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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故人酒(古风)[第4页]

作者:抚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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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举办家宴,上至天子下至各路亲王齐聚一堂,只谈家事不论国事,一派歌舞升平其乐融融,谈笑间席上之人多多少少都染了几分醉意,许青寒也不例外。
卫钧候在殿外,等来了由小黄门通禀后引来的许青寒。只见许青寒面色微红,眼神迷蒙,连路都走不太直,卫钧不由担心他能不能在这种状态下处理好沈辞的事了。
许青寒软绵绵的靠在红漆柱上问,“什么事?”
卫钧跪下回道,“王爷,是沈辞出事了。”
“谁?”
“沈辞!”
许青寒蹲下身子捧了几捧荷花池中的池水从头顶浇下去,迫使自己的神智从醉酒中回还,冷冷的命令道,“说,什么事。”
许青寒起身离席许久未归,皇上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预感不妙。果然许青寒回来时湿淋淋的略显狼狈,神色冰冷疏离,他出去以后知道了什么皇上便心知肚明了。
许青寒难得还保有几分理智,攥拳立在皇上面前压抑着情绪道,“皇兄借一步说话。”
兄弟二人不动声色的行至殿后僻静处,许青寒几步抢在皇上身前直视他道,“皇兄,二十多年来您对我宠爱有加,未曾有过丁点斥责打骂,因此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何为长兄如父、君恩浩荡。我铭感在心,对您同样爱戴敬重,您要求的事我都竭尽全力去做,您让我娶妻我便言听计从的娶了卫冰清,这五年对她相敬如宾,即使我根本不喜欢她。”
“从小到大我违背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沈辞在一起。我们知道这见不得光,他也从不恃宠而骄要求地位身份,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小小的侍卫一做就是十年。皇兄,我们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您就不能成全弟弟吗?”
皇上望着哀戚惨淡的弟弟,叹息道,“寒儿,若他是个女子,你就是纳他为妾皇兄都不会阻拦。可他是个男子,你和他终归不是正途,长痛不如短痛。”
许青寒咬唇倔强的道,“我和他在一起一不伤天二不害理,也并不是邪途。这件事您交给我审理,若是确有其事弟弟第一个不饶他!”
他顿了顿,而后斩钉截铁的道,“皇兄,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沈辞被关在城外的私狱中,许青寒等不及灵狐他们提人送回王府,他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沈辞,于是深更半夜亲自乘车去接了。
“多有得罪,主子有命不敢不从,还请王爷见谅。”灵狐审时度势的边解释边打开重重禁锢释放了沈辞,随行跟来的沈澈立刻用毯子盖在他刑伤遍布的躯体上,强忍着眼泪搀扶他哽咽着唤,“哥……”
沈辞无力开口,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以示安慰,又抬头冲站在一旁的许青寒挤眉弄眼的笑了笑。
许青寒早已预见沈辞会受刑,在马车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棉被绒毯,却没想到沈辞伤得这样重,卧在榻上片刻便将浅青色的软布染上大片大片的血红。
许青寒又生气又心疼,咬牙切齿的将手伸进毯子下面一把握住沈辞的小兄弟微微用力,恶狠狠的道,“让你整天瞎撩,惹出事了吧?我跟你讲沈辞,你要是真和冰沐有这档子事,我就……我就剁了你这东西!”
“嘶……”沈辞猝不及防被这样拿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哑着嗓子叫道,“你假酒喝多了吧?臭流氓快松手疼疼疼!”
我,抚青花,要回复



许青寒确实是喝了酒又气急败坏才随心所欲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和沈辞交谈后清醒过来抽回手,拧着眉头严肃的道,“你少贫嘴,你以为你没事了吗?回府之后你就滚到地牢里待审去!”
“审呗,反正你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沈辞不以为意的道,“我要喝水。”
许青寒冷着脸倒了杯茶水,重重将茶壶墩回小桌上,“你是谁爹?”
沈辞知道不服软是喝不到水了,便笑嘻嘻的道,“好哥哥,赏点水喝。”
这种场面许青寒司空见惯,他神色不改的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沈辞喝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这辈子只伺候过一个人,上药穿衣喂水样样不忌,昔日如胶似漆的时候还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过饭。
许青寒有些走神,两个人从不识情为何物,到互相表明心迹后你侬我侬,再到如今犹如一体不和或缺,竟已经有十年了。他们的爱情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不再那么热烈,却犹如小火煨着的热粥般越来越浓稠,沈辞离开的那三年里许青寒总觉得他丢失的不是一份感情,而是三魂七魄。
还好自己来得及时,如果再耽搁下去是不是就会无法挽回的失去沈辞了?许青寒不由阵阵后怕,背上迅速爬上一层冷汗。
“噗!咳咳咳……”沈辞被走神的许青寒喂了一鼻子水,呛得不住咳嗽,一咳嗽扯着浑身的伤都痛,眼泪汪汪的道,“你以为你在养鱼?”
“我错了。你要再喝一点吗?”许青寒心平气和的认错,用手帕轻柔的擦去沈辞面上的水渍。
沈辞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按理来讲许青寒会呛他几句的,“还有这种操作?什么酒啊有这神效?”
“活该呛死你。”许青寒白了他一眼,果然不能对他太客气。
“看嘛,就是假酒!”沈辞嚷道。
沈辞回到王府清理包扎过伤口后就直接进了地牢。
许青寒把车上的几床被子都抱下来塞到沈澈怀里,絮絮叨叨的嘱托道,“去给你哥垫上。让你哥住在这里是给陛下看的,你哥脱罪之前就要你费心照顾着了,我会尽快查清还他清白。吃穿用度他想要什么就来什么,若有为难找我说,万不可让你哥在里面受委屈,知道了吗?”
