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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碧血红叶醉秋风(古风 父子 师徒)[第4页]

作者:_方温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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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幽兰泣露
冬日风雪漫天,连同南山亦被皑皑所覆,那一片竹林苍翠终也不过萧瑟清影,山风尽处,竹舍却依旧清幽,唯有一点炊烟袅袅,仿佛某种迟来的召唤,带着别样的薄暖,直透人心。
近随送至山门便被遣了干净,毓林轻拢着狐裘披风踏雪而行,山间寒气仍旧无可避免地带起阵阵轻咳,于山野清幽之中回荡往复,听来清晰无比,缓步而走,良久终至门前,身后只留下了一串深浅脚印,略显孤清。
指尖触及竹篱门墙之时,却有些迟疑,近乡情怯,大抵如此,勾了下嘴角暗嘲了自己如何此时反多了这些小儿女情态,使力推门,发出一声吱嘎轻响,就这么走了进去,仿佛重叠了十几年前那月那日,立稳脚步在院中,淡笑开口,虽然嗓音微哑,听来却仍旧是清越浅扬。
“先生,毓林回来了。”
悠游数载,回来的这些时日,墨问终日与梓宸弈棋消遣,除被他缠磨得无法而简单叙说些见闻游记,就只是指点他一些庖厨之巧,平淡之中绝少提及往日光阴。
正逢晌午,梓宸正忙着他心仪的趣事,一菌一笋,在这旬月之间都已变得是奇巧之物,既然他心有所好,墨问自然乐得成全,便也不再拘他一分一毫的天性,独自一人在屋中设局琢磨,院外风林清越,雪光纯凝,却不妨那一声依稀难辨的声线,就此为北风清晰推送到了眼前,萦于耳畔不得再散。
手下蓦地一抖,指尖所捻的玉石黑子倏然掉落,砸在天元星位,又伴了清脆零落的声音,一路滚落至于竹门之前。循声望去,还来不及有别的情绪,诧异与惊怔在第一刻令唇齿间发出了一记微音:“毓林?”
“先生,一别数年,先生一切安好?”
颔首欠身,执弟子之礼,毓林心中的暗潮涌动并不比他少去分毫,道出的话音虽然浅淡却仍旧听得出其中微颤,颔首下去,待心绪稍复方才抬了眸子,抬步至了门前,将那一粒棋子捻在手中,立在门上,瞬眸望了那人,那一些欢喜不加掩饰地流露,却仍旧仿佛年少一般似摄于他平日威严,未能得允,到底不敢再多迈出一步,只是续着他的问话,认真应声:“是毓林,回来了。”
“好……”
墨问只是下意识的一声回答,不经意间已经将自己的心绪透露了尽尽,所喜,时隔未远,还能再见他程门立雪,所忧,彼此心中的执念,在顽固秉性的驱使下能否殊途同归,所了然,那一身富贵清隽之姿,掩藏不住的是因了风霜艰险而烙刻下的果毅坚决与杀伐凌厉。
似远似近,倒令自己未曾真正去审视他的面目,从而在这一刻,忽略了一些本该率先察觉出来的东西。看了他恭敬止步的动作,没有什么能抵过此刻的关切,是而毫不介怀地用话语迎了他的到来。
“外头冷,进来说话。”
“嗯。”
毓林点头应了一声,这般相对应答,或许唯有此间才能瞧见。
门外风雪依旧,仿佛天寒地冻罡风过处带走了身上的什么过往,唯独剩下的只有多年相对的恩义深重,多年师生,稀薄亲缘,早已情同父子,即便过往惨痛,如今也半点不曾萦入心怀,只是觉得,最终能走回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已足够。
屋内红泥火炉正旺,毓林轻解了厚重披风,冷暖更迭之间,下意识地抬手掩唇,却又顺势收回,并未发出什么响动,提壶续盏的动作一如以往,只是除却奉在他面前的那一杯之外,自己也并不客套地拢了一杯在手心,那一点暖意对于现下的自己,已经是不可或缺的温度。
毓林微微眯了眸子浅浅笑了,迎着他的打量望过去,在水雾之间续道:“毓林回来,便不再走了,先生留下毓林,可好?”
