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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空将酒晕一衫青[第4页] |
作者:砚雪笑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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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里,泓文一看苏合是背回来的,急的汗都下来了:“少爷你又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苏合招呼泓文,“上回我昏过去不是留了药方,你找着抓些药熬碗过来就行。” “哦!”泓文翻出药方急急忙忙出去了。 苏合躺到床上,眼看奚容又要走了,赶紧叫住他:“哥!” 奚容道:“又要干什么?” 苏合道:“我想喝水。” 奚容道:“就在桌上。” 苏合道:“太远了,够不着。” 奚容折回来,把水壶和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苏合拎起来喝了两口,突然放下杯子左顾右盼:“我的大树呢?好像一天没见了。” 奚容面无表情把笼子从床底下提出来:“这儿。” 老鼠冲奚容龇了龇牙,转身给他一个屁股。 苏合一边接过笼子一边道:“大树养了这么多天,已经认主了,就算把门打开它也不会跑。”说罢,苏合拿下笼子上的锁。 奚容知道情况不妙了,果然才开一条缝,大树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苏合惊叫:“哥,快抓住它!” 奚容抬手一发力,房门应声而关,老鼠一头撞在门板上,倒翻三个跟斗,撒腿就跑。 苏合推奚容:“往衣柜去了,快快快,啊,在炉子后面…………” 奚容还来不及生气,双脚已经自己跑过去了,奈何老鼠虽肥,却格外机灵,借着身体小东躲西藏,一点也不好抓,更可恨的是苏合还在后面指手画脚:“在左边,不是不是在右边,呀蹿上架子了!小心我的青花瓷!…………” 奚容真想一脚把老鼠踩出肠子,他心里一股郁气激荡,回头冲苏合怒道:“你自己来抓!” 苏合不下命令了,却“噗嗤”一声笑起来,向老鼠招了招手:“大树,回来。” 老鼠嗖的跳下架子,屁颠颠地回到苏合手里。 奚容:“…………”奚容掉头就走。 苏合:“哥哥哥我错了开个玩笑嘛!大树快拦住他!” 苏合把老鼠抛出去,正好落在奚容脚边,老鼠扭着身子攀上奚容的靴子,一口叼住他的衣角,两颗小鼠眼滴溜溜瞅着奚容。 奚容蹲下身,屈起两根手指,轻轻一弹,老鼠再度拍在门板上。 奚容打开门走出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
申涂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并未留意到一名纤瘦的女子正暗暗打量他们,只看这些人的表情,便知他们铩羽而归,此行未得到任何便宜。女子嗤了一声,走到路上坐着。 各派来到山脚,忽然看见一女人坐在那儿哭的伤心,她横在当中,把前面的路都挡住了,申涂本着扶贫助弱扬名立方的心理顺口了一句:“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抬起头,泪眼婆娑道:“有一伙强盗,强占了我的铺子,还把我赶了出来,我听闻南山上的苏掌门是侠义之士,因而想上山寻求他的帮助。” 申涂愣了一下,这不是二嫂烤鸭铺的老板娘么?怎么这样凄惨的流落,他想了想道:“苏掌门身体不适,我看这南山你也不必上去了。” “什么?”女子脸上更加期惶,“这可怎么办才好?”她看了申涂两眼,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急切道:“我记起来了,当初苏掌门在铺子里用餐,曾经和您打过招呼,您是申掌门吧?您帮帮我好不好!” “这…………”申涂当然不想帮忙,他现在烦着,但是众目睽睽,人家都求到他头上了,直接拒绝实在有损名声,何况只是几个欺负平民百姓的强盗,处理起来不甚困难,申涂笑道,“没有问题,这是老夫的本分。” 女子感激涕零:“多谢申掌门!多谢申掌门!” 申涂一挥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申涂辞别众人,随女子进入镇里。 【第二十三章】 花蜘蛛轻车熟路回到二嫂烤鸭铺,进入店堂中,果然堂中空空如也,杯盘狼藉,一个客人也没有。她抹着眼泪,一指里面的门:“他们就在后院里。” 申涂没有感觉到任何真气波动,更加不疑有他,推门而入,还喝了一声:“何方肖小在此做乱,申涂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但是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院子里只坐了一个白衣服的年轻人,衣服领子都不拉好,袒在那里,看起来很云淡风轻很懒洋洋的样子,多年的江湖经历让他无端产生几分危机感,申涂沉下声音,谨慎道:“你是何人?” 对方淡淡一笑:“卫介休。” 卫介休是谁?申涂有些迷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年轻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又探不出武功高低,他若有这份底气,难道就是打伤苏承的人? 花蜘蛛越过申涂走到卫介休身边,一改方才楚楚可怜,转而一脸嘲讽道:“教主,这么多人上南山,却让人像狗一样赶下来。苏承都倒了,南山还不乱,实在有悖您的初心。” 卫介休笑了笑:“急什么,狗一样赶下来,还能狗一样赶上去,这次是条疯狗,看看他们怎么对付。” 花蜘蛛认同地点头:“教主英明,势必焦头烂额,大快人心!” 两人你来我往,一句一言说的申涂一身冷汗,除了愤怒,更多的是警惕,然而刚刚意识到情况不对,申涂就看见那个叫卫介休的白衣青年手里多了一把扇子,这扇子好像…………申涂目光一凝,它打开了。 申涂脑袋“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他眼里却露出几分疯狂,嘴里咕咕的说话:“梦寒,梦寒是我的,武林至尊是我的,苏承老东西,通通抢我的,梦寒,梦寒,我要梦寒…………” 卫介休像安抚一个婴孩般轻声道:“梦寒在南山,去吧。” “在南山,在南山,我要梦寒,要梦寒…………”申涂转过身,跨过门槛从后院出去了,花蜘蛛注视着他的背影,啧啧称奇:“梦寒果然厉害。” 卫介休把扇子一收:“想活,忘了你今天看到的。” |
入了魔障的申涂一路打上南山,他原本武功就和苏承相去不远,一些普通弟子根本不是对手,申涂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申涂心里还记着梦寒最后是放在了奚容手里,他随便捉了一个弟子,掐住他脖子:“快说,奚容在哪里?!” “在…………在那边,那个院子…………”弟子哆哆嗦嗦指了一个方向。 申涂扔下弟子,径直飞掠过去,一掌破开院门:“梦寒,给我交出梦寒!” “吱呀”一声,靠近院门的一间房门打开,奚容迈步走出来。 与此同时,隔壁的苏合一把掀了被子从床上跃下来:“申涂!他怎么会回来?” “梦寒!”申涂五指为抓,疾电般向奚容射去,奚容满身冷肃,掣剑相迎,一来二去已过七八招。 “申涂不对劲,”苏合扶着门框喃喃,“太不对劲了…………” 奚容何尝不知道面前的人出了大问题,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申涂去而复返本就有悖常理,单枪匹马上山更是异样,但申涂毕竟大奚容一个备份,全力而攻,奚容独木难支。 苏承还在昏迷,老幺武功不高,苏合更不必提,整个南山只有奚容还能与申涂抗衡一二,申涂现在已经进入癫狂状态,长此下去,对他极为不利。 “哥,把梦寒给他!”苏合喊了一声。 奚容一甩手,假梦寒向申涂激射而去,申涂抓到手里,高兴的哈哈大笑:“我的,是我的了!” 他痴迷地摸了摸扇子,突然脸色一变,又狰狞起来:“苏承也不能活,我要他死,要他死,先杀了他儿子,大儿子,小儿子,通通死,断子绝孙,哈哈哈…………” 申涂挥舞着手脚再次向奚容杀来,苏合心急如焚,奈何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再看战况,天平已经慢慢有倾斜的趋势,奚容守势多,攻势少,显然不妙。苏合急,泓文更急,大少爷若是没有挡住,他家少爷怎么办,那不是任人宰割了吗! 申涂最后一掌拍过去时,奚容一改避退之势,双目微沉,手腕一翻,提剑直指对方心口。 两人相向,快上加快,空气中传来一声混杂的轻响。 苏合呆了呆,奚容的剑穿申涂心脏而过,血慢慢将衣服浸透,申涂的右掌印在奚容左胸口,手掌发黑,显然是暗地练过旁门左道。 奚容一剑抽出,申涂“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眼睛圆睁,宣告死亡。 “哥!”苏合看也不看尸体,拔腿就往奚容身边跑,奚容站到地上,接着又跪到地上,以剑支地,一缕黑血慢慢从唇边淌下来。 “哥,你不能倒,我一个人护不了南山!”苏合抓住奚容的手臂厉声道。 奚容看了苏合一眼,什么也不说,眼睛一闭,直直向后栽去。 |