“是,属下遵命。”沈澈抱着被子躬身道,“属下替哥哥谢谢您。”
许青寒叹息着揉了揉沈澈的头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求得动卫钧的,这次多亏你了。”
沈澈有些害羞的抿唇笑了笑,目送走许青寒后便抱着被子跑进地牢打了个软软的地铺,沈辞舒舒服服的趴在其上,一边吸溜着燕窝一边瞄了一眼大敞的牢门,含混不清的咋舌道,“地牢这哪里是新来个疑犯,简直是养了个祖宗。”
许青寒次日傍晚亲临地牢探望沈辞,沈辞闭目趴在被子上养神,沈澈却垂着头端端正正的面壁跪在墙角。他弯身从大开的牢门外跨步进来,坐在沈辞身旁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你在发烧,难受吗?”
“伤后有些高烧而已,不用理会。”沈辞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沈澈挪过膝盖对许青寒参拜道,“属下见过王爷。”他整天滴水未进,声音干涩的规规矩矩的行过礼后又转过身继续面壁跪着。
“沈澈犯了什么错吗?”许青寒问。
沈辞竖眉冷冷的道,“臭小子,连我的话都敢不听,真是给他好脸色看了!”
“他为救你没少出力,功过相抵就算了吧?”许青寒劝道。
沈辞呛声,“我给他沈二少爷磕个头感谢他救命大恩如何?”
“哥哥折煞澈儿了,澈儿不敢邀功,心甘情愿受罚。”沈澈低眉顺目的道,“谢王爷好意,是属下对哥哥不敬,属下该罚。”
许青寒对沈澈印象特别好,他一直很乖很听话,绝不是惹是生非的孩子,看他被沈辞罚总觉得是沈辞苛责了他。见事情没有转圜之地,许青寒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快消消气,还有伤呢。”
“还不是这小畜_生,成心想气死老子!”沈辞一指沈澈咬牙骂道,“跟你真是操碎心了,你走不走?”
“哥哥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吧,澈儿不要离开哥哥,澈儿哪也不去,打死也不走!”沈澈一改往日温和之态,极其强硬的回道。
沈辞握拳一捶地面,气急反笑对许青寒道,“你看看,我冤枉他了?他自己找抽!”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就别怄气了,先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别的。”许青寒给了个台阶下,“沈澈,去给你哥熬副退烧的药来。”
“是。”沈澈应下,然而沈辞没发话他跪着没敢动。
沈辞骂他道,“王爷有令你还不快滚?我要是王爷就砍了你脖子上顶的那个空心球!”
沈澈这才艰难的起身,他跪得腿都麻了,扶着墙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能走动,当然又被沈辞鸡蛋里挑骨头骂了一顿。
沈澈垂眸站在沈辞面前躬身诚恳的道,“哥哥息怒,是澈儿的错,您怎样罚澈儿都行,只是千万保重身体。”
“走走走,快出去!”沈辞连声催促赶走沈澈,扶额头疼的对许青寒道,“油盐不进的蠢孩子,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我自身尚且难保,哪里庇护得了他?”
许青寒道,“这三年分别沈澈对你日思夜想,你刚一回来就赶人家走,他能依吗?”
“我不安心。”沈辞将脸埋在双手中闷闷的道,“不可能让你整天围着我和沈澈转,有心人寻由头害我们轻而易举。我受点罪无所谓,可他若是有什么事我怕是会疯。”
“阿辞,没有那么多坏人,你不要这么灰心。皇兄只是关心则乱,以后不会了。”许青寒安抚道,“明天我亲自审这次的案子,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安心。”
我太懒了,没有必须更文的压迫感我就一直不写,给自己立个flag,今天三更


九小姐一案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审理,不管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绝对会毁掉九小姐的名声,人前人后被指指点点不说,估计到谈婚论嫁时也没有人家敢娶了。
审理地点定在许青寒的书房,许青寒坐在主位上,王妃卫冰清和九小姐卫冰沐坐在他左手侧,除立于下首的卫钧、卫冰沐的两个小侍女一干牵涉人员以外,灵狐作为皇上的耳朵也参与其中,敛眉垂手站在另一侧。
众人就绪,沈澈很快便押着沈辞出场就审了——说是押解,其实是揽着腰搭着手臂扶进来的。
沈辞穿戴整齐,虽然只是一身制式黑衣,但却浆洗得十分清爽,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之外几乎与平时无异。他手脚皆被铁链锁着,昭示着证实清白前的戴罪之身。
沈澈对许青寒抱拳一揖,“禀王爷,人犯……”他咬了咬唇,觉得难以启齿,他的哥哥绝对是冤枉的,怎么会是犯人?
沈辞没让沈澈为难,提着手腕间的铁链撩袍跪倒,以额触地挨个拜道,“属下沈辞,拜见王爷,拜见娘娘、九小姐,见过首领、灵狐大人。”
卫冰沐好几天没有见到沈辞了,乍一见面有些兴奋,坐直身子雀跃的叫他,“大狐狸!”从称呼到语气满满的都是熟识间的亲昵。许青寒不快的扫了沈辞一眼,卫冰清则是蹙眉低声责备她道,“别乱讲话。”
许青寒清了清嗓子道,“沈辞,你对冰沐可有不轨之举?”
“回王爷,属下绝不敢玷污九小姐清白之身。”
卫冰沐气鼓鼓的插话道,“你这人怎么敢做不敢当,你明明……”她白生生的小脸飞上两朵红晕,闭着眼睛道,“你明明都……都那个过本小姐的!”