“好。”
墨问只有一瞬的迟疑,便就以与此前相同的一字顺应了他的请求,坚毅厚实的容纳,是出自于此间有如血脉相连的恩重情厚,再言其他皆是多余。
在暖意包裹的水气之间,屋中仿若数年之前那中秋夜情景的再现,只是彼此心境已然大不同,沧桑流转心力疲惫,就连他的脸上也写满了浓浓的浮云阅尽,恋归之情,虽然还不曾问及于他,这当中究竟有了怎样的转折,然而此刻对座之人眸子里单纯的孺慕之思,令自己在欣喜之余得以全然罔顾这番因由,一室之内熙熙融融。
一手拢过温热的茶杯,笑意自那汪澄亮始,转而移至他的手中,再至那方明澈笑靥,定格许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墨问眉间隐隐蹙动,当下扯过他的手腕,三指搭于其脉络之上,紧随着突兀地脸色一变,愈久,脸色上所笼罩的雾霾越发晦暗,骤然目色惊痛地望向他。
“怎么回事?”
“先生……”
抽离的温度让心绪瞬间失了安稳,最怕看到的苦痛纠缠浮在那原本威严宁定的眸色中,总让毓林觉得罪孽深重,拨落的棋子每一颗都敲在心上,忽然觉得比起先生的怒气,更怕面对的便是这发自肺腑的沉痛伤感,起身蹲跪在他膝前,扶上他膝头,扬起的眸子里满是失措。
“毓林怎么会和先生成局,毓林不惜与天下为敌,不惜逆天万劫,可先生,是毓林至亲……毓林……先生,毓林此生不能报答先生恩情之万一,今世罪孽深重,怕也不得来世善果,是毓林……对不起先生。”
听他这样的自怨自伤,绞得墨问肺腑中全然悲恸失位,难以自持,尤其那一句于今生来世的因果叙说,猛然揪起心间悸怖,慷慨半生,诸事过心无痕,自以为傲然洒落可不拘从于一心一物,竟然头一次有了对于天命深深的畏惧敬戒,鼻息酸涩,喉头阻滞,唇线开合了数次,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直到下意识地将他额首拥入臂膀间良久,才得以平复了心绪,深深一句怅惘对他:“是先生对不起你,不该……让你承担这家国重任,身历生死别离,迫你委屈心志,竟从未安享一日的富贵闲淡。”
再度缓缓合上隐隐见红的眼眶,只剩下心中那因父子亲伦故,而孤弱祈望上苍的言语,深深地埋在了心中。
“不会,先生,南山数载,是毓林今生最安稳欢乐的时光,因为有先生,无论身处何时何地,皆得心安,毓林很感激,今时今日,仍能伴于先生身旁。”
毓林偏头伏在人膝上,借那一点薄暖续着最后一点心火未灭,不愿再叫哀哀之音萦绕彼此,索性散了所有纷乱,微扬恬淡,漫笑轻语,仿佛随了话音,回至那年那月,竹林清影,言笑谆谆,常被抱于膝头,言说着那些深浅事理,一扇心门,亦是从那时,缓缓开启。
“毓林幼时贪玩不羁,年纪愈长,愈心生叛逆,一直都不叫先生省心省力,其实毓林,最怕先生生气了。”
这一点轻慰话语听来,怎么都似沧海一叶,任岁月静好飘摇在广袤波澜之间,未卜下一刻是否还能拥有。
墨问任他挨在自己身边,随手将他解下的披风覆在他的肩背上,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似乎也不曾觉察到他愈冷的体温,就仿若幼时为教他褪去顽童不安分的稚气,耐着性子哄闹玩笑一般,带着微微笑意,声线也变得宁和而温暖。
“我气你是贪玩不肯回家,如今人回来了,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再生你的气。”
“先生不生气了就好,先生的板子,打人可疼了……咳、咳咳……出门在外,总能想起山后那片树林,那片六月雪,待天气回暖,大概可以开遍整个山坡了吧……咳……今年的雪下得这样大,不知道那几只狐狸,会不会出来找不到路回家……”
南山的一花一叶都仿佛融在骨血之中,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毓林细数着那些回忆中的零星片段,娓娓之音中夹杂着的轻咳断续零落,却仿佛并没有丝毫影响到心绪,絮絮说着音韵飘忽温缓,像是想把这些年未能承欢膝前的点滴都细数清楚,偶尔瞬眸,带了点少年意气的埋怨。
“先生授教那么严,毓林一直都有些羡慕梓宸的无忧无虑,先生……咳咳,也惯惯毓林吧。”
“先生舍不得再打你了……你要是放心不下,先生替你去把小狐狸们接回家来……等到明春,再带着它们回山间看花……好么?”