【第二十四章】 南山被申涂这么一闹,收拾残局的主要还是老幺,苏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下午都默默的发呆,奚容就躺在身后的床上,继老爹第二个不省人事。 但是苏承伤势轻许多,不日便可醒来,而看过奚容的大夫过午离开,只留一句话,无能为力,尽早准备吧。 据说申涂这一掌浸透剧毒,侵入五脏六腑全身脉络,不是医术不精,实是无力回天。 “少爷,歇一会吧,你身体还虚弱着呢。”泓文心疼劝道。 苏合突然站起来,往自己屋子里走。 他径直来到床边,毯子一翻露出床板,泓文追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苏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锦盒,泓文虽然没有细细看过,但也知道锦盒里面是什么,他失声道:“少爷!” 苏合打开锦盒,里面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丹丸,这种宝物常常见光肯定是不利,苏合发现丹丸长的极像一颗红豆。 苏合道:“泓文,你从厨房拿颗红豆来,马上去。” 泓文摇头不动:“少爷,你不能,那是老爷留给你的,你怎么办…………”泓文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敢不听我的?”苏合抬头盯着泓文。 泓文依然摇头:“我跟了少爷这么多年,在我心里谁也不能与少爷比,少爷,泓文求你了!” “泓文,”苏合道,“爹什么时候醒还是未知数,你以为留着丹丸,我能活到享用它的那一天?还有,爹既然找回了奚容,承认了关系,对他再不好,也是儿子,若不救活他,岂不是遗憾。” 看泓文还是原地站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苏合喝了一声:“还不快去!” 泓文咬了下唇,扭头跑了出去。 苏合带着丹丸回到奚容房间,在床边坐下,将东西放进奚容口中,抬手顺下颚运气,缓缓将药丸送下咽喉。 泓文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把红豆,眼睛红红交给苏合,苏合选了一颗类似的放回锦盒中,合上盖子,原封不动放回原处。 剩下的豆子,挖个坑全部埋进土里。 “泓文,”苏合注视着拍土的泓文,“这件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事情已经过去,多说无益。” 泓文点点头,接着轻轻“嗯”了一声:“少爷放心。” |
南山的宝物果然是真正的宝物。 不到天亮,奚容便睁了眼,当时苏合趴在床边睡,睡的原本就不安稳,奚容稍稍一动,苏合也醒了过来。 “哥!”苏合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点上灯,“感觉怎么样?” 奚容抚着心口慢慢坐起来,说实话,他感觉没有这样好过,奚容心里有些不解,申涂那一掌他是知道的,说不准能要了性命,他抬起头,苏合眼睛晶晶亮充满期待的望着他。奚容道:“没事。” “哥你不知道,”苏合高兴地给奚容递了一杯水,绘声绘色道,“申涂那个王八蛋练了魔功,他打人一掌,是有剧毒的。不过好在随身带着解药,被我搜出来了,要不然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呢。” 这样。奚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问道:“他尸体呢?” “我让人烧了,”苏合道,“谁知道留下是不是个祸端。他打上南山一事沸沸扬扬,怕是人尽皆知,这样也好,看谁还敢来找不痛快。” 奚容道:“申涂上山,分明已经丧失理智,你可知他为何发狂?” 苏合摇头:“我不知。但是…………但我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会不会与丢失的梦寒有关。神秘人打伤爹,显然与南山结怨颇深,若是他盗走了梦寒,借此一乱南山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到了他那种武功境界,亲自出手对付一些普通弟子实在没有必要。” 奚容默然,难道真是师兄授意?只是申涂将矛头指向他,怕是师兄也始料未及,毕竟申涂一行在山上的具体情况,他也无从得知。师兄行事向来随性,有时候兴致来了全然不计结果,单是乱它一乱,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奚容看了看天色,窗外月影西斜,树影婆娑,奚容搁下杯子,对苏合道:“你回去吧,留在这里,照顾你的泓文要担心。” 苏合难得没有死缠烂打,点点头,给奚容斟满热茶,陈好点心,熄灭灯火,推开门,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哥你要是有不舒服要立刻叫我。” 奚容习惯性地“嗯”了一声,月光下门口少年身量挺拔,已有成人之姿。 苏合回到自己屋里,动作很轻,没有惊醒睡在外间的泓文。苏合就着挂巾抹了把脸,脱靴攀上床坐下,往床头一靠,脸上终于露出了倦色。 下午的时候,他在奚容屋子门口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很多堆积在一起没有细细梳理过的东西全部在脑中走马般过了一遍,首先,是那个土行者孙暗香。 南山最吸引人的只有梦寒。他的优势最适合寻找物品,对自己起意很可能是为了南山的宝物,现在还不知道他和神秘人有没有关系,但这是一个引子。 孙暗香在地下行走来无影去无踪,他若是轻轻松松找到梦寒也不必对自己下手。取走梦寒的人必定是经过了大量的排查,连爹的房间都去过才找到这里。他须在南山长久逗留,须熟悉南山一院一舍,倘如此他没有理由不露一丝马脚,任他武功再高强。 南山屹立这么多年,一张陌生脸孔想要混迹其中,甚至避过众人每天翻箱倒柜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像孙暗香一样,永远游走在土里不轻易冒头,这样也不可能见到梦寒了。 苏合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在那是这么多年,每一个弟子都清清楚楚,这么多年只出现过一个生人,唯一一个,那就是奚容。 若不是遗失梦寒,苏合不会想到他身上。加之奚容性格与传言的不符,实在疑点颇大。但苏合又无法解释神秘人与奚容之间的联系,苏合在奚容屋子进进出出,也从未发现过私藏梦寒的迹象,何况与申涂乃是生死交锋,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不请出底牌,梦寒确确实实不在奚容身上。 既然没有证据,又是南山生死攸关的时候,苏合只能也必须救奚容。毕竟是苏合的亲哥哥,相处了这么久,一个人的性情怎么也能窥知一二,奚容不是见利忘义的人,苏合怀疑他,却更愿意选择信任他。 |