一语出,满座皆惊。沈辞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道,“九小姐慎言!”
“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难道是不想对本小姐负责吗?”卫冰沐站起身叉着腰瞪着沈辞道。这个坏狐狸,明明抱过自己,竟然还不想承认!
“肃静!”许青寒斥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两大口茶水,气得端杯子的手都有些抖,勉强冷静下来询问两个侍女道,“你家小姐和沈辞相处如何,平时有无矛盾?”
其中一个侍女跪下回话道,“回王爷,小姐和沈辞关系很好,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玩乐,小姐对沈辞十分青睐,没有发生过不快。”
沈辞辩解道,“王爷明鉴,属下与九小姐关系融洽是职责所在,除此之外并无越矩之事!”
另一个侍女道,“我家小姐月信已经延迟半月未来了。”
沈辞颇为无力的道,“那就让你家小姐多喝热水,关我什么事啊?”
沈澈突然开始忧心。他本以为公正公开的审理和当面对质很快就可以还哥哥一个清白,却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向不好的方向发展着,种种迹象和九小姐她们的口供都对哥哥很不利。沈澈担忧的望向许青寒,他脸色确实阴沉着,幸而看起来还算冷静。
许青寒道,“众说纷纭,且口说无凭,麻烦王妃带冰沐去隔壁,梅若姑姑在里面候着,让她看看冰沐有否不妥。”
卫冰清欠身微微福礼,牵着卫冰沐的手出了书房。
沈澈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事实胜于雄辩,哥哥不会对九小姐有非分之举,验清九小姐没有破身就是了。
书房内一时静谧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结果。沈辞伤体未愈,其他人或坐或站没觉得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跪着,简直腰酸腿疼熬得难受。屋子里太安静了,他不太好意思偷懒,挂着的铁链子稍微一动就哗啦啦的响,只得咬牙切齿的盼着卫冰清姐妹两个赶紧回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卫冰清、卫冰沐和梅若姑姑一起进了书房,卫冰清大步走在最前,扇了沈辞一耳光歇斯底里的喊道,“畜_生,你就是个畜_生!!!”
卫冰清为人温和有礼,笑不露齿、轻声细语,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的模样,这一番有失常态着实前所未有,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测,沈澈顿时心沉到低谷。
许青寒死死盯着梅若,不死心的确认,“梅若姑姑,冰沐他……”
梅若五十上下的年纪,简单的挽着发髻,衣着朴素。她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十四岁入宫,从太后还是妃嫔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至今已有四十余年,这么多年来稳重持成,颇有名望。她叹息着福礼,“王爷,卫九小姐确实落过红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还未出阁就……哎!”
“怎么可能!”沈辞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我做没做过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绝对没有!”
“你什么意思?你毁了小妹的清白不说,还要污蔑小妹不检点推卸责任吗?”卫冰清据理力争,纤纤玉指掐在裙子上直至苍白,“小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在家就是来过王府探望我这个姐姐!”
“可……”沈辞话未出口就被一只茶杯打了回去,茶杯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眉骨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他怔了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许青寒扔的。
许青寒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先押下去,择日再审。”
“王爷!他仗着您的恩宠,连这等事都敢做出来,您这也能原谅他吗?臣妾才是您的发妻,这五年在王府没犯过任何的错,却被一个侍卫三番两次的加害,这对臣妾公平吗,对小妹公平吗?她还这么小,以后怎么抬得起头?!”卫冰清喊道,“王爷,他这也是背叛您!”
“我说以后再审!!”许青寒一声厉喝,烦躁站起身走到沈辞面前,很不友好的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光下去,打得沈辞口鼻皆开始冒血。
沈辞挣扎着摆脱许青寒的钳制,跌坐在地上似笑非笑的道,“许青寒,你既不信我,现在就定罪好了,砍死我啊,再审又能审出什么?我百口莫辩。”
卫钧蹙眉呵斥道,“没规矩,怎可直呼王爷大名?”
“不要,王爷别听哥哥胡说,他烧糊涂了!”沈澈慌忙扑到沈辞身前护住他,生怕许青寒怒气上头真杀掉哥哥,又语无伦次的劝沈辞道,“哥哥别说气话,您不会死——您没有,我相信您,您会没事的……”
许青寒冷笑道,“烧糊涂了是吧?带他下去清醒清醒!”
这一句“清醒清醒”带给了沈辞不知多少苦难,他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从鞭子刑杖再到拶指夹棍挨个吃了一遍,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才被扔回牢房。
没人敢放沈澈进牢房去,看守们肯让他在牢门口远远望着已经是看在平日交情上格外开恩了。沈辞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中衣,已经被刑具摧毁得面目全非了,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斑斑血迹,无意识的皱着眉紧咬下唇蜷缩在稻草堆上。
“哥,哥哥!”沈澈哽咽着喊他,努力伸出胳膊想要碰他,结果离得太远怎样也碰不到,他用额头抵着栏杆,声声呼喊道,“哥您醒醒,别睡,求您了,醒过来,先不要睡……”
沈辞眉心动了动,悠悠转醒,刚刚恢复意识便被潮水般袭来的疼痛逼得连连吸气。他对沈澈扯了个笑容,“你叫醒我做什么,怪疼的。”
“哥哥。”沈澈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澈儿错了,澈儿不该自私的找您回来,澈儿会想办法送您回关外,再也不回王府了。”
粗砺的稻草根根扎进皮开肉绽的伤口里,每一息都不啻于一场折磨,他手指被夹得青紫肿胀跟萝卜似的不敢使力,只得用手腕撑着地面拖动整个身体,艰难的用手肘支起上半身。腿已经动不得了,夹棍夹过的小腿,完全不敢吃劲,沈辞一时也判断不出个轻重、腿骨到底有没有断。于是他仰头望天苦笑道,“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得,要怎么去几千里远的关外?听天由命吧。你好好的就行,哥哥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了,你要好好活着。”
“你唯一担心的是他,那我呢?你替没替我想过,嗯?”是许青寒的声音。
“求王爷开恩,放哥哥一条生路,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死的,您看在十年旧情上饶哥哥一命!”沈澈连连叩首恳求道。
“你出去。”许青寒冷冷道。
沈澈仍不死心,“王爷……”
“你再废话本王现在就杖毙了他!”
