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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沐风栉雨[第4页]

作者:lingmohan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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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错了就陈述自己的错!”
“我不该总对你心里有愧而不能坦然面对你,不该以身犯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该避重就轻企图逃避自己的错……”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开始忧心起自己可怜的臀部。
“同罪同罚,念在你有伤在身,就不用板子了,五十藤条,不用报数不用忍着,疼就喊出来。只一点,不准躲闪。”他说完就挥起藤条。
“咻!咻!咻!”
凌夜辰减了三分力道,但是藤条会在刚刚受罚的肌肤上,那滋味也很难熬。十下打过,凌未尘的臀部已染了一圈红,又十下打过,已是一片深红。身下的人也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然而无论他怎么躲,藤条总是准确无误落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臀部,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凌夜辰用足力道挥下一藤,警告他不要乱动,然而许是疼得紧了,未尘竟然伸手过去挡住了身后。
凌夜辰也不恼,只是抬手按住他胳膊,“再躲我就把门打开,让你的门课们好好看看。”本就担心他身上的伤,也不想伤重了他,剩下的藤条凌夜辰只用了五成力道,饶是这样,五十藤加上之前实打实的十藤,虽未破皮流血,却也让凌未尘的身后色彩斑斓,隆起一指阔的淤痕。“沐风,疼……”他可怜兮兮得看着罪魁祸首。
“别装了,我的力道连你师父三成都不到,再装可怜我叫他来打。”
一听到师父,凌未尘明显哆嗦了一下,被师父打,那至少得在床上趴个三五天才能动。“师父也知道了?”
“现在知道怕了?”凌夜辰没好气地嗤之以鼻。“放心吧,一事不再罚,我已经罚过了,不然落在他手里,你这屁股是泵想要了。”说完,他拿了浸过冷水的帕子敷在未尘的伤处。“先冷敷一下,我去找你师父拿伤药。”
“怎么样了?他的心结打开了吗?”
看到夜辰推门进来,慕容少渊闲适地问。自家徒儿自己了解,那个笨脑袋,好好跟他说是没用的,一定要打一顿才能开窍。
“打开是打开了,只不过不知道疗效有多久,所以需要师叔你出马去点化一下。”
慕容少渊笑意盈盈地拿着伤药走了。
看到再次推门进来的人是自家师父,未尘只觉得身后一紧。
慕容少渊撩起帕子,摇头,“啧啧啧,五十藤条就打成这种样子?小沐风应该回炉了。”明显一副打轻了自己应该补上一顿的模样。吓得未尘双手紧紧护住身后,碰到伤处,又是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行了,看你这点出息,沐风可是以国主的身份命令我不准打你。”慕容少渊说着,把未尘抱到自己腿上,尽量轻柔地揉着他的伤处。“尘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心结也该打开了。当年是沐风自己心甘情愿接手离渊的,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觉得有任何亏欠,不然你真的对不起沐风对你的这份兄弟之情啊。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了,不要让在乎你的人担心,不然师父可没那么好说话,非打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未尘微微点头,把头埋在师父怀里,感受着淡淡的药香,嘴角上扬起孩子气的笑。
另一头……
“秦沐风你不要碰我!”
“喂!喂!别碰我裤子!放手!放手!”
凌夜辰几乎要被夜倾宇震聋了。
“打都打了,你又跑来当好人!我不要你上药!疼死我算了!”夜倾宇紧紧抓着裤子,死活不让他上药。
“夜大少爷,你在山洞里的时候当着将士的面骂我,不打你我面子往哪儿搁啊!才五十板子,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啦!再叫我把暗卫喊来按住你再上药,你自己选吧。”凌夜辰边说边娴熟地帮他上起药。
“算了,看在你堂堂一国之君给我上药的份上,原谅你了,不过你一定要狠狠打未尘一顿,他竟然为了引敌军出现,特意支开我让我去找什么景天三七。那破山里哪有什么景天三七嘛!”
一月后,西栾大败,割城划地,从此臣服离渊。
洛城之战后,西栾大将拓跋玉林自此下落不明。
(番外完)
今日最后一更。
正文部分下周放文。
1314贴主获得第三个番外,想要番外的亲们注意了~楼主自知文笔渣更新速度又慢,不敢要求各位不离不弃,只希望大家想起来的时候,常回家看看~另外,还是那句话,欢迎剧情讨论,欢迎长评!
楼主心情不好,文也更不出,简直了。求谅解求安慰。
秦子壑把最后一本奏折处理完,天色已黑如浓墨。
曹公公推门进来,直挺挺跪下去,俯首道:“皇上,老奴有罪。”
“子桥,起来吧。”秦子壑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麻木的四肢。曹公公急忙命小太监端上一盏茶。
“皇上,您不怪奴才?”曹公公试探地问。
“朕不怪你,肃喜的事,朕一早就知道。老七培养出来的暗卫,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你看出来,那才枉费朕一番栽培。”秦子壑边说边啜了口茶,随即蹙眉。“朕真正不解的是,沐风想要干什么。老七跟他也没有冤仇,他今日之举是为何呢?”
曹公公其实也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多少也看出了些门道,听皇上这么一说,看来的确是九皇子布的局。 “九殿下心思玲珑,老奴愚钝,猜不透九殿下心中所想。”
“对了,老七的伤势如何?”当时虽在训斥沐风,但是他也听到了庭外秦皓谦的呻吟。
“老奴知道皇上惦记,已经前去探望过了。这宫里的小太监说,一开始不肯让人上药,后来啊,这九殿下领着身边的小夏去了,不知用了什么招,七殿下乖乖让上了药,太医也前去把过脉了,说是没有伤到内里,在床上将养个七八天也就慢慢好了。”
“沐风?”秦子壑愈发琢磨不透了,先是揭发秦皓谦,又去照顾他,目的何在呢?
“皇上,流觞求见。”
秦子壑正想着,门外响起叩门声。
“皇上,九殿下高热不退,还请您前去一看。”
莫不是真引发了他的旧伤?秦子壑心里一紧,抬脚往清离宫而去。
湖边。
“楼主,皇上已经前往九殿下的清离宫。”流觞去向即墨复命。
漆黑的夜色下,即墨倚了树干站着,眼眸比夜色还要沉寂。江南云家的调查毫无进展,整个家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次目睹了秦沐风蛊毒发作的样子,他的心里乱极了,此刻指甲嵌入手掌也毫不自知。
“哥……”流觞走上前掰开他的手,难掩心疼的神色。“会有办法的。”
“但愿如此吧。我相信,他不会让他死的。”想起让流觞接进宫里来的那个少年,即墨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抹色彩。
“一群废物,怎么让你们治了这么久,内伤一点起色都没有!”秦子壑踢翻了床前跪着的一干太医。
“皇上息怒,臣等该死!”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叩首,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九皇子病情如此反复,实属世间罕见。该用的药都用了,每日的例行请脉来看,内伤已经有很大好转,谁知道挨了几下打会如此加剧伤情呢。
秦沐风刚刚与一波来势汹汹的毒发斗争完,在床上沉沉睡着。额上涔涔冷汗,嘴唇苍白干裂,小夏不停的拿布子擦拭着。
“痛……唔……痛……”他无意识地呓语。双手在床边乱抓着什么,双眸紧闭,有几滴泪从眼角滚下来。
秦子壑挥开小夏,“朕来!”他上前把秦沐风抱在怀里,尽量减少臀腿处的压力。“沐风,告诉父皇,哪里痛?”
秦沐风似乎陷入了很深的梦魇,身子左摇右摆不停躲闪着什么,眉头紧蹙。
“皇上,药来了!”
然而秦沐风很不配合,一直不肯张嘴,药喂到嘴边,全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如此反复三次还喂不进去,秦子壑又急又气,“沐风再不听话不好好喝药,父皇要打屁股了!”之前一直在挣扎抗拒的秦沐风听了这话,却立刻安静了下来。“父皇不打……沐风痛……”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个襁褓婴儿一样。“好,好,父皇不打,只要沐风乖乖吃药,父皇就不打,好不好?”这次药再喂到嘴边,他顺从地吞了下去。
秦子壑看着在昏睡中卸去白日冷漠桀骜的外壳乖顺听话的沐风,不禁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儿子,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我们两父子和和气气的,该有多好。可你却偏偏一直让父皇生气、担心,每次想跟你和好,最后却又都伤了你。哎,朕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啊。”
“皇上既是知晓父子亲伦,又为何如此对我的父王?”
一个略显淡漠又带了几分怨恨的声音轻轻在秦子壑耳边响起。传音入室,“谁?”秦子壑一边警醒地环顾四周,一边心里暗暗吃惊。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可见来人的内力之高。
不过来人丝毫没想隐藏自己,从门外树上一跃而下,指力破门,移形幻影转瞬出现在秦子壑眼前,期间还顺手以一把石子点了门外侍卫的穴道。
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未完全长开,眉眼带着几分孩子气,但是下巴处收紧的线条却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
“来人!护驾!”曹公公以为有刺客,忙护到秦子壑身前,冲门外喊道。然而看到外面人形状各异地定格在原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徒劳。
像,太像了。
秦子壑盯着眼前的少年,却失了神。这孩子的眉眼简直跟凌芷一模一样啊。他走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孩子,你娘……你娘是凌芷对不对?”
那少年明显一怔,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终还是回答道:“你怎么知道?”
那么,这就是凌芷和苏御杨的儿子了吧。“你娘……你娘她还好吗?”秦子壑脱口问。
“我娘已经过世了。不知皇上如何认识先妣?”
“过世?”秦子壑震惊。凌芷,你竟真的如此狠心对我,连死都不让我知道?强自敛了心神,他又问:“你怎么混进宫里来的?”