【第二十五章】 “教主,”花蜘蛛目光里带着惊异,“申涂死了。” “他中了梦寒的障,几个时辰不解死了正常。”卫介休不以为意。 “他是在南山死的。”花蜘蛛强调道。 “哦?”卫介休来了兴致,一撩眼皮,“苏承醒了?” “没有。”花蜘蛛道,“按理说没有梦寒,谁也不是申涂对手,只等他将南山闹的一团糟然后暴毙即可。想不到…………会不会奚容公子出手了?” 卫介休摇摇头:“奚容也不是对手。他不会傻到和申涂去抗衡,否则性命难保。” “教主,”花蜘蛛靠着桌子抚了抚下巴,“属下听闻苏小少爷对奚容公子极好,公子是个心软的人,会不会为了他出手对付那个申涂?至于为何申涂死了公子却没事,怕是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教主,公子毕竟淌着苏家的血,若是心向苏合未尝没有可能,何况这丹丸拖了许久也未着落,会不会公子于心不忍了?” 卫介休手指轻叩桌面,目光悠远,没有说话。 卫介休这个人本身就猜忌心重,花蜘蛛觉得他心思已经起了波动,再接再厉:“教主,不如由属下上一趟南山,试试奚容公子?恰好南山方乱未歇,并无后顾之忧。” 卫介休笑了一下,转眼去看花蜘蛛:“你能替我这样考虑,实是再好不过。” 花蜘蛛道:“为教主分忧,是属下之责,教主静侯消息。”她抛下一个媚眼,扭着纤细的腰枝走了。 卫介休唇边依旧带着笑容,目光中的温度却渐渐褪去,裴疏从后面的屋子里出来,正好看见花蜘蛛远去的背影,他听到卫介休道:“自以为是,自寻死路。” 裴疏知道卫介休又动了杀心,花蜘蛛是他半路招徕的人,本就无所信任,她是江湖百晓生,知道的太多不算,偏要自作聪明,死于卫介休之手也不算冤。 但卫介休明明知道花蜘蛛在挑拨离间,借机上位,却仍放她去试探奚容,其中之意也昭然若揭,哪怕是一手带大的奚容,他都没有全部的信任。 裴疏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给卫介休斟上新茶。 花蜘蛛说的一点不错,申涂刚刚上过南山,守卫还不那么完善,她武功虽然不是非常高,但能得到那么多消息,自有一些隐匿的手段,上南山,来到奚容房间,并没有废多大力气。 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淡青色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灰色的轻纱。花蜘蛛翻窗进来的时候,奚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机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花蜘蛛坐下来,取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水,“我不但来了,还有事情要做。” 奚容道:“什么?” 花蜘蛛很随意道:“杀了苏合。” 奚容眯起眼睛,一瞬间扣紧了五指。 花蜘蛛看了奚容一眼,旋即笑了一声:“奚容公子,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是教主的意思。” 奚容冷冷看着她:“教主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杀了苏合对他没有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苏合一死,苏承醒来更是方寸大乱,何况这样一来,南山只剩公子你一个继承人,不是离教主目标更近一步?你若不信,可以现在去问他,”花蜘蛛涂了丹蔻的手指把玩着茶杯,“不过在此期间,我会取他性命。” |
奚容芒寒色正:“苏合什么身份,轮的到你来动手?我是要去问教主,但不会留你在南山。” 奚容站起来,谁料花蜘蛛“嗖”一声抽出桌上的剑,直指奚容咽喉:“奚容公子,你想抗命不成?” 奚容波澜不惊:“抗命的是你。” 花蜘蛛道:“奚容公子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是不是舍不得苏合,你亲弟弟?” 奚容并不回答,只是淡淡道:“花蜘蛛,你心思太重,若不加以收敛,北教迟早容不得你。”他二指夹住剑身,稍稍发力,长剑拦腰折断,半截剑体向下坠去。 花蜘蛛脸色微变,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苏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哥,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半截剑还未完全落到地上,花蜘蛛出其不备,脚尖蓦地将断剑勾起,屈指一弹,剑身破风而去,对准门口苏合。 苏合脑袋一蒙,本能抬手即挡,断剑来势凶猛,“噗”一声穿苏合手掌而过,钉到门板上,剑体还在嗡嗡震颤。 苏合压根来不及叫出声,手心已经开始开闸放血,他无措地捂住伤手颤声喊了一声:“哥!” 花蜘蛛心里涌起一阵得意,转眼去看奚容的表情,不料后颈突然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奚容把敲晕的花蜘蛛丢到床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合身边,苏合双手已经淌满了血,奚容一把拉开他的左手,只见右手上一个五六公分的口子,前后贯穿,险些把手都给切了。奚容按住苏合腕上的穴位不让鲜血继续外流,另一只手刷刷撕下布条,牢牢往他手上缠,苏合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他小声道:“哥你能不能轻点…………我好疼。” “忍着。”奚容不冷不热道,“我暂时给你扎一下,你马上去找幺叔,让他给你上药。” 苏合脑袋往里面探了探,刚才太快,现在也看不见那人的脸,不过好像是个女人:“那她怎么办?她是谁?” “一个刺客。”奚容淡淡道,“我会处理。” 苏合疼的头昏眼花,却还在心里提醒自己相信奚容,让他去处理,他摸了摸裹的粽子一样的手球,声音打着颤道:“那我去,去找幺叔上药。” “嗯,”奚容点点头,“叫上泓文,让他陪你去。” “知道了。”苏合小心翼翼迈下台阶,还未开口呼唤睡觉的泓文,院门口忽然冲进来一弟子,一脸欢天喜地:“少爷少爷,掌门醒了!掌门醒了!” 苏合一个激灵,立刻把手伤给忘了:“爹醒了?!什么时候?” 弟子道:“就在刚才!掌门一切安好,他听说申涂曾闹上南山,不放心你,现在正过来看你呢!” |
弟子激动过头,说完才发现苏合衣服上都是血,大惊:“小师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合讪笑:“我先去换身衣服,省的吓着爹。” “来不及了,”弟子转眼看着院门,“掌门已经来了。” 【第二十六章】 苏合的手被上了药,细细包扎起来,泓文在旁边抹眼泪,都是他不好,没有照顾好少爷,可怜的少爷。 奚容跪在院里,苏承坐在凳上,老幺侍立一旁,花蜘蛛被弟子们从屋子里拖了出来,放到地上,作为一个刺客,这张熟悉的脸着实让人有些吃惊。 弟子按着花蜘蛛的人中,不一会儿花蜘蛛就悠悠转醒,人是醒来了,但眼神呆滞表情僵硬,只会呵呵傻笑,苏承皱眉:“怎么回事?” 弟子犹豫道:“好像…………脑子坏了。” 苏承向奚容看去,奚容低声道:“当时情况紧急,儿子在他后脑击了一掌。”花蜘蛛的确是奚容废的,他原来并不想这样做,单单敲晕了事,借机送回北教,可是苏承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脑部那一掌是他后来补的,以花蜘蛛的性格,落到苏承手里难保说出些不应该的话来。 这样的花蜘蛛,生死只能安天命了。 苏承盯着面前的女子看了一会,她在山脚镇上开铺,如今又潜入南山,肯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人已痴癫。苏承想到被她所伤的小儿子,心疼的无以复加,不再犹豫,一挥手冷冷道:“带下去,日后都不想再看见她。” 弟子拱了拱手,拖着花蜘蛛便下去了,院子门被关上,院里一片静肃。 奚容跪的笔直,苏合受伤险些废一只手,他难辞其咎。即使没有奚容什么事,苏合伤在他屋子里,就是他的不对,苏承的雷霆之怒,只有他来承受。 苏承坐了片刻,伸手拿起了奚容呈上的藤条,却见苏合膝头一弯,忽然在苏承面前跪了下来,正跪在奚容身边。 苏承刚刚酝酿着怒气,冷不防苏合一个头磕在脚边,惊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合儿,你这是做什么?”小儿子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这么正式恭敬过。 苏合直起身,望着苏承道:“爹,你刚刚醒,还不知其中隐情。申涂打上南山,正是因为哥拼死相阻才没有出大事,当时哥中了申涂一掌,险些丧命。再有刺客出现,其中相隔不过半日,若不是哥再次出手,又将一场风波,爹你要想清楚了再动手。” 苏承似乎不为所动:“你手还伤着,先起来。” 苏合道:“爹!” 老幺走过去把苏合拉起来,苏合撇着嘴一脸不高兴,他在心里盘算,一会有机会就拉着奚容跑,自己伤成这样爹肯定不敢硬着来。 苏承拿了藤条走到奚容身边,没有便打,道:“上衣脱了。” 奚容默默除尽上衣,他很瘦,身上累累的都是伤痕,从三岁起就在江湖大浪里翻滚,留下旧的,新的风霜的证明。 有一种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长大成人,他眼眸里从来就没有天真。 苏承视线落在奚容心口,那里一个黑色掌印还未完全褪去,苏承开口道:“服了解药?” 奚容道:“是。” 苏承扬起藤条“啪”一声落到奚容背上,顿时一道血痕乍现。 苏合惊叫:“啊!” 苏承斜他一眼:“又没打你,你叫什么?” 苏合哼道:“我手疼。” 苏承不理会苏合,“啪”一声,第二记藤条落下去,并在第一道伤痕下方,奚容猛地闭眼,疼痛中听到苏承道:“我听闻苏合将梦寒交给了你,为什么不用?” 用了…………但那是假货,不顶事,申涂又是疯子,不吃这一套。苏合在旁边暗自腹诽。 奚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合再次出场:“这种宝贝怎么好轻易使用,哥这不是没试过怕给你弄坏了。” “出息!”苏承又抽了一藤条,看的苏合肩膀一缩,不由又嗷嗷叫起来,苏承向旁边一瞪,“闭嘴。” 苏合不满:“我疼还不许出声了,有你这么当爹的!” |