少年纯粹得令人无法企及的话语,带着他明澈至善的神情,仿如外间这苍山负雪中的幽篁,不染纤尘,那熟稔的,淅淅沥沥的点滴清澈,却让人分外心疼。
墨问尽管刻意注意着,音调终究还是有了一个不稳的颤滑,蓦然醒觉,当即偏过容颜,隐去了行将坠落的一点冰凉,如同是抽用了全身的气力来压抑住胸中翻涌不止的悲戚,一瞬间毫无征兆的出口一句:“你若愿意,就喊我一声爹爹吧。”
“小狐狸们,总要经些风霜…才能够长大……”
似乎思量了一瞬,轻缓一笑摇了摇头,挨着人身前的发丝蹭了蹭人的衣衫,发出些微的轻响,这样温暖的宠溺,让人留恋,好想能够再长久一些,如若……能够再长久一些……
察觉到那一点细微的不同,毓林挪了手指轻勾上人的衣袖,昔年少时,见人恼了,总也是会讨巧卖乖如此撒个娇,而今这个动作,更像是安慰,是眷恋,其后的一句话沁入心脾,激起了多少往复涟漪,默然片刻,扯了扯人的衣袖,悠悠轻唤,似已待了多年。
“爹爹……爹爹,毓林走后,尘归于尘,就让毓林,和南山花鸟为伴,不要再让旁人,找到毓林……好不好?”
似乎听出了他婉转拒绝中所隐默的体谅,墨问却没有任何言语来回应,仿佛是映衬着那血脉相连的依恋之情,油然而生的默契。
然而无论屋内温度与言辞是再如何的和煦温暖,始终由这一刻而始感受着那渐行渐远的气息,飘渺而深邃,宛如一片森冷的薄刃,逐一割断片去血脉温情的粘连,心上忍受着这样尖锐的痛楚,怔怔看着却无力挽回,只能徒劳地用手将他环拥得更紧了一些,将不舍与伤怀悠悠寄望于这样的徒劳,一念,即是永恒。
“爹爹,答应你。”
至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宁定的目光锁在他瘦削衰弱的面颊上,与他毕生孜孜以求的眷恋交融在了一起,似予了他最后的安心。
“爹爹……真好……有点想,再多留一会儿……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重新将头在他怀中轻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目流光最终只余了温然一笑,气息渐弱间,话音亦逐渐不再分明,唇齿微动,淡淡音韵也终归于无。
“虽有遗憾…落子……无悔……”
空山孤寂,竹林深幽,天地渺远,唯有风雪依旧,炉火依旧,人影依旧,不知何时自唇角滑落的点点殷红,如傲雪寒梅绽放于人衣摆之上,红梅蓝蕊,别样潋滟,透露着一人一世的孤高清隽。
点幽蓝,滴滴入骨,神仙难救,多用则立毙,唯以微量慎用,佐以温补,积年累月,侵蚀根本。
从最初只是无心服下,虽未致命,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药立时入骨,早已无解。于是他将那最后所剩的阴毒之物交给了初五,也将他最后的心愿交给了初五。是初五教会了小皇帝凡事需隐忍不发,暗中夺其根本,也是初五将那药一点一滴融在人平日所饮茶水里,致他寒症侵体,日渐孱弱。
他交待初五做的事情,初五都做得很好。以他一己之身,换得万代安宁,他答应过的事,无论立身成仁,还是立国社稷,也都已倾尽所有做到。那一点遗憾是什么,却终究说不清了……
墨问僵着这一瞬的身形整整一个昼夜,方见月华初升,方寸间往来之音,久久萦绕心头不散,分不清那是童稚幼时欣语,还是少年意气洒落,再或者是不忍睹闻的伤逝;又历暖阳融雪,屋中炭火已熄,狐裘也丧失了原本主人留给它最后的一丝温度,鬓发间也有了几缕飒白……
