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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故吾安之(父子兄弟)[第14页] |
作者:青鱼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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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五) 总该是几分斜雨几分愁,看着窗外秋雨绵绵,敲打着小院淅淅沥沥,我倒是想起在国公府里我那东风小阁,合该在家里我大概是懒得上朝,一个独处温酒听雨抚琴焚香,不然就是泼墨挥舞笔走龙蛇,再不济也是临窗听雨手握经卷,总也不会是如今看着账本一个头两个大。 “齐明是觉得本官瞎还是觉得本官傻?”我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语,不觉力道大了,砸了手里的茶杯,警觉一声瓷器落地脆声,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如今根基不稳,我竟然左右拿捏不了他。 深秋不日近冬,今年又是逢五年回京述职,虽然我走马上任满打满算不过四月,但是前任老大人的是非功绩总该给朝廷看个明白。擅自通外商本来就是先斩后奏,遍览史书此事大致是前无古人,我也该给淳于恕一个交代。 一想起这个更加头疼,阿金太会办事,如今不过半月居然已经谈了三笔生意,拿了人家的订金,茶厂却刚刚立起来,都是陈年的茶叶,况且远远不到订单那么多,只好留至明年。这一般喧闹,不曾想闹得沸沸扬扬,我还就寻思着怎么就没拿到淳于恕的一纸斥责。 暴风雨前愈宁静,王家村阿奶如此言语,不无道理。 “少爷,您怎么不吃饭?”石莲子进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我看着案前发凉的饭食叹道:“气饱了。” 提笔梳理几年来的账目,还真是乱七八糟。 石莲子摇了摇头收拾好饭食:“少爷如今要的是积攒人心,来日方长,输赢尚未可知。”我搁下笔道:“我何尝不知?可如今他齐明实在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我猜这齐家怕是要变天了。” “不说齐家,三年五载的,这朝廷也要变天了。”石莲子叹一口气,道:“我听譬之说陛下阳寿不远。” “闭嘴吧,你该知道这府里有鬼。”我摇头道,老皇帝如何我怎么管得着,这是淳于恕的事情,我一介臣子 管不得也不敢管。何况这刺史府还不知道埋着多少人的鬼,等我收拾干净了,再放言不迟。 接下来的时日里,我断断续续的以各种名义遣散好几批奴仆,然后将刺史府一改再改,变成了一座三进的小小房院,张全虽然似乎很有意见但是低头不言,对我的命令都一切照办。 微也跟踪了他三四天都没有什么异常。 可惜我这人还真直觉上不怎么相信他。 两月时光转瞬即逝,不觉换上了隆冬厚衣,一日张全问我,过节各物何日筹办,我看着屋外不会飘雪的院子,突觉心里缺了一块,我笑了笑,道:“全叔,不必大加操办,今年我回京城过。” “这……”他迟疑了一下,我转眼道:“长这么大甚少离家,父亲三封家书催着回家也罢,如今又是逢五述职,该回去一趟。” “少爷……”他似乎挣扎了一下,才抬眼看我,很纠结最后道:“京城一定小心,西口郡守已经先一步回京了……” 我惊讶于他的消息,我派人盯了三日都没有消息的人,为何独独他有消息?眯起眼思索,便看他惊慌解释:“小儿确实在西口郡守座下做事,但这是小老儿无意听闻的……” “全叔……”我皱起眉头道:“是顾桉苛责于您?还是手下不长眼的欺负了您?怎么如此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好一般安抚过后,才着手准备行程。 只不过,此番回京,倒是不免事多。 ———————————— 十来日奔忙,到了西京郊处,石莲子放下台凳,我步向白雪皑皑的小山处,居然油然而生一股久违了的雪国山河的感觉。 今日是十二月廿五,我娘的忌日,行三里地,到娘亲坟前,我洒酒撩袍而跪,正正经经叩三个头,轻轻道:“娘,桉儿又来了。” “娘想不想桉儿?”磨朱砂,提朱红为母亲描碑,好似为她画鬓,道:“桉儿如今很出息了,做了一州之长,可是还不够。桉儿知道,娘只希望桉儿平安,可是悲寒疾苦中娘亲都不曾短了桉儿用度,不出人头地让娘长脸,桉儿怎么对得起娘?” “爹爹向来严厉,娘是知道的,”我搁下笔,又斟满一杯酒,拱手洒落尘,接着道:“桉儿时常调皮,爹爹板子向来不留情,可种种都是为了桉儿好,娘不要担心。” “桉儿很好,娘真的什么都不要担心,娘要是想桉儿了……”忍不住两行泪落:“就来看看桉儿吧,是风是雨,入画入梦,桉儿都好……” 突然一阵风轻然拂过,柔和得不像冬日冷冽,我再磕三个头,忍不住嘴边笑和眼角泪,道:“桉儿走了,待离京那天再来拜别您……” ——————————— |
