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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北归(小提琴,师生)[第4页] |
作者:曦风夕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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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市赛之后,攸宁就对“比赛”从心底有些抵触。所以当曲向川问他和雁绥要不要报名考特长生的时候,攸宁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雁绥自然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毕竟以他们的水平,特长生的考试过关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攸宁还是在曲向川冷峻的目光相逼下硬着头皮答应了。 但是,曲向川和雁绥在选取这件事情上出现了分歧。曲向川主张雁绥选择恰空舞曲,而雁绥却执着于选择布鲁赫的协奏曲,这样的选择,让曲向川不禁蹙眉。但曲向川随即觉得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毕竟布鲁赫首先是一首难度相当之高的小提琴协奏曲,其次才是需要一名实力相当的钢琴伴奏。但是无论如何,曲向川为自己的学生第一时间还在想着女友还是有些不满,他轻哼了声,并不接话。 “老师,给我们一次机会。”雁绥趁热打铁,一定要曲向川一个肯定的回答。 曲向川略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学生,站在一边的攸宁也想提醒自己的师兄,不要以这样的态度和老师讲话。 曲向川舒了一口气,还是听不出悲喜的回答道:“这是你的比赛,你自己做主。” 雁绥看到曲向川语气上的松动,双眼放光一般,谢自还没出口,就听曲向川补充道:“恰空舞曲也不能搁下,达不到要求你自己看着办。”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曲向川的愠怒,雁绥的逆反,有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与此同时,同雁绥一般也要参加特长生考试的另外一对师徒也正在冷战。 随着B市的城市发展,地铁线在近几年几乎遍布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因为临近年下的关系,地铁上的人稀稀疏疏并没有早晚高峰时的拥挤。 少年带着耳机,手里喝着一杯豆浆,一边拿手机翻看着朋友圈。背上背着的琴匣有些轻微的晃动,他看着地铁窗外有些阴沉的天,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条来自雁绥的朋友圈上,嘴角微微上扬,轻轻骂了一句:“日狗了,又虐狗。” 点击照片看大图,雁绥和程月溪一起喝着一杯盆栽奶茶,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 这时,地铁缓缓地停靠进站台,这个熟悉的站台,从无到有,也牵动着他和另一个人的情谊。 “叮零零——”熟悉的一阵手机铃声,少年停下了耳机里传来的音乐,看着来电显示:师父,少年停顿了一下,接听了电话。 “你到了吧,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嗯师父我刚到。” |
“老规矩,帮我带份早饭。”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慵懒。 “知道。”少年沉闷的回答。 少年来到师父门口的时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中年男子看着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迷茫的表情,顺手想拍一下少年的头,却不料少年抢先一步将早餐递了过去,让中年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转而亲昵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将他揽过来进了房门。 少年的神情还是有些别扭,将肩上的琴匣卸了下来。 中年男子看着目光里有些躲闪的少年,没好气的朝他屁股上随手拍了一下:“你个小兔崽子,还跟我这儿闹别扭,我打你打错了么,你自己说。” 少年吃痛,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想选《梁祝》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中年男子冷不丁拍了一下桌子,声调扬高了几分。“你忘了你9级是怎么过得了么?沈骏彦,是不是我给你个好脸你就能上天?” 少年只得噤了声,却仍是在过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和自己师父唱反调:“雁绥他们都选协奏曲,凭什么我就要选恰空舞曲,反正我没错。” 中年男子听了立刻火冒三丈,从桌子后面绕到了桌子前面,抄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卷起来就想往少年身上抽去,一边叫骂着:“我说你翅膀硬了?三天不打你,你浑身不得劲儿是吧。” 沈骏彦一看大事不妙,在屋子里到处躲闪着。身后的叫骂声依旧不断:“你可以啊,现在还敢躲了。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 “谁站着谁才真是傻了。”少年腹诽道。 正在师徒两人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时候,房门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从门外走进来一位与中年男子年纪相仿的女子,浅灰色的羽绒服带着翻毛领子,穿在她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大清早就看你欺负孩子,没正形的。”女子嗔怪道。她的声音细腻温柔,别有一番韵味,嗓音纯净,像是受过专门训练一般,言语间抑扬顿挫,皆有大家风范。 沈骏彦从女子的手中接过几个塑料袋,恭敬的叫了一声:“师母。” |