依稀初春胜景,青红扶疏,三两只小狐狸就在那一丛丛雅洁可爱的白蕊碎叶间探头嬉戏,山巅青衫侧影隐隐,一纵南雁北归,弦音惊断,六月飞雪,漫山盈遍。
--------------------------- 终 ---------------------------
注:点幽蓝之毒,取自名为《三秋兰》的小说。
后记
文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着要写点儿什么。
这篇文是因着一些机缘巧合,才想要成文的,最主要的剧情都自有出处,不做细说,之后想要写文却丢了那些记录,再寻回来的时候,觉着大概也算天意,所以落笔成文。
在简短的几段单独场景的基础上扩展成文,前后架构斟酌了许久,读者看起来是按照时间顺序一路而下,写的时候却已经是知道了结局再去为结局扩充所有需要交代的过往,感觉仿佛是要推演一个人的一生,所以本打算三十章左右的文章,到了最后竟多出了十多章来,仍有许多背后的事情没有说的清楚,耐心有限怕会坑文,所以狠心控制了篇幅,于是那些没交代清楚的,或者让我略略说一些,或者,就由着大家去猜想也好。
头几章写的时候,一面修改早年留档,一面揣测着思王以及太子这两个人,大约是性格不太相合,写的时候颇有些吃力,也让思王和太子这两个人十分的不讨人喜欢,所以之后有意避开,没有给他们太多出场的机会,起先觉得父子间亲缘寡淡,后来想想也算合理,毓林三岁便被运送南山,三岁的孩子,还没有太多的记忆能力,十一岁已经有了看待事情的原则,离别南山直接送进了北宫,父子间的隔阂已经十分深沉,何况毓林是个如此要强的人,看到自己的生父委曲求全的模样,心里生出的叛逆也是自然,何况他最初背离北宫的目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还父亲尊严自由,可惜他错估了李昊同李曦的恩怨,也错估了李昊的牵绊,以至于最后也没能弥合父子情分。
至于李曦和李昊之间的关系,文中隐约有提及,其余的大家可以尽情揣测。
之后所有章节都有某位老先生的帮忙,之所以叫他先生是因为南山先生墨问本就是他给的原型,我并不擅长于讲述那些深奥的大道理,而他则比较擅长。还有日日摆着一张老狐狸脸拎着小竹子催文,每一篇都先给他看过之后逐字逐句修改那些语病错字,遇到用策用典也都直接从他那里掏,这么看来倒也符合先生这个称呼,这篇文章能如此顺利诞生,也该归功于他。
先生这个形象,很多人都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其实答案很简单,他开挂。需要给毓林的所有坚持所有才华一个合理的来源,而这个来源就是先生,至于先生年轻时的过往,想来大概又是一篇精彩的故事,却不是我可以想象的了。
我不擅长写行军布阵和杀伐场景,虽然先生擅长,奈何我就是听了也无法灵活运用,太过艰涩不如省略,所以边关大漠那几章写的非常简略,看起来主角光环有些严重。但是按照时间上算,毓林从十几岁就在宦海沉浮,沙场锤炼也有大约五六年的时间,他过的并不是一般少年的生活,命悬一线久了,那些成长自然也无法用语言说的清楚。隐线中毓林在京中早有布置,在军中又坦荡行事,再加上他利用了李曦的多疑,所有的因由才能造成最后的决胜千里,虽然写得简单,那些惊心动魄大约也能想见。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悲剧的定调,可惜这个结局是很早就定好了的,所以即便细节上修改良多,结局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很多人都说毓林一生太苦,好像都没怎么过过幸福的日子,起先我也这么觉得,后来想想,十一岁前在南山的日子,一定是幸福的,也正是这样的幸福,才能造就毓林之后坚韧的性子,也才会有之后的不甘挣扎,而之后的那些辛苦在毓林严重,也未必重要,亢龙有悔那章的最后说,他不在乎,这也是我想说的。
