也不肯让步,继续换鞋:“我走不动了。” 秦奕得理不饶人:“我问你跟谁说话?” 秦少彬忍:“爸——” 秦奕放下手里的笔:“我去买饭?”商量的口气,危险的目光。 秦少彬怂了:“我去。” 他倒不是不能和父亲继续抗争,只是觉得学校食堂人来人往,被人看到秦老先生亲自去买饭,实在是打他这个做儿子的脸。虽然秦老先生他身体好得很,打人一点也不轻! 秦少彬去厨房洗米添水,打开煤气煮上粥,拿了两个不锈钢的饭盒出来:“吃米饭还是馒头?” “花卷。”秦奕习惯性地否定儿子的提议。 秦少彬不想说话,走到门口换鞋:“刚煮了粥,您看着点。” 说完也不等秦奕的回答,砰地关上门,然后发现,刚进门时放在鞋柜上的钥匙,没带。秦少彬在现在就敲门和回来的时候再敲门之间挣扎了三秒钟,果断选择了后者,义无反顾地踏上步履维艰的买饭之路。 |
说是休息,秦少彬哪敢。新开课的备课时间差不多是上课时间的五倍,换句话说,一节2小时的课,秦少彬至少要准备10个小时。他这是第一学期上课,一门2课时的大课,两门3课时的小课,一星期有8个小时在讲台上,也就是说,要有40个小时用在备课上。这种工作强度,已经相当于每天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6天了,不要说还有一些日常的事务性工作缠杂,还有最最重要的……论文要写! 虽则如此,秦少彬还是拿了下午没看完的书回自己的卧室去,打亮床头的台灯,趴在床上边看边做笔记。 秦奕在家的时候,是决不会允许他这样没个正形地看书的。趁秦奕不在,他倒是真可以“休息”一会儿。 |
不知道是秦少彬看书太投入,还是秦奕今天出门的时间真的比平时短。总之,秦奕开门进来的时候,就从儿子敞开的房门里,看到儿子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床上摊开的书和散乱的卡片都来不及收起。 “爸。”秦少彬抢先叫人,“这么早回来了。” 秦奕没理他,悠悠地换鞋换衣服,许久才出来,说:“嗯,不这么早我还不知道,你能累成这样呢。” 他那个“这样”的音格外重。秦少彬一下就慌了,哀哀道:“爸,我真的坐不下。” 秦奕动了动眉毛:“坐不下不会站着?” 顿了一下,又说:“哦,我忘了,你也站不住了。” 秦少彬恼火:“爸!” 秦奕挥挥手:“站不住也坐不住,就趴着吧。”说完就进了他的房间,打开顶灯,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戒尺。 秦少彬的脸白了。明知道要挨打,和真的要挨打,还是有些区别的。最近秦奕虽然每天晚上打他,但都是在睡觉前。可是现在……他还要至少再备三个小时的课,秦奕肯定是不会让他趴在床上的,那…… 秦少彬的声音颤抖了:“爸~~爸我真的是太累了~~~我~~我这就去外面站~坐着,坐着备课行吗?” 秦奕爽快点头:“行,没问题。” 秦少彬简直感动得要流泪,就听到秦奕补充了一句:“打完了你就去外面坐着备课,好好长长记性。” 秦少彬真的流下泪来。秦奕铁了心要整治他,唐清芬不在,没人救他。他早已是成年人了,固然可以夺门而出。可是……这番惩戒,原是他该受的。 暑假的时候,秦少彬是提前备了课的。所以开学时候不免轻敌,上课的第三周就没有及时备课,仗着暑假准备的基础,临场发挥,3课时的专业课,不到2小时就讲完了,剩下的时间只好让学生讨论,可是讨论的问题和引导也没有准备,当场尴尬,谁知那天秦奕刚好去所里办事,路过小教室的时候,想起是儿子的课,于是在门外驻足,听了一会儿。谁知,越听就越不对劲。秦奕当然不至于当场踢开门找儿子的茬。不过当晚秦少彬回家,就被秦奕各种盘问。这件事秦少彬原本也问心有愧,觉得自己该打,所以也没多挣扎,就全招了,这周的两门专业课都没准备。 |
秦奕倒是难得开明了一回:“我和你妈站了大半辈子讲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个道理你从小听到大的,该知道轻重。你要是不想教书,趁早别在学校待,我给你找关系,调研究所。可你要是还想教书,就该知道,这份工作,一天、一次也容不得懈怠。” 秦少彬当然不肯调走,于是选择承担。 秦奕对儿子的态度还是肯定的:“这回是初犯,也没引起什么严重后果,就小惩大诫,一分钟一下,你觉得如何?” 一门课3小时,就是180分钟,两门课就是360分钟。秦少彬觉得,他要是认罚,当场就会被打死,可是荒唐的事已经做下,他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