第八十八章(六) 待我到国公府时,管家老伯告诉我顾筠博还未回来,让我先回东风小阁休息,我自然闲不住,在东苑门口看梅花,上跃枝桠,摘下三两枝红梅,管家老伯奉着给顾筠博回来的衣物,抬头看我卧在树上,惊道:“三少爷!如何这么大了还调皮?快下来!一会老爷回来看见了可不好了!” “老伯莫急~”我往上再攀两步:“桉儿看梅花开的好,打算折几枝给父亲插房里那青花戏鱼瓶。” “那为父还要谢谢你一片孝心吗?”顾筠博声音自院门外传来,我转头看见顾筠博一身紫色官袍,飞鱼带绶,板着脸十分严肃,我依着树干,嘿嘿朝他笑道:“爹,桉儿这不是看见院里的梅花开得真好嘛。”顾筠博终于还是憋不住笑着对身后的老伯道:“这小子……” “快下来吧!”顾筠博摇了摇头,道。 我抓着三把梅花,跳下树,顾筠博接过梅花:“为父还以为你出门在外是要长大些。” “桉儿再怎么样不也还是您眼里的孩子?”我笑着跟在顾筠博身边。 “泽州顺利吗?”顾筠博推开门,问道。 我沉吟了一下,扬起脸微笑道:“爹不是都知道了?我如今是事多的很。” “你打算怎么交代?”顾筠博一边伸着手我伺候着他穿衣服,一边问道。我打好腰间的穗子,听他发问,我道:“孩儿已经想好说辞了,爹莫担忧。” “……”顾筠博还打算说什么时,管家老伯就来通报,太子府来人传唤。 “殿下还真是急……”我站起来,对着顾筠博笑道:“桉儿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爹先用吧,不必等桉儿了。” 换一身衣服,登车直驱太子府。 引到偏厅处,就听见一声怒喝,“看看你干的好事!”淳于恕可以说是怒不可遏,我还没拱手行礼就先发制人。我看他那么生气,骤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犹豫的时候,他如雷般呵斥道:“跪下!” “给孤解释解释!”淳于恕盛怒之下劈头盖脸甩在我面前好几本奏疏。 淳于恕一脸阴鸷道:“你倒是命好的很!御史大夫是你父亲,所以扣下了关于你的弹劾!但是不巧的是总有那么些流言蜚语上达天听!” “臣……”我俯身在地,没胆子捡起奏疏,也没胆子嬉皮笑脸说出那套说辞,只能跪在地上,半天一个臣字再没有第二句言语。 “你好歹与孤商量,总不至于今日孤在父皇面前什么都不知道还强作清楚,”淳于恕颓然道:“如今你最好給孤一个说辞,你的部下可是拼了老命都要告发你通外叛国。” “叛国?”我轻笑抬眼,道:“你信吗?” “我自然不信!”淳于恕腾的站起来,呵斥道:“可我的不信,有用吗?主事人不是孤,孤做不得决定!” “殿下信我就够了,”我点了点头,道:“请殿下帮顾桉准备纸笔,臣边写奏疏边同殿下说明此事原由。” “……”淳于恕瞪了我一眼,愤然道:“起来!” 蘸墨一笔一划书小楷,将我早已准备好的话说给淳于恕听,可以明显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敛起来的愤怒焦急的气息。 “所以你觉得没有大问题还能谋取商机?”淳于恕依靠在案前,我俯着身,写的认真,听他话语,我点了点头,道:“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你想没想过人家会不会直接攻打咱们?”淳于恕发问道,但是此刻早已趋于平静。 我抬眼转头看他:“想过,所以我们必须强大的水军,江东水军向来骁勇,我也想在泽州发展。” “胡闹,这有拥兵之嫌!”淳于恕拍桌反驳我,不可置否,一个州有钱也罢还想要兵权?这基本上叫做造反。 我道:“殿下,臣不敢。子正没有一句话要兵权,只是想将江东水军设一部在我泽州,调兵遣将不属于子正的权利。” “你的意思,让别人和你分治泽州。”淳于恕沉吟道。我点了点头,不错,这一步必须这么走,一则消除皇帝百官的怀疑,二则保护泽州。两人分治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不是齐家党私就好。而这些东西,淳于恕当然会帮我想好。