我记得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为什么不早一点抽身事外,后来的文中我有努力解释过一些,也不知道是否解释清楚了。
毓林的心里总是有一些他认为很重要的坚持,幼年的时候大约是想争取自由,环境告诉他只有手握权力才有资格去争,于是他开始去争取权力,当权力到手的时候,他又发现相对于这些权力,他多了许多的责任,他从先生那里学来的是如何立身,如何不背信弃义,如何匡扶社稷,他只是认为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于是就努力地去做了,仅此而已。完成他自己心中夙愿,就让他觉得欢喜和幸福。
曾开玩笑说,是先生教得太好了,只可惜先生没教过他,做人要自私一点。
最后说到结局,写完发现伏笔做得不足,硬加进文里有有些突兀,索性就只补了几句解释。关于中毒,最初那一次,并不是毓林刻意安排的,他只是顺水推舟想要用中毒去清理清理小皇帝身边的污垢,解药他曾有备而无患,可惜中毒之后才知道那解药只能解一时。后来他就将性命交给了初五,他是摄政王,皇帝只有打倒了他才能真正屹立于九五之位,初五答应了要替他守护江山社稷,所以之后也仍旧用了同样的毒药,手把手地教会了小皇帝如何成大事。这么说,大概算明白?至于初五这个人,其实个人觉得挺有意思,由大家去想象,不细解释。
其他也没有什么想说,毓林一生三十载,经历过许多旁人不曾经历过的东西,亲情友情爱情他都有得到过,归葬南山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什么悔恨。
化用了古剑奇谭里百里屠苏的结局台词,大约像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在离别人世的最后一刻,都是带了同样的心情——“虽有遗憾,并无后悔。”
至于那遗憾究竟是什么,大约是最后仍是让最爱他的那些人伤心了,有些无能为力吧。
想说的差不多这么多,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也不管了,码了这么久字心力憔悴,最近都不会想再开脑洞了。最后想问一句,李毓林这个人,我写得足够帅么?
最后的最后,吐血之余给个文评吧,我写了十一万字很辛苦的!
谢谢一直追文又给写评,看到能这么认可毓林这个人物,非常开心~
虽然最近有点忙但还是想作死一下,按照几位的期待另开DLC,具体开几个还没有定,都不会太长,也不一定有拍,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我看看先开谁的。
1.锦凉篇
2.初五篇
3.傲霆篇
其他的可以提,但是容我想想是否能写得出。
差不多这些,如果没有人看到说不定就被我拖延到死了……
特别篇·岁月静好
“阿爹阿爹,看我猎到的兔子!”
“是你猎到的?阿爹可不信,八成儿是你萨仁大叔逮了送你的。”
“阿爹就会小瞧人,萨仁大叔都说我将来肯定能成为大英雄!我拿给阿妈瞧去!”