秦奕仿佛知道他的纠结,便说:“一次打完肯定不行,今天先打60下,以后每天打20,打完为止。” 这已经是宽待了,秦少彬没有理由不认了。然而,秦少彬实在低估了这每天打20下的威力,尤其是第一天的伤就很重,以后日日累加,疼痛倍增。三天后,他就不良于行;一星期后,他已经没办法入睡;到今天,他甚至连情绪都控制不住了。 可是,他早已是成年人了,不能再耍赖逃避。 “眼泪收了。”秦奕呵斥他,手里的戒尺指了指床,“快点,别耽误时间。” 浪费时间也是不可原谅的。 秦少彬收不住眼泪,却顺从地脱下自己的居家裤子,贴着床边屈膝,上身趴在床边,屁股卡在床边,翘起。 秦奕漠然地看着儿子的动作。 秦少彬常年运动,体力相当不错,若是真的和秦奕动手死抗,秦奕肯定不是对手。而此时,秦少彬听他吩咐,自己脱下裤子,跪伏在床边,裸露的屁股上布满了青肿的棱子,伏在床上的脊背微微颤抖着。 秦奕要说完全不心疼,肯定是假的。毕竟是亲儿子啊,从小到大虽然管得他十分严苛,却也是教导为多,极少如此重罚。秦少彬在男孩子里,绝对算是不淘的。秦少彬上中小学的时候,还没有高考这回事,许多孩子都不把念书当正事,秦少彬却是老老实实念书,成绩一直不错。高中毕业正赶上考大学,之后又考研究生,25岁就念完博士,留校任教,放在外人眼里,实在也没什么可挑剔了。 秦奕半天没动手,秦少彬却趴不住了,扭头试探地叫了一声:“爸?” 秦奕回过神。男孩子嘛,该打还是得打:“趴着看书,念你有伤,就打十下。今天的二十下,是一起挨了,还是睡觉的时候再挨?” 秦少彬就知道,刚才竟然觉得秦奕脸上带了温柔,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虽然以他现在的屁股,一次挨三十下,肯定会疼死,可要他睡觉前再来这么一出,还是宁可早死早超生:“一……起。” “好。”秦奕的戒尺压在秦少彬的伤痕累累的屁股上,激得秦少彬打了个抖,“别乱动。” 秦少彬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咬住自己的衣袖,再不出声。 |
秦奕心疼归心疼,下手却毫不容情。 戒尺啪地一声砸下来,秦少彬的身子反射地向上抬了一下,又沉沉地跌回床上。 秦奕隔了一会儿,才砸落第二下。秦少彬又是一仰头。 秦奕看他实在忍得辛苦,便伸手按在他腰上,另一只手还是不紧不慢地砸板子。每一下砸落,秦少彬的身体都要条件反射地动一下。到了后来,秦奕几乎按不住他。 秦奕不留手的十下打完,秦少彬的屁股上原来深深浅浅的印子消弭在一片红肿之中。秦少彬疼得泪流满面,牙关紧咬,一点也不敢松口,生怕稍一放松,求饶的话就溜出来。 剩下的二十下,秦奕便放缓了些力道。他仍旧打得很慢,每一下过后都要停个十几秒钟,似乎在等秦少彬消化剧痛,恢复状态。秦少彬早已习惯了父亲如此的手段,只能强自忍耐。 二十下过后,虽然秦少彬感受到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但秦奕确实没有给他打破皮。 秦奕收了戒尺:“行了,差不多就起来出去吧。” 秦少彬根本起不来,伏在床上大口喘气:“爸……爸……我……”他想说,他站不起来,更坐不下。可是,怎么说得出口? 秦奕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搭上他的背:“怎么了?” 秦少彬呜呜地哭出来:“我疼,真疼……” “你还是委屈。”秦奕非常官方地下结论。 秦少彬下意识地否定:“没有,不是。” 秦奕伸手给他抹了一把眼泪:“不委屈你哭什么?不害臊。” “我就是疼的,真的。” 秦奕扳着儿子的肩膀把他拉起来,帮他拉上裤子:“你是觉得,不备课的人多了,怎么单单你要受这份苦。或者是,谁没有一时忙不开的时候,怎么单单你就不行。可你告诉我,你这次没备课,是因为你学问好得很有资本不备课,还是因为你忙不开?” 