淳于恕思考了一下,我俯身继续写着,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双手奉上“烦请殿下过目。”我低眉敛目道。 淳于恕夺过之后扫了两三眼,收好之后:“屡屡先斩后奏,别以为孤真的不会罚你。” “顾桉不敢,”我施施然一笑,他要是真的会发作我,现在我也不会还站在他面前了。 他摇了摇头,道:“去吃点好吃的吧,一会跟我进宫见父皇。” “这么快?不应该是明日朝会?”按理来说总是不该啊,哪有臣子日暮还觐见的?淳于恕一指头敲过来:“还明日?明日你可还来得及?!” “……”我总感觉入宫肯定没什么好事,据说老皇帝特别不喜欢顾林,因为在淳于恕心里顾林极为重要,所以顾林加冠的时候,他赐了一个字为“有鹤”有鹤在林,无非闲云野鹤之意,也是顾林为什么不能参加科考,一直都是太子宫臣的原因,这次说不定老皇帝要记恨上我了。 ———————————— |
好几天没有更了感觉对不起你萌 但是我个树还是喜欢你们和我聊聊剧情吐吐槽 |
我要立一个flag |
我今天要三更 |
为什么删掉?因为我发现一起发比较爽 |
第八十九章(一) 勤政殿里灯火通明,淳于恕入内呈辞,我被留在殿外等候。 如今我也不甚明白什么叫做静候于此。据淳于恕进去也已经两刻钟有余,皇帝身边的温公公笑眯眯的陪着我,我心里总是急,可还能怎么样? “刺史大人,”温公公突然开口道:“不必太担心,陛下终归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我朝他拱手道:“多谢温伯。” “奴才倒是觉得,刺史大人后生可畏。”温公公平日里圆滑的很,一般都不加评论朝堂之事,怎么今日这么奇怪?我垂眸道:“温伯…父亲大人今日在府里还大发雷霆呢,我刚刚回府,就挨了一通狠骂。”当然是信口混说,但是这么一句话,带过一句后生可畏足以证明顾府和我的主意没什么关系和顾府主事人中规中矩。 若是老皇帝怪罪什么,那我一个人担下也就罢了。 “子正,进来吧。”淳于恕打开半边门扉,我抬眼看去,挺完整的一个人,五官周正,大概没为难他。我在想什么,现在的淳于恕哪里还会让人为难?淳于恕跟我说过,天家无父子,骨肉亲情不如能干会守江山。 我轻轻颔首进去,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皇帝,撩袍叩首,声呼万岁。 “东宫都跟我说完了,”皇帝一身黄披风,斜靠在椅子上,语带着漫不经心:“顾卿倒是很会教儿子嘛。” “陛下,”我伏着身子,轻轻道:“父亲大人自来家教甚严,可今日之事,家严只字不知情。” “这么说,都是你一个人的心思?”不愧是坐在龙椅上数十年的人,他的漫不经心里都透着几分凌厉,我不敢抬头,虽然没有同他接触,但是他的阴辣耳熟能详,埋着头一句:“是。” “那这么说,出了岔子,也是你一人承担?”原来在这等着我,淳于恕急声道一句父皇,却也没法制止皇帝对我的算计,我抬眼看高座上人,坚定道:“是。” “三年,”老皇帝竖着三根手指,道:“三年后,朕不希望泽州再找朝廷要补给粮。” 狡猾的老东西,我心里暗暗骂道,多少人数十年都搞不定的泽州,居然要小爷三年搞定?可虽然我有想法,如果没有朝廷给的特权,我还真实施不下去。如果一点政绩都没有的话,我永远都是太子的附属,那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丝话语权? 权衡再三,也确实退无可退。 当下回皇帝一句:“是,臣遵旨。” “陛下,臣还有事望陛下裁断。”我伏着身子,低眉顺目道:“按我朝律法,以下犯上,污蔑上级,不知该……” “减奉贬官,情节严重者罢职永不录用。”皇帝陛下声音里透着不解,我偷偷勾起一个笑容:“臣请陛下圣裁,西口郡守齐明信口雌黄,污蔑臣叛国通外,臣不敢贤明自居,但寸心为民生社稷,此臣若非天之眷顾,殿下知实情,得以面见圣上,恐怕如今将遭灭顶之灾,臣心冤枉,不敢委屈,只求陛下圣裁!”我自然不会留齐明在我手下作妖,让你给我设套,我也在这等着你呐! “顾卿果然教了个好儿子!”皇帝愣了一下,突然展眉笑道:“不处置齐明,朝野上下你便得朕委屈了臣子,臣子却不敢抱怨,战战兢兢之美名,齐明日后必然不敢明目张胆。处置了齐明,你则高枕无忧……子正啊,你让朕不敢相信你只有二十岁。” “后生可畏啊……”皇帝顿了一下,叹道。 我跪直身子,讨巧笑道:“陛下,这句夸奖顾桉不敢当,陛下要是非要夸臣,不如传道口谕到父亲大人那吧,省得回府父亲大人又要板子上身。” 