沈澈不敢多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刚过转角竟看到了灵狐,灵狐所属的金龙卫直接效力于陛下,自然比他们小小的王府侍卫地位要高,于是沈澈微微躬身见礼后才离开。
虞适今日刑期刚满,早上就已经出狱了,只是沈辞、沈澈抽不开身去见他。虞适入狱时住处亦被查抄封了一段时间,解封之后嫌晦气也没人愿意住,这三年就一直空着,正方便他现在直接住进去。这小半天时间里他已经把屋子整理得十分干净了,只是难免看起来有些空旷。
沈澈红着眼圈叩门时虞适正盘膝坐在床上缝被套,他捏着针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沈澈,见他孤身一人泫然欲泣,搁下针正色道,“阿辞的事情不顺利吗?”
“虞哥哥……”沈澈甫一张口,两行泪珠就倏倏落下。虞适心知情况不好,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沿,“别哭,过来坐着说,虞哥哥会想办法的。”
沈澈依言坐到床头,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依你所言,阿辞被定罪的证据是宫里来的姑姑验过九小姐的身子,确实落过红。”虞适习惯性的随手拿起扫床用过后立在床边的鸡毛掸子,托腮在被子上草草的圈圈划划,“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处子之身不是一定在一夜春宵后破掉的,太过撕扯或是不经意的磕碰都会损坏。九小姐性格如何,是否活泼好动?”
沈澈眼睛一亮,坐直身子点头,“是,翻墙爬树没有她做不来的,王府的树都几乎被她爬遍了。”
“这就是了。”虞适又分析道,“她这样的大家小姐,别的地方家里或许会宠着惯着,但是他们最看重的清白绝对不容有失,这九小姐九成没有与人行过周公之礼。至于月信推迟半月再正常不过,她年纪太小,月信本就没有规律。”他闲来无事读过许多医书,聊胜于无的纸上谈兵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沈澈已经坐不住了,跳下床跃跃欲试的道,“去找王爷说清楚?”
“走,试一试要比什么也不做好得多。”虞适穿鞋下地,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控制在一定范围,实在是镣铐戴太长的时间已经形成了习惯,他自己察觉到也无奈的笑了笑。
许青寒在沈辞那里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他说话沈辞就没理过一句,趴在草堆上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自说自话片刻没有任何回应,只得偃旗息鼓。他转过拐角对候着的灵狐道,“你回去告诉皇兄,本王已经重重责罚过沈辞了,过几天就遣他出王府永不录用。皇兄只是想让沈辞离开本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替我恳请皇兄看在本王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打发走灵狐,许青寒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抱膝埋头缩成一团,有温热的液体浸润到膝上。他成天患得患失担心沈辞拈花惹草,结果还真就搞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过得无以复加,卫冰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沈辞这样做也是在背叛他。
许青寒颓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出地牢,结果就看到虞适和沈澈正在牢门口等他。
见过礼后虞适把那些说辞向许青寒陈述了一遍,然后委婉的提出能否让他向九小姐多了解一些情况。虞适所说的也是许青寒喜闻乐见的,他心头的阴霾散去一些,爽快的答应了虞适的请求,唤来九小姐到书房了解情况。
“属下虞适见过九小姐。”虞适礼节周全的向卫冰沐一躬身,而后直奔正题,“九小姐指证沈辞对您有不轨之举,不知是何种不轨之举?”
卫冰沐红着脸摇头不愿回答。许青寒皱眉瞪了虞适一眼,这答案显然没办法让一个小姑娘宣之于口。
“是属下心急,唐突了。”虞适再次躬身致歉,扭头对沈澈道,“躺下。”
“啊?”沈澈一头雾水,但还是带着满头问号照做了。然后虞适就在沈澈惊愕的目光中俯下身子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连鼻尖都险些碰到一起,沈澈的脸顿时比九小姐还要红了,仿佛都在冒热气。
虞适却一本正经的问卫冰沐,“九小姐,沈辞是这样对您的吗?”
卫冰沐懵懂的眨了眨眼,“没有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虞适弯着眼睛笑道,“回九小姐,您若是想有小宝宝,要脱掉衣服用类似的姿势做一些事情,所以沈辞没有对您做过类似的事对吗?”
“只是抱抱不能有小宝宝吗?”卫冰沐绞着衣角,有些沮丧的道。
虞适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幽幽的对许青寒道,“王爷,您听到了吗?阿辞不远千里从关外回到王府侍奉您,就落得了如今含冤受刑、被关在地牢里苟延残喘的下场。”
许青寒目光空洞的站在一旁,整个人如遭雷击。阿辞……阿辞是冤枉的?阿辞是冤枉的!他冤枉了阿辞,让阿辞被酷刑折磨得遍体鳞伤……
他回过神,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去,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他爬起来只管往地牢跑,懊悔和自责满满的充斥在他心头,他只想赶快见到阿辞向他道歉,救苦苦煎熬的阿辞脱离苦海。
他颤抖着手打开牢门铁锁,扑跪在沈辞身旁气喘吁吁的道,“阿辞,对不起,是我……是我错怪你了,现在查清楚了,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呵。”沈辞闷闷的冷笑一声,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道,“你冤枉了我,毒打过我,现在和我说没事了?许青寒,这事过不去了,你给_我_滚,有多远滚多远!”