沈骏彦的师父名为楚莅峰,是B市市立乐团的第二小提琴首席,没有什么过人的家世背景,亦没有在乐届声名鹊起过。他的事业是十年如一日的平淡,天才这个词,从来和他就没扯上过什么关系。他也是少有的市立乐团里非B市音乐学院毕业的成员,当年从S市音乐学院毕业后,凭借着出色但谈不上光彩夺目的成绩,他毫无疑问的只能选择留在了S市市立乐团。相比之下,他的妻子,女中音歌唱家高翾,至少从艺术造诣上乍看上去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台阶。高翾的家乡在B市,却因父母工作关系在S市音乐学院读了大学,后公费被派往德国攻读硕士学位,之后却没有在舞台上停留太久,转而回到S市音乐学院任教。本身女中音就不是人丁兴旺的专业,而B市音乐学院却能让高翾这样的人才甘心留校任教,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其中的一项,就是楚莅峰的工作调动。 虽然很多人为高翾做出的放弃感到一阵唏嘘,但是楚莅峰和高翾八年婚姻举案齐眉,她自己觉得很是值得。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今年刚满5岁的可爱的儿子,虽被乐届奉为未来的可塑之才,可夫妻两个人都表示顺其自然,如果孩子喜欢他们自然是支持的。言下之意不过是,现在说是可塑之才未免为时尚早罢了。 “他都多大了,你还这么惯着他。”楚莅峰指着站在一旁像根木桩似的沈骏彦,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骏彦又不是不懂事,你好好和他讲话。”高翾皱了皱眉,一边扶着骏彦的肩膀。 “你自己问他,简直要气死我。”楚莅峰炮筒子的脾气又上来了,接着说道:“沈骏彦,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沈骏彦一脸的惊慌失措,小声嘀咕道:“我没有。” “大声点。” 沈骏彦突然拔高了声音:“我没有。”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高翾轻轻拍了拍骏彦的后背,温和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回响:“骏彦,你也好好和你师父说话。” “你看看这个兔崽子,你要是不好好练《梁祝》,我就抽你。”楚莅峰话里有话,令沈骏彦眼里放了光。 “师父,你说的,你同意了。”沈骏彦立刻来了精神。 “真的,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闹心的。”楚莅峰手指着沈骏彦,一脸的无可奈何,却拿他没办法。 |
这时高翾也笑了笑,顺手推了一把沈骏彦,说道:“好了,和你师父上课去吧,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吃,吃什么吃?他练不好不许给他饭吃。”楚莅峰故意冷了脸,转身向书房走去。 沈骏彦将手里的几个塑料袋顺手提到了厨房的灶台上,转身回去准备开始上课。 楚莅峰手里一根藤条不离手,在沈骏彦眼里这就是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好像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楚莅峰,虽为严师,却一点一滴透着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愣什么,自己调琴热身,等着我给你调啊。”楚莅峰敲敲谱架,提醒沈骏彦别再走神了。 “哦。”沈骏彦这才进入了状态,一边自己练着练习曲,一边看着在书柜里找来找去的楚莅峰。 “啪——”楚莅峰回身就是一藤条打在骏彦的右侧大腿上。 沈骏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惊了一下,左手一抖,手指从指板上滑了下来。 “走什么神啊,我给你找谱子呢。”楚莅峰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上层的角落里抽出一本《梁祝》(小提琴独奏谱),下一秒摆在了沈骏彦的谱架上。 “告诉你,练这首曲子有你受的,别给我掉眼泪。”楚莅峰说道。 沈骏彦把心里的很多话咽了回去,突然双眸润湿的看着楚莅峰道:“师父,谢谢您。”他不是不知道,选这么广为人知的曲子参加特长生的选拔是非常不划算的,但他还是想通过这次机会展示这首曲子,也算是一种成全。 三年前因为紧张,在考九级的时候突然忘记了谱子不得不中止演奏,最后评委看在他整体上还算出色的技术给了勉强通过。寒冬腊月,刚出考场,就被楚莅峰迎面而来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别谢我,我不想你上场去给我丢人。”楚莅峰赶紧撇清自己,倒显得越描越黑。 沈骏彦瞒过楚莅峰不少荒唐事,比如有次上课迟到是因为自己睡过了站,或者某次在楚莅峰打电话来催补课的时候,他其实正在EXO演唱会现场。但还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楚莅峰,那就是自从考过九级之后,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梁祝这首曲子拿出来打磨一番。 都说十年磨一剑,时至今日,他很想给楚莅峰一个交代。 |
“没忘吧,从头开始吧。”楚莅峰把藤条换到了左手上,右手里拿了支铅笔,随时准备标注。 沈骏彦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只穿一件海蓝色的短袖T恤,酝酿好情感,清澈的琴音缓缓地在房间里流淌着,婉转的道出故事里的悲欢离合。相比起顾攸宁琴声里透着的傲人的才华,薛雁绥琴声中深沉的情感,沈骏彦的琴声如同雨天里低声地倾诉,一下一下,蔓延入心田。 一曲终了,一室静默。 “还不错,像点样子。”凭借着沈骏彦在楚莅峰手下摸爬滚打的时间里,他很快地判断出这句话是楚莅峰不可多得的夸奖。 “就是…”楚莅峰停顿了一下,看着沈骏彦紧绷的脸,说道:“你开篇速度这么快,你当你说快板书呢?” 沈骏彦心说,因为我紧张啊,你拿着个藤条在我眼前晃悠,我能不慌么? “你看着我,你说说你为什么拉这么快,你怎么想的?”楚莅峰突然迈近了一步,面对面离得很近,站在了沈骏彦的面前。 “师父,我怕了您了。”沈骏彦觉得这觉得是自己今天说的最质朴无华的一句话。 “你怕我,怪我咯?”楚莅峰两手一摊,神情有些好笑。 沈骏彦看着面前表情夸张的楚莅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啪啪啪——”连着三下藤条隔着裤子抽到了沈骏彦的大腿上。 “笑什么,我是不是说过练琴的时候不许和我嬉皮笑脸。” 这徒弟太难做了,沈骏彦心底发出一声感慨。 “真的,今天要不是你师母拦着,我真想进门就给你揍一顿。”楚莅峰威胁道。 沈骏彦心下明了,楚莅峰这么说证明他心里一点都不生气,所以敢跟他在这里斗嘴。楚莅峰要是真的生气,根本不会提前打招呼,直接把他按在沙发上。 “我是您徒弟,您现在也能揍我一顿啊。”沈骏彦开玩笑道。 “真的,我觉得我把我儿子送学前班真的太明智了,不然跟着你迟早让你带坏了。”楚莅峰一脸的嫌弃:“别愣着了,从头到第一页结束,扣细节。” 沈骏彦酝酿感情,第一个音符已经出来,就看楚莅峰的藤条连着落下来了五次,打在右侧的大臂上,五道斑驳的红痕交错,沈骏彦疼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说让你慢点,你走没走心?”楚莅峰吼了一声。 沈骏彦把弓放回原处,准备再来一次。 “啪啪啪啪啪——”又是连着五下,力道丝毫未减。沈骏彦心说,我这是又怎么了。 只见楚莅峰用藤条点点谱架上的铅笔:“记不住就写下来。” 沈骏彦赶紧拿起铅笔,标了一句:tempo(节奏)。 再一次,沈骏彦拉响了开篇第一个音,直到第一个乐句结束,楚莅峰的藤条又落了下来。 “你又音准糊弄我。”楚莅峰的藤条打在刚才的位置,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一回轮到沈骏彦尴尬了,因为他确实刚才最后一个音没有按准,整条右臂连同大腿都火辣辣的疼,这三下五下零零散散落下来的戒尺,比一下子来三四十下要更难过,新伤叠旧痕,琴弓拉动的每一下都会牵动这些伤痕让沈骏彦的睫毛上带了些润湿。 “不许哭。”楚莅峰厉声喝道,但是心里是一阵钝痛。他曾经自己偷偷试过藤条的力度,所以他也心疼。可他不想自己的徒弟将来也有他的遗憾,他希望自己的徒弟可以站上更高更宽广的舞台。即使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沈骏彦的身上,让他很多次自责这样对这个孩子不公平,但他却依然这样做了。 “没有。”骏彦默默回了一句,重新把弓架好。 四个小时的练习,就是在这样漫长的重复中度过的,而这样冗长的练习,已经成为了骏彦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从5岁到17岁,十二年的春夏秋冬,不曾更改。 中午吃饭的时候,高翾看着沈骏彦有些沮丧的脸和右侧的一片斑驳,也不多说什么,顺手夹了他最喜欢的几样菜到他的碗里。 今天的例外是楚莅峰,居然一声不吭的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给沈骏彦,之后还要冷着脸说:“别光干噎你那米饭,喝点汤。” 沈骏彦很喜欢师母的手艺,因为父母自幼离婚跟随母亲生活,骏彦几乎很少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家里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也习惯了自己去面对家里的冷锅冷灶,虽然生活有些孤独,却拥有一份简单的幸福。 |
饭后骏彦主动提出要洗碗,高翾也没有拦着,也转身跟进了厨房。 热水哗啦啦的蓄满了整个水池,热气蒸腾熏得骏彦的鼻尖有点泛红。 高翾在将没有吃完的饭菜放进冰箱,一边整理着,一边对沈骏彦说:“别往心里去,在师父师母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沈骏彦的嘴角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回答道:“师母,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理解。”虽说心里理解楚莅峰,但还是有些难过,人之常情。 “你知不知道,你说你要选《梁祝》的时候,你师父其实是很欣慰的,他看得到你的努力。” “那师父还…”沈骏彦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对楚莅峰的坚决反对的态度表示不解。 “你师父说,他怕他一同意,你的小尾巴就要翘上天了。”高翾掩口莞尔一笑。 沈骏彦简直哭笑不得:“师母,真心话,我不敢。”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连带着高翾也笑出了声。 “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早上怎么没见你这么开心。”楚莅峰从厨房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随口问道。 “啊,师父。”沈骏彦一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看你,你老吓孩子。”高翾说着就要把楚莅峰往客厅赶,边赶边抱怨:“走开走开,在厨房里碍事。” “我来问问我徒弟。”楚莅峰理直气壮的不回去,就站在门口。 “骏彦你过来,”楚莅峰吩咐道。 沈骏彦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左顾右盼的走了过去,却被楚莅峰一把拽到了门口:“看什么看,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看你这红的,也不吱一声。”楚莅峰看着沈骏彦胳膊上的红痕,一道一道也像是烙在他心上。 “您…也没问啊。”沈骏彦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说错话。 “哦,你这是还怨上我了是吧。” “没有。” “心里说有也不行,你赶紧过来,到客厅,我给你上点药,别让人说我这当师父的没人性。” “师父,您下次轻点。” “轻点你记不住,你我还不了解。” “……”沈骏彦无言以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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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下次轻点。” “轻点你记不住,你我还不了解。” “……”沈骏彦无言以对了。 “师父…”沈骏彦乖巧的任由楚莅峰把清凉的白色药膏涂抹在自己的伤处,他看着楚莅峰额前的刘海有些挡了视线,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撩开他的刘海。 “行了,多大人了。”楚莅峰深邃的目光里映着面前挺拔的少年的身影,他永远都忘不了十二年前第一次遇见少年的情景。 “师父,我一定会考上市音的。”沈骏彦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楚莅峰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他的眼神里有些飘忽不定,下一秒他突然趁沈骏彦不备,一巴掌拍上他的屁股,笑着说:“说得倒轻巧。”但是楚莅峰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从十几年前的那个张扬的孩子,理直气壮的对自己说:“我不要。”到十几年后这个有担当的少年,楚莅峰自诩算作他成长过程中的见证人,自然是欣慰的。即使他并非天赋异禀,也在楚莅峰的严厉甚至是严苛的教导下亦是才华出众。 “今年过年回家么?”楚莅峰示意沈骏彦坐在自己旁边,言辞温和地问道。 沈骏彦不自然的笑了笑,半晌回答道:“妈妈在外地出差,年夜饭我飞过去一起吃。” “路上注意安全。”楚莅峰叮嘱道。 “是师父,年初一早上我来给您拜年。”沈骏彦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一个淡淡的酒窝。 “臭小子,等我给你红包是吧。”楚莅峰一眼看穿了沈骏彦的伎俩。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每年都会封一个大红包给沈骏彦。 “这是师父您自己说的,那我就先谢过了。”沈骏彦跟着抬杠。 “你啊…就不能给你好脸。”楚莅峰一脸嫌弃。 |
开始新的一章,温馨治愈 |