苏承气结:“行你喊,你不嫌累就继续喊吧。”他手里不停,挥起藤条“嗖嗖”落到奚容背上,白皙的皮肤沁出点点紫砂。 “东西是死,人是活。性命都难保了,还顾忌这顾忌那!”苏承一边打,一边斥责奚容,“你弟弟要是有个好歹,还要梦寒来何用?” 奚容垂眼道:“是。” 苏承“哼”了一声:“你弟弟身子不好,你身为兄长,凡事要为他考虑在先。梦寒给你也罢,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让你弟弟受到牵连,我唯你是问。” 他掷下藤条,斜了旁边苏合一眼,苏合正蠢蠢欲动,见状赶紧站的笔直:“爹有什么吩咐?” 苏承岂能不知他的小心思,恐怕在打几下,小儿子就要冲出来了。他在心里感慨,许是合儿一个人太久了,突然多了个哥哥,才这样珍惜亲近。苏承心底是喜闻乐见的,谁不希望自己儿子兄友弟恭,但说实话,大儿子这性格实在不讨喜,又不走正路这样丢他的脸,虽说现在看起来还算听话,总归怎么看不顺眼,他苏承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造孽。 苏承不爽的板着一张脸:“带你宝贝哥哥进去,省的他在这里丢人现眼。”这次算是便宜了奚容,让合儿伤成这样,合该…………罢了罢了,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合儿高兴便好,可不敢向上次一样,险些误伤了小儿子。 “知道了爹!”苏合笑逐颜开,赶紧拿了衣服给奚容披上,苏合心里隐约有种感觉,爹虽然还是不待见奚容,似乎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强硬了,连梦寒这样的东西都没有收回来,虽说是假的,可爹又不知道。 苏合拖着奚容进了屋里,外面老幺和苏承都注视着兄弟二人的背影。苏承叹了口气:“老幺,你说合儿这孩子,若是身体强健该多好,他这样聪明,我也放心将南山交给他。如今多事之秋,短短半天出这么多事,我实在是担心他。” “老爷,”老幺想了想,“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承道:“你怎么也不痛快起来,讲。” 老幺道:“给少爷准备的那颗丹丸,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服下了。” 苏承一愣,转头去看老幺:“可合儿还未成年,他的身子如何承受…………” “服用丹丸的条件是成年,或者习武。”老幺正色道,“老爷不要忘了,小少爷在奚容大少爷那里修过武艺,是有内力之人。” 苏承眼睛亮起来,老幺说的一点不错,但凡有一丝内力,就能轻松化解吸收药力,他怎么忘记了。 苏合早一天祛除病根,他就早一日安心,只要服下丹丸,一切迎刃而解,用不了多久他便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让苏合自如的行走江湖。 “泓文,”苏承激动地吩咐下去,“去将那锦盒拿来!泓文,你怎么了?”苏承有些疑惑。 泓文脸色苍白,袖中的手都在打颤,只有他知道锦盒里面真正的是什么,即使拿给少爷服下,又有什么用处! 但是少爷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露出马脚,泓文挤出一个笑脸道:“只是看少爷刚才流了这么多血,有些担忧罢了,泓文这就去。” 苏承一想方才泓文一直在哭,也就了然,泓文胆子一向小,但是忠心耿耿,平时对苏合生活起居照顾的也十分周到,这也是他选择泓文留在苏合身边的原因。 【第二十七章】 泓文捧着锦盒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将东西递给苏承:“请老爷过目。” 苏承接过去,打开,只略略一扫便关上了盒子,这种宝物能不暴露于空气就不要过多暴露,苏承一看丹丸并未什么变化,便放心地将锦盒放在了桌上。 苏合和换好衣服的奚容重新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苏承正襟危坐,面前摆着那只熟悉的盒子,苏合差点以为被识破,心里一惊,但苏承并不显得急躁,苏合安定下来,同时又有些惊讶:“爹,这是…………” “我和你幺叔商量了一下,”苏承道,“你现在有了内力,不必等到成年,今日就把这丹丸服了吧。” |
苏合呆了一下,生吞一颗红豆? 他松开奚容的手将锦盒拿过来,松手的一刹那,谁也没有发现奚容身体微僵,奚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苏合的手,看着他打开盒子将丹丸放入口中,眸色微沉。 苏合喉咙动了一下,报告道:“吃完了。” 苏承和老幺紧紧盯着苏合,生怕他出现什么异常,直到苏合都不耐烦了:“爹看完了没有,我饿了。” “合儿饿了,吃饭吃饭吃饭!”苏承赶紧站起来,谢天谢地一切正常,现在只要等药效发挥,渗透全身慢慢调理数周乃至数月,他的小儿子就能恢复如常,苏承想想忍不住热泪盈眶。 苏承走后,苏合在收拾干净的餐桌上坐了片刻,起身出门。奚容正默默站在廊柱下,苏合走过去:“哥。” 奚容低眼看着砖石台阶没有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合又叫了一声:“哥?” 奚容转头:“嗯?” 苏合小声道:“你是不是还疼?” 奚容摇摇头,这次苏承打的不算重,上过药,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苏合想了想,似乎在斟酌,开口道:“哥,我想找你,帮一个忙。” 奚容道:“什么?” 苏合把双手搭在扶栏上:“你陪我下山一趟,我要把梦寒找回来。” 奚容皱眉,这想法有多不切实际,苏合到底是个孩子,喜欢意气用事。 苏合道:“我武功太差,一个人下山不安全。爹那里,我会留书一封与他说明,今年是娘死的第十五年,祭日也快到了,当年她葬身北山,爹带我去祭拜过,只要是和娘有关,他不会责怪我们。” 奚容心里还是不以为然,但忽而转念,丹丸一事到了这个地步,势必要与师兄当面说明情况,下山却是必要的。奚容便没有提出反对,只是道:“你可想好了,下山后从哪里查起?” 苏合点点头:“先去二嫂烤鸭铺。老板娘费尽心思盘下店面,肯定和南山有关,我怀疑她背后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 奚容久久不言,苏合拉住奚容的袖子:“哥,等你伤好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奚容伸手覆在苏合手背上,慢慢把它拉下来,淡淡道:“你若是急,不必等我伤好。” “哥你同意了?”苏合又惊又喜,本来他还准备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想不到奚容倒是痛快,苏合一巴掌拍在奚容背上,“那我们明天就走!” 奚容:“…………” 谁也没有想到,苏合和奚容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是一起消失的。 心急如焚的苏承命人找遍南山上下,就差没掘地三尺,终于伺候苏合的泓文在房间的枕头底下发现一封留书,他赶紧交到苏承手里。 苏承接过信,皱紧的眉头才有了一丝舒展,全篇看罢,长出一口气,叹道:“他们祭拜芸儿去了。” 老幺道:“这就是说,往北山去了?” 苏承道:“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想奚容带着梦寒,该出不了事,合儿长这么大,出门次数屈指可数,他身子也快好了,以后也要历练,这次便随他去吧。” 老幺应道:“是。” 苏承道:“不过这孩子把泓文丢下实在不应该,身边两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这不叫人担心。泓文,你也下山,去找找他,也好照应一些。” 泓文道:“是,老爷。” |