“这世上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见秦子壑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索性不再问。“既已当庭宣告封我父王为侯,让他在牢里当这个镇北侯总不合适吧。”
“朕听说你从小就不在苏御杨身边,即便没有养育之恩,你也要救他?”
“娘亲一直教导我父父子子,从未说起过不曾养育我就该放任不管。换做沐风,他也会救你,舍命。”
“苏御杨倒有个好儿子。按时间推算,你才是苏御杨的长子,朕既已封他为镇北侯爵位世袭,那么你就是世子了。”
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轻轻摇了摇头。“凌未尘从不在乎功名利禄。”
“你……你叫什么?”秦子壑听到那三个字,整个人都变了脸色。
“皇上既已听清,又何必明知故问。”凌未尘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
秦子壑上上下下打量着凌未尘,心里暗自吃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是离渊权倾朝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未尘山庄庄主凌未尘。姓凌吗?竟是随了凌芷的姓,自己这么多年寻找了多少姓苏的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没有找到他,原来凌芷早就料到所以让儿子随了自己的姓。
“朕派出多少人寻找你的下落,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怕朕把你抓起来?”
凌未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既敢只身前来,就有脱身之策,只是此番,凌未尘全然为了沐风而来,还请皇上许了凌未尘自由。凌未尘保证绝不造次。”
秦子壑此刻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毕竟是离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朕若全然信你,不设防也是不可能的。”
“皇上手里有我父王的性命,还担心凌未尘有不臣之心?”
“还不够。允朕率未尘山庄归顺朝廷,入澜国为官,朕昭告天下。有天下人为证,朕才敢放心。”秦子壑终于提出心中早就想好的条件。
凌未尘蹙眉,清澈的眸子里,疑惑一闪而过。“皇上不觉得,这笔交易很不对等吗?”普天之下,敢跟秦子壑谈条件的,他是第二个。当然,沐风是第一个。
“那你想怎么样?”
“放了苏南王和他的家眷。你不过是怕我对澜国不利,我替你想好了办法。”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皇上应该认识吧。”他迅疾从瓶子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
“住手!”那声厉喝终究迟了一步,药丸随着凌未尘喉结的滚动已经被吞咽进去。“你……那是冰焰池的毒药骨醉,发作起来痛不欲生,如无解药及时解毒,你会死的!”秦子壑简直想给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一巴掌。那是凌芷的孩子啊,他怎么忍心让他受这样的苦!
“我自然知道,这是我从冰焰池拿来的。只是唯有如此,皇上才能放心不是吗?”凌未尘扬起漂亮的唇角,狡黠地冲他一笑。
骨醉是即墨的杰作,只有犯了重罪的暗卫才能品尝到此种刑罚的味道。发作起来的时候全身的骨头似乎被一寸寸碾碎一般,四肢百骸也如万蚁钻心般剧痛,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了。多少暗卫宁愿选择自断经脉也不愿意遭受此等痛苦。如今凌未尘居然像捡了便宜一样笑得这般人畜无害,秦子壑心里要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就为了救苏南王?”明知道凌未尘心意,秦子壑还是鬼使神差地问道。
“皇上误会了,凌未尘刚刚就已经说过,此番前来全然为了沐风,我的医术比之你宫里的太医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我已经服了骨醉,所以哪怕我死,也请你,求你,让我救你的儿子。你应该信我。至于苏南王,那是凌未尘与皇上之间的交易。一个未尘山庄难道还不值一个苏南王?”
秦子壑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慢条斯理地跟自己谈条件的少年,张张嘴,终是没有再问什么,“朕允你一次,沐风就交给你了。”
根据暗卫掌握的情报,沐风与凌未尘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相信,凌未尘会护沐风周全。
秦子壑刚离开清离宫,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本公子刚才的演技是不是很逼真啊?”秦沐风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是看起来心情却不错,得意洋洋地问小夏。
小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可不是么。”说着学着沐风的口气:“父皇不打,沐风痛……公子,从我跟了你到现在,头一次见你这么乖顺。”
凌未尘没跟他们两个斗嘴,眼神示意外面有人。
沐风并未惊讶,“进来吧,即墨大人。”
即墨从夜色中现身出来。“九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秦沐风倚了软垫半坐起来,点了点头。“太子那边的调查有进展吗?”
即墨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见秦沐风并未多言,知道他们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便直言道:“如九殿下所料,太子果然与江南云家有秘密联系。江南云家在太子的保护下销声匿迹,暂时还没有追查到他们的下落。”
秦沐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太子为人阴险狡诈,是不会轻易漏出破绽的。“今天秦皓谦的伤势是拜他所赐吧?”
“嗯,那些太监下了死手,若非被我拦下,七殿下势必要吃更大的苦头。那些太监已经被我关起来了。少少添油加醋一番,太子这戕害手足的罪名就坐实了。”
“未尘山庄的人查出了一些端倪,还需要即墨楼主去摸查一下。”凌未尘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即墨。即墨看过便将纸条捏燃。“即墨知道了,两日之内给你答复。”说着他便轻功而去。
凌未尘在沐风床边坐下来,拿了一些伤药指了指他的衣服。沐风不情愿地翻身趴好,自己把毯子掀开,因为身后有伤为了上药方便并没有穿衣服,这下臀部便暴露在了空气中。凌未尘看了一下,伤的并不是很重,边拿自己的特效药帮他擦,边埋怨:“明知给秦皓谦上药会虚耗内力引发蛊毒,你还不知死活。”
秦沐风知道好友担心自己,赔笑道:“这不是怕熬不过去所以把你带来了嘛。”
“你明知我解不了这毒!”凌未尘看他嘻嘻哈哈不当回事的样子,有些生气了。
“所以,你也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七哥他体恤百姓,有王者风范却又不失骨血里的良善。我助他夺得太子之位,而作为代价,他帮我复国。未尘,离渊是你的,我必还给你。”他一改刚才的嬉笑,郑重其事地说。
天牢。
被关进来数日,虽未遭刑罚,但是与从前养尊处优的日子相比,这种苦头苏逸轩从小就没有尝过,身子骨弱,禁不住牢房的湿气,他发起了烧。
即墨命宫里的太医看过,也开了药,只是喝了几日都不见好,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苏御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知秦子壑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是却不想连累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抱着苏逸轩,然而看着苏逸轩空茫的眼眸,他却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人来。那日那个少年浑身浴血,跪在自己面前,眼神也是这般无神,那我算什么?他的绝望那么深刻,以至于他每次想起来都心里有种刺刺的感觉。自己明明是恨他的不是吗?为什么知道他双目失明内力尽失之后会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而不自知?
眼前一抹素白掠过,晃了他的眼,抬头一看,他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在牢里待了太久出现了幻觉。正想晃晃脑袋,就听到那人开口道:“苏浅寒见过王爷。”眼前之人赫然就是苏浅寒!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身边的即墨,苏御杨更加疑惑。
“在下来接王爷出狱。”他边说边指了指牢门。即墨遂示意手下打开了锁。
苏御杨却没有丝毫喜悦。离渊被吞,国之不国,却为何苏浅寒前来接他出狱?“秦子壑那老匹夫是不会轻易放了我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即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镇南王谨言慎行,诋辱皇上可是重罪。”
“镇南王?亡国之亲王还封了爵位?苏浅寒,你给本王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国主是死是活?”
凌未尘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解释。“令公子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苏御杨只是抱着苏逸轩,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防备,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良久,即墨开口道:“大公子归顺了皇上。”
“你……”放下苏逸轩,苏御杨惊诧地站起来,“苏浅寒,你亲口跟本王说一遍!”
“在下,归顺了澜国。”咬咬牙,凌未尘轻轻地说。
苏御杨瞬间勃然大怒,啪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凌未尘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瞬时肿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他默默跪下,纵是有千万种理由,这也算投敌叛国,苏御杨这一耳光,他甘愿受下。
一脚将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年踢倒,苏御杨上前揪起他,一把把他按在墙上。“理由。”
凌未尘被他踢伤了肺腑,压抑下咳嗽,平静地看着苏御杨。“纵使王爷不认苏浅寒,苏浅寒也会救王爷,至于代价,苏浅寒不在乎。”
“说的冠冕堂皇,代价?你有什么让秦子壑看上眼的?莫不是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归顺到秦子壑胯下去了?”苏御杨的语气极尽冷讽,却如平地惊雷,惊得凌未尘猛地仰起头,带起一阵咳嗽也不管,“王爷,你……你说什么?!”
苏御杨蹲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让凌未尘觉得骨头都碎了。“你娘想必跟你说她是秦子壑的老相好吧,所以你才在亲爹下了狱的时候跑去投奔他!秦子壑定是很喜欢你这幅细皮嫩肉的皮囊吧,没有人告诉你吗,你跟你娘长得真是像呢。肯放了他的死对头,看来你深得秦子壑的欢心啊。”苏御杨说着这些恶毒的语言,看着凌未尘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褪去,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快感太强烈,以至于盖过了内心深处泛起的,源自血浓于水的心疼。
即墨对秦子壑视若生父,哪里容得下别人这般折辱,出手就是一掌。
“呃……”
硬接了即墨一掌,纵是即墨意在警告只用了三成功力,但是也伤到了扑上来挡在苏御杨身前的凌未尘,他捂着胸口,面色更加苍白。
即墨恼怒,没能教训苏御杨反而伤到了凌未尘,他索性走出牢房。
“王爷,”凌未尘扶了墙站稳,“我许给澜国皇帝的,是未尘山庄。”再次开口,他的话语一如从前的平静,却少了原先的恭敬与顺从。“今后我都会在王府里生活,你恨我也好,恨我娘也好,名义上我是你的儿子,为了保全王府上下的姓名,外人面前还请王爷记得。”娘,你为了这个男人,虚耗了一生,寒儿为了他,甘愿牺牲一手培养起来的未尘山庄,可是他的此番言论着实伤透了寒儿的心,娘,儿子替你不值。
“即墨大人,劳烦你送家父回去,想必皇上赏赐的府邸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凌未尘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切了一下苏逸轩的脉,“王爷请放心,令公子身体没有大碍,稍后暗离会送上药方,要是王爷有疑虑,可叫暗离试药。告退。”凌未尘欠了欠身,转身走出了牢房。
苏御杨的拳头攥紧又松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一直盯着凌未尘离开的方向。刚才,那孩子,几乎是本能地护在了自己身前吧。
回到清离宫,凌未尘把自己关了起来,苏御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刀尖刺在他的心上。
突然,一个想法闪电一般划过他的脑海,莫非,苏御杨是因为怀疑自己是娘亲和秦子壑有染而生的?想起苏御杨多次强调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凌未尘更加确信。上次在给苏逸轩换血的时候曾经试过,他跟苏逸轩的血是相互吸引的,说明他们是一父所生。会不会证明了这一点苏御杨就不会这样对他了?