沈辞这几天来没少提心吊胆的受折磨,出狱后就趴在床上养伤,紧绷的精神刚一放松,疲惫便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不分昼夜的连续睡了十几个时辰,睡得沈澈都开始害怕了,每隔半个时辰就要一脸紧张的轻轻探一下他的鼻息。
虞适坐在桌边削梨子,四寸许长的小刀在他修长却苍白的手中灵巧得仿佛蝴蝶,不消片刻就削出了一只圆润的梨子,薄薄的果皮掉在桌子上不曾中断。虞适将梨子递给沈澈,无奈的摇头笑道,“他就是太累了,你不用害怕。”
“怎么还不醒。”沈澈接过梨子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清甜的梨汁霎时溢满唇齿,他便更不开心了,“哥哥一直睡觉,该多饿呀?”
“……他在睡觉吗?”自门口传来许青寒的声音,他心怀愧疚,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虞适和沈澈双双见礼,而后沈澈魂不守舍的咔嚓咔嚓吃梨,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辞看。他替哥哥委屈生气,简直不想理伤害过哥哥的坏王爷。
“是啊,睡下了就一直没醒。”虞适温和的笑,礼数周全的拱手一让,“王爷请进。”
或是许青寒的声音让深陷梦境中的沈辞有所触动,他在许青寒刚坐到床头时就蹙起眉悠悠转醒了。
许青寒见他眼睫翕动缓缓张开眼睛,精神一振俯下身去唤他,“阿辞?”
沈辞低吟一声睁开眼睛茫然了片刻,而后扭过头一挥手臂咬牙道,“滚!”
许青寒黯然。
“小澈,快去厨房熬碗瘦肉粥,你不是怕阿辞会饿么?”虞适不动声色的支走沈澈,然后自己也退出门去。
许青寒锲而不舍的道,“阿辞我……”
沈辞根本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老子不想听你放_屁!”
“我……”
“你他_妈聋了?!”
许青寒深吸口气,抿唇屈膝跪在床边,趁着沈辞错愕失神的瞬间垂头尽量简洁的道,“阿辞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冤枉你,不该打你,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平时高高在上的王爷就这样可怜兮兮的跪在床头,顶着一夜未睡熬出来的黑眼圈,仰头乞求的看着沈辞。
“不能。”沈辞不为所动,冷漠的说道,“许青寒,机会我给过你了,我说过,不会再有第三次。”
许青寒伸出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敢去碰沈辞,揪住被角捻动着手指,“阿辞你再信我一次,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走……”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信了,然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挨了无数次的打,跪过车板睡过柴房住过地牢。”沈辞语气冷冷的,“我再信你我就是傻_逼。”
“阿辞,我太怕失去你了,即使你现在每天都在我身边我仍旧感觉不真实。你离开的三年时间里杳无音信,我几乎夜夜都会梦到你回来找我了,结果梦醒之后独剩我一人——我怕我还是在做梦。”许青寒俯下身将侧脸埋进被子里,声线颤抖着道,“你回到王府之后不计前嫌,从不提我对你的不好,可是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你对谁都不记仇,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每天都惴惴不安,胡思乱想我的阿辞究竟爱不爱我,会不会遇到更喜欢的、能够让你待之不同的人。”
许青寒隔着被子闷闷的吸了下鼻子,再开口时鼻音浓重,“我对自己没有信心,阿辞那么好,我哪里都不如你,所以一遇到这样的事,不管我再怎么在心里想着要相信你,可是就是抑制不住的恐慌,做出伤害你的错事来。”
沈辞十指都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暂时成了摆设,他便并起两只手腕夹住被子一角,一边往回扯一边嘟嘟囔囔的道,“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别在我被子上抹鼻涕,我还得盖呢。”
许青寒抱着被子不撒手,埋头恳求道,“阿辞,求你了,不要离开我,那三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别让我再那么痛苦好不好?”
“我凭什么要迁就你,就凭你对我的爱吗?因为你爱我所以伤害我,狗_屁逻辑,我可承受不起。”沈辞懒洋洋的道,“离开你的那三年我过得很好,没有人给我脸色看,我不用成天卑躬屈膝见谁都得跪下叫主子,不用提心吊胆生怕有差错挨罚,而且我一点也不想你。我不否认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你,甚至这两个月熄灭的旧情也开始擦小火花了,结果你兜头一盆凉水浇上来连火星儿都不剩了。”
“王爷,我迁就你这么多年了,你也成全我一回。”
这番话实在伤人,许青寒扒着床沿无力的跪坐到小腿上,苍白的薄唇缓缓开阖,不死心的挣扎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次机会,我……你会重新喜欢我的,咱们重头再来也好,我再追求你一次。”
沈辞毫不犹豫的道,“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所以我拒绝你的追求,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你就别碍事了。”
恰好沈澈端了瘦肉粥来,屋门没关,他在门外十步远处站定,正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距离,“王爷,哥哥,我能进来吗?”
许青寒匆匆抬袖擦了擦眼眶,扶着床站起身,“进吧。”
“刚出锅有些烫,哥哥等它凉一凉再吃。”沈澈把盛着粥和咸菜的托盘放到桌子上。
沈辞问他,“我十日回关外,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当然,哥哥去哪我就去哪。”沈澈搓了搓手兴奋的道,“我去收拾行李!”