11。新年 B市的春节,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临,与往年并无甚不同。地铁一下被抽去了大半的人气,空空荡荡的在地上地下穿梭着。 沈骏彦如约在年初一的清早去楚莅峰家拜年,手上拎着三样礼物,重量和琴匣那般沉,却比以往心情要轻松许多。一年里,也许只有这一次是沈骏彦不带琴匣去楚莅峰家的。 他知楚莅峰爱酒,尤其喜爱白酒。 所以年年去给他拜年必会带一瓶好酒给他,今年也不例外。去年暑假的某一天,仿佛听楚莅峰提起过B市大酒店自酿的白酒,沈骏彦听者有心就这样默默记下了。他早一个月前就托妈妈的朋友到B市大酒店预定下的礼盒,现在就沉甸甸的拎在手上。虽明知楚莅峰会责备他送的礼物过于贵重,但沈骏彦丝毫没有动摇,这是他为人学生的心意。他总是不经意间想起,如果没有在小时候遇见事业刚刚起步的楚莅峰,自己现在定是个偏执的无药可救的问题学生。而楚莅峰,大概也就会安于做一个市立乐团的二提首席,没有自己这个‘惹事精’让他操心吧。 周围人都说楚莅峰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是个出了名的炮筒子,也只有沈骏彦知道,这炮筒的脾气,十之有九是被自己气出来的。 往事如烟,他终于让楚莅峰感到欣慰了,再也不是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替他打点一切。沈骏彦在知道顾攸宁比赛失利后同样也知道了自己入选附中的复试名单,只等中考成绩合格就可以准备收拾行李迈入附中那复古式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大门了。 沈骏彦刚出地铁站,就被一阵寒风吹的透心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楚莅峰家走去。毕竟B市严冬里的清晨,还是很冷的。 “叮咚——”沈骏彦按响了楚莅峰家的门铃。 门内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哟,我徒弟来了,我去开门。”楚莅峰声音的辨识度很高。 “看把你高兴的,平日里也没见你少说人家一个字。”高翾嘲讽道。 “哥哥来了,我要让哥哥带我打游戏。”一个稚气的男孩子的声音传来。 “红包拿来了么?别让我徒弟在外面等急了。”听声音,楚莅峰已经到了门口。 走廊里,楚莅峰看着面前带着一身寒气的少年,笑着招呼道:“来了。” |
沈骏彦点了点头,说着就要跪下来给楚莅峰拜年,却被楚莅峰拉住了:“先进来,先进来,你看你这一身寒气。” 楚莅峰看着沈骏彦手里的东西,眼角眉梢难掩喜悦的心情:“还是我徒弟贴心,知道我想着什么。”说着,扶了扶沈骏彦的肩,顺便接过了他手里的礼物。 “您喜欢就好,学生的一点心意罢了。”沈骏彦看着楚莅峰,有点不好意思。 “又花了不少钱吧,你这孩子。”楚莅峰还是没忍心责备他,转而说道:“天气这么冷,路上还好走吧。” 沈骏彦点了点头,回道:“过节没什么人。” 这时,高翾从卧室拿了两个红包出来,递给了楚莅峰一个。 “不把两个都给我啊。”楚莅峰伸手去要高翾手上的那个红包。 “我还是骏彦他师母呢,你给你的,我给的算我的。”高翾不依不饶道。 “师父,师母。”沈骏彦叫了一声面前的两人,随即低头郑重地跪了下去,他缓缓的说道:“学生沈骏彦,祝师父师母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阖家幸福。”随即前额触地,大礼即成。 楚莅峰赶忙上前把沈骏彦扶了起来,说道:“都说了鞠躬就行了,你还年年行这劳什子大礼,当你年轻膝盖好是吧。”说完,一边递上手中印有“心想事成”四个大字的红包,一边伸出手扶了沈骏彦起来。而高翾手里的红包则印着“金榜题名”四个字,今年是沈骏彦的升学年,虽然考上市音附中基本已算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她还是希望在升学这件事上一切顺利。 沈骏彦接过两个沉甸甸的红包,心里暖暖的,封面上的八个字,包含了多少楚莅峰夫妇的殷切希望。他年幼时父母离异,逢年过节少有家人陪伴,母亲的娘家人传统,并不希望离异的女儿冲淡了过节的喜气。这么多年以来,沈骏彦早已把楚莅峰夫妇视作亲人,而楚莅峰夫妇内心也早已将沈骏彦看作自家人,甚至他们的儿子也早已将沈骏彦视为兄长。 “谢谢师父师母。”沈骏彦谢过楚莅峰夫妇,目光在楚莅峰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迟疑着不说出口。 高翾见状,当是沈骏彦有什么话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讲出来,赶紧叫了一声自己的儿子,寻了个理由抽身离开。 “行了,客套话别说了我不爱听,你啊。”楚莅峰早就看穿了沈骏彦的心思。 |
“师父。”沈骏彦叫了一声:“谢谢您。”明明嘴边有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我知道。”楚莅峰眼里满是欣慰。 “初十早上来上课,别过个年曲子全还给我了,我可不饶你。”楚莅峰画风陡然一转,让沈骏彦愣了几秒。 “哦,不会忘的。” “别忘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不要着眼于一个市音附中。”楚莅峰告诫道。 沈骏彦眼底有一丝波澜,他明白楚莅峰对自己的期望。他希望自己成为乐团的首席,来弥补他曾经错失的荣耀。 “是,师父。”沈骏彦应着,内心暗下决心,不要满足于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未来的路还很长,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而另一边,顾攸宁和薛雁绥两人在厨房里帮着曲向音张罗今天的午饭。虽然两人现在并不住在曲向川家里,但年初一的聚餐还是照例。今年,因为顾攸宁升学的关系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但一向温和的曲向川还是通过一句玩笑令气氛活跃了起来。 “今天不练琴,心里别有压力,做饭都不踏实。”曲向川开两个学生的玩笑。 雁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曲向川这样说话的时候,一年到头也难有第二次。 “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去陪向川吧,省得他无聊的紧。”曲向音没好气的瞥了曲向川一眼。 顾攸宁在比赛后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雁绥注意到了很多次侧面询问,却都被攸宁敷衍了过去。而这样的情绪,也丝毫不差的落在了曲向川的眼里。其实关于那场比赛的前前后后诸多因素,曲向川早已了然于心,他压住不说,不过是想看顾攸宁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专业这条路,如果并非自愿,是走不到极致的。这一点,曲向川很早就看透了,所以他才并未苛求他的学生们必须走上专业的道路。 然而今天是新年,攸宁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师,新年好。”雁绥举起手中的高脚杯,以橙汁代酒,敬了曲向川一杯。 曲向川点头示意,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红包,递给了雁绥说道:“雁绥,新的一年里,学业再接再厉。” |