虽然顾筠博不想打我,但是我在泽州那么大胆的架势,估计为了什么都要揍我一顿给那些世家大族的老东西看看,虽然国法治不了我,可要是大家都这么大胆,那还不乱套了? 特别是我面前这个老皇帝, 我想全京都最想让我屁股开花的估计就是他了。 “你既知道自己调皮大胆,也该知道头上祖宗家法悬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淳于恕笑着打岔,给不予多话的皇帝台阶下。 我瘪了瘪嘴,无奈道:“是,臣不敢了。” “起来吧,看你委屈的,”皇帝突然笑道:“依了你了,朕这就给顾卿求个情,饶了你得了。” “多谢陛下。”这种时候,自然还是喜极望外,叩首告退,礼数周全,逃之夭夭。 ***** “子正,”淳于恕曾经对我说道:“你的性子,确实比有鹤适合呆在朝堂。” |
二更 —————— 第八十九章(二) 果然我还是喜欢北国下雪的冬天,喜欢满树红梅傲骨嶙峋,喜欢穿山游廊画作墨香。在我日后呆在南地泽州数年里最思念的就是北国风景。 “东风小阁暖炉可够?”顾筠博开头第一句话,不是责怪我在宫里的胆大妄为,而是询问我昨晚是否暖和。我扰头一笑:“爹,再多就可以蒸番薯了。” “听石莲子说你常常忘记,在泽州也要记得添着,你腿上旧伤,千万不能随意。”顾筠博对我的笑总是不怎么报以笑容,只是轻轻道。 我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他桌案上满满的弹劾,我扫过一眼,心下了然,跪下道:“桉儿谢爹爹爱护。” “起来吧,”顾筠博估计是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苦笑道:“为父头一次徇私枉法,可算是因了你这前世债。”我以为他要板着脸教训两句,没想到他却是不明所以一句:“桉儿,你要争气。” “刺史在旁人看来,或许已经很高了,但是还不够,桉儿。”顾筠博很少很少这样和我说话,他常常是逼着我迫着我向上去爬。 后来我也习惯了多留一份心思,少了少年人莽撞。 “切记,齐家一事,如今你整不来,不如拖。”顾筠博如是道:“你是少年儿郎,齐盐道使却七十有余,天道好轮回,你拖的过。” “爹知道,你心里不甘,但是为人为官,首先要生存其次才能谈顺心。”顾筠博招手唤我过去,刚一挨近,他就伸手在我肩上一拍,眼内尽是忧虑,道:“可惜你生错了娘胎啊,要是你生在正室肚子里,我何苦于如今。” “爹,瞧您说的,大哥人中骐骥,桉儿不敢相比。”我一听此言端倪,敛眉道:“爹也多相信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罢。” “他如今可怕这家里怕的很!早早请命去了地方县,过年居然一封繁忙托辞,不回来了。”顾筠博一提起顾林居然生这么大气,我吓得跪在地上,不敢火上浇油,却也实在不愿苟同顾筠博的话。其实顾筠博只是不细想顾林为何与他离心,否则脚趾头都想得出来的原因还要我挑明? 见我跪下,顾筠博一下子敛了火气,但还是没好气的唤我起来,我斟酌再三,道:“爹,我去看看嫂子吧。” “你自来与安予关系好,你且去吧。”顾筠博摆了摆手,我自然不会在这讨没趣,告退之后就要走。 “等等,”顾筠博唤住脚步,我回首躬身,他默了一下,道:“有空去看看你娘吧。” “嗯,桉儿知道。”我一揖到底,接着道:“廿五那日,是娘忌日,桉儿来不及向爹说明,私自已经拜会过了。”顾筠博沉默,自说到顾林一事,气氛压抑的吓人,我想了想实在不想呆在,便道:“爹若无其他吩咐,孩儿就去看看嫂嫂了。” ——“去吧。” —————————————— 杜兰轩向来清静,如今倒是寂寥。 大嫂不施粉黛,卧在床上。 我坐在床前小几上,看她虚弱无力模样,顿然不知该痛骂她好还是该同情她好。本来兴许还要嘲讽她报应不爽,如今却连一句嫂嫂可好的问候都哽咽不能语。 “三弟啊……”倒是她先开的口,屏退了下人,只说要跟我谈几句体己话,我静静听着她平静到不平常的言语。 “嫂嫂深爱大哥我知道。”我递过绢子对她道:“只不过嫂嫂太心急。”我顿了一下,看她默然的眼泪,接着道:“如今大哥心全不在家里,实在伤父亲心肝,嫂嫂也知那庶子生在乡野,大哥如今多子难矣,既然嫂嫂无子,小儿无母,你们岂非天造地设?” “我何尝不如此想过?只怕非亲子日后离心啊……”又是默默流泪,手指绞着绢子。 我沉默一会,道:“嫂嫂,若是既有嫡母又有庶母,如我当年,自然与庶母亲昵些,可若是嫂嫂全心带大,又怎么怕母子离心?”看她眼睛迷离,去接着道:“世家大族,从来尊嫡母,你向父亲请,抚养大哥在外小儿,一来给如今满脑子死脑筋的大哥台阶下,二来好生将养也挽回了大哥。待日后大哥若是大好,也至少举案齐眉不生分。” “时候不早了,嫂嫂好好养身子吧,”我站起来,朝她拱手道:“小弟先告退了。” “灵儿明日来看我,你若是想见她……”霍安予话音未落,我摇了摇头,打断道:“天涯陌路,还是不必了。” 淳于恕说得对,我不知道身后有多少眼睛看着我,就绝对不能一己私欲连累霍灵。 |