来到镇上,苏合却没有急着进烤鸭铺,拉着奚容在对面一家酒楼要了间客房,窗户底下就是街道,对面就是铺子,苏合临窗感受了一下视野,满足的喟叹一声,在床上坐下来。 不知怎么,奚容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定,他宁愿苏合直截了当冲进铺子从头到尾盘问调查,也好过这样暗暗窥探。苏合坐下来了,他却依然在窗边站着,花蜘蛛在南山一去不返,师兄肯定心存疑虑,这里是花蜘蛛的落脚点,用不了多久,师兄必然要派人来寻她。 “哥,”苏合招手,“来坐一会吧,既然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奚容回身坐到凳子上,苏合也过来,在桌子对面坐下,桌上有一盘棋,苏合将一盒棋子放到奚容面前:“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也累了,下盘棋权当解乏吧。” 奚容道:“你既然累了,就该躺着睡一觉。还要动脑子,不是更累。” 苏合道:“我现在右手用不了,而且要很长时间用不了,应该多练练左手。” 奚容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他,只好摆开棋枰,苏合手不方便,下的慢悠悠,奚容也跟着减慢了速度,一来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合形势渐渐不好了。 就在这时,苏合突然站起来:“那不是裴疏吗?” 奚容一怔,转头向窗外看去,果然裴疏的背影一闪而过,刚刚迈进二嫂烤鸭铺。 没等奚容有所表示,苏合拉上奚容就往外走:“走去叙叙,怎么说我与他也有一面之缘。” 【第二十八章】 苏合和奚容踏进店里,裴疏果然坐在那,一人一桌,一个小二在给他斟酒。苏合走过去,二话不说往裴疏对面一坐:“可还认识我?”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裴疏抬眼,视线从苏合身上又转到奚容身上,他们怎么在一块儿,花蜘蛛又如何了,只是苏合既然在这里,这些话都是不可问出口的。 奚容也静坐下来,只与裴疏微微点头示意,并不多言。奚容本来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苏合也不指望他活跃气氛,倒是裴疏很是健谈:“你的手怎么了?” “狗咬的。”苏合随口道,顺便从裴疏碗里扒了个鸭腿过来。 裴疏假装没看到,隐约猜到可能是花蜘蛛的杰作,他又道:“那你们下山又是做什么,你身体不好,苏承能让你下山?” “当然不能,我溜出来。”苏合道,“娘的祭日快到了,我带哥去当年出事的地方看看。” “原来如此。”裴疏点点头,心道苏合一口一个哥叫的这样自在,他对奚容确是有些微妙。 正想继续问关于苏合也就是奚容已故娘的信息,苏合却道:“怎么老是你问我,我也要问你几个问题。” 裴疏一笑,放下碗筷:“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合瞅了奚容一眼:“第一个问题,你说,他生辰什么时候?” 奚容方才还在想苏合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却不想他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不料,沉默片刻,低头抿了口酒。 裴疏道:“这问题你该去问苏承,奚容三岁走失,谁会知道。” 苏合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爹要是记得,我何至于来问你。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让你定一天,当做他的生辰。” 裴疏奇道:“为何是我?” “因为问他也不会说。”苏合道,“你和他交好,这点主总作的得。” “行,”裴疏斜了奚容一眼,“那就他被收养的那一天吧,三月初三。” “好,”苏合拍板,“那就三月初三。” 两人一唱一和,自说自话把日子定了,听的奚容满心无语,苏合小孩子胡闹也就算了,裴疏跟着附和,这都什么玩意。 苏合拍完桌子,又笑道:“我知道是谁收养的,哥喊他师兄是不是?” 裴疏看了奚容一眼,这些他都与苏合说了,看来不光是苏合的态度微妙,奚容…………奚容恐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
裴疏心里有些隐忧,花蜘蛛说的不是一点根据也没有,教主是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奚容可不要走心了才好。 又听苏合道:“不知师兄何处立坟?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他。” 不光是裴疏,奚容也愣了。裴疏险些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脱口道:“谁说他师兄死了?” “啊?”苏合傻眼,“不是说在很远的地方么?” 裴疏道:“很远的地方都是死人么,你是怎么想的。” 苏合表面是讶,心里是惊,奚容的师兄没有死?没有死! 他沉心细思,好大一个误会。奚容曾经说过,收养他的师兄年纪轻轻就武功高强,如今又过了些年,必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据老幺所见,与爹交手的正是一名年轻人,这样天赋的人,江湖百年难得一见,会不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奚容的师兄能收养杀死自己养父母的裴疏,性格可见一斑,北教草菅人命,臭名昭著,教主奚容冷情,却不冷酷,这样的矛盾或许就得到了解释,北教的主人根本另有其人。 同样能说通的还有梦寒的消失,熟悉南山的奚容,为记事起便养他带他照顾他的师兄取得梦寒,多么水到渠成。 穿堂风过,苏合忽然有些凉意,他拿起酒杯又喝了两口暖暖,面上却依旧自如,罢了取酒壶替桌上三人依次满上:“如此再好不过,来,喝酒喝酒!” 裴疏笑道:“你手这样,还敢喝酒?” 苏合豪气道:“怎么不敢,我在南山滴酒不沾,可把我憋死了。我们能遇见也是有缘,喝,不醉不归,别客气!” “你当然不客气,又不是你掏银子。”话是这样说,裴疏还是端起杯子,奚容也举杯,两人对视一眼,起了同样的心思,把苏合灌醉,好谈论正事。 |
苏合对此全然蒙在鼓里,裴疏一杯接一杯的倒酒,他就一杯接一杯的喝,来者不拒,奚容虽本着灌他的心思,可一看这种喝法还是不由皱眉,伸手按住酒壶:“够了,他已经醉了。” 裴疏看了奚容一眼,放下酒壶敲了敲桌子:“苏合,你醉了吗?” 苏合一甩手:“胡说八道,我的酒量堪比,堪比,”他不知道嘟嘟囔囔了什么,扭过身一把勾住奚容的脖子,冲着奚容直乐。 奚容寒毛直竖,苏合何时笑的这么惨人过,他正要把苏合扒下去,苏合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凑上来:“奚容…………小王八。” 奚容:“…………” 苏合突然收了笑,一本正经开始扳手指:“性格差,脾气坏,除了长的还可以,一无是处。” 奚容:“…………” 苏合哀哀叹了口气:“枉少爷我对他那么好,真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奚容终于成功把苏合剥离下来,站起身冷冷道:“已经够醉了,我们走吧。” 裴疏道:“去哪里?” 奚容道:“对面酒楼。” “他呢?”裴疏瞥了苏合一眼,“扔在这儿?” 奚容没有说话,拎起苏合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整个抱起来往外走。 【第二十九章】 “花蜘蛛被我爹杀了。”奚容道,“很不巧,刚上山,他就醒了。” “是吗?”裴疏有些不相信,“奚容,我要提醒你,你可别陷进南山里了。我看你弟弟对你挺好的,但是他再好,也及不上教主的养恩,我是为你好。” “不用你提醒。”奚容淡淡道,“我知道分寸。” “知道就好。”裴疏道,“对了,你们这次下山,真的是去…………” “不是。”奚容道,“他是来寻找梦寒的。” “胆子这么大?”裴疏忍不住往床上醉玉颓山的苏合看了一眼,“他没有武功,身体又坏,他哪里来的信心?” 奚容淡淡道:“他吃了丹丸。” “吃了丹丸也没有这么快就能…………”裴疏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弟弟把丹丸吃了?!” 奚容沉声道:“是,我亲眼看见的。” 裴疏慢慢坐下来:“这不坏事么,师兄把丹丸看到比梦寒还重,此事须得你亲口与他说才行。” 奚容道:“我知道,我便要去见师兄。” 裴疏道:“趁早吧,先是孙暗香,再是花蜘蛛,已经搭了两个人,不能再出变故了。” 裴疏又一次站起来:“依我看现在就动身吧,你弟弟醉成这样,不睡上一天一夜怕是清醒不了。天亮之前你能回来,应该没有问题。” 奚容沉吟片刻,道:“也好。” |