秦少彬无声流泪,轻轻摇头。 秦奕站起来:“那你委屈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挨了这么多天打,已经记住了教训,所以后面的就可以饶过了?” 秦少彬咬着嘴唇,还是摇头。 秦奕拉着他出了房门:“那你是觉得,你挨了打有功劳,我和你妈时时处处都得让着你?” 秦少彬终于说话了:“不是,我错了,爸,我真的错了。” 他已经看见了自己书桌旁的实木椅子,生怕秦奕下一秒就把他按着坐在上面。 秦奕当然没有不近人情到变态的地步,放开儿子的手,自己去沙发上取了两个软垫,铺在秦少彬的椅子上:“站了一天了。” 秦少彬知道躲不过,而且他也确实站不住了,含泪认命:“爸,我去屋里拿书。” 秦奕轻轻推了他一步:“别动,我去给你拿。” 秦奕拿了秦少彬看到一半的书连同几张抄好的卡片,走出来的时候,秦少彬已经端坐在椅子上,正闭着眼调整呼吸。 秦奕把书平铺在他面前的桌上:“好了。” 秦少彬咬着牙睁开眼:“谢谢爸。” 秦少彬疼得七荤八素还不得不咬牙备课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两年之后,他就成了中央国大史上最年轻的教学标兵。教师节表彰大会上,他从老校长手里接过证书的时候,对上台下父亲的目光,竟然仍感觉到身后隐隐的疼痛。 【番外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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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薪火衣钵】 “韩老师……”何骢有点懵了。虽然现在交换项目已经烂大街,东华高师也提供各种各样的交换机会,但何骢并无此打算,更别提联合培养的项目了。一方面他家经济条件有限,并没有闲钱让他出国去观风;另一方面,他也觉得作为中国问题研究者,他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怎么?不想去?”韩其松听音就知道他的想法。 “嗯。”何骢点点头,“之前没想过。” “哦,”韩其松了然地一笑,“那就现在开始想,想三天?哦不,想一星期也可以。” 韩其松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有两件事我要提前说明。第一,我不会因为联培而让你延期,只要你能按时完成论文,达到学校规定的毕业要求,四年照常毕业。当然,如果你能提前毕业,我也可以给你签字。第二,费用方面,对方和学校都有奖学金,我这边还可以控制一部分中心的独立奖学金,以及我个人的科研经费,你不用担心。” 韩其松说完,把那几页纸塞给何骢:“拿回去慢慢想。” 何骢只好收下,拿在手里:“谢谢韩老师。” 韩其松靠在椅子上,指着门口的沙发:“现在,坐那儿去,听秦老师的报告录音,午饭之前写书面报告给我。” 这个转折来得太突然。 何骢不由得愣了一下。 韩其松笑笑:“你今天不是要跟着我吗?总不能就这么傻站着。” 何骢觉得韩其松说的虽然在理,可是……沙发的确是软的,比椅子要舒服一些,然而它同时也特别的低,意味着坐在上面无法借力,只能坐得很实。 然而,韩其松虽然有多余的椅子,桌子上却堆满了书和文件,并没有多余的地方分给他。何骢只好答应一声,苦着脸,拎起自己的书包往门口蹭。 韩其松看着何骢,虽然慢吞吞地走过去,但坐下取电脑开机插耳机的一系列行动都毫无滞碍,知道他虽然刚才哭着挨了打,但并没有心存芥蒂,也就放下心,开始做自己的事。 何骢打开秦少彬的录音,加上答疑和互动的部分有两个多小时,但报告本身只有一个半小时。 何骢看看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中午十一点半午饭的话,他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虽然不算宽裕,但也不算为难。