三更 —————— 第八十九章(三) 照例我闲着没事干,寻思着带着譬之的新发现去找淳于恕敲诈一笔,譬之信誓旦旦说自己这个发现完全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向来我便是这样一个随意的人。 “说吧,多少钱?”淳于恕压根不等我叙述完神奇,直截了当。 我当下一个尴尬,虽然我是来敲诈他的没错,但是他这么坦诚我倒是良心不安一下,斟酌着好一会。扬起一个笑容:“诶~殿下瞧您说的~这好东西自然是要给朝廷的嘛~这点觉悟顾桉还是有的。” 我很有预感要我真的要价,都不必漫天要价,淳于恕一定会抽我。看他了然于胸,胸有成竹,竹林三友,友……啊不好意思跑题了,我就知道他小气吧啦的才不会给我钱。 “真不要钱?”当然,他私底下叫我小财迷我又不是不知道,看他些许惊愕,半分讶异,我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钱哪有命重要? “嗯~那朝廷也不能亏待你对不对?”淳于恕好整以暇,懒懒道。这种天杀的虚伪,标准回话应该是低眉顺眼一句“臣本分。”可惜我顾子正才不是一个标准无个性的文人,我挂上讨好一笑,摇了摇头:“子正斗胆,要几个会挑染缫丝的师傅。”看淳于恕一脸茫然,我转了转眼珠子,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几样宫里新奇的花样~殿下的墨宝那就更好了……” “你的茶厂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你还要搞丝织?”淳于恕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这是要孤给你特权啊?”宫里的花样哪里能随便来的?但是我这完全亏本买卖好不好,止血药可以减少军费,养伤员养军事招新人不要钱啊?就要你这点东西都不给,淳于恕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我摊手无奈道:“你看,还不是你亲爹为难我,业障果报,看开点就好啦~” “小桉子,你这是卸磨杀驴,譬之都还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给你譬之,你能发现好东西?”淳于恕被我一浑说气乐了,道。 “是是是,那还是要谢谢殿下慷慨~”我弯腰作揖,直起身子,伸手道:“你不给我可就把譬之带走了啊~” “譬之——”淳于恕拉长了声音,板着脸。 我护住譬之,笑眯眯的道:“诶~殿下,您自己说的,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譬之是我的人,您自己金口玉言,不该反悔吧?” “……”淳于恕看着我,阴晴不定,我离他五步远,不在他攻击范围内,他沉默好一会,泄气道:“至于吗?寸步不让的?给你就是了。” “多谢殿下啦~以后泽州还要仰仗殿下了~”我拱手笑道,挥手让譬之把小罐子给他。 “得了吧,”淳于恕接过打开,闻一股清香,没好气道:“你也没少拿着孤的名头坑蒙拐骗。” “臣哪敢啊……”我哈哈一笑,拿着几位宫里匠人的匠籍和好几个漂亮的花样就走了。 譬之跟在我身后哧哧笑,我轻笑斥道:“疯魔了不是?” 恰好出了宫门,他捧腹哈哈大笑,道:“我在暗卫十多年,殿下向来如神佛一般,如今少爷让譬之长眼了,还有人敢这么和殿下闹。” 我垂下眼帘,笑道:“没什么。”只不过仗着他宠信我罢了。 —————————— 春节十来日光景一下子居然就过完了,我也到了离京那天。顾筠博没有来送我,倒是淳于恕又给我一大箱当下最时髦的新款衣服。别人不知道的怕是觉得他一国太子,私下里是做衣料生意的。自他之前喜得麟儿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一扫阴鸷。 我摇了摇头,对着向来爱美的石莲子和譬之两个活宝道:“喜欢收着,反正到了泽州,我也穿不得。本官可不想叫人再误认为纨绔子弟。”这两人开始了抢衣服年度大戏,微也这个万年无表情的居然看着呵呵笑了一声。 “哎——”我望着天叹道。 “少爷何故叹气?”微也早已敛起表情,一脸生冷对我询问道。 我朝他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果然是新年新气象啊。” 今年没见大哥,也不知道他可还好,不过他的能力没得怀疑,就是为人处世太过耿直。 和娘亲告别的时候,倒突发的不舍得走。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亲要是还活着,肯定不舍得孩儿走。”我跪在母亲坟前,轻轻道:“娘,桉儿必须走,等孩儿回来,一定请爹给娘一个正经的名分。” |