奚容和裴疏离开没多久,熟睡的苏合突然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清明,哪有一点喝醉的样子。 花蜘蛛,孙暗香,裴疏,奚容,师兄,他们原来就是一起的,南山发生的这么多事情,皆因此而起,这就是一盘棋,从奚容父子相认起,开始落子,甚至相认也是预谋,为的就是南山宝物。 要梦寒,更要丹丸。苏合垂眼,除了泓文,所有人都以为丹丸落了他的肚,以此为目的的人,势必要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现在他是池鱼幕燕,如履薄冰。 苏合起身走到门口,以手覆门,想了想,还是慢慢将手放了下来。 他可以一走了之,可以先回到南山,甚至可以将真相大白于众,但是只要他出了这道门,奚容就再也不是南山的大少爷,爹的儿子,他的哥哥了。 苏合眼里浮起忽忽的回忆,很多事情走马灯一样过去,苏合越想,越舍不得。而舍不得,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能太在乎,越在乎,越卑微,苏合叹了口气。奚容也是因为太在意师兄了,他本性并不坏,苏合这样安慰自己。 况且,他没有多少日子,以后爹只有奚容,怎么可以让他在余生和自己唯一的儿子,斗的方死方休。 苏合转身走到窗边,抬起帘子,低眼去看流动的街道。现在天色已经暗了,苏合抬起一条腿坐到窗框上,不知不觉便坐了半夜。 街上行人已经稀疏了不少,但依旧灯火闪烁,夜风扑面而来,吹的帘子不停抖动,苏合从窗上跳下来,打算去添一件衣服,刚要转身,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泓文!”苏合迎风叫了一声。 街上路过的泓文抬起头:“少爷,你在这儿?!”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苏合把泓文拉进来,关上门。 “奚容大少爷呢,怎么只有少爷你一个人?”泓文一进来就到处转悠。 “他去准备点路上用的东西,过些时候回来。”苏合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爹让你来的?” “是,”泓文撇嘴,“少爷你也真是,走了不和我说一声!” 苏合笑道:“你也走了,谁和我爹汇报消息。” 泓文道:“反正我现在来了,少爷你可不许赶我走。” “谁说要赶你走了,”苏合道,“让楼下小二送点夜宵上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奚容和裴疏走进院子的时候卫介休依然在浇花,他好像对此情有独钟,三更半夜不肯放弃。奚容走过去:“师兄。” 卫介休一边洒水道:“花蜘蛛呢?” 裴疏道:“死了。” 卫介休并不细问,仿佛早已料到,他道:“怎么两人一起回来,丹丸拿来了?” 奚容低眉:“没有。” 卫介休转过身,上下打量奚容一番,忽然一笑:“事情办砸了?是东西丢了,还是你暴露了?” 奚容一下跪到地上,只道:“请师兄责罚。” 卫介休漫不经心道:“你总该告诉我什么原因吧?” 奚容低声道:“苏合,吃了那丹丸。” “哦?”卫介休眉毛一扬,“苏承让他吃的?他敢?” 奚容看了卫介休一眼,又低下头去:“如今南山逢多事之秋,如此也是迫不得已。苏合他,有一些内力。” “你教的?”卫介休说的很笃定。 奚容道:“是…………” 卫介休忽然道:“起来。” 奚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裴疏在旁边为奚容直捏冷汗,令人惊讶的是卫介休居然没有一个巴掌过去,而是很平静淡然的问道:“苏合什么时候服的丹丸?” 奚容道:“昨天下午。” 卫介休点点头,又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奚容道:“吉祥酒楼。” |
“把他带来。”卫介休负手,“现在就去。” 奚容一怔:“师兄,你是要…………” 卫介休斜了奚容一眼,转身继续浇花:“花蜘蛛曾经说过,一个人在服下丹丸三日内,封十二经脉,叩膻中穴,未吸收的药力便会退出体内,重化丹药之形,自口而出。” 奚容有些发愣,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情况,卫介休道:“还有什么问题?” 裴疏赶紧踢了奚容一脚,拉着他往外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要真担心苏合,他到底还吸收了一部分药力,还不快去。” 卫介休道:“裴疏你还掺和什么,去喂鸡。” 裴疏默默回身:“是,教主。” 【第三十章】 奚容只身回到酒楼,天正蒙蒙亮,他上到二楼,走到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把门推开。 他这才发现里面多了一个泓文,苏合已经醒了,见到奚容很高兴:“哥你回来了,有没有带早饭?” 奚容看着苏合背后墙上的画道:“没有,我带你去街上吃。” 苏合二话不说从凳子上跳下来:“好啊,走!” 奚容转身往楼下走,苏合跟在后面,泓文跟在苏合旁边,后面两人有说有笑,不知怎么,奚容心里忽然起了浮动,好像江面上来了一阵风。 走出酒楼,来到街上,苏合到了前面,奚容落在了后面,默默跟了一路,来到一个拐角,一直不说话的奚容忽然开口:“往左拐吧,里面有一家店的烧饼很香。” 苏合脚步一顿,道:“好啊。” 他拉过泓文就左拐弯,眼前是个巷子,奚容以为他下山少,没有来过这偏僻之地,偏偏他误打误撞进来过,里面就是一个死胡同,哪里来的烧饼店,一旦进去,绝对是羊入虎口。 苏合神色凝重,脚步却丝毫没有放缓,旁边的泓文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吃惊道:“少爷,你怎么哭了?” 苏合轻声道:“泓文,你听我说,你马上离开这儿,不要回南山,就回酒楼里,等我来找你。” “什么?”泓文不甚明白,苏合却一把将泓文推回街上去了,“刚刚走过了一家卖栗子的,你给我去带一包!” 泓文还没反应过来,街上的人潮便将二人阻隔,在寻找时,苏合和奚容都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篱笆院子,其实是别有洞天的。 暗室里灯火通明,苏合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卫介休负手站在他跟前,奚容和裴疏都在一旁。 裴疏看着苏合,苏合看着奚容,奚容看着墙上的夜明珠。 奚容心里依然不那么不平静,他脑中残留着泓文的那句惊呼。苏合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时,卫介休开口了,打断奚容的思绪:“裴疏。” 裴疏点了下头,走上前提手并指,封十二经脉,叩膻中穴,每一个习武之人都了如指掌,封脉点穴一气呵成不过眨眼之间。 卫介休抬起一只手运气于掌,往苏合咽喉一推,料想下一刻丹丸复出,卫介休胸有成竹。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苏合“哇”一口吐出的不是宝物,居然是血。 苏合脸色惨白,连连咳嗽,咳声间鲜血继续外溢,在场三人都吃了一惊,裴疏直接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卫介休紧紧盯着苏合,出现这个结果显然在他意料之外,花蜘蛛是不敢对他说谎的,这又怎么解释? 苏合咳了很久,终于停歇下来,微微喘气看着卫介休:“很奇怪是不是?” 卫介休目光中戾气隐现,苏合全然不惧,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我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偏不告诉你。” |