这时,攸宁也举起了杯子,同样的和曲向川碰了杯,待曲向川笑着喝下杯子里全部的橙汁时,顾攸宁突然向曲向川郑重地鞠躬道:“老师,谢谢您这一年来的付出。”说着将杯中酸甜的饮料一饮而尽,他说完这句话,内心像是又触到了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略带酸涩的橙汁似是加剧了伤痕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蹙眉。 曲向川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看着顾攸宁的眼睛,目光里带着某种他看不穿的情绪。他压下心里的思绪回答道:“我是你的老师,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顾攸宁的心里有些难过,看着曲向川这样十年如一日不求回报的操劳,愈发觉得自己瞻前顾后,被诸多杂念所牵绊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曲向川一哂,对着攸宁说道:“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要加油。” 顾攸宁惊讶于曲向川竟然只字不提专业,只告诉自己站在人生的第一个岔路口,要三思而后行。 “我会的。”顾攸宁回道。相比起好友沈骏彦,顾攸宁只能放手一搏,至于最终的结果,那是他无法奢求的东西。他甚至在比赛之后只想求得一份心安,一份能够让曲向川认同的答卷。 顾攸宁的心思,曲向川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虽然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浮于面上,但是他的心里也有些失落,他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段时间的集训让顾攸宁的心静下来,而事实上,却在不知不觉中和顾攸宁的心愈行愈远。 这种摇摆不定的心情,曲向川理解。毕竟当年的自己也曾迷惘过,若非他的老师以及其强势的方式迫使他继续走向专业的道路,他也可能考一所普通的大学,随便学一个普通的专业吧。正因为如此,曲向川不想勉强攸宁或者雁绥。 选择了专业,就像是选择做一个没有目的地的沙漠中的旅者,凭直觉向远方走去,只为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绿洲。放眼整个乐届,圈子就这么大,要想做出一番成绩,那真的是要踩着数以万计被淘汰的人的肩膀爬上来的。当然,不可或缺的还有机缘,在正确的时间点恰好做了正确的选择,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快速前进。比如沈骏彦,在市音附中的选拔中脱颖而出,无异于帮助他在专业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他相信顾攸宁并非因为一次失败就会迷茫无措,他知道顾攸宁只是需要时间去做出他自己认定的选择。 相比起曲向川的年初一,有两位门生作陪,好友徐崇兴的新年就显得有些不同。他从未有邀请学生上门拜年的习惯,也因为他的学生多是非专业为主,甚至逢年过节连发信息的也是极少数。 程月溪把刚刚编辑好的信息发了过去,她的拜年信息很简单。她半靠在沙发上思索了好一会儿,写了删,删了写,之后不免有些沮丧的写了中规中矩的一条信息,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老师徐崇兴。他于程月溪,困难时偶尔会帮上一把,平时就像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人,当程月溪觉得自己好像和徐崇兴熟络了一些的时候,往往接着就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回到了萍水相逢的路人。 |
鉴于新年过后不久就是特长生的测试,攸宁和雁绥都自觉的在初十来到了曲向川家上课。初十的时候,新年的气氛已经不是那样的浓厚,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比赛将至的紧张气氛,即使这并不是一场多么残酷的比赛。 “我对你们的要求从来就不是拿到特长生资格,而是在舞台上展示你们现有的实力。”曲向川对攸宁和雁绥的要求就是这样,拿名次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所在乎的就是舞台上的发挥。多少在场下几千几万次表演到极致的乐手,到了舞台上却接二连三的失足,丰富的舞台经验显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不要你觉得你练的是门德尔松就不重视情感表达。”曲向川的不轻不重的打向了攸宁的大腿以示提醒。 自从假期的恢复训练之后,曲向川对情感表达方面的要求日渐提升,这一次一次不断打磨出来的曲子,才渐渐有了“专业”所具备的素质。 “这里是什么符号?”曲向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顾攸宁看着曲向川所指的那一小节,不禁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他眼花,这一小节真的没有任何表情记号。 “啊?”攸宁慌乱间脱口而出。 “啪——”曲向川的戒尺落下,攸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重心有些不稳向前迈了一小步,他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仔细看。”曲向川没有更多的提示。 “真的…”攸宁欲哭无泪。 “用心去看。”曲向川没忍心再一戒尺招呼上攸宁的大腿,声音缓和了一些,提醒道。 攸宁的脑海中闪过他曾经听过的所有录音的版本,提取出他所认为的门德尔松协奏曲的主旨,这一处急促的双音颤音之后紧接着的是主题的切换,所以即使未做感情记号,如果是门德尔松的曲子,那么他一定会在这里做一个渐强来突出音律的华丽。 没错,渐强。 “应该是…”顾攸宁冷静的拿起谱架上的铅笔,画了一个渐强的小于号,从小节开始到小节结束,“这样。” 曲向川点了点头,“不错。” “听过谁的演奏版本?”曲向川的唇角浮出一丝微笑,略带好奇的等待着顾攸宁给出的答案,因为根据他的了解,这孩子八成先去听了海菲兹的版本。 “希拉里哈恩,之后是朱莉娅费舍尔(Julia Fischer),再是一个学生的期末结业演出,宋智苑(Ji-Won Song)。”顾攸宁不假思索地说道。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选择去听海菲兹先生的范本一般的演奏。 “为什么没选择海老?” “最开始为了比赛出发,不宜过早的让自己对大师的作品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我自问做不到他那样高超的技法,以免练习时情绪不稳,所以一开始就选择规避。” “为什么都选择了女性演奏家?” “可能更能符合曲子本身高贵冷艳的气质吧。”顾攸宁思考了一下,试探地说道。 “做得不错。”曲向川难得的一句夸奖。 顾攸宁苦笑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惜还是搞砸了。”每每想起那次的比赛,就像是内心无法逾越的一道沟壑,让他难以自持。 曲向川脸色一冷,对着顾攸宁说:“倘若你如此执着于胜负,我以后不会任由你去参加比赛。” 顾攸宁内心一阵刺痛,是啊,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执着于输赢了。 “一个演奏者,会经历多少次失败才能换得一次完美的演绎,你若是连这一次小小的失败都要耿耿于怀,今后真的遇上演奏生涯中的波澜起伏,又当如何。” 室内一阵静默,顾攸宁被这一番话问的哑口无言。他长舒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想要告诉曲向川他内心让他真正无法释怀的是什么,但他刚想,却被曲向川拦下了。 “老师,其实…” “其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曲向川的目光看似深远:“今后你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来自不同背景,无可避免有三言两语不欢而散的人。但你要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守住你的本心,才能不被闲言碎语所困。” |