有人相信我今天会更文吗? |
我需要信?! |
第八十九章(四) 顾刺史至泽州,仅仅不过五年时日,却让泽州翻天覆地。十里繁华商道,碧瓦红墙的酒肆,挂着灯笼的小摊,在泽州处处可见。 “咱们的顾刺史啊!那是上天赐给咱泽州人民的宝贝啊!”一斌文苑里说书人拍一把快板,道:“那大泽边成片的杂草,大人晒成干,卖给蛮子,都是上好的香料!” “把茶营抢回来,又不跟济州争夺,嘿!直接卖给外邦人!一斤一黄金的价格!济州那叫一个眼红啊!可是济州郑大人有多蛮横咱都知道,你说他怎么就不闹呢?”说书人抿一口茶,砸吧嘴道:“话说当日,郑刺史直奔顾子正府,气势汹汹兴师问罪之态。”他有模有样的站起来,端着茶道:“咱们少年英才的顾刺史的就这么端着茶,道了一句,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事想与你商榷呢。” “郑刺史气呼呼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咱顾刺史……”说书人毕竟以口技为养家,呼呼啦啦好一段凶险万分的两州刺史论战。 引堂下四围看客纷纷叫好。 “看来你被传得很神嘛。”二楼两位独独不鼓掌的青年,自顾自的品茶,一位声音较低,半银具覆面,虽然穿着平时的衣物,但是坐姿呆板,束口箭袖,一看就是行伍之人。 对面的青年,一袭淡紫纹月外袍,内衬月白青松衫,腰间配鱼符,敛眉品茶,嘶一口笑道:“今年的新茶还真是不错。” “你知道朝廷怎么传你的么?”银面青年看着他将目光投向楼下说书人处,似乎真的在认真的听说书,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心根本就不在那神乎其神的故事里。银面按住他有一搭没一搭敲打桌面的手:“子正有惊天之才。” “哈……”年至二十五的顾子正,虽不似当年的那份稚气,但傲气确实散不去的,他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漫不经心的回首:“我还以为会比在泽州老百姓口里天赐宝贝还要夸张。” “开南域销香草,通大洋茶比金,造六渠通三郡,制绸衣泽云锦,三表哥,你还能再夸张点么?”银面青年无奈一笑,接着又道:“为此,陛下还特意赐了你母亲诰命,可你倒好,连自己亲娘迁坟你都不回去!”杨洁自半边脸伤了之后,一直带着银面具,如今提起他人们第一反应就是银修罗杨子清。 “这不是那年发了洪涝,我忙着修水渠。”顾桉无奈道:“我何尝不想回去?那可是我亲娘。” “知道了,陛下还夸你来着。”杨洁挤弄着他的小眼睛道:“夸你奸商。” 如今,朝廷局势自淳于恕登基以来十分明朗。五年时日里,日日夜夜操心的泽州在子正眼里无异于亲子一般,何况当年为母亲许诺的也已经完成,心中生的,自然是情愿守一方水土而已的心思。 “如此……”顾子正轻轻笑道:“多谢夸奖了。” 杨洁对着顾桉正色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顾桉话尾带着一丝玩味。 杨洁看着目光一直在说书人身上的顾子正,道:“五年了,你年年以公务繁忙,拒绝回京,舅舅……”顾子正将眼光投向杨洁,轻轻问道:“爹还好吗?” “你还是想想怎么回舅舅为什么不回去吧!”杨洁无奈道:“五年,除了书信什么都没有……” “每一年都是迫不得己……”顾子正回转眼底的流光,轻笑道:“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沉默一会,又抬头道:“大哥呢?大哥还好吗?” “……”杨洁沉默了一下:“官至左相,天子座下第一人。”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顾子正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你想问什么?”