卫介休狭长的眼里满是阴厉,嘴角却扬起弧度:“小弟弟 ,大话都是会说的,但我劝你还是乖一点,这里可不留无用之人。” 苏合道:“你想怎么样?” 卫介休徐徐抽出墙上的挂剑,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抬眼看苏合道:“我现在心情不痛快,想找个人排遣,你说我是断你一对手脚,还是废你一双眼睛?” 苏合不说话,转眼去看奚容,奚容避开他的目光,接着跪到地上:“师兄。” 卫介休头也不回:“你想替我动手?” 奚容低声道:“不是。” 卫介休继续道:“那你是有什么想说的?” 奚容沉默了一会,道:“没有。” 苏合眼里闪烁的光黯淡下去,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忽地划过双眼,剑气直入眼底,好像有根弦突然绷断,苏合脑袋迷迷蒙蒙一阵,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苏合心里本能升起一股无助感,他失声喊了一声:“哥!” 然而还没听到回应,手腕,脚踝接次传来剧痛,哑穴被点,苏合一声哭叫生生堵在嗓子眼,他整个人在十字架上瘫软下来,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到衣襟上。 卫介休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本想只废你一双眼睛,不过转念一想,眼睛都瞎了,手脚也干不成事,一并断了经脉多爽快。” 苏合身体微微痉挛,他痛的天昏地暗,恍惚中听见卫介休似乎叹了口气,好像很惋惜的样子:“你这个样子,苏承老东西看着一定很心痛,他年纪大了,说不准会气死过去。裴疏,你还是替我埋了他吧。” 裴疏愣了一下,看了苏合一眼,少年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醒着还是睡了,他身上到处是血,袖口,衣摆,像是浸在血水里,裴疏想起第一次在地牢里看见他那个伶牙俐齿的样子,想了一瞬,道:“是。” 卫介休打开暗门,转身往外走,偏头一看,奚容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膝下生了根一样,卫介休挑眉:“你是怕裴疏拖不动他?还不走。” 奚容还是垂着眼睛,声音似乎有些哑:“师兄,可不可以留他性命,苏合,苏合是无辜的。” 卫介休淡笑道:“我何时因为无辜放过一个人,这么过年你都活在狗身上了吗?”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身上肃杀之气更甚:“无辜从来不是一个人活的理由,苏承,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卫介休拂袖而去,奚容默默站起来,许是跪的太久,脚下一软,幸而裴疏及时扶住。裴疏抓着奚容的手腕,眼里忽现惊讶之色:“几天不见,你内力似乎长进不少。” 奚容一怔,裴疏却松开了手,把他往外面推:“快出去吧,别让师兄等急了。” 奚容无意识的向外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裴疏压的极低的三个字传入耳中:“去酒楼。” 暗室前门合拢,裴疏打开后面,后面是一片荒地,准确来说是一片坟地,乱坟枯骨,多少卫介休手里的冤魂。 裴疏抱着失去知觉的苏合踏出暗室,往前走到荒地里,却不止步,继续向前进入密林,那里栓了一匹马,是卫介休的赤狐。裴疏解开马绳,翻身上马,低喝一声,赤狐便驼着二人飞速向南驰去。 赤狐日行千里,没多久便来到烤鸭铺对面的吉祥酒楼,裴疏抱着苏合大步流星,推开房门,里面坐立不安的泓文和外面的裴疏都愣了一下。 “少爷…………”泓文视线落在苏合身上,呆呆喃喃。 “你还在?”裴疏倒是很快恢复如常,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那更好,快去拿桶水来。” |
【第三十一章】 奚容回到酒楼的时候,正看见裴疏招呼泓文提着一桶血水出门去,泓文双腿打着哆嗦,桶里水波晃荡,险些泼在奚容身上。 “小心。”奚容扶了泓文一把。 泓文抬起红肿的眼睛望了奚容一眼,低头继续往前走,奚容目送泓文消失在楼梯口,皱着眉将门推开。 “来了?”裴疏直起身,把手里的被子搭在苏合腹上,“那位伺候的太不顶事,一看见他家少爷这样浑身都软了,全是我折腾,可累坏我。” 奚容走过去,在苏合床边坐下,手脚断脉已经续上,伤还未及包扎,血淋淋的四肢摊在床板上,看起来触目惊心。裴疏把一瓶药,一卷布条扔给奚容,道:“要不是我欠他一条命,我才懒得干这事。苏合是你弟弟,接下来该你出力了。” 奚容一言不发地拾起布条,拿过苏合的一只手开始上药包扎,布条一缠上去,鲜血马上洇出来,这样一层洇过一层,不知绕了多少圈,才处理好一处伤口。 裴疏在旁边喝了几口凉水解解渴,又道:“经脉这东西即使接好了,手脚也大不如前,还有他的眼睛,被剑气所伤,要恢复也是极其困难,你弟弟基本是废了。” “不过,”裴疏话锋一转,“如果他体内有丹丸,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奇怪教主为何逼不出残药…………” “你回去吧。”奚容忽然道,“留久了,师兄会疑心。” “也好。”裴疏很干脆,一拍桌子站起来,“那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如今丹丸的去向成了迷,不知教主还会不会让你留在南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裴疏驾着赤狐走的飞快,泓文换水也回来了,奚容给苏合处理完全部伤口,泓文就默默上去给少爷擦身换了衣。但是苏合躺在那里,依旧很没有生气的样子。 “大少爷,”泓文坐下来,“少爷最后是跟你走的,为什么他回来就成了这样?” 泓文口气平静,但却仿佛是质问,奚容发现自己竟无法做出解释,哪怕面对一个下人,奚容沉默。 泓文又开始掉眼泪,抽抽搭搭哭的奚容心乱如麻,奚容终于开口:“别哭了,你少爷服过丹丸,不会有大碍的。” “少爷没有吃丹丸。”泓文抬起头,颤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少爷没有吃丹丸。” “什么?”奚容沉下声音,“你说清楚。” “大少爷,你还记得你中申掌门一掌,险些丧命吗?”泓文定定看着奚容,“申掌门身上根本没有解药,是少爷将丹丸给了你,他吃的,是红豆。” 奚容手里的药瓶突然掉到地上,他转头去看苏合,但是苏合闭着眼睛没有一点知觉,不能回答他眼里的疑问。 |
苏合的伤口需要经常换药,裴疏那一瓶远远不够用,泓文带着新买的药回来的时候,奚容正在给苏合抹脸。没消几日,苏合下巴都削尖不少,人还是没有醒,整日整夜躺在床上,奚容几乎寸步不离。 泓文是一个简单的孩子,见奚容这样细心照顾自家少爷,当初关于苏合受伤始末的疑虑也渐渐在心里淡去不念了。泓文把药交给奚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道:“大少爷,要不我来吧,你这几日都没怎么歇息。” 奚容淡淡道:“没事,你帮我换块干净帕子来。” 泓文“哦”了一声,赶紧去摘架上的新帕。奚容拆开苏合右手的绷带,除了手腕,还有掌心一个剑眼,奚容把血迹擦干净,洒上好药重扎起来,换左手的时候,苏合手指忽然一动。 奚容迅速抬眼去看苏合的脸,苏合眼睫一颤一颤,慢慢的,眼帘掀起来。苏合虚弱的试探性的开口:“哥?” 这一刹那奚容甚至以为苏合没有失明,苏合的眼睛依然亮亮的看着他,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奚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泓又激动又难过,站在旁边热泪盈眶,好半天才带着浓浓鼻音来了一句:“少爷。” 苏合应了一声,视线没什么焦点地落在奚容身上:“我手好疼。” 奚容道:“我在给你换药。” 苏合咬着嘴唇点点头,脑袋转了一圈:“泓文,你在哪里?” 泓文连忙拉住苏合的胳膊:“少爷我在这,这几日你没怎么吃东西,要不我去弄碗粥来?” 苏合道:“我不饿。泓文,我睡几天了?” “三天,”泓文道,“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南山?” 奚容动作忽然停了一下,接着听到苏合道:“再说吧,过几日你先回去一趟,免得爹担心。” 泓文嗫嚅道:“少爷,到底是谁伤了你,我和老爷又该怎么说…………” 苏合道:“实说。伤我的人应该就是当初伤爹的人,我身体恢复不了,瞒不住的。到时南山的人肯定会找到这里,我再随他回山。只是…………” 苏合叹了口气:“爹年纪大了,之前又伤过身,怕是承受不住。你只须告诉幺叔,他会在爹那糊弄过去的。” 