“沈澈不能走。”许青寒垂着眼帘淡淡的道,“契约没到期,签的是五年,还差将近两年。”
感谢总裁的长评!!但是更文什么的专心打排位的我根本听不到,除非再多一篇长评诱惑我!
但是为什么我在写文


“啊?”沈澈蔫蔫的低下头去,失落落的小声说道,“那……那哥哥你走吧,我在王府再侍奉王爷两年。”
许青寒无语的瞪了沈澈一眼,这孩子不是一直很想待在沈辞身边吗,两个月前还因为打探到沈辞的行踪而兴奋得睡不着觉,现在怎么不顺着他的意顺理成章的留下沈辞呢?
“王爷就别指望沈澈会帮你留下我了。”沈辞将他的心思看得透彻,“他亲眼目睹了我有多惨,已经后悔找我回来了。你不如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沈澈放给我得了,省得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惦记我。”
“不。”许青寒断然拒绝,他留不下沈辞总能留下沈澈,把他弟弟扣在身边自己才会安心些,至少能保持联系知道他的动向,寻找机会把他重新弄回身边来。
“算了,你执意要留他我无论如何也带不走。但是许青寒你听好了,我弟弟要是在王府有任何闪失,我绝对找你算账!”
转眼已过七日,沈辞有内力傍身,伤势恢复得极快,第二天就能自己扶着墙在屋子腾挪,第三天在院子里缓缓走动,第五天健步如飞,到第七天就已经行动自如了。
许青寒每天都赖在沈辞房里,沈辞却像是见不到这么个大活人一样无视他。许青寒试过主动和他说话,沈辞刚开始时当做耳旁风,被锲而不舍的许青寒吵烦了就屈指敲他额头,“再烦我我就把你扔出去。”
许青寒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下意识的威胁道,“你敢!”
于是沈辞拎小鸡崽似的拎着许青寒后领将之扔到院外,许青寒趴在桌子上扣桌沿的抵抗完全不能造成困扰。
沈辞拍拍手回屋,而许青寒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跟上,只是这次不敢再说话了,委委屈屈的坐在桌子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茶杯。
沈辞侧坐在床头一件一件的叠衣服,他除了王府发的两身侍卫的夏装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衣服了,现在叠的这几件还是沈澈现找裁缝裁出来的。而除了衣服他也没有别的行李,把衣服放在包袱布上就开始系结。许青寒想起他赠给沈辞的钱袋被卫钧没收交还给他了,沈辞的确身无分文。
许青寒从怀里摸出钱袋,站起来走到沈辞身旁,默默地把钱袋往包裹里塞。沈辞抬手拦住他,拿过钱袋从里面取出三钱银子随手丢到包裹里,其他的原封不动退回,淡淡的道,“你我两清了,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侍卫每月二钱银子的月钱,沈辞在王府当值一个半月,当真是两清。
“没了你,我怎能解脱,怎有欢喜。”许青寒难过得连心肺都一阵阵抽痛,痛得他喘不过气,红着眼眶苦涩的道。
不管许青寒怎样挽留,沈辞次日还是牵马从侧门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他一人一骑,青衣白马,挺拔颀长的身影在晨曦的微光中被镀上一层金红色的轮廓。
“就送到这里吧。”沈辞对送行的三人说道,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沈澈情绪低落,盯着脚尖道,“哥哥路上保重。”
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握住马缰,许青寒仰头道,“我再送送你。”他不等沈辞表态就自顾自的牵马缓步而行,他走的很慢,慢到恨不得这条路永无尽头。二人一路无话,唯有清浅的呼吸声。
他想起这十年的点点滴滴。沈辞笑嘻嘻的喊他“好哥哥”,沈辞温柔缱绻的唤他“青寒”,沈辞眼观鼻鼻观心的叫他“王爷”,沈辞曾翘着二郎腿坐在墙头闭目小憩,沈辞曾一脸认真的坐在他对面包扎被戒尺打过的手掌,沈辞也曾眸光熠熠的抱着他蜻蜓点水般啄一下他嘴唇占个小便宜……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何况出城的路不过一炷香。许青寒慢吞吞的用了足足三柱香的时间才将沈辞送到
城外,每远走一步,他的难过就加重一分,直到沈辞同样拉住马缰,“别送了。”
许青寒握着马缰不放,垂头沉默良久,再抬头时已满面泪痕,“我后悔了,我不要放手。”
“松手。”沈辞淡淡的道。
“不要走……”许青寒摇头哀求。
沈辞扬起马鞭,用了三分力气抽在许青寒死死攥着马缰的右手上,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多了条深红色的鞭痕。马被鞭声惊动,不安的踏了几下前蹄。许青寒吃痛缩了一下手,却很快又把马缰握得更紧,薄唇抿出倔强的弧度。
“松手。”沈辞扬手又是一鞭,两鞭交错的地方已经渗出细细的血珠。
“阿辞,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沈辞恍若未闻,冷着脸一连抽了十余下,许青寒都咬牙硬挺了下来,白皙的手背上纵横交错着血痕。他痛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手腕抖如筛糠,嘴上仍是执拗的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要你走。”
沈辞不再与他耗费时间,轻轻松松的按住他颤抖无力的手腕,一根根掰开他攥着马缰的手指,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开。
许青寒徒劳的追了片刻,可是他哪里跑得过千里良驹,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便被甩得不见踪影了。他无力的跪倒在地,掩面无声痛哭。
“吁——”沈辞在半山腰的盘山路上驻足,遥遥眺望着模糊成小黑点的许青寒,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保重。”他默默注视着许青寒直到落日西沉,许青寒离开缓缓的消失在视线中,才调转马头向着如血的余晖奔驰而去,向着远方他安静祥和的生活。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马蹄声渐行渐远,只余一句豪言在幽静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全文完

农忙时节荒废了两个月,这一年收成就完全不用想了,虽说许青寒留了许多银钱给翠儿母子过日子,但是沈辞还是非常心疼那些他当儿子侍弄的小苗的。他曾去地头转了一圈,果然是荒草已经比苗高了,牵牛花缠得玉米苗半死不活的,沈辞也没精力再去救了。
不用除草也不用收秋,沈辞这一年提早到了猫冬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起来。小龙小虎已经五岁了,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沈辞一想反正自己也识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教教孩子,就跑到镇上买了几本《千字文》、《孝经》和笔墨纸砚。
邻居老王家的小儿子王铁柱一直和小龙小虎是好玩伴,见小龙小虎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捧着书读也开始眼馋,期期艾艾的含着拇指问沈辞,“沈叔叔,我可以和小龙小虎一起读书吗?”