这么多年的高强度训练下来,何骢别的没有,概括主要内容中心思想的技术还是非常熟练的,录音认真听的同时,就可以做完基础的工作,整理成文大概只要一刻钟,剩下还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来撰写批判的部分,也差不多够了。 何骢开始播放录音,同时拿出本子准备做笔记。握笔的瞬间,何骢疼得手一抖,笔啪地掉在地上。 韩其松抬头看了他一眼。打了他的手和屁股,又让他坐着写报告,当然不是为了让他舒服。可现在说是写报告,其实大家都是打字,手心疼也其实也不影响什么。谁知道何骢在行文之前还要用纸笔打稿。虽然韩其松自己也是如此,可他一直以为只有他这样的老人家才会如此,没考虑到何骢的习惯,不由有些愧疚。 不过也仅限于内心愧疚一下而已。看着何骢默默弯腰拾起笔,拧着眉开始在本子上划拉。韩其松终于没说什么。 |
毕竟是在韩其松的办公室里,何骢一开始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随着注意力全部集中进秦少彬的报告里,何骢渐渐放下了旁骛,也忘记了手上和身后的那点疼痛。 秦少彬不愧是中央国大的教学标兵,报告做得确实很好,内容深入浅出详略有度,前因后果解说得丝丝分明,逻辑和立论也经得起推敲。加上何骢对秦少彬的套路原本就十分熟悉,越发容易有所收获,报告写起来也十分顺手。不到11点,何骢就把一份新鲜出炉的文档发到了韩其松的邮箱。 “韩老师……”何骢做完一切,想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身后压了许久的疼,本能地扶着桌子借力,又触碰到了手上的伤,整个人都带了哭腔,“我写好了,发到您邮箱。” 韩其松看了他一眼,指着茶几另一侧的整件矿泉水:“去拿瓶水喝。” 说着韩其松便打开了自己的邮箱,下载何骢发来的附件。 秦少彬的报告韩其松当然是很了解的,看何骢的报告一目十行。何骢的总结是比较到位,但是批判的部分还是有欠深度。不过毕竟他还年轻,重要的是这个意识,水平么,总要慢慢提高。于是韩其松表示满意:“不错,看来就是欠打。” 何骢一口水没咽下去,脸腾地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自从回到韩其松身边读博,他挨打就很少了。和在秦少彬身边动辄得咎差不多天天挨打的境况相比,简直是从地狱到了天堂。可是他自己呢?似乎并没有珍惜韩其松的信任,反而拖延症复发,以至于捅了这么大篓子。韩其松那天在会场就毫不留情,表面上是批评他,其实何尝不是落了自己的面子。何骢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心虚。又想到刚才韩其松竟然说要和他执行同等待遇,双向监督,实在发慌。韩其松这么牛的人,收了他这种不争气的学生,大概早就后悔了吧。 韩其松看着何骢脸上阴晴变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吧,吃饭去。” 何骢总算捋直了舌头:“韩、韩老师,我不是……” “不是什么?”韩其松一边笑着问他,一边拿钥匙出门。 何骢想说,他不是欠打。可是怎么说得出口? “没事。”何骢简直无地自容,低着头跟着韩其松出了门。 “苏老过世了,昨天夜里。”韩其松状若无意地说,“今天论坛闭幕之后,我还得去趟帝都。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的约定,该怎么着怎么着,账先记着,回来一起算。” 这番话的信息量略大,何骢一时有些消化不掉,只能呆呆地应声:“哦。” 韩其松大概也不指望他回应什么,接着说:“我有杂事缠身,不能专心学术。我相信你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安排。我们只检查学术工作的完成度,具体的工作量之类的,我不能和你攀比,你也不用表现给他看,按部就班就好。具体的尺度你慢慢摸索把握。我不会就计划本身提出问题。” 他说完,侧头去看何骢:“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何骢赶紧点头:“明白,我明白。” 韩其松如此委屈自己,如此坦承地向他解释剖白,却依然给予他充分的信任。何骢不知怎么,竟又有些想哭。 |