夜幕微拢着塞外草原的广袤,篝火燃得正旺,将那汉子的脸映得棱角分明,粗犷英武的眉眼,神情却是温暖的。身后的围帐里,是他的妻儿,平淡无奇的生活,却没有什么是不满足的。
他拾起根柴棍将火堆拨弄得更旺了一些,枯枝在火光摇曳间发出哔啵得响声,火上闷着一锅羊汤,刚架上去,还没什么动静。
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低语,渐渐被远处传来的声响盖过,四野辽阔,声音总是能听得格外清楚,更何况仔细分辨,倒仿佛离得并不远。
苍凉得乐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吹奏而成,细听倒和塞外这些牧民的歌声一样,微微得沙哑中扬着风霜雕刻的古旧,仿佛是年迈的老者低缓地讲述着已经尘封在黄土下的传说。
火堆前的汉子微微眯了眯眸子,瞧了眼还不曾冒出热气的铁锅,尔后起身循着那乐声找去。
一队商旅在不远处临时搭了帐篷落脚,并没有什么不同,生火烧饭,整理货物,或许明天就会继续行程,什么都不会留下,大约只是一时兴起,有人吹起了胡笳,打发这难得闲散的时光。
汉子并没有打扰,只是凑在一旁安静的听,直到那一曲终了。
往来的商客总是热情友好,善意地攀谈问候间,他问起那首并不完全陌生的曲子,那人说,叫《哀郢》。
并不欢乐的曲子,流亡他乡时写下的忧愁,想念家乡时才会吹响,倒也适合这些长年离乡背井的行商,那人这么解释。
汉子并不太懂得乐理,却也听出了其中的苍凉苦涩。他本是有些木讷不善言辞的人,难得,多询问了些各方见闻,尤其是关内的事,他走了七八年,偶尔,也会有些惦记。
回去时,汤已几乎沸出锅外,好在并不至于就这么白费了功夫,不然,孩子的阿妈怕是要念叨的。
一家人围着火堆吃饭时,他偶尔抬头,正好看见女人弯着嘴角,大约是极爱笑,眼角生出几条细纹,一头长发辫出几股辫子,又一并挽在脑后,坠着两颗绿松石,像所有的牧民婆娘一样,简单朴实。
大约是发觉了他瞧她,女人嗔了她一眼,却仍是低了低头,那一瞬的害羞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月,仍然和头一次见面时一样,那天他敲开她家院门,向她讨院子里母鸡生的鸡蛋,临走时多塞了五文钱,说以后还得来买东西。
文章里说的那些弯绕的情情爱爱缘分纠缠,他是个粗人,看不来也说不懂,只是心里头清楚,这就是了,认定,就是一辈子。
吃好饭,儿子缠着他闹,他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却终究经不住,给儿子说些故事听。
男孩子总是喜欢舞刀弄剑的故事,习惯故事里那些不畏生死的英雄。
他总是尽可能说得简单,因为他本就不善言辞,也因为,许多事情,待到细想,总觉得说不清。
就像今天再次听到的那曲子,明明是一样的调儿,那一天听到的,却是那么透心透骨。
“阿爹,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儿子的话音儿把他从某些回忆里扯了回来,他伸出大手揉着儿子的脑袋,算不上认真的回答
“他智勇双全,又深明大义,做任何事都能不违背良心,你说,他算不算是大英雄?”
“算!当然算!我将来也要做这样的大英雄!”
“好,我们的大英雄,现在得去睡觉了~”
阿妈总是有办法让吵闹不休的小鬼安静下来,汉子在火堆前看着,笑容慢慢淡开。
孩子眼里的大英雄,大约是像萨仁大叔那般高大健壮,黝黑的皮肤,笑声爽朗。他一定不会知道,其实,一点儿也不像。
记忆里的那个人,白净,俊秀,眉目如画,第一次见时,好像个女娃儿,直到后来,他都像个书生,闲下来的时候很安静,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战场上长枪如虹,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给他倒茶时,他会淡淡笑着说多谢,然而发火的时候,却又让人不寒而栗。一直都觉得,从来没办法看透他,即便那么多年,都站在他身后最近的地方。
大约只有在那个人伤病缠身噩梦连连的那一回,他才真正见过那样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其实也有柔软的时候。他苍白着脸色深蹙双眉,在梦里喃喃讲着平日里从不曾讲过的话,叫人看着心也揪了起来,却也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心里装了太多人太多事,多到他一不小心忘了自己。
不过这都不再重要了,那个人的一生,停留在那年霜雪漫天的冬日里。
而傲霆这个人,也早已死了。火堆前的这个精壮汉子,不过是个以牛羊为生的寻常牧民,还有屋里他的女人和孩子,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
尝试用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方式来表达一些东西,也许每一篇DLC都会是一种风格,习惯则自取~