沈辞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反正几个都是教,能帮其他孩子学到些知识何乐不为?王婶儿是个全村传话机,她儿子在小沈这里读书的事儿很快就传遍全村了。
穷山沟里的孩子没钱去读书,再说村里也没有识字能教书的先生。小孩子干不了多少活,在家到处乱跑乱疯哪里比得上读书识字好,说不准将来能考个功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于是沈辞开始有三四五六七八九直到二十四个学生,从五岁到十一岁多大的都有,甚至还有两个是隔壁村子的孩子,每天来读书要翻一座山。
沈辞也并不免费教,每个孩子每年收一钱银子,实际上这点钱连纸笔钱都不够,但是沈辞想着完全不用付出代价孩子们怕是不会珍惜好好读书,就象征性的收了一点。许青寒向来出手阔绰,随手给翠儿留下的银钱已经很可观了,沈辞自掏腰包将私塾建在村东头,这里离隔壁村子近一些,能让那两个孩子少点负担。
转眼夏秋已过,又是一年严冬。
关外的冬天寒冷且漫长,沈辞在私塾中央搭了个小火炉,怕学生们总写字冻伤手。今日他讲过课布置下题目,学生们纷纷提笔低着小脑袋写字,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叮嘱了一句“不要喧哗”后就从后门退到外面去劈柴了。
他特意把柴禾堆放在离私塾较远的地方,这样劈柴的声音不会打扰到学生们学习。结果他还没劈几根王铁柱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拄着膝盖道,“先生先生,您快回去看看,小龙和冬生打起来啦!”
沈辞回到私塾的时候看到的是小龙整个人骑在赵冬生身上,面色涨红挥着小拳头打得人家嗷嗷大哭,小虎在一旁根本拉不住,其他学生有笑嘻嘻看热闹的、有犹豫着不敢上去拦的,场面一片混乱,桌子椅子撞得歪歪斜斜。
沈辞沉下脸喝道,“沈吟龙!”
小龙听到沈辞的声音终于停手仰头,见爹爹满脸怒意不由心虚,站起身弱弱的唤道,“……先生。”
沈辞走上前去揪着他耳朵把他拖到墙角,板着脸训斥道,“我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打同学,书白读了?你给我站在这里面壁思过!”
沈辞又十分严肃的训所有学生道,“同学生隙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幸灾乐祸吗?都坐回去,罚抄今天学的文章十遍,不抄完不许回家吃午饭。”
一众学生灰溜溜的各自摆好自己的桌椅坐下抄书,大气也不敢喘。五岁的孩子力气有限,没打成什么样,赵冬生还能自己爬起来坐回去抄书,沈辞生起气来哪是这些孩子能承受的,他吓得都不敢赖在地上哭了。
沈辞有心给这些孩子一个教训,炉火渐渐暗了也没有理,站在最角落面壁的小龙呼气都渐渐开始带白雾了。他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所有学生都抄完交给沈辞检查合格回家,沈辞才一拍桌子道,“过来!”
小虎坐在一旁缩了缩脖子,他们其实也没有见过这么凶的爹爹。小龙站得腿又酸又僵,一点一点挪到沈辞面前,低着头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唤道,“爹爹。”
那个全文完放在那里是不是很应景

带滑小稽的全文完怎么能信呢

沈辞抄起戒尺在桌沿上敲了敲,“为什么打人?”
小龙愤然道,“他先惹我的!”
沈辞又问,“他怎么惹到你了?”
“……”小龙咬着唇低头不肯说话了。
沈辞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小龙噘着嘴嘀咕道,“反正就是他的错。”
沈辞顿时有点头疼。小龙小虎一母同胞双生落地,性格却一点也不像。小虎像他娘,安安静静的,小小年纪就有一股稳重的气质,平时小龙他们玩跑来跑去的时候他更喜欢坐一旁看着。而小龙胆子大,鬼主意也多,不知比小虎多操心多少。
沈辞开始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宠儿子了,想当年弟弟沈澈比小龙乖一百倍还总被自己训得跟小狗似的。他对沈澈的期望很高,同样也希望儿子出众,可是现在这臭小子简直惯得没边,犯了错就这种态度?
于是沈辞脸色阴沉着道,“抬头,看着爹爹,说,为什么打人?”