杨洁失笑装做不懂的模样道:“你如此好奇,不如回去看看。” “子清,我来泽州之后,就越来越不喜欢京城。”这句话,大概是顾桉整个下午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透着不尽的疲惫。 杨洁杨子清按着顾桉的手,道:“如今先皇仙去,新皇登基,你告病避过回京参加登基大典就算了,可如今用人之际,你以为他会让你在泽州养老?” ———————————— 此言在理,但是我不服。 “我好歹是你兄长,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缓了好大一口气,挣脱不开这王八蛋的铁爪,只能拿比他大几个月来吓唬他。没想到小王八蛋就是小王八蛋啊,居然一句“臣也是奉旨行事,多有得罪,还请兄长饶恕。”冠冕堂皇。 我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噎着道:“奉谁的旨?你以为陛下是那种人吗?” “三哥,这就是你不了解陛下了,”杨洁很认真边把我塞上马车边道:“陛下原话是,若有反抗,直接捆了。” “!!!”我坐在马车上,骂了句:“娘匹希,还真是卸磨杀驴!我好歹是功臣!” “三表哥,谁让你为了不回去烤了陛下送信的鸽子呢?”杨洁眼带无奈,道:“你烤了就烤了,还做诗一首赞扬鸽子的美味。陛下当日听闻的时候的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凝神看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敢烤孤的鸽子,看回来孤不收拾你。”杨洁有模有样的学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估计黑如锅底的脸色补充说明了一句:“原话。” |
接上—— “敢烤孤的鸽子,看回来孤不收拾你。”杨洁有模有样的学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估计黑如锅底的脸色补充说明了一句:“原话。” 贴心的淳于恕不仅叫杨洁把我架回去,还已经帮我收拾好行李了。我看着收拾好的行礼,却是止住了脚步:“子清,我还不能走。” “哥,你别给我反悔啊!”杨洁就怕我跑了,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我摇了摇头:“走之前,我要查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杨洁如是问。 我看向西口郡,那个遍地茶肆的富贵之地:“青姥峰茶厂。” “什么?!”杨洁不可置信,道:“那是你发迹的地方!你打算自毁根本?!” “五年了子清,”我轻轻道:“老鼠都养肥了。” “你知道查下去会怎么样吗?!新官即将上任,所有人都觉得泽州这块肥差,你这是要得罪别人啊!”杨洁焦急我懂,他内心必然在骂我一意孤行,我摇了摇头:“我知道,子清,可是你相信我,他们不会怪我,反而会感谢我。” 杨洁摇了摇头,更加不可置信:“我只知道你回去一定会被陛下责骂。” —————————— |
子正:??? |
今天的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我劝你们也不要相信我了 |
第九十章(一) 有一句话叫做少年不知俗世艰,把酒踏歌咏轻狂。 杨子清把这句话送给我的时候,我还真感叹,这猴崽子真是没把我当兄长来看,当真轻狂。 我这把年纪的人了,还当我少年儿郎?我都二十有五了,要结婚早的,早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知我不喜聒噪,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可就是这杨子清,五年不见,话唠许多,从南宫家四小姐母丧守孝期满,见顾家迟迟不下聘,老大不小了,赶忙寻一个好人家到淳于恕又纳了六位美人,李皇后又给他生了两位小公主这么些八卦事宜家长里短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我说子清——”我掏了掏耳朵:“你稍稍闭个嘴吧!回京城后,有你说的。” “三表哥,不日就到了,咱们是先去宫里还是先回府啊。”