暗离正要拿着药方去镇南王府,被凌未尘拦了下来。
“公子?”
“我自己过去,你在这里陪沐风和小夏吧。”他话音还在屋里,人已经飘出去几丈开外了。
沐风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好友很快消失的身影,摇了摇头。如此心急,定是为了苏御杨了。只是不知未尘能否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论私心,他恨不得杀了苏御扬,想到未尘被苏御杨折磨的惨状他真的很多次想去牢房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凌未尘在乎。
亲自煎了药熬好,又一勺一勺喂了苏逸轩服下,凌未尘这才有空喘口气。服了骨醉的身体似乎开始起反应了。他本想调息一下紊乱的内息,但是一提真气,胸口就隐隐作痛。
正在这时,慕容如梅端了一盘冰镇西瓜进来。
凌未尘起身,谦卑有礼道:“见过王妃。”
“嗯。”慕容如梅走过去探了探苏逸轩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世子再服几次药身体就会痊愈,王妃不要担心。属下先退下了。”
听到凌未尘自称属下,慕容如梅略一思忖,想起来他初入王府时被苏御扬打得动弹不得,养好伤后在康叔的劝说下,王爷允他做王府护卫。
“你也忙活了这么许久,坐下吃点西瓜再走吧。”慕容如梅冲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说。
凌未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看向慕容如梅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探询。
慕容如梅冲他微笑了一下,施施然坐下,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其实自从上次凌未尘舍命救了苏逸轩开始,慕容如梅对他的敌意就烟消云散了,对于她而言,再大的仇恨,跟自己孩子的姓名相比都可以忽略不计。尤其是从康叔口中得知凌未尘因此几乎丢了性命,她对他甚至产生了几分怜悯。毕竟,他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而已。上代人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下一代。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慕容如梅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似是已经恢复了视力。
“多谢王妃关心,属下没事。”
“别自称属下了,也不用叫我王妃,你比轩儿也年长不了多少,就叫我额娘吧。”慕容如梅起身,摸了摸凌未尘的头发。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慕容如梅继续说:“之前我对你的确充满敌意,除了因为你是王爷的私生子,也怕你回来之后会抢了轩儿的一切,你要知道女人对孩子的保护是可怕的。但是这些天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你漂泊在外,定是吃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既然找到了家,就不要再过以前的日子了,回家来吧。”
凌未尘抬起头,看着笑意盈盈的慕容如梅,心里的委屈几乎瞬间爆发,眼泪在眼眶打转,他睫毛濡湿着跪下来,哽咽地叫道:“额娘。”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
“额娘,我先去见王爷,等会儿再过来。”有了慕容如梅的这番话,凌未尘已经更加按捺不住要去找苏御杨解释清楚。
移形换影近身苏御杨,点了他的穴道,指尖一抹冷芒,刺破了苏御杨的手指,“王爷,得罪了。”取了苏御杨一滴血在碗里,又取了自己一滴血,这解了苏御杨的穴道,把碗里融为一体的两滴血递过去。“王爷,浅寒此身可分明了?”
苏御杨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疑心娘亲与澜国皇帝有染,现在已经滴血验亲过了,王爷可放心了吧?”
苏御杨看着一脸认真的凌未尘,不置可否地笑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血缘。”他说着走上前,扯开凌未尘的衣领,在他左侧锁骨下端两指处,一个青色的火焰形状的胎记露出来。“苏家独有的胎记,我看到过了。”
“你知道……你一直知道……”手里的碗不受力地坠落,碎了一地。他知道自己是他亲生儿子,原来,原来,这百般的责打与折磨,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原来,原来,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双腿突然一阵发麻,他身子一软,扶着书桌的手,指骨处攥的青白。他突然就笑了,撑直身体,“王爷,凌未尘打扰了。告辞。”
是不是从这一刻开始,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不,是从来就没有来过,所以也不存在回不来,只是有一种叫做期待的东西,曾经深埋在凌未尘的心底,而这种东西,变成了永远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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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的厉害,像是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空气中一股闷热的味道。窗前站着的人把玩着眼前的碎冰块,身后的伤口已经收口,秦皓谦在床上卧不住了。
打探消息的小瑞推门进来,对他说:“爷,九皇子已经醒了。”
“哦?”终于醒了吗?收回视线,细细一算,竟是昏迷了两日吗?“去清离宫。”
秦沐风看到秦皓谦来,也没有起身,拿了垫子靠在床头,眉宇间略显疲惫。“七哥身上有伤,怎么过来了?”
“中了什么毒?”秦皓谦也不废话,上来直奔主题。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毒,势必极为罕见。可以秦沐风的武功修为,没理由被下毒而不自知,除非自愿。
“七哥的情报那么细致,却也不知沐风时日无多了吗?”
“时日无多?”秦皓谦想起那日他垂着眼睑说,你想要我死我会死,但不是现在。当时盛怒之下未曾细想,今日听此竟然心里一颤。“没办法吗?”
“江南云家,冰蚕玉蛊,七哥,你说呢?”
冰蚕玉蛊?秦皓谦一愣。父皇遇刺,沐风归来,冰蚕玉蛊,乐公公的投靠……一连串的事情在脑海里形成了一条链,刹那间前因后果都被串了起来。
“父皇才是中蛊者,对不对?”他知道太子跟江南云家有勾结,只是没想到太子竟然对父皇下手了。秦皓谦紧紧攥起拳头。
一开始太子手下的乐公公来找他说一直期待能在自己手下做事,还去给秦沐风下夕岚之毒,他便有些疑心。现下想来,太子是想假自己之手除掉沐风,即便沐风没被夕岚毒死,蛊毒也会要了他的命,而同时拉自己下水也是扫除了他继位道路上的障碍。
秦皓谦是通透的人,秦沐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个中原委。“七哥,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岔开了话题。
看着秦沐风难看的脸色,秦皓谦心里莫名烦躁。“交易交易,你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交易了是不是?先是铲除了我的暗卫,又救苏南王,现在看这架势是要废掉太子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知道你根本没有时间了吗?只是最后这句话,秦皓谦没有说出口。
“我帮你夺太子之位,你帮我复国,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秦沐风笑意盈盈地说。
听闻此言,秦皓谦差点没背过气去。夺太子之位是他这些年运筹帷幄一直在做的事情,有秦沐风的帮助定可以实现,他不觉得惊讶,但是复国谈何容易?看他那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仿佛复国是坐下喝杯茶就能解决的事情。“离渊已经是澜国的领土,处于丞相尉城管理之下,离渊的兵权又在太子手里握着。你不是不知道。”
“那,离渊如此风平浪静,七哥就一点都不奇怪吗?还是七哥真的觉得离渊离了我就不行?九年前离渊没有我,照样独守一方城池,不是没有理由的。并非我狂妄自大,若非当时我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离渊早就被收回了。现在我想做的,也不过是不动干戈地和平复国,将来七哥上位,允我天下太平,沐风便死也无憾了。若七哥不答应,战场之上,沐风自会让你见识离渊的手段。”说完这些话,他已是难掩疲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然而眸子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秦皓谦知道,那是王者的霸气。
他细细地盯着亲密富鞥,从不知道一个人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之后,仍有如此明亮的眼眸,他的胸腔里似有一泓清泉在涌动,晕开一片莫名的安宁。片刻,他点了点头。“你既早有盘算,我便应了你。只是……”
沐风心思玲珑,知他心中所想,接过话头:“必在我死之前达成我的诺言。”
父皇,沐风又要惹您生气了呢。只是,若把命还给您,您会不会……“咳咳,咳咳……”心里苦涩,喉头涌出一口血,白色的帕子瞬间被染了一片鲜红。
秦皓谦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紧紧握住沐风的手,眼神里带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心疼。
夜色黑如浓墨,在空气中静滞,微风拂过,树影摇曳。在这浓浓的夜色中,一股杀气静静地弥散开去。
刚摸出宫门不多时,就被四个杀手盯了梢,秦皓谦顾及秦沐风的身体还没好,紧紧把他护在自己身后。现在看着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秦皓谦说不出的郁闷。
“快走吧。”秦沐风抿嘴笑笑,也不点破,拉了秦皓谦一路急行。
秦皓谦以前从未见识过秦沐风的功夫,刚才几乎是瞬间就割了四个杀手的喉,身手之快甚至连武器都让人无从看清。黑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秦沐风整个人都如一道凌厉的剑气,在黑暗中让人莫名心惊。
“看来太子也有不少仇家啊。”此次出宫,两人是易容成太子和他的暗卫的模样。本想方便行事,却未料到出门就遭到伏击。“对了,太子的功夫如何?”秦沐风问。
秦皓谦还在郁闷,亏自己刚才跟母鸡护雏一样,那家伙身体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功夫还这么高,幸好化敌为友。他不满意地撇撇嘴,闷闷地回答道:“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文弱的样子,功夫一般,但是实际上怎么样,不好说。”
秦沐风偷瞥了一眼自家哥哥,脚步落在了后面,按着胸口表情痛苦。
“你没事吧?”秦皓谦急忙停下脚步,扶住他着急地问。
沐风狡黠地一笑,拍着秦皓谦的肩膀,“骗你的。”
“你……懒得理你。”秦皓谦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好了啦,七哥,之前你的保护,我很感动。”沐风追上前,秦皓谦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两人继续并肩而行。
“太子殿下,深夜造访可是出了什么事?”尉城批了衣服急匆匆来到书房。
易容成太子模样的秦皓谦阴翳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最近即墨一直在调查江南云家的动向,我不太放心,你把来往的信件给我,我要亲自保管。”
“太子殿下稍候片刻,老臣这就去拿。”尉城走到书桌前的椅子旁,抽去椅垫,漏出一个机关,他顺时针拧动了三圈,墙上的壁画从中间裂开来,他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了个盒子出来。把信件交给秦皓谦。“太子殿下请过目。”
“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太子殿下的东西,老臣不敢怠慢,所有的信都原封不动地在这里。”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回去,关上了机关。
“大人辛苦了。”秦沐风诡异地笑了一下,一个手刃切过去,尉城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
再次打开那个机关,里面还有不少别的信件,指力关门,他坐下来,“七哥,开始工作了。”
一个时辰的功夫,秦沐风照原来的笔迹抄完了所有的信,甚至连后面的印都用萝卜仿了印上去,以内力烘干。
“这些信足以乱真了。”他伸了个懒腰。抬起头却发现秦皓谦一直在看着自己。“七哥?”