小龙依言抬头,看到沈辞的神情又吓得飞快低下了头,小脑袋都要磕到桌子了,饶是如此他仍是不肯说原因。
“小小年纪主意怎么这么正?讨打是不是?”沈辞挥动戒尺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啊!”一下戒尺激起异口同声的两声惊呼,沈辞瞥了一眼小虎,他怯怯的站起来道,“爹爹别打哥哥……”小龙边抽噎边揉屁股,沈辞该是多大的劲儿,别说隔着一层棉裤,就是隔着块砖也拍碎了,这一下戒尺就打得他麻了半个屁股,疼痛像前浪推后浪一样越来越强烈。
“沈吟龙,爹爹最后问你一遍,为什么打人?”沈辞语气冷得仿佛能结冰,就和无数家长开始叫孩子大名的含义一样——他生气了。
小龙摇头不吭声,沈辞拽着他胳膊拉到身侧,抬手几戒尺又快又狠的落到屁股上。小龙先是被疾风骤雨般到来的责打吓傻了,等到火辣辣的疼痛开始蔓延才开始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声音高亢得让沈辞的耳朵都开始疼了。
小虎见小龙哭得凄凄惨惨也跟着嚎,扑上来抱着沈辞的手不让他再打,抽噎着道,“爹爹不打,哥哥疼,小虎也会疼。”
沈辞看了看嚎哭得喘不过气拼命捂着屁股的大儿子,又看了看挂在胳膊上蹭眼泪的小儿子,此起彼伏的哭声都快把房顶掀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放下戒尺。他给小龙理了理衣服,和颜悦色的弯身平视着他,柔和的道,“一会儿去登门向铁柱道个歉,这件事爹爹就既往不咎了好不好?”
小龙用手背抹着眼泪倔强的道,“我不要跟他道歉!”
沈辞真是要气出病来了,问原因不说,让道歉不去,这什么孩子?他一拍膝盖站起身,指着小龙的座位道,“去把千字文抄一百遍,要么说缘由,要么去道歉,否则你就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睡觉!”
千字文,顾名思义,整篇文章一千字,无一字重复,一百遍就是十万字,小龙自己也知道怕是要抄到饿死,不由哭得更凶了。
番外(1)
王府侍卫五年一大换,有人因为年龄问题,有人因为不适应在王府效力,总之会有相当一部分老人离开然后注入新鲜血液。
今年有个非常有趣的新人——沈澈,年仅十三。第一轮筛选他就不合格,年纪太小,结果他表情腼腆的夸下海口,“年龄不是问题吧,我很厉害。”刚刚卸任准备回乡的首领楚风在发挥余热负责选拔新人,闻言当即一挑眉毛,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上上课,结果一炷香之后他败下阵来。
楚风惜才如命,被一个小毛孩打败不但没恼羞成怒,反而搂着他大加赞赏,“可以啊小子,不错,非常不错!小辞当年也就你这样,他当时可比你还大一些呢。”
一直有些羞涩的沈澈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放光的道,“真的?”
“哈哈哈真的真的,”楚风爽朗的笑,回头喊道,“拿纸笔过来快快快,现在就签了,这孩子咱们要了!”
沈辞没有插手选人的事,老大哥楚风比他会看人,那个见到人才走不动路的人简直再适合不过这项工作。他和虞适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卸任的侍卫,站在路口惆怅的眺望着他们走远,有些失落的道,“一共一百七十六人,走了五十三个。”
虞适知道他不忍别离,笑了笑宽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们选择离开必定是因为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他们,你也不要太伤怀了。”
“是啊,人都是要向前看的。”沈辞也并非不明事理,只是太过重情义,虞适略一劝便也释然了,勾着虞适肩膀边往回走边道,“走,回去看看新人都怎么样,有没有惊喜。”
王府新招侍卫六十五人,沈辞看到名单的时候正在叼着茶壶嘴喝水,惊喜有没有他不知道,反正惊吓是有了,他看到“沈澈”两个字的时候一口水呛进气嗓里差点呛死。
“噗!咳咳咳……”沈辞攥着名单蹲在地上吐水,一旁拨着算盘算账的虞适伸长脖子看过来,好奇的问,“怎么了?”
沈辞没答话,站起身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咬牙狠狠将茶壶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把名单拍在桌子上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虞适伸长胳膊从隔壁沈辞桌子上拉过名单,匆匆从前到后扫了一眼,盯着沈澈的名字摇了摇头。
沈澈正在演武场上大出风头。他和前首领的那一战使得他一战成名,许多新老侍卫都跃跃欲试想与他比试。沈澈又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还不懂怎么拒绝人,来挑战的就都照单全收了。
“呼……”沈澈打败第四个挑战的人,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值三伏酷暑,他简直又热又累得发晕。
楚风抱臂在场外看着,见状阻止那些还嚷着要指教的侍卫道,“行了行了改天吧,大热天的让人家孩子歇歇。”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偃旗息鼓。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黑影掠上台去,扫腿踢掉沈澈持在右手中的剑,再用脚尖勾起落地的长剑反手握住,欺身上前抵在沈澈颈边。
楚风笑吟吟的喊道,“小辞胜之不武啊,竟然偷袭。”
“说得也是。”沈辞皮笑肉不笑的拉过沈澈的胳膊,把剑柄塞到他吓到僵硬的手中,厉声喝道,“来,砍我!!”
气氛突变,其他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沈辞为何突然生气,场面瞬间静谧下来。
沈澈吓得连连后退,剑烫到手一般被他甩开,低下头叫道,“哥哥。”
“闭嘴,跪下!”
沈澈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
沈辞不解气的踹了他右肩一脚,转身去找楚风低声问,“已经签字画押了?”
“啊……”楚风挠头道,“他年龄不符合,签的是两年的,都弄完了,送到管家那里给王爷过目了。这是你弟弟啊?”
沈辞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生气做什么,有你这个哥哥照顾着还怕他过得不好吗?”
沈辞无力的道,“我能不生气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送他去剑宗学剑,后天就要走了,结果他今天……我现在捶死他的心都有。”
沈辞努力的克制克制又克制,终于是忍着没当众打沈澈,把人拎回家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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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3:4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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