杨子清嗅了嗅身上气味:“我感觉有味了。” “回去先换衣服吧,这会陛下好几条罪名等着我,再来一个大不敬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懒懒伸了个腰:“又困了。” “你要是真的怕陛下,还要临走搞出这么大一个窟窿?”杨子清向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挤了挤眼睛对我道:“要我说,你这就是作啊!” “……”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朝着他笑眯眯道:“多谢夸奖。” —————— 沐浴更衣完毕,譬之奉上我刺史官服,我触及这身衣服却是收回了手,想必我这辈子不出意外都很难再穿上这身衣服了。我摇了摇头:“今天见陛下,不能穿官服。” “少爷?”譬之明显不解,可跟着我的人,还不懂我的心思?半息之后他勾起一个了然的笑意:“小的明白了。那穿那个紫色的可好?” 我扫过托盘里另一件常服,我笑了笑:“不,我穿那件绯色的。” 既然按照淳于恕习性,我是躲不过一场惩治。 那不穿官服,是不让淳于恕拿国法惩治我,而绯色与官服相近,存八分敬意,这是我的小心思。 自然不只是我离任时扰乱了青姥峰茶厂的财政,虽然肃清了一些中间克扣过多的肥老鼠,却让青姥峰茶厂赶不上季度的茶叶炒制。我的前科种种,这五年他倒是书信常常敲打,只不过我次次当做耳旁风罢了。我也知道他能忍到现在,大概是已经非要治我不可了。 “少爷,勤政殿的温公公亲自来了。”石莲子在门口通报道。 “仔细伺候着,”我系好最后一个玉佩:“不可怠慢。” ——“是” 温公公,五年不见,他还是面若桃花,本来喝着茶,见我过来,边搁下茶站起来,边道:“见过刺史大人了。” “温伯客气,”我快步上前,伸手虚扶一把:“顾桉赶了十来日的路,风尘仆仆,觉着如此去见陛下实在不好,所以自作主张回府梳洗,怠慢了温伯,望温伯多赎罪。” “陛下说了,知道大人自来喜爱干净,嘱咐奴才估摸着时候来……”温公公笑呵呵道:“那就随奴才去吧?” ———————— 勤政殿偏殿 五年前和五年后,除了氛围不大一样之外,倒是没什么区别,金碧辉煌照旧,桃衣窄袖也照旧。 温公公为难从门外进来,道:“陛下如今繁忙,让大人去里屋书房稍候。” 这个稍候我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里边可是大有文章,火急火燎叫我入宫,可却搪塞一句稍候,地点又那么耐人寻味,鬼才信叫我去书房是要我好茶好点心伺候着看点闲书打发时间。 我躬了躬身,道:“烦请温伯引路……” “奴才还要去陛下跟前伺候,大人先随意。”温公公这个人精哪里会看不出来淳于恕要敲打我的意图,为了避免尴尬退避三舍惶恐不及。 我点了点头,道一句温伯自去忙。然后扫一遍书房,两旁高高的书架,除了书案画卷还有一把太师椅之外连个坐具都没有,我自然不会觉得太师椅是给我坐的,于是我敛了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口正正经经的垂首站好。 ———————————— 我都默背完第十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才听见门支呀一声被打开的声音,淳于恕的声音好像染了一层不可质疑的威严,只听他道:“朕就知道,你向来不亏待自己。” “……”我确实想到淳于恕罚跪的可能性,但是我选择性的略过。现今却是如三岁稚子一般的不安,脚酸痛的厉害,倒还没形成乖巧的印象。 “怎么?出去五年,脑子都没了?”淳于恕倒也没那么生气,就是咸淡难辨边说边踱步到太师椅前座下,支着下巴,看着我:“不会叫人?” “…………”我缓缓的屈膝跪下:“臣,叩见陛下。” “确实该叩见,”淳于恕没让我起来,他道:“朕登基的时候,你以病了推脱,这一叩你欠朕的。” “臣知罪……”我下意思来一句官场套话。 “别——”淳于恕出言制止了我,他扯着一个也不知道是怒极反笑还是如何的表情,道:“子正,你的一条一条,今天咱们慢慢算。” ———————————— 淳于恕不是精分啦!! 嘛!子正五年作的死有点多! |
感觉现在敲锣打鼓也不会有人了 那沙发就我自己了 |
没有文的一天好寂寞啊 怎么大家都不更文 |
哭唧唧 我想要文嘛 |
我资道你萌一定劝我自己写咯 但是 自己写哪有看的爽 啊心好累 算了 再去看全职高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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