秦皓谦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萝卜印章。“你鬼点子还真多。”
秦沐风冲他吐吐舌头,走过去弄醒尉城。
“唔……太子殿下……老臣,老臣该死,竟然睡着了!”尉城醒了就发现自己靠在椅子上,太子殿下端坐在书桌前。
“本宫知道大人辛苦,也就不打扰了。”说着他起身走了出去。
秦沐风走在后面,突然一个转身,刚才还漆黑冰冷的眸子里幻化出无限柔情,带着魅惑与迷离的声音缓缓响起:“今夜你一直在睡觉,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过,现在走回你的房间,继续睡觉。”尉城的眼神空茫,木讷地点点头,随即朝卧房走去。
想起上次给自己用过摄魂之后秦沐风虚弱的样子,秦皓谦下意识地走过去。果不其然,秦沐风身形不稳地退了几步,正被他扶稳。
“要紧吗?”
“没事……”秦沐风定定神,最近身体越来越不中用,所以有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自己手里的信件原稿,秦皓谦不得不赞叹道:“你行事果然有一套,这些东西我一直在追查,但是没有一点线索可寻,你却这么两天就摸清楚了。”
“不是我的功劳。”秦沐风否决了他。“是我们即墨楼主神通广大。”那日凌未尘给了即墨一张字条,上面有太子跟尉城之间的利益牵连,那是自上次澜国抓住苏逸轩要挟他要澜国军事部署图之后,他一直命未尘山庄调查的事情。后来查出来抓走苏逸轩的是太子的人,而关押苏逸轩的茶馆恰是尉城的地盘。即墨就凭着这些,在短短两日之内得到确切情报,尉城其实是太子与江南云家接触的中间人。这才有了这次晚上的行动。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回到宫里,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
番外之三——沐风的独白
我叫秦沐风,是澜国九皇子。
我叫凌夜尘,是离渊国主。
似乎从出生就注定了一生颠沛流离的宿命。出生当夜天降暴雨,娘亲养的盆景全部被雨淋死。法师摇着头对娘亲说我的一生定会历尽坎坷。
尽管身居皇宫,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妃,但是我从小就知道,娘亲过的不快乐。每次父皇过来,两个人虽和和睦睦,但是父皇看娘亲的眼神总是那么迷离,似乎透过娘亲的脸看到了别的什么人。这种时候娘亲总会把我抱进怀里,在我耳边念着陈年的经文。
父皇可能很爱我,每次我的功课被夫子夸赞,父皇都会高兴地不得了。然而我却觉得,父皇可能并不那么爱我。越长大越来越多的苛责,让我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心里颤抖。
娘亲每年都会出宫一段时间,有时候几个月,有时候大半年,我每次都央求她带着我一起出去,因为我知道,在那个叫做医谷的地方,有我这一生再也不会遇到的至交,他叫凌未尘。
五岁开始,父皇就不准我跟随娘亲出去,有一次偷偷钻进娘亲的轿撵却被父皇发现,他发了很大的火,把我按在长凳上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整整一个月都只能卧床将养。从那开始,我时常在母亲眼中看到一种我不熟悉的情绪,等我长大之后才明白,那叫做恨。
七岁那年,母亲又一次要出宫修行。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敢再跟出宫,然而却在门外听到娘亲托付乳母的话,她说她此次一去便再也不回皇宫了,要乳母好好照顾我。就是那次我下定了逃离皇宫的决心。却未料给娘亲带来了杀身之祸。
成功混出宫,却被父皇派出的大批暗卫追捕。我不要回宫,我要跟娘亲在一起。我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她低下头细细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烙印进她的生命中。“沐风,娘爱你。答应娘,无论发生什么,好好的活下去。”那是娘亲对我说的最后的话。然后她拔剑冲了出去,把自己笼罩在了一片刀光剑影中。我只记得好多血,似乎把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后来醒来的时候,未尘在旁边拿湿布子帮我擦拭身体。不远处坐着我的师父。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抹悲凉。“沐风。”他低低地唤我。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强忍着巨大的恐慌,我问:“师父,我娘呢?”
师父避开了我的眼神,只是一把把我抱紧。“沐风,你是男子汉,你要坚强。你娘,她已经不在了。”
我娘为了保护我,以自己的生命换了我的自由。我知道,是我害死她的。如果我没有任性地非要出宫去……但是我早就知道,人生没有如果。
近十年,我守着离渊孤独地活着,未尘比我幸运一点,他还有娘,有夜倾宇和师父,而我除了未尘,什么都没有了。师父深爱着娘亲,自娘亲过世便郁郁寡欢,弥留之际把毕生功力尽数传给了我和未尘,然后便追随娘亲而去。时常半夜醒来,望着桌上燃尽的烛台,我只觉得人生凄凉。
离渊渐渐强大了。
未尘的娘亲通过皇家的力量,为他一手打造了未尘山庄,他便带着未尘山庄一直陪伴我的左右,成为离渊的一把利器。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却未曾料到有一天,未尘山庄打探到消息,父皇遇刺了,刺客是江南云家的人。我的心没由来地痛了一下。
我不想承认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着澜国的点滴动向,包括太子的秘密作乱,包括七皇子的步步为营。江南云家我有了解,善使蛊术。我怕父皇会遭遇不测。其实这些年,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他。前几年是恨,恨他派暗卫追捕我,连累娘亲送了命。但是后来却慢慢的,慢慢的,变成了刻骨的想念。毕竟,那是与我有养育之恩的父皇。
把离渊丢给未尘,我便匆匆回了澜国。这些年父皇一直在派人找我,我知道。他却未曾料想,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乖乖送上门来。
得知父皇中的是冰蚕玉蛊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谁也不见,第二天出来的时候,我单独去见了父皇。小夏知道我要做什么之后,他哭了。那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我也很清楚。而未尘几乎也是隔天就出现在了皇宫。“沐风,你当真是疯了。”
我知道,我没有疯。冰蚕玉蛊只有一种方法可救,那就是把蛊虫转移到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中蛊者三个月必死。我没有别的选择。
第一次蛊毒发作是在三天之后,那股剧烈又邪气的剧痛撕裂了我的胸膛,我眼睁睁看着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口中涌出,似乎看到生命在随着流逝。
未尘研制了一种药可以暂时压制蛊毒,但是他跟我都知道,这药并不能解毒。
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我想自私地留在父皇身边。可是却正是这种自私,把我送进了绝望的万劫不复。
那日迟夜混进宫来并非为了行刺,只是替未尘来送药,顺便看看我的状况。未尘正和他师父在想尽一切办法救我,所以必须掌握我的情况,只是彼时未尘的娘亲过世,他必须守在医谷,是而没有亲自过来。然而澜国的一位官员认出了迟夜身上的离渊令牌。他为了逃离只有暂时挟持父皇,而我为了助他离开,用长虹剑洞穿了那个官员的胸膛,自己也没有占到便宜,被澜国的暗卫伤及脏腑。本以为假装长虹剑被刺客夺去可以蒙混过关,却未曾想,父皇误会了我就是那个刺客。
刑杖加身时,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次被父皇狠打的时候,原来父皇这一个月的善待,终究是一场梦。我依旧什么也不是。未熬过五十我便晕了过去。即墨尽职尽责地每日换着花样用刑,他不会用要命的刑罚,却可以做到每一样刑罚都让我痛不欲生。相比之下,他的弟弟流觞要有人性的多,每日的上药都是他亲自来做。尽管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仿佛我的人生只剩下两件事,熬刑,养伤。
得知父皇把离渊吞了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自私的报应。原本把蛊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就该离开的,偏偏奢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追求什么父子亲情。只是父皇你可知道,离渊并不只是我的,它也是未尘的,还是未尘那已经过世的伯伯和娘亲的。
我恨他。
但是我却做不到伤害他。我做不到。
得知秦皓谦在我治疗断骨之伤的药里动手脚时,我就知道,我必须有他相助才能夺回离渊。这些年他一直以子墨公子的身份与作为离渊国主的我往来。他的雄才大略我知道,此番对我用毒也不过是杀伐决断所必须做出的牺牲,他不像太子,太子阴毒,把心思用到了对付父皇身上,是万万留不得的,而秦皓谦,我相信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秦皓谦曾经在我小时候卧床养伤那一次,不顾父皇的禁令,偷偷来清离宫探望我,后来听说也被父皇抓了包,揍的很惨。我想他对我还是有一些兄弟情义的。
不知不觉,三个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我的生命仿佛一个快没有流沙的沙漏,不需要折腾就要流逝了。
如果顺利夺回离渊,那么便是这条命丢了,对未尘也有一个交代了。娘亲,这几日我时常梦见你,你是要来接孩儿了吗?娘亲,你知道吗,没有您的这些年,沐风好累……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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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三个人质疑我这篇文章的独创性,并拿出正当理由,楼主将删除该帖,并联系你们认为我抄袭的文章的主人,赔礼道歉。
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心里有愧,只是这样被质疑非常打击我的信心和积极性,以后会在该吧封笔,再不涉及此类文章。
大家可以看看前面几楼楼主回复中给的解释,若不足以说服你们,也请留言告诉我。希望看文的亲们能给我一个中肯的意见。
从现在开始,只要累计过三个人,我必兑现我的诺言。
亲爱的们,楼主之前因为一直不知道故事怎么发展,所以卡壳卡了好久,鉴于很多情节大家都已经忘了,所以我决定重发前面的帖子,然后继续更新,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故事的完整性,希望大家见谅!