下午,韩其松结束了例行的会议工作,就又轻装简行去了机场。虽然只隔一天,但这一次,他的心情与上一次大为不同了。 如果说上一次更多的是不确定带来的焦虑和不安,那么这一次,尘埃落定,万事休矣,固然有悲痛和感伤,心中却比之前多了许多笃定和平静。 韩其松自己也算是老人了,并非没有经历过至亲之人的辞世。他很能克制。在候机室里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敲下标题:怀念苏云桐先生。 虽然苏云桐遗嘱不要大张旗鼓地搞悼念活动,但是他们做学生,又怎么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呢?韩其松打算发起一本纪念文集,不为宣传博眼球,只为大家留个纪念。 韩其松有感而发,运指如飞,不多时便写完了学生时代受教于苏云桐的回忆。广播通知开始登机。韩其松收起电脑,拿出自己的行事历,点检了一天的工作,然后用手机拍照,发给何骢。 晚上八点,对于何骢来说,一天中最有效率的时段才刚刚开始,远不到打算第二天的时候。 收到韩其松的消息时,何骢吓得腾地一下站起来,紧张地宿舍里绕了两圈,才敢打开。 韩其松发来的是一张图片,下面是一条文字消息:作息时间有异,你不必迁就我。 何骢把文字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点开了大图。 韩其松青少年时代没正经念过书,字写得相当一般,但气度使然,磊落大气。照片上的笔记分为三栏。 最上面是今天的工作安排,只有简单的两条: 两篇博士论文的外审。 论坛闭幕。 中间一栏是新增的事项: 去帝都:飞机。 苏老纪念文章。 和何骢谈。 最后一栏是简单的总结: 苏师去世,突然,亦必然。悲痛,但仍可坚持。 论文审毕。论坛闭幕。后续工作稍缓。 何骢盯着韩其松的笔记看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了然。韩其松与其说是在督促他,毋宁说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教他怎样管理时间、安排工作。 老师做到这份上,何骢说不感动是假的。早上挨打的那点小委屈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甚至觉得自己这么不争气,真是活该挨打。 何骢心中波澜起伏的时候,收到了韩其松发来的次日计划。新的一页笔记上,只写了第一栏: 和宁萱、少彬议纪念文集事。 纪念文章写完。 本期《研究》。 |
时隔一天,韩其松又一次呼吸到帝都的柳絮。 他刚开机,就收到秦少彬的消息:巴士站外,我等你。 韩其松拨通电话:“不是让你别来吗?我打车过去就好。” 秦少彬无所谓:“有事肯定不来,这不是没事么。” 韩其松无奈:“我马上出来,稍等。”的 这次李霖没来,秦少彬就理所当然地把韩其松接回了自己家。帝都虽然路况不佳,但晚上的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一路飞驰,不到十一点,两人就进了秦少彬刚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家。 韩其松看着阵势,就知道秦少彬又发神经了,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拨乱一个靠垫:“今天干的?” 秦少彬给他倒了杯水:“昨天晚上。” 韩其松勉强一笑:“未卜先知。” 秦少彬摇头;“那倒没有。”他想说什么,终于没说:“让师兄见笑了。” 韩其松倒是看得开:“人嘛,都有过不去的。我今天早上在办公室吃冰棍儿,还被何骢看见了。”他看着秦少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是你叫去的?” 秦少彬立刻表态:“我是真担心你。” 韩其松岔开了话题:“你这儿有这期《研究》吗?” 秦少彬不明所以:“《当代中国研究》?在学校,没拿回来了,怎么了?” 