傲霆的过往本也可以是个故事,却没有往那个方向去写,一直很喜欢那些带着淡淡温度的画面,简单的幸福。
特别篇·忆江南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那一年的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春光烂漫,他立在杏花微雨里,撑着油纸伞,十里流芳河畔,闻音桥头,他就那么站着,一袭白衣映在水里,桥上一个他,桥下一个他。
我的画舫行过石桥洞,清波划向两侧,漾碎了那片清清冷冷的白。待我拨了帘子,却已然赶不及瞧见他究竟是何等样的眉目如画,只堪堪落下了他的背影,孤挹如夜半高岗明澈如水的月华。
那一年我正豆蔻梢头,第一眼望见的帝都风华,叫我终于对这片红尘有了些微末的怜惜。
第二次看见他,隔着如那日一般的朦胧,他坐在案前,我在帘后。细绢轻抹了琴弦拨音相询,他在所有的曲牌中独独点上了那首忆江南。我婉转了嗓音和曲而歌,想起了我留在江南烟雨中的过往,玉盘绫罗上的明珠,同游船画舫中的红花,如隔三生,两不相干。
可是吴侬软语浅浅道着春来江水绿如蓝,也不过是一场无心的惦念。正如我的曲和它佐着的那杯竹叶青,都是这场鸿门宴上的陪衬,不可或缺,却无人在意。
后来我问起他,他带着惯常的似笑非笑,答得轻巧。
他说:“玉兰,是江南独有的味道。”玉兰香袋,是我对过往,最后的眷恋。
这些都是后话,彼时我不过只是一道风景,摆设在一隅,以一种潋滟的姿态,掩饰过那场杯酒清歌下的风波诡谲。
(未完)
近来事忙,答应了的事还是需要做到,早早码的开头先放着等忙过这一阵儿了再续。
(接上)
我早已不记得那日宴席上另一个人的模样,许是因了那日的剑光清冽,迷了我的双眼。
后来我在想,一个在三言两语间四两拨千斤,又在刀光剑影中泰然自若云淡风轻的人,该是有着怎样的过往?那时的我无从猜测,后来终究有机会听人说起,却也知道那些凝在他眉眼中的时光,早已同说书人口中的这一场风花雪月一般,似幻似真。
“别怕。”他说。
“嗯。”我应他。
他抬袖轻遮了我的眼,淡淡的一缕檀香,掩去了世间所有污浊,我安静地任他揽着,似乎与许多人错身而过。
待到那片浅白从我眼前移开,我只望见他轻缓的笑,无喜无怒,仿佛方才不过是牵了我的手下船,带我去看桥头的风景。
我依了桥栏回头,远远望见河心的画舫比刻只余了波澜荡漾,然后沉得再也瞧不见红帘妖娆,醉生梦死。
他说:“抱歉。”不知是为了那艘本就不属于我的画舫,还是为了本不应是我经历的凶险。
我将被风吹开的鬓发轻拢在耳后,将手中锦帕系在他血痕尤新的臂上,那是他为我挡去的,我知道。
“送我一艘新的画舫,然后,下月初一,来我的船上听琴。”
我听到他说好,轻轻浅浅的,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此后的很多年,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仿佛不愿惊扰了流云,亦不想辜负了清风。他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却没有人知道。
再一次见到他,正是初一。
比我想象的晚了一些,丫头甚至已然在问,我等的那个人,是不是不会来了。
我知道他会来,因为,他应了我。
新的画舫朱漆潋滟,一拢云纱轻遮,波光流转时,引了岸上多少游人侧目。桃花掷了满船,而后,我便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多少才子在岸上相询,却叫那一纸薛涛笺挡了回去,花魁娘子的身价一日便已至千金,而我却置若罔闻。
我在等一个人,无论今后烟尘几许,我都想先为他弹一曲,让他知道我的心上,留了一抹清辉。
他果然来了,踏着黄昏最后一道霞光,夕阳勾勒出的轮廓,越发温暖缱绻。
他半靠在软枕上,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听我弹琴,似乎安享着这一片宁静。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倦意,我看出来他身上不识,却并不曾问。他也并非一直那般少言寡语,甚至颇有些风趣,天南海北,如若他想,都能说给你听。而他不想说的,我也不必去问。
这样的相对,后来,成了一种习惯。
这种习惯,他如履薄冰时不曾改,他睥睨天下时也不曾改。
我就这么看着他,从清隽的少年,逐渐镌刻上时光的烙印,我本以为,这样一看,便能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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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2:5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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