然后捏……为自己消失这么久向大家道歉……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秦沐风点了值夜太监的穴道,轻手轻脚地走进秦子壑的寝宫。秦子壑昏睡着,没有一点生机。秦沐风提起真气,胸口很痛,是内伤没好的结果,但是他没有理会。照太医的说法,打通父皇的经脉就有治愈的希望,自己这点小伤痛算什么呢。
他想着便凝神静气打坐,却未料眼前人突然睁开眼睛,猛一脚将他踢下床去。内力来不及收回,悉数反噬,一口血涌上来,被他强咽回去。稍一动,胸口竟痛得要炸开一般。流觞自房顶跃下,出剑挑掉了他的面纱,横在他脖子上。
“沐风,竟真的是你。”秦子壑目光凌厉地看着那张酷似自己此刻已敛起刚才的惊讶恢复平静的面容。
“原来,父皇无碍。”他语气平缓,将情绪掩藏的很好。
“我倒不知,我们九皇子有着这么好的身手。”
秦沐风心里悲凉,嘴上却丝毫不露痕迹。“谢父皇赞赏。”态度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朕问你,既你有如此好的功夫,长虹剑又是如何被离渊的杀手夺去的?”
问我?秦沐风在心里冷笑,父皇,若非对沐风心有怀疑,又怎会使出这么一招苦肉计,逼我现出武功。可沐风若真有异心,又怎会救你。你笃定我会救你,筹码无非是知我对你的血肉之情。既是如此,却为何如此轻贱沐风的感情。上演了一个月的父慈子孝,沐风在你心里,终究,什么也不是。
秦子壑看他出神,以为他在找托词脱身,上前厉喝:“事已至此,还不肯说吗?!”
秦沐风抬起头,皓齿轻启:“父皇既有定论,又何必来问儿臣。”
“放肆!”秦子壑气的一脚踢过去,直把秦沐风踢出几米远,撞上紫檀木的龙案。骨裂的钝痛自后背蔓延,他咬紧了牙才没有呻吟出声。
外面的侍卫听此动静以为有人行刺,一窝蜂冲进来,见此情景却也傻了眼。
“都给朕滚出去!”秦子壑怒喝。“秦沐风你给朕滚过来!”秦沐风膝行过来跪好,除脸色白了几分,无半分狼狈,只有额头的冷汗知晓他的极力忍耐。“朕问你,你和离渊什么关系?那日的杀手欲行刺朕,还杀了朕的官员,朕竟不知这一切都是我这好儿子一手策划!你还有什么话说?!”
父皇,您已认定是儿臣做的,儿臣强辩,不过是让您更轻看。思及此处,秦沐风自嘲地笑了。“儿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朕替你说!从你进宫之日,你装作一副手无缚鸡之力之象,无非是想麻痹朕,骗取朕的信任。一路走来你步步为营,若不是那把长虹剑误留在现场,朕做梦都想不到会是你!刺杀你的父皇,秦沐风,谁给你的胆子?!”
刺杀您?沐风在您心里竟不堪至此?
“沐风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您可以试探,但是,您怎可说沐风刺杀您?
“你不敢?长虹剑你作何解释?你莫不是想说离渊的杀手人手一把吧?那日的受伤,也不过是做戏的吧?你跟离渊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竟要为了离渊,亲手葬送祖宗打下的江山?!”秦子壑说着重重一耳光甩过去,秦沐风跌坐在地,耳朵阵阵轰鸣,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那日为救迟夜离开,他一时着急用长虹剑洞穿了一个暗卫的胸膛。父皇于他秦沐风是血肉情深,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然而迟夜却是陪伴他数年的兄弟,他亦不能见死不救。双方各自安然无恙,这本已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却为何父皇要这般逼迫。他掩去眼底的悲凉,重重叩首:“罪臣秦沐风无话可说,任凭皇上处置。”呵,心中一直期待的父子亲伦,终究是奢望了。
任凭朕处置?纵然你武功高强,可毕竟是血肉之躯,那百十般大刑奈何谁也熬不住。沐风,你不要逼朕。秦子壑冷着调子,说:“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与离渊究竟是何关系?”
秦沐风认命似的闭上眼,良久,他缓缓地说:“罪臣无可奉告。”
“流觞,封了他的内力,关入大牢,交由刑部审理。”秦子壑铁青着脸,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封了内力?是怕我逃跑吗?沐风不会,亦不懈。“谢皇上。”他强压下喉咙口泛起的腥甜,走到门口,他转回头,凝视着秦子壑,似是呢喃道:“父皇,您额角的华发,可有一根是为沐风而白?”说完便转身而去,眼底深处是深深的绝望。
内力被封住,无法护住心脉,秦沐风没走几步便吐出一大口血,身子委顿下去。流觞将他捞入怀中,眉宇间带了暗卫不应有的担心:“九殿下可还安好?”
“无碍……咳咳……”他扶着流觞站稳,捂了胸口兀自咳着。指尖冷芒一闪而过,一根银针带了一片树叶掉下来,他小心收好。流觞瞪大眼睛看着他,充满不解。
“无聊了可以解解闷。”他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不逃走?你可知进了刑部大牢……”
“我当然知道。”秦沐风眯起眼。他不但知道,还有一身的讯问技巧。因为在离渊,他已经轻车熟路。只是不知,自己面对这些刑讯的时候,能撑多久。“逃?天地之大,我能逃到哪里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给了,做儿子的受着便是。也不枉母亲临终前要我对父亲尽孝的嘱托。”
“但那日的杀手并不是你。虽然,与你脱不了干系。”流觞敢肯定,尽管交手不多,但是那人的身形他却看清了,秦沐风更单薄。“你交代清楚,或许皇上会原谅你。”
秦沐风只是笑了笑。衣物被悉数除去,换上了囚服。那几片叶子在流觞的默许下带进了牢房。虽不知那几片叶子能干什么,但是秦沐风不惜加重内伤射下来,流觞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将他安置好,流觞正要走,却被秦沐风喊住。
“唔,我想问。”
“嗯?”流觞回头。
“是你审我吗?”
“不是。”流觞犹豫一下,还是说,“即便是,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暗卫只听从皇上的指令。”
“那就好,”秦沐风坐下来,知足地笑了,“我不想让你观赏我的惨象。”言毕他闭上眼睛,难得的安宁了,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休息,毕竟熬刑不是件轻快的事。
听他话语间的调侃和自嘲,流觞的心莫名痛了一下。多少铮铮铁骨关进来不过几日便如行尸走肉一般,而他这样安然若素的性子,经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他唇角清浅的笑了吧。
“听说,关进来一个硬骨头?”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如春风般和煦,其主人却让人闻风丧胆。魅影楼楼主素以狠绝著称,任谁也不愿相信他有着这样一张精致到极点的面容。
秦沐风抬头,来人在看清他的面容时神色一凛。秦沐风似是未觉,起身笑道:“即墨楼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即墨眼神迷离了片刻,遂恢复过来。“九殿下。”
“殿下?已经是阶下囚,就别折煞我,直接喊我沐风就好。”秦沐风摇摇头,说。
“即墨一朝为臣,九殿下终身为主。何况皇上被未废了九殿下的名分。即墨不敢僭越。”即墨态度谦和有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一别数年,难为即墨楼主还记得我。”
“逃离皇宫九年,听说九殿下回来,未及前去拜会,竟不想在这里遇到你。还是以这种身份。”说罢,他命令道:“把九殿下带出来。”
上下打量一番,即墨坐下来,说:“你并非那日与我交手的杀手。”
“哦?何以见得?”秦沐风嘴角仍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感觉。一个杀手的直觉。”即墨自信地说。身为魅影楼主数十载,杀人无数,若是连这都看不出,当真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
“可惜父皇没有你和流觞一样好的眼力。”
“流觞?你见过他了?”
“是。你弟弟倒也不简单。”
“你怎知流觞是我弟弟?”
“和你一样,感觉。”
“哦?如此说来,你也是离渊的杀手了?”