顾攸宁听得半懵半懂,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曲向川看在眼里,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缓缓地说:“不急,慢慢会懂的。”他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一道清澈的溪流,蜿蜒向前,平静,却一眼望不到底。 曲向川看着面前的少年,思绪不经意间飘到了年前的一次通话时。 “您好,曲老师么?”一个成熟的女性声线传来。 “攸宁妈妈您好,我是曲向川。”曲向川也犹豫了很多天,却终于等来了这个电话。 “曲老师,我和攸宁的父亲征求了孩子的意见,还是想问一下您,这件事情上…”攸宁的妈妈也停顿了一下。 补救的方法么,固然是有,他早在月前就以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解决了这个补救的方法,可是曲向川却不愿意主动提出。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失败,比起这个,我想请问您攸宁的状态。”曲向川开门见山,但是他似乎觉得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有些不合适,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攸宁的老师,我希望他走他认定的道路。” “孩子不想说,我们也理解。”攸宁妈妈似是有一点小小的纠结,“攸宁比赛当天迟到,因为被班主任谈话了,您明白的,B市还是不可避免有些排外的。” 曲向川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打了一下,他想过这其中的关节,但他是没有想过好强如顾攸宁,居然是自己顶住了这样大的压力。 他肯定自己反思过一直以来想要成为首席的的梦想,对于周围人所带来的负担吧。所以他才在赛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练琴有了相当强烈的逆反心理。 因为他怀疑过,他学琴本是坚信选择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到头来却扪心自问这条路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曲向川想着,这就是为什么他那样矛盾的问自己“难道我就只能学音乐么?” 儿时的梦想总是不染凡尘的纯净而美好的,而现实往往是刺骨的。“想学音乐”和“不得不学音乐”这两者的结果也许不会有什么分别,但初衷在攸宁的心里一定是大相径庭的吧。 “好,您放心,如果攸宁还想走这条路,他就可以走下去。”曲向川许下了一个承诺,也像是在一瞬间决定了,再也没有顾虑的愿意为了顾攸宁的音乐之路铺路。 “老师,您是建议我去听一些大师的演奏范本么?”顾攸宁见曲向川陷入了沉思一般,不禁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曲向川回过神来,看到面前干净的少年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用,你可以不用模仿任何人。”曲向川的话回荡在一件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曲向川站起身来,面带笑意。他感受的到身后那个稍显单薄的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终究没有解释什么,他总以为少年需要自己去保护,而曲向川现在才发觉少年心智的成熟足以让他放心的褪下他保护的羽翼,让少年学着自己去成长。 也许今年格外寒冷多雪的新年,是为一个好兆头。曲向川这样想着。 |
不知道看文的有多少是在学乐器的,或者是学过乐器的,近来有读者和我探讨过这个问题,那楼楼就在这里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以下都是个人建议,有不可取的地方请多包涵。 个人认为小提琴,甚至是诸多弦乐(中提琴,大提琴等)并不适合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学。弦乐往往需要对音准有极高的要求,而如果第一门乐器就是这样需要自己找音准的乐器往往学起来比较困难,因为年纪小的孩子很少对音准有一个系统的认知,但是音准又是弦乐的基础,故而不推荐从小开始学琴。楼楼的第一门乐器是双排键电子琴,包括现在学校乐团的声部长,首席也都表示弦乐并不是他们的第一门乐器,当中有很多人是从钢琴开始的,到了8,9岁的时候转了弦乐,上手会相对顺利一些。当然也有我们大提琴声部长这样的天才型乐手,14岁以前在吹单簧管,5年后大提琴已经达到国内比赛榜首的水准。 并不是所有的技术性问题都归结于初学时掌握的不扎实,很多运弓或者揉弦等演奏技法上的问题都是到一定阶段才会显露出来的。个人认为是初学时的曲目相对简单,而到高级别以后随着演奏技法的细分,很多细小的问题才慢慢的成为演奏中的障碍。楼楼运弓的手食指和无名指关节有些僵硬,这一点也是上了大学才慢慢改过来的,虽然改技法上的问题是一个痛苦且无休止的过程,但也是可以克服的。可以想象,坚持了十几年的习惯,强行在短时间内矫正,并且在一开始使用新的正确的技法往往不能演奏出自己想要的好听的声音,但是一定要告诉自己坚持做下去,一定不要像旧习惯妥协,总有一天新习惯会帮你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最后一点关于我的老师,澄清一点,他并不是强行要求我们一定要走专业的道路。他所有的苛求不过是希望我们力求完美,无论是不是专业,既然选择做了,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试想一首流传百年的知名曲目,如果仅仅只是停留在音准节奏万无一失,没有融入一点自己的思考,这对自己的演奏没有丝毫的提升。我的老师他教会了我一种学习音乐应该具备的态度,从选曲,到选择适合自己的音频范本,再到视奏读谱,音准节奏,细节打磨,演出经验。一首曲子从初学到成型,是一个事无巨细的过程,是一个多方面成长的过程。他希望通过学习音乐的同时,也传授给我们用批判的眼光去鉴赏各种音乐会和专业乐手的演奏。虽然很多事在当时看起来不是很理解,甚至认为是徒劳无用,但现在这些细微的习惯大多让我觉得获益匪浅,无论是生活中还是音乐学习中。 |