韩其松站起来去客房:“明早去趟学校吧,我要看。” 秦少彬追上去:“不会吧?这么勤奋?” 韩其松淡定地说:“嗯,今天开始和何骢双向监督,不敢懈怠。” 秦少彬一脸难以置信:“不是吧你?这么夸张?” 韩其松看了他一眼:“哪里不妥吗?” 秦少彬无语。哪里不妥你看不出来吗?这当然是大大的不妥啊!你一个老师和学生玩这个,考虑过学生的感受吗? 终于忍不住八卦:“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那个什么了,怎么办?” 韩其松依然无比淡定:“俯卧撑。” 秦少彬感觉自己崩溃了:“不是吧你?来真的?!” 秦少彬看着韩其松打开自己的公务旅行箱,把睡衣拿出来放在床上,终于找回了自己:“你……对所有学生都这样?” 韩其松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对所有学生都动板子?” 这个……自然不是,总要对方接受才行。 可是你这个……让人没法拒绝啊! 韩其松见他语塞,笑道:“我没有老师的耐心,也没有你的时间,我能怎么办?” 这一句话,竟带着无限的苍凉和无奈。 秦少彬更加不知该说什么。 韩其松挥手叫他退下:“我先洗澡,你该干嘛干嘛去。” |
稍微更点儿。 最近真的忙。 抱歉。 |
何骢很纠结。 虽然韩其松说不会就计划本身提出问题,但他还是在计划的问题上破费了一番思量。计划定得太高,显然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定得太低,又怕韩其松从心底里放弃他。适度,适度,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做完整计划的习惯,即便有大略的工作安排,总不过是大概想想,很少做明确的计划,更不会去检查完成度。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总是有限做那些比较紧急的事,不急的就往后推,推到急了才又去赶工,形成永远在赶死线的恶性循环。 何骢把近期的几项工作写在纸上: 会议论文修改:补充文献材料(近代档案馆、魔都日报等);寻找口述材料线索(如果可能联系访谈);重新回顾学术史,清理思路。 开题报告:提炼问题,摸清材料情况(和上一项结合),和韩老师讨论。 了解联培项目的相关事项。 何骢无奈地扔下笔,除了联培的问题可以上网查资料,其他的事,似乎都不是一天之间能做的啊! 现实真令人绝望。 何骢纠结得感觉世界都凝固了,终于把两条工作计划发给了韩其松: 了解哥大东亚研究的情况。 查阅近代档案馆网上公开的目录。 查阅1951年魔都日报。 |
虽然何骢的邮件是前一天晚上12点之前发出的,但韩其松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哦不,凌晨四点半了。 多年来,韩其松都只有早起有时间做点自己的工作。今天更是因为有不确定会花费多长时间的事务,起得更早些。 秦少彬六点一刻准时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惊讶地看到韩其松正坐在餐桌旁边噼里啪啦地打字,顿觉十分恍惚。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十分勤奋了,想不到岁数比他大、资历比他老、成就比他高、身体还不如他好的韩其松,竟然还比他勤奋。 现实真是令人绝望。 “师兄,早。”秦少彬情绪低落地打了招呼,钻进卫生间去洗脸。 韩其松沉浸在悠悠的往事中,根本顾不上理他。 没多久,秦少彬出来,走到韩其松身后,仔细一看才发现,韩其松不是在写论文,而是在写散文。秦少彬打眼看去,便是一段往事: 先生非常注重培养年轻人。我博士还没有毕业的时候,便受先生提携,担任一部分本科生的课时。虽然是非常基础的课程,但先生非常重视,手把手地指点我备课。每次上课之前,都要求我先去给他试讲。对于本科生来说也是入门的知识,先生却听得非常认真,不仅从教学的角度提出一些改进建议,而且还能从听讲学生的角度,指出哪里深了、哪里还不足。 