“呵呵。”秦沐风笑,却并没有接话。即墨似是猜到他的反应,好整以暇地接着问:“你只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那个杀手的身份和行踪。第二,你为何帮那个杀手。第三,你跟离渊的关系。”
看秦沐风错愕,他又补充一句:“当然,前两个问题只是我个人好奇。”
秦沐风满脸黑线,父皇已经认定他是那个杀手,又怎会问这种问题,即墨这个家伙。“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即墨很有默契地点点头,命令道:“杖五十。”
两个暗卫粗暴地把秦沐风推倒在地,刑杖携了内力重重落在秦沐风身上。
“唔……”秦沐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裹挟,险些叫出声。他很快调整好呼吸,咬了牙忍着。十杖未过,他身后已是一片血红。许久不过这样的日子,竟差点忘了这种熟悉的疼痛。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几缕血丝隐现。
即墨蹩眉,据暗线调查,秦沐风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即便是他即墨楼主也没有自信能赢过他。纵是暗卫带了内力,以秦沐风的功夫底子,断不至于此。难道是调查有误?
二十杖打完,即墨挥了挥手,两个暗卫停下动作。“虽然是白费功夫,但是我还是得照规矩问你一句,可有话要说?”
“继续。”秦沐风知道这规矩,所谓君恩浩荡,不折磨任何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只是对自己而言,这浩荡的君恩不过是心痛的源头,是桎梏的枷锁。
内伤作祟,又无内力护体,五十杖打完,秦沐风竟生生痛晕过去。
即墨上前屏住他的脉,心下一惊。这脉竟比寻常人还要弱些。他运起内力,度给秦沐风,不消半柱香的功夫,秦沐风微微睁开了眼睛。
看他醒了,即墨撤了内力,问:“你受了内伤?”
秦沐风咳了两声,抬头看着即墨,调侃道:“你莫不是出去执行任务也先关心一下敌人的身体?”
“你不必打趣我。”即墨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担心,你熬不了几日就会撑不下去。你自己的情况,你比我清楚。还有,离渊的事,即便你不说,你父王想查清楚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魅影的影卫的本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即墨奉劝一句,还是早说清楚的好,你底子再好,也禁不住日日伤病折磨。”说完他一挥手,两个暗卫拎起秦沐风带回了牢房。
足足昏睡半日,秦沐风才悠悠转醒。从牢房的气窗看出去,外面已经黑透了。嗓子痛的厉害,他端过牢门前放着的一碗水,含到口中还未及下咽,他脸色一变,立刻悉数吐出,飞速点住自己几个穴道。
流觞正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奇怪地问:“怎么?”
“有毒。”秦沐风说完,想起受刑时下唇被自己咬破,忙从伤口处吮了血吐出来。
“这……”流觞愣住,随即一把扯过狱卒,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小人不知啊!”狱卒吓得面无人色。好歹这关的也是九殿下呀,一时遭了劫难关进来,难保哪一日还会放出去,甚至将来继承大统也未可知,自己怎么敢下毒呢。
秦沐风摆摆手止住流觞。“不必责问他,不关他的事。这毒唤作夕岚,刺激心脉,于寻常人和有内力的人都无大碍,只是我内力被封,服下后血脉喷张,筋脉俱断。他一个寻常狱卒,不可能有这种药,且也不知我内力被封。”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流觞一眼。
流觞瞪大眼,气愤地问:“你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下的毒!”
秦沐风笑了,“你急什么,我只是想麻烦你给我弄点干净的水喝。”
话音没落,流觞就没影子了。秦沐风无奈地笑笑,他这沉不住气的性子,跟即墨真是一点也不像。
突然心脉一阵剧痛,一口血猛地涌上来。他一惊,莫不是冰蚕玉蛊要提前发作?他掏出怀中的叶子,七片。今天摘掉一片应该是还有六天发作才对啊。过了一阵子,那股疼痛消失了,也许是内伤的缘故吧。他揉着胸口想着。
秦沐风关进去已经五日。流觞出现在魅影楼。
“流觞参见楼主。”
“起来吧。”即墨扫了流觞一眼,接着看手中的情报。
“属下刚才去看九殿下,他的情况不大好,怕是熬不下去了。”
“哦?”即墨冷冷的问,“九殿下告诉你他熬不下去了?”
“不……是,是属下自己猜测。”
“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没出息么?!”即墨说着一把把桌上镇纸扫下去。这几日看秦沐风一点点衰弱下去,他心里已是烦躁不堪。他何尝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秦沐风一定熬不住,但是他更清楚,秦沐风嘴里不会吐出一点皇上想要的东西。唤作是他也一样。若秦沐风熬不住,得不到情报事小,让他怎么忍心。何况皇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死。可是皇上丝毫不松口,能怎么办呢。
“哥……”看到即墨生气了,流觞也不敢再多说话。
“自己滚下去领三十鞭子。”
“九殿下?九殿下快醒醒。”狱卒走进牢房,小心地喊秦沐风。每日都是血淋淋昏迷不醒地被送回来,昏迷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偏偏流觞又吩咐好生照顾他,伤成这样,自己能怎么照顾呢。哎,真不是个好差事。
秦沐风终是在他锲而不舍的喊声中醒过来。
“该吃东西了!”狱卒一看到他醒,忙把饭拿到他面前。“流觞大人亲自验过的,没毒!”他说着把银针插进去验证一番。
“有……劳……了……”秦沐风努力扯了个笑脸。声音嘶哑,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就是一阵呛咳。待咳得轻了些,他伸手去接狱卒手中的碗,但是受过拶刑后,十指指骨俱断,碗丝毫不受力摔下去。
即墨挥手打出一股内力,接住了碗。“你看不到九殿下的手不方便么。”他一巴掌打在狱卒脸上,“滚出去。”
“咳咳……流觞呢?”每日都是流觞过来,今日却是即墨自己过来,他不禁奇怪。
“有差事。”即墨也不多说话,把饭喂到秦沐风嘴边。
秦沐风却没吃,自顾自地说:“即墨,你会不会也曾经身不由己?”
即墨知道他被全身伤痛折磨的没有胃口,也没有逼他,平静地看着他,说:“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是我的师父。从那一日起,即墨不再有感情。”
“咳咳……咳咳……心,会痛吗?”
“无情,亦不会痛。”
“是啊,可是,为什么我总是奢望呢。”他笑得惨淡,一口血涌上来又被他强压下去。
“离渊是你的身不由己,刑讯你,亦是我身不由己。你理解我,我也懂你。守护离渊,若是你心意,我只当迟夜已死。无论皇上如何降罪于我,即墨无悔。”
秦沐风闻言,眼里一抹惊惧一闪而过,他费力地撑起身体,问:“你这话什么意思?父王已经知道我是……”
即墨没吭声,只点点头。
“所以,他又想要什么呢?离渊的军事部署图?”
即墨起身,说:“你先好好休息吧。一切明天再说。”
秦沐风望着他的背影,握着树枝上仅剩的一片树叶,即墨,我不会连累你的。沐风这一生杀伐决断太多,这条命早该在七年前就消失了。他无所谓地抹掉嘴角涌上的血,倚着墙脚昏昏睡去。
“楼主!”天还未亮,影卫洛溪冲进魅影楼,门也来不及敲,禀报道:“九殿下周身冰冷,抽搐不止,情况危急!”
即墨闻声大惊,飞身掠去。
“九殿下!”狱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是这并没有使秦沐风的情况好转。
流觞比即墨先到一步,只当秦沐风伤势过重,运了内力度给他,却让秦沐风猛然一大口血涌上来,瞬间将狱卒给他换好的新衣服染红了大半。流觞惊异地停下,不敢再轻举妄动。
“滚开!”即墨冲进牢房一把挥开流觞,探上秦沐风的脉,却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游走在他体内,他自身的内力出于保护的本能与之对抗,刚刚流觞运的内力刚好与秦沐风的内力冲击,相当于打在他身上,身体已经亏空的秦沐风自是吃不消。
“哥,他怎么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刚刚差点要了他的命。”即墨点了秦沐风的穴道,冷冷地看了流觞一眼。随即问狱卒:“九殿下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啊,九殿下从下午开始一直昏睡没有醒过,送进去的东西也都没有吃,半夜突然听到牢房里有动静,我进去才发现九殿下缩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怎么喊都喊不醒,身体越来越冷,就赶忙派人去告知大人。”
“太医呢?”
“太医已经派人去叫,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流觞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即墨。
关到刑部天牢里的人没有得到即墨的许可是不能请太医的,流觞心里正忐忑,即墨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说:“情况特殊,不会怪罪你。”
“老臣,咳咳,老臣……”被影卫一路轻功拎过来,太医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正要对即墨行礼被他止住,“先救人。”
太医不敢迟疑,赶忙上前诊视,然而一搭脉就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中毒之象啊。”
“中毒?”即墨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流觞。
流觞连连摇头,“不可能,他每日的饮食都是我亲自验过的,绝不会有差错!”