12。十年踪迹十年心 曲向川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他的双手有些微微颤动着。不知不觉中,他与雁绥之间横亘着的那道心墙愈发的厚重了。雁绥就像是个叛逆的孩子,叫嚣着自己对于情爱那些幼稚的幻想,却让曲向川深感不安。 寒假已过,既是顾攸宁在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是雁绥分文理科前的最后一个学期。 周末,成为了师徒间唯一会面的机会。 那天,是B市近几十年来气温最低的一天,也是雁绥每周回课的日子。看着手腕上的石英表,分分秒秒地往前走,左等右等,却是迟迟等不来雁绥。曲向川不放心,便出门到小区门口去迎。 还未出大门,却看到窗外一辆刚刚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 果然,来者是雁绥。 曲向川有些焦急的打开门,面上难免有些愠色。他向来反感迟到的人,特别是当他看到雁绥一脸的云淡风轻,更是怒火中烧。 雁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一脸的莫名其妙,又看到了脸色不甚温和的曲向川,心里没底忍不住叫了一声:“老师?” 曲向川把一下子冲上大脑的话又生生咽下,到嘴边化作淡淡的一句:“进来吧。” 直到雁绥打开琴匣的时候,曲向川都一言不发,沉默的像是和空气融为一体。但他生来不怒自威的气势,加之雁绥有几分心虚,这一室的静默在雁绥看来,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他机械的打开琴匣,拿出夹层里的琴谱,双手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恍然间发现,他似乎把自己的琴弓落在了别处。 这一切早已经落入了曲向川眼中,他双手抱于胸前,静静地站在雁绥的身后一言不发,像是一种无声的拷问,两人都不愿打破沉默。 “老师,我…我好像…”雁绥磕磕绊绊的说着,心里更是发怵。他想起上星期以学校课业繁忙为托词翘了一节课,然而事实上,他本想借上课的时间去找程月溪排练,到头来却是两人在音乐学院附中门口的星巴克聊了一下午。 他心知肚明,这一周,铁定是交不了差了。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如何搪塞曲向川,却不料连琴弓都忘了拿,简直是雪上加霜。 “拿去。”曲向川转身从自己的琴匣里撤出一把不常用的弓递给了雁绥,面上分不出喜怒。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雁绥,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在曲向川眼里,他的学生,不应该是喜欢找借口的。没练琴就是没练琴,他曲向川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雁绥心情复杂的接过了琴弓,右手五指带着一点点不自然的僵硬。 “上周主要练了什么?”曲向川坐在了雁绥的右侧沙发上,随意地问着。 “恰空。”雁绥回答得很干脆。 曲向川点点头,“我以为你会练布鲁赫,早知道不批你假了。”曲向川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很显然,他早就知道雁绥请假的原因必然不是什么学校课业繁忙。升入了B市最好的中学依然成绩拔尖的雁绥,除了大考,没有什么时候是让他感到“学业繁忙”的。他用了两周的时间陪程月溪练习,为了帮她争取到那个只有附中才有的特殊的机会:与国家级乐团合作演出。 就实力上来说,程月溪并不是最出众的,但是与乐团合作,除了要具备高超的演奏技巧,乐团的契合度也同样重要,也就是说除了个人实力,还需要考察独奏者是否具备领导整个乐团的能力。而这一方面,即使是升入附中的学生也大多没有经验,但是对于程月溪则是不可忽略的优势。她的老师徐崇兴,是国家乐团的经理,虽然程月溪并没有资格真正和乐团一起排练,但是师从徐崇兴的几年里,观摩乐团排练,前排的乐团演出门票却是接连不断,耳濡目染,自然程月溪也就对乐团的运作模式更加熟悉几分。 “啊?”雁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调侃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曲向川看着站在原地神魂未定的雁绥,淡淡的说道:“恰空,从头开始,注意节奏。” 不得不说,雁绥的恰空舞曲就像他的布鲁赫,情感色彩厚重,才接触没多久,整首曲子浑然一体,有种大气凛然的感觉。只是,技法上,仍旧摆脱不了几分生涩。 |
室内一片沉默,曲向川手中的铅笔依旧敲击着自己的大腿。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手中的铅笔,声音平静的让人“这就是你练了两周的成果。” “还是说,你觉得面对特长生测试这种非专业的比赛,有我曲向川的名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雁绥听到这句极重的话,瞳孔骤然缩紧,他抬头看着曲向川,胸腔起起伏伏,怒火喷薄欲出。 “我没有。”雁绥不服气的把目光看向别处。 “薛雁绥。”曲向川突然提高了声音叫了雁绥的全名,随后又将音量压了下去:“你真是好得很。” 雁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曲向川和徐崇兴是很好的朋友,却在他和程月溪的事情上如此的坚持己见。从最初两人爱情的长跑开始,他们试图得到两位师长的支持,到现在,雁绥已经有些疲惫了,甚至带着一点歇斯底里的情绪。 “您放心,特长生测试,我不会丢您的人。” “我相信,但同时。”曲向川没有一丝一毫让步的意思:“你说了不算。” 聪明如雁绥,他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句话里所包含的双重含义,“老师…”他想极力辩白,却被曲向川伸手拦下。 “雁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也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曲向川目光如炬,将雁绥心中不该有的非分之想统统驱散开来。 雁绥听程月溪讲过,选拔的评委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三个人分别是徐崇兴,曲向川,和乐团指挥方惟。徐崇兴自然会因为避险而少言,那么剩下的两个人,方惟年少成名,又曾师从于曲向川父亲门下,自然曲向川的话就多了些分量。 “我知道,我不过…是想帮帮她。”雁绥为近来与曲向川争执颇多感到有些自责,他虽然心向程月溪,却也是知晓分寸的,什么不可为他的心中亦是宛如明镜。 曲向川扶上雁绥的肩,雁绥感到肩上一沉,之后又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传来,不由皱眉问道:“您又抽烟了?”他当然也知道,曲向川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一个人静静地抽烟。 “世上烦心人多了去了,你当只有你一个人不顺心么?”曲向川反问道。 |