先生总是说,人的潜力需要不断挖掘,通过压担子的方式,能够让年轻人快速成长起来。我博士刚毕业,留校任教,在学术上只能算是刚刚入门,先生就让我承担起《当代中国丛书·城市建设卷》的编写任务。这部丛书在当时就是一个重大项目,每一卷的主编都是已经有一定建树的学者,我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诚惶诚恐…… 这件事秦少彬差不多是全程目击者,当时韩其松的工作强度之巨大,开编审会议时的处境之惨烈,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然而,这本书的编写工作,直接奠定了韩其松在城市研究领域的地位,也算是有所回报。他正看得兴致勃勃,就听到韩其松不耐烦的声音:“你一大早就没事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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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彬举手表白:“有,有事,我就是来问问,师兄早饭想吃什么。” 韩其松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屏幕:“随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走开点,别看着我。” 秦少彬不由暗笑。他和韩其松一样清楚,行文至此,不得不牵扯到一些回味令人尴尬的往事。韩其松这个样子,大约也是在犹豫曲笔回避的问题。 韩其松的确颇为纠结。这件事情说起来,虽然算不得家丑,但于他和秦少彬都是大大的不利,实在令人尴尬。韩其松在业界一向以自律极严闻名,偶尔披露自己的黑历史,倒也没什么。但是毕竟涉及秦少彬的部分,他也不好擅自做主。当然,虽然秦少彬就在他旁边,但若就这种事直接当面征求意见,也实在难以启齿。 三十年前。国史发生了一次重大转折,各领域的科研工作纷纷恢复。经过长久的乱局,国史编纂的需求前所未有的强烈。 中央国大当代所便联合帝都的其他几家当代研究单位,承担了当代中国丛书的编纂工作。帝都形势所在,国史和当代社会研究单位很多,而其中以中央国大当代所规模为最,自然成为牵头单位,苏云桐又是此领域当之无愧的泰斗,顺理成章担任首席专家。因此,两月一次的编纂例会,就在中央国大文科楼的会议室,苏云桐的主持下进行。 这套丛书的编纂工作,可谓规模宏大、旷日持久。苏云桐学术生涯的最后二十年,基本上都耗在里面。韩其松学术生涯的最初十年,也基本上都耗在里面。 韩其松为苏云桐写纪念文章,这一节断然绕不过去。然而具体的工作过于艰苦,韩其松真是万般不愿回忆。倒是其中穿插着的零零散散的轶事,不经意地涌上心头。 仿佛也是春暮的光景,中央国大里杨树落絮的季节。韩其松第一次在编纂例会汇报城市建设卷的进展。他年轻,而且年轻,而且年轻,自然被当作炮轰的对象,被一群老头子喷得找不着北。 最过分的是,苏云桐竟然坐视不理、见死不救,任由韩其松被各种自相矛盾的意见砸得满头包,才在大家都说累了的时候,宣布进入下一项议程,不忘对韩其松补上一刀:“大家的意见都记下来没有?回去好好整理,下次汇报要有改进。” 纵然韩其松自以为脸皮已经够厚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委屈的。平心而论,老头子们的批评,有一些是可取的,他也能虚心接受,但另一些,就完全是找茬。有些所谓的专家就是会有种奇怪心态,仿佛不否定别人就不体现他水平高一样。韩其松虽然深通人情,临到自己头上,却仍然不免难受,后面的会自然无心细听。好不容易挨到散会,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帮苏云桐打理杂务,而是先上楼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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