即墨的视线被地上几片叶子吸引过去,最新的一片叶子连在一截树枝上,还未完全干枯。
“这叶子不像是牢房里该有的东西吧。流觞,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
流觞看即墨没有追究秦沐风中毒之事却关心几片破叶子,心里疑惑却也不敢问出口,只得回答道:“那日皇上命我封了九殿下内力送到天牢,在路上他用银针射下一截树枝,连着几片叶子,我……”
“你觉得这几片叶子也没什么用,所以就默许他带进来了,是吧。”即墨冷冷地打断他。
“……是。”流觞回道。
“不惜加剧内伤拿到叶子,你难不成觉得他是用来吹哨子的。”即墨冷讽。“太医,想尽一切办法弄醒他,越快越好。怕是他中的不是毒呢。”看到树上七片叶子,而今日又恰是秦沐风关进来第七日,即墨心里便明白了,秦沐风早就知道七日之后会如此。而寻常的毒不需太医诊断他自己也能辨的出来,难不成……即墨心里一惊。
太医略一犹豫,还是拿出银针,正欲往秦沐风手上扎,却被他一双黑紫肿胀的手给惊住了。“这……”十指连心,这是最快的清醒办法,然而这样一双手哪里有下针的地方。
即墨推开太医,用力捏住了秦沐风的手。
“呃……”
饶是深度昏迷之中的秦沐风却也耐不得断骨之痛,茫茫地睁开了眼睛。
“九殿下。”流觞一喜,上前扶起他。
秦沐风看着眼前一干人等,知道是自己蛊毒发作惊动了他们。冰蚕玉蛊暂时被自己的护体内力封住了,但是并不能维持太久,若不尽快服下凌未尘研制的药,将会以十倍的毒性反噬。
流觞看着虚弱的秦沐风,什么也没说,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大步走出牢房。
“说吧,怎么回事。”即墨屏退了太医和狱卒,问道。
秦沐风却没有回答他。“父皇已经对离渊动手了么?”既已知自己是离渊国主,依父王那讨厌背叛的性子,出兵离渊只是迟早的事。
“你一日被关,便一日无法做出任何部署。即墨劝九殿下,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一种处世之道。”即墨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曲径通幽让秦沐风明白,秦子壑已经在筹划出兵之事。
“咳咳……”秦沐风捂着胸口闷咳两声。原想着离渊有凌未尘不会有什么差错,然而多日没有凌未尘的消息,用摄魂操纵了一个狱卒带了离渊的暗报进来,竟得知凌未尘失踪多日,怕是出了什么事情。离渊即将被攻,他不能再被困在牢里了。
秦子壑盯着手里的情报,良久没有转移视线。短短几年的时间,平北暨,定南蛮,令富足的东虞岁贡万担,剽悍的西峦朝拜臣服,离渊的国土扩张了近一半,盘踞澜国东南部,与澜国分庭抗礼,这些竟然都是那孩子亲手做到的。而离渊背后的未尘山庄,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力,垄断澜国的盐业金业已达数年,澜国一直想收掉它,而离渊强大的军事实力,庄主凌未尘更是有着出神入化的功夫,神龙见首不见尾,使得澜国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离开了七年,回来却是以离渊国主的身份。沐风,你要朕如何信你?
“皇上。”流觞跪下,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
秦子壑没回头,听出他气息不稳,问:“被即墨罚了?”
“是。”本没打算隐瞒,甚至是故意没有疗伤,他回答得很坦然。“因属下为九殿下求情,楼主责罚了属下。”
“哦?”秦子壑抬起头来,问他:“看来暗影的规矩你都忘得差不多了,朕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看来那个孩子倒真是不简单,竟然能让向来谨慎的流觞不惜受刑为他求情。
“属下甘愿领罚,只是有一言不得不说,九殿下纵有千错万错,终究是皇上的儿子,刑部的刑罚非同儿戏,况且九殿下身上的伤已很严重,再这样下去,他挨不过两日了。”
两日吗?秦子壑眯起眼,即墨行事很有分寸,为咬口供,定不会上要命的刑罚,饶是如此,那孩子竟连十日也熬不过吗?又是装样子吧?他演技实在很好呢。思及此处,秦子壑的眸子黯淡下去。
多年以后的秦子壑想起来还是心痛地恨不得杀掉自己,那时若是知道沐风身中冰蚕玉蛊受尽撕裂般地痛苦折磨,若是知道他不惜暴露身份来到自己身边的缘由,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流觞看到秦子壑的表情,明白了他的意思,沮丧地起身,“属下这就去领罚。”
“皇上!皇上!”就在这时,曹公公甩着拂尘跑进殿,惊慌失措地禀示道:“刑部上报,九殿下怕是不好了!”
一盏茶摔在地上,秦子壑惊住,“什么叫不好了?”
“之前昏迷过去,即墨大人请了太医过去医治,清醒过来没多久又昏迷了,还不停地吐血,太医和即墨大人都束手无策……”
秦子壑还未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回事,人已经冲了出去。流觞随即也追了出去。
被秦沐风点住穴道的即墨神色渐渐冰冷。刚才看他痛得蜷缩到地上,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迅疾点住了穴道。点穴的手法很怪异,他提起内力企图冲开穴道,竟硬生生逼出一口血。
秦沐风再次出手,封住了即墨的内力。“不要试图冲穴,会受伤……咳咳……一盏茶之后会自动解开……咳咳……”他的喘息很重,似乎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九殿下。”即墨望着试图站起来的秦沐风,冷冷地问:“秦沐风,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秦沐风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他扶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囚犯越狱,即墨定会被重罚,而亲自把即墨困住,这样父皇就不会迁怒于他,这已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明黄出现在眼前。
秦子壑走得太急,以至于差点和秦沐风撞在一起,他看着眼前全身是血的秦沐风,又看看牢房里被点了穴的即墨和被摄魂的狱卒们,顿时一股狂怒涌上心头。果然是伪装吗?他一巴掌甩上去。
巴掌未甩上秦沐风的面颊,他便倒了下去。
多次催动内力,蛊毒竟然这么快又发作了。
那股熟悉又畏惧的剧痛再次撕裂了他的胸膛,他痛得眼前一片漆黑,大口黑血从口中涌出。
流觞见状,忙上前扶住他,一手探上他的脉。
然而,“走开!”秦沐风使出全身力气推开流觞,剧痛之下,神志已不甚清明,他明白,今天逃不掉了。但是他必须保住离渊的太平。若得偿所愿,死,就死好了。
笔直跪下,他掩去唇角的血。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他身上竟散发出一股高贵到让人不敢直视的气质。那是秦子壑再熟悉不过的,君王所特有的霸气,君临天下的傲骨。
“我是凌夜辰,离渊国主。皇上,十七年前,我的命是您给的,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实非离夜所愿,夜辰一死,离渊必然再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您应该明白,从我口中得不到半分离渊的情报,这些年离渊异军突起也并非侥幸,若无离渊的军事部署图,即使皇上打败离渊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届时两国百姓生灵涂炭必是皇上所不愿看到的。于公,夜辰无颜面对离渊,于私,沐风愧对皇上和为我而死的娘亲和师父。今天我把命留下,除了还您生养之恩,还请您放过离渊,百姓是无辜的。”
没有军事部署图吗?魅影楼早已打探到消息,掌管离渊兵符的未尘山庄庄主不知所踪,这绝对是攻打离渊的绝佳机会。秦子壑一时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着他愈发惨败的脸色。刚才还痛苦得难以自抑的他竟然如此平静地跪在这里,说着这番可谓是最后挣扎的话语。他突然很想知道,这孩子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流觞,快解开他的血祭!”牢房里的即墨突然大喊道。
“血祭?”流觞像被雷劈中一般,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秦沐风,这才发现,他的瞳孔根本没有一丝光彩,大量的血从他身上每一道伤口涌出,地上很快汇聚了一堆。“你当真不要命了吗?!”流觞边吼边迅速点住他周身穴道。被封了内力却强行把内力运至四肢百骸,这确实可以保证他清醒一阵子,但时间一长血脉喷张,若不迅速解了他的内力破除血祭,只怕他会经脉爆裂而死。
“你就这么想死么?”秦子壑看着这个眼神空洞全身浴血的孩子,张张口却只问出这么一句。
此时即墨的穴道因秦沐风重伤在身力道不足而提前揭开,他迅速运起真气,缓缓将双手抵到秦沐风后心,然而却又是那股霸道的内力阻止了他。
“即墨……”没有了血祭的支撑,加之蛊毒反噬,他再也撑不住了。“别白费力气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求你,帮我保住离渊……咳咳……”秦沐风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娘亲……娘亲……”秦沐风的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抬起头,在一片空气中摸索着,最后定格在秦子壑不远处,那只指骨尽断的手滑了下去,跌在一片血污中。在流觞的惊叫声中,秦沐风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上,即墨要您一句话,要九殿下生还是死?”即墨一脸悲戚。
“我要三日后,世上再无离渊。”秦子壑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几欲窒息,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终是再耐不住,大步离开了牢房。
即墨看着兀自在自己怀中昏睡的秦沐风,深深叹了一口气。“求你帮我保住离渊……”眼前浮现出他求自己保住离渊的场景。三日之内破离渊,皇命不可违背,若如此可保你一条性命,那即墨愿负你所托,哪怕你事后恨我一辈子。
离渊境内。医谷。
凌未尘已经昏迷许久,却仍未有清醒的迹象。暗离边给他擦拭边重重叹了一口气。
几日前,苏南王苏御扬的世子苏逸轩被澜国刺客抓走。澜国不但知道凌未尘是苏御扬的儿子,本名凌未尘,而且竟以掠走世子为要挟,逼凌未尘交出离渊的军事部署图。凌未尘不顾自己身受重伤,只身前往澜国将其救回。
凌未尘正在调息,门被大力踹开。暗离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将剑架上了闯入者的脖子上,然而却在看清来人面目的同时,恨恨地收剑,倚了墙边冲床上侧卧着的少年说:“公子,有贵客来访。”
凌未尘闻此回头,正对上一双焦躁的眼睛,不是父亲是谁。
“王爷,请问有什么事么?”他起身,淡漠却又不失礼节道。
“轩儿中毒的事,你可知?”
“属下不知。”亦洛听了心里一紧。当时只顾着救他出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致命伤便马不停蹄带他回来了,还在疑惑为何对方如此仁慈,原来是下了毒么。
“府上的太医诊断不出中了什么毒,我记得你的医术高明。”苏御扬虽没有往下说,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了。
聪明如凌未尘,岂会不懂。没有多余的话,他打开柜子拿了药箱,准备随苏御扬走,却被暗离挡住了去路。“公子,你现在……”
“无碍。让开。”
看到凌未尘站了这么一会儿额上已经冷汗淋漓,暗离心疼的要紧,哪里肯让开去路。“暗离不让!”