泓文含泪默默点头,看了看苏合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道:“少爷我再给你打盆水来。” 泓文走后,药也换的差不多了,奚容扶苏合坐起来在床边靠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恰好看见桌上有一只梨,便拿了过来。 奚容不说话,苏合不吝言语:“哥,泓文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奚容道:“是。” 苏合笑了笑:“要不然你也不会留三天,怕是早早回北教去了。” 奚容无言以对,苏合又道:“是不是裴疏救了我。” 奚容道:“是。” 苏合道:“虽说是还我的情,有空还是替我谢谢他。” 奚容道:“好。” 苏合又笑了:“哥你不用总说一个字。” 奚容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淡淡道:“我削了个梨,吃点吧。” 苏合眨眨眼睛:“梨呢?” 奚容默默把果盘端回来,犹豫了一下,用竹签戳了一块移到苏合嘴边。 苏合吧唧吧唧嚼着奚容送上来的水果,一边含糊道:“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奚容道:“卫介休。” “卫?”苏合若有所思,有机会要问问爹,是不是与姓卫的有过什么仇怨,只怕当年奚容的走失与收养也是那师兄别有用心而为之。 |
【三十二章】 苏合在床上躺了四五天,伤口慢慢结起来了,但是依然碰不得,稍不留神又要裂开流血。奚容每次换药已经尽量的轻,但还是疼的苏合一头冷汗,毕竟是好了一些,泓文又是常年贴身照顾苏合的人,这晚奚容就搬到了对面房间,把那张临时小榻让给了泓文。 这些日子泓文担惊受怕,每天一闭眼就是少爷血淋淋没有生气的样子,哪里睡得舒坦,如今屋里只有自己一个,更是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苏合,除了伤口疼痛,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周围静下来的时候,或许夜色也就上浮。然而越是无声,苏合越是清醒,那种找不到方向的无措埋在窗外的月光里,暮色四合,它们便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 但泓文终于还是睡了,他又累又倦,听着少爷绵长平缓的呼吸渐渐沉静下来,屋里响起细微的鼾声。 苏合睁眼坐起来。 他坐起来也不太容易,手掌使不上力,只能用胳膊肘,苏合坐到床边,他摸到旁边的杯子,试了试,并不能拿起来,又摸到一个调羹,勉强可以抓在手里。苏合慢慢舀了一勺往嘴边送,然而手抖得非常厉害,很快调羹就“当”一声掉在地上。 苏合下意识往泓文那个方向转过去,屋子里静了一会,又响起鼾声来,苏合吁了口气,弯腰去找掉落的调羹。 他其实并不想喝水,只是不知道自己废的有多厉害,还能不能吃饭,写字。苏合不知道调羹去哪里了,他探出身子摸索了半天没有收获,略感气馁,正要放弃,直身一刹脑中眩晕,整个人失衡向前栽去。 苏合本能用脚蹬住地面,接着双踝间猛然涌过一阵热流,他膝头一软跪到地上,忍痛往小腿下面摸去,只觉触手湿润,慌乱四顾然而目之所及俱是黑暗,力之所及俱有千金,苏合心里骤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奚容是被轻微一声脆响惊到的。 他推开对面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苏合呆呆坐在地上,尽管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但他的目力还是一眼看见苏合血流如注的双脚,奚容飞快点起灯走到苏合旁边,喝斥了一声:“你干什么,不好好床上躺着!” 泓文也惊醒了,揉着眼睛跳起来:“怎么了少爷怎么了?” 苏合还是不动不说话,奚容就倾身想把他抱回床上,苏合躺到奚容臂弯,脑袋一偏埋进奚容怀里,奚容明白他又哭了。 苏合白天从来不是这样的,他大气,明朗,会和自己谈笑风生。在奚容记忆中苏合上次掉眼泪还是在师兄的暗室,他知道苏合太疼了,他应该阻拦的,但是他没有。 他受了师兄一十七年的恩惠,这十七年里,师兄对他可谓无微不至,师兄只是脾气坏了些,野心大了些,他怎么能为了一个见面月余的弟弟让师兄不痛快,何况师兄也听不进劝。 奚容默默叹了口气,将苏合放到床上,取来剪子先将伤口重新包扎过。处理完毕,苏合已经没有哭过的痕迹了,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前。 奚容心里一股情绪莫名,他伸手摸了摸苏合的头发:“不要乱想,你还小,恢复的机会很多。” 苏合开口道:“我是在想,你刚才怎么这么凶。” 奚容放在苏合头顶的手顿了一下,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方才事情紧急,哪里意识到这一点。奚容收回手,把地上调羹捡起来,才道:“我没有凶你,但是以后你想做什么要打招呼。” 苏合道:“可是泓文要睡觉,他累了一整天。” 泓文赶紧表示:“我可以不睡觉!” 苏合道:“不可以,你累坏了谁回南山找幺叔。” 奚容想了想道:“算了,我还是在这里吧,晚上…………” 苏合接口道:“可以睡我的床,床很大。” |
奚容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拗不过苏合百般邀请,再说床的确是不小,两个人平躺着都绰绰有余,奚容想着自己睡在这里,至少苏合不会乱跑,也就答应了。 躺一起的第一个晚上,苏合奇迹般的很快就睡着了,倒是奚容,这么多年来床边忽然多个人,竟怎么也无法入眠。 奚容转头去看苏合,少年舒展的眉头好像薄枝轻柳,一绺黑发从前额垂下来遮在眼前,苏家的人普遍皮肤白皙,窗透的月光下,苏合看起来好像淡的要飘走了,奚容心里升起一阵抑郁,鬼使神差的,他把手放到苏合脸上,又捏了捏,那种软软的感觉很真实,奚容心里安稳了一些,翻过身去睡觉。 但是苏合的呼吸声太微弱了,开始还在耳边萦绕,渐渐奚容意识模糊的时候,就听不见了。奚容在梦靥里一悸,眼睛睁开来,翻了个身看见苏合依然好好在身边躺着,一颗乱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奚容眉头紧紧皱起来,他心烦意乱,索性坐起来,又下了床,来到窗前,把窗户拉开一条缝。 丝丝冷风灌进来,奚容感觉灵台清明了一些,回头瞧瞧苏合无意识蜷缩起身子,奚容抬手打算把窗关上。 扑棱扑棱。 一只信鸽忽然划破夜色,从天际飞来,落到窗台上。 奚容把鸟逮住,取下足上携带的细纸卷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回。 奚容认得这是裴疏的笔记,但是又不太像,字迹笔力不足,显得后继无力。裴疏受了重伤了。 奚容把纸卷折起收好,凝眉拉上窗户,定是他私放苏合的事情被师兄识破了,本以为能瞒一会,想不到知道的这样快。不光是裴疏,他这次回去面对的也将是风刀霜剑,但是裴疏既然来信,不管是谁的意思,他也必须得走了。 奚容回到床前,苏合还在熟睡当中,一只缠的面目全非的手伸在外头,奚容冷着脸把被子拎高了些,蹲下身,忍不住又捏了捏苏合的脸,然后起身推门走了。 【第三十三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房间的时候,苏合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过来,摸了摸身边没有人,床铺竟也是冰冷的,苏合一下子清醒了:“奚容呢?” “大约下去买早点了吧,”泓文揉着眼睛爬起来,定睛一看,“少爷,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苏合莫名其妙的抚了抚脸,很快将它抛在脑后:“不对,你下去看看,床是凉的。” 泓文愣了一下,点头:“好。” 很快他气喘吁吁跑回来:“少爷,没看到奚容大少爷,要不要我去别的街找找!” “不用。”苏合摇摇头,“他走了。我们先洗漱用膳,这几日我伤势有所好转,你下午回南山找幺叔吧。” 泓文不解:“奚容大少爷去哪里了?” 苏合苦笑了一下:“他回家了。” “啊?”泓文更傻眼,“大少爷回南山了?” 苏合道:“没有。别管他了,快去打水,我在这凳着。” “哦哦!”少爷催促,泓文赶紧停止追问,收拾东西就冲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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