雁绥的语气忽然弱了几分:“我没怎么练琴。” “我知道。” “我真的准备的差不多了。” “我知道。” “您…能不能…” “告诉她安心准备,我不会有意偏颇,更不会刻意刁难。” 终究,还是让曲向川费心了。 “给您添麻烦了。”雁绥听懂了曲向川话里的一层意思,却没有细想这话里蕴含的另一层意思。 “客气什么,未来总要交给你们年轻人的。”曲向川又恢复了他往常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他坐在书桌后的转椅上,“一码归一码,这不是你旷课又不练琴的借口。” 雁绥浑身一震,不知不觉抿了抿嘴唇。 曲向川的左手扶在了抽屉的把手上,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拉开抽屉:“暂且记下,最近事情结束后再一起算。” 雁绥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似乎是得到了放松,但随后他又听曲向川缓缓地说:“自己往后练2页,下周我一并检查。” 雁绥心想:自己练恰空?!这是要炸啊。他的目光触及到曲向川的视线时,看到曲向川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好点了点头。 “是,老师。”雁绥垂头丧气地回话。 “你不是喜欢翘课么,那就多自学点东西。”曲向川调侃道。 雁绥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今后,他真的不敢再无故翘课了。 自从雁绥将曲向川的意思转达给了程月溪后,这个女孩脸上的笑容比往日更是多上了几分。学音乐的,几乎每个人都有过成为演奏家的梦想,程月溪自然也不例外。下课铃声一响,她便拿起一叠琴谱赶往琴房,生怕晚了几分钟琴房就被一抢而空。从黄昏时分到近乎子夜时分,在琴房里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只有从琴房走出来时空气中的寒意让人有着切肤的体会。这样从日落到深夜的练习,她已经坚持了数月,全心全意只为了台上那短短的8分钟。程月溪与徐崇兴商议后决定选择普罗科耶夫的钢琴协奏曲以及贝多芬的悲怆第三乐章两首曲子作为参赛曲目。作为一般的钢琴演奏大赛,这样的选曲自然是毫无疑义,然而若是作为钢琴独奏着的选拔大赛,普罗科耶夫的协奏曲所烘托出的舞台感,却不甚震撼。 |
程月溪不知道,薛雁绥更不知道。他们都认定了程月溪的背景优势,加上她在附中的优异表现,冲击着一份荣誉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可能性。 像她这样怀揣着梦想的音乐生不在少数,练习刻苦的也比比皆是,只可惜,无外乎都是所谓的“陪衬人”,为了突出那颗最耀眼的明星。 此时此刻,在徐崇兴的家里,厚重的深紫色窗帘挡住了窗外的月色,室内的吊顶灯将屋内的每一寸角落照亮。少年汗流浃背的坐在琴凳上,双手飞快的在琴键上跳跃,他的神情肃穆,手下旋律纷乱跳脱,却收放自如。细看之下,少年卷起的衬衫所露出的左右小臂上,却是交错纵横的楞子,左边比右边甚至更严重。 “啪——”的一声。 少年丝毫不敢怠慢手下的旋律,纵然节奏纷乱,他还在苦苦坚持着心中不变的节奏,努力寻找着那个最准确的鼓点“哒,哒,哒…”,与心弦共鸣的声响。 “啪——”又是一下。 少年的眼前除了黑白交错的琴键,就是那偶尔一闪而过的黝黑的皮带,每一次皮带咬上他的小臂,都是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痛,他身上像是被水洗过了无数遍,身心煎熬着期待着乐章的终结。而这一下,左臂上的红肿已然渗出了血,让他不不由得死死咬住了有些干涩的下唇。 最后,乐章结尾的跳音,跳跃的痕迹不能过,同样亦不能加重音量,触键的力度极其讲究。拉赫马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在少年的演绎下已经可以听出与作曲家本义相契合的天才的流动感。跳动的旋律包裹着坚实的主旋律骨架,恢弘的和弦与跳音交相呼应,收放自如。 一曲终了,室内一片沉寂,似是能听见少年微微喘着气,一边强忍着咽下所有的伤痛和十指骨节的酸麻。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18次演奏这个乐章了,手指上的疲劳拖乱了节奏,也让旋律起起伏伏并不平稳。 “上衣。”徐崇兴面沉似水,声音冷漠的听不出一丝温度。 少年从琴凳前起身,背对着徐崇兴,从身上剥下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徐崇兴看着少年身后还未消褪的红肿,并没有迟疑,抄起手中的皮带抽了下去,力道大得吓人,打得少年猛的往前迈了一步。一道红色的楞子穿过脊柱自右肩到左腰,不一会儿就浮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血点,看上去很是狰狞。 少年不呼喊也不求饶,室内依旧只有他渐渐加重的喘息声,像是无声的抗衡。 “我告诉你,不这么练,你就出不来。”徐崇兴与往常的大条看上去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对着面前的少年,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阎罗王。说着,皮带又要落在少年的背上。 “啊,老师…”少年的嗓音低沉,带了些沙哑,甚至是哽咽。 徐崇兴的手僵在了半空,缓缓的放下,坐在了旁边的一架钢琴前,轻柔的翻开琴盖说道:“《黄河》。” 少年将衬衫拿了过来穿好,任由前襟的扣子敞开着,坐在钢琴前深吸了一口气,摒弃杂念,落下了第一个音。 四手联弹,这便是徐崇兴的杀手锏。 窗外又不知道何时起飘下了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与这早春三月的时节并不相宜。室内的二人演奏慷慨激昂,相互交融,描绘出一场激烈的角逐。 远在音乐学院附中的路口,雁绥揽过程月溪的肩膀,接过她手中普罗科耶夫协奏曲和贝多芬的悲怆的琴谱,将她的双手放入自己的口袋中捂热,温柔地问道:“冷么?” 街道旁早已没有停靠的出租车,朱红的砖瓦路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两人的背影被路灯拉的很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相互依偎,勾勒着一场铭心的爱恋。 室内,徐崇兴沉默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情绪还是不够,太晚了,在我这里睡下吧。” 少年愣了一下,他知道徐崇兴的习惯,从不留学生在家里。但其实无论是程月溪还是他,都不了解真正的徐崇兴,那个与曲向川称兄道弟的徐崇兴,默默在幕后操纵着一场场波澜起伏。 “老师,您不是…”少年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不得不说他的声线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就像是他的琴声,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王。 “不妨事,我和你哥通过电话了。”徐崇兴看着少年双臂上的斑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放眼望去整个音乐学院附中只怕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年轻有为的指挥家方惟的弟弟方淮也就读于这所学校,并且还是徐崇兴的第一个学生,也是他最为器重的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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