“放肆,还不退下!”凌未尘岂非不知暗离心中所想,只是那人的焦虑,哪怕没有一分是为了自己,他也不得不去。看到暗离仍不为所动,而苏御扬已经行至拐角处,他急怒道:“暗离,你不要逼我动手!”动怒牵动内伤,胸腔里顿时一阵剧痛,他捂了胸口,身体微微颤动着。
暗离急忙去扶,却被他推开。看着自家公子虚弱的样子,他无奈地让出了去路。
等凌未尘追出去,苏御扬正回头寻他,看到他出来,眼里闪过明显的不悦,他忙暗自咽下涌上来的血,提起内力紧跟几步追上苏御扬。
未至屋里便听到王妃慕容如眉的哭声,此刻看到苏御扬带了凌未尘过来,眼里瞬间凝满恨意。“王爷,轩儿病成这样,您不找宫里的太医却带那个贱人的儿子过来做何?”
凌未尘在听到贱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又白了一分,却强自紧紧攥着衣角,忍耐了没有言语。
苏御扬自是将他这番动作尽收眼底,不满地瞪了慕容如梅一眼,边示意凌未尘去诊断,边冲她说:“李太医和江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找宫里其他太医就有用么?”
刚搭上苏亦轩的手,凌未尘的脸色就变了。他迅速掏出随身带着的瓶子,倒出一粒通体碧绿的药丸,以内力送入苏亦轩体内,又连点了他身上十几处穴,才略舒了口气。
李太医诧异地盯着那个瓶子,迟疑道:“刚刚这位公子给小世子服用的可是碧艾丹?”
凌未尘点头以示回答。
“这碧艾丹是医谷谷主拼尽毕生心血才炼制成功的,千金难求,有如此天下奇药,敢问公子是谷主的什么人?”
“师父于我有养育之恩。”
一听此言,李太医不禁大喜!医谷谷主妙手回春,想必他的弟子也必非等闲之辈。“没想到公子竟是医谷传人,这下小世子有救了!”
然而苏御扬却丝毫没有喜悦,看凌未尘刚才的反应绝不是寻常的毒。他盯着凌未尘紧皱的眉头,问道:“轩儿到底中了什么毒?”
沉默了一会儿,凌未尘还是开口道:“梦漓。”
李太医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苏御扬亦是满眼骇然难以置信。
慕容如梅丝毫不知那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疑惑地问:“梦漓是什么毒?很难解吗?”
“梦漓,蚀筋腐骨,无解。”苏御扬犹豫了一下,说。
“什么……”慕容如梅闻言瘫倒在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苦命的轩儿……”突然,她眼里凶光立现,拿起桌上削水果的刀子,直直向凌未尘刺去!
慕容如梅绝望之下力气大的惊人,苏御扬欲拉住她竟脱手,那刀直冲凌未尘心口而去!
“公子!”一直在门外看着屋里情况的暗离匆忙冲进来推开慕容如梅,却还是晚了一步,刀尖已经没入凌未尘的胸口,血色瞬间在白衣上晕开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莲。
“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他!如果不是他,轩儿怎会被人擒去!如今轩儿活不成我要让他为我儿子陪葬!”慕容如梅已经失去了理智,疯了一般想再扑上去,暗离一手扶住凌未尘,一手拔剑直指她,冷冷道:“敢再上前一步就试试看!”他不是公子,他存在的意义只为了保护公子周全,任何人敢伤害公子,他都会以命相搏。
苏御扬一掌劈在慕容如梅脑后把她打晕,吩咐道:“扶王妃回去休息。”
“公子,你怎么样?”
凌未尘掩口咳着,鲜红的血跌在素白的衣服上,一片刺目。
苏御扬看着这样的凌未尘,心里竟莫名一紧。“李太医,给他看看。”说完这话自觉太温和了些,又补了一句:“他的命还有用。”
听到前半句话,凌未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喜地抬头却又听到了下半句。命还有用。原来是这样吗。呵,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那人如此对自己,又哪里会有一丝真心与温情呢?
“你!”暗离气的几乎要跳起来,却被凌未尘止住。
“属下无碍,无需王爷多虑。”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多这一道伤口又如何呢。凌未尘点了穴止住血,淡淡地说。
“江湖传言说梦漓无药可解,是真是假?”
“是真。”凌未尘回答。
苏御扬的神色黯淡下去,眼神移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逸轩,神情无尽的心疼与哀伤。
看着苏御扬的表情,凌未尘心里剧痛,为什么?父亲,我也是你的儿子,为何你的眼里只能看到苏逸轩却从来没有我?
“我会救他。”掩去所有悲伤,他淡漠地说。
苏御扬听闻此言回头,疑惑不解。
“若王爷信得过属下。”
然而这一句话却惊得暗离长剑脱手。难以置信地瞪着凌未尘:“公子!”下一秒却被凌未尘点了哑穴。
无药可解,却并非救不得。
“给我三个时辰。”凌未尘拭去嘴角的血迹,缓缓地说。“请王爷命令所有人回避,若想保住令公子的性命,这三个时辰任何人都不得干扰。”
苏御扬没多说什么,只挥手打发走了所有人,自己最后出去并掩好了门。
抬手解了暗离的穴道,凌未尘冷冷看了他一眼,说:“如今我竟做不了你的主了,既是如此你便回未尘山庄吧。”忍了怒气说完这些话,又是引得一阵呛咳。
“公子,你……你会死的……”暗离眼里含悲,哽咽道。
梦漓是怎样的毒,即便公子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怕是也要折损三成内力,何况是重伤在身寒毒未清呢。
死吗?凌未尘微眯起眼睛,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母亲的遗愿是尽孝于父亲身前,救活苏逸轩,他自会好好对那人尽孝,母亲的遗愿也不算辜负,死就死好了,就当是把这条命还了他,自此再不欠他什么了。
“速去准备这些药材。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凌未尘以剑气为笔,写好药方。暗离见公子主意已定,再难撼动,不再多说。素日里以友相待,他可以违抗凌未尘的意思,但是若凌未尘以庄主的身份命令他,哪怕是让他立刻去死,自己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此番领了命令,他的神色恢复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地飞身而去。
凌未尘不再耽搁,一排银针以一番眼花缭乱的手法扎上苏亦轩的周身大穴,这些穴道稍有差池便会要了人的性命,若是没有十几年行医经验是万万不敢轻易下针的,而凌未尘不过双八年纪,竟有如此造诣,若是被那两个老太医看去了,怕是要羞愧而死了。
以内力将银针迫入三指深,只见没一会儿银针便通体变得黑如浓墨。凌未尘将他扶起,盘坐在他身后,强大的内力源源不断从凌未尘体内流出,内力之强劲竟然使得满屋的桌椅尽折茶具尽碎,而乌黑的血迅速沿着银针涌出。
准时在一个时辰备齐了所有的药材,刚接近门口便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除未尘山庄庄主凌未尘,怕是真没有几个人有这等本事。若此时有寻常人接近这屋子,只怕会被这凌厉的内力撕碎。
一个时辰时间到了,那股压迫感渐渐小了下去,暗离推门进去就只见凌未尘脸色惨白,背上和胸前的伤口皆撕裂,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衫。
“公子,你伤口裂开了,让暗离为你处理一下吧!”
凌未尘却恍若未闻,只吩咐道:“把药煎了,你亲自去做。”说着他给暗离一张方子。
煎好药进来,就看到自家公子在摆弄两根银针,这针看起来跟普通的银针无异,然而暗离却知晓其中玄机,那针是中空的,一旦进入人体便会在内力的指引下沿着血脉游走。凌未尘仰头将已被暗离冷却好的药一饮而尽,将两根银针的末端分别与一条极细却也中空的盘龙丝相连,一根打入苏逸轩的体内,一根打入了自己体内。
“你去外面守着吧,这期间若有半分差池便会葬送你家公子我的性命,该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凌未尘难得的以调侃的语气道。然而暗离却清楚,他只是怕自己不忍心看下去。
凌未尘的血液随着银针所过之处慢慢流入苏亦轩的体内,而苏亦轩体内未能用银针逼出的毒血从手腕上的伤口处缓缓流出。
“暗离。”良久,房里传来凌未尘的声音。暗离急忙冲进去,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人。重伤在身,内力虚耗过度,又损了近半数的血液,凌未尘的眼前漆黑一片,早已看不见半分。他抬头直视着当空皓日,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呢,他的嘴角勾起淡漠的笑意。
“公子,你的眼睛……”暗离吃惊地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惊痛道。
“解梦漓之毒,只是一双眼睛,赚到了呢。”凌未尘浅笑,口中鲜血断线般滴落也浑然不觉。暗离红着眼睛解了披风将他包裹了个严实,“暗离带公子去疗伤。”
然而未来及出门,苏御扬出现在门口。
已经过了三个时辰,苏御扬估摸着凌未尘应该已经解了苏亦轩的毒,也不等人来禀报,径自去了苏亦轩的房间。
“属下见过王爷。”即使眼睛看不到,苏御扬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却是让凌未尘轻而易举判断出来,倒没让苏御扬看出任何端倪。
苏御扬上前查看苏亦轩,发现他面上黑色全无,虽然尚未苏醒,但是呼吸均匀,脉象平稳,已再无半点中毒的迹象。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起来吧。”转身看着努力跪直却无法控制身体抖动的凌未尘,苏御扬很想问问他伤势如何,但是一张嘴,却是:“解了无解之毒,医谷谷主当真收了个好徒弟呢。”
医谷谷主收了个好徒弟,而不是我有个好儿子。
凌未尘扯了下唇角。“师父医学之精髓,浅寒不过习之一二。”
“那便谢谢你这皮毛的功夫救了本王的儿子。”苏御扬思索着措辞,说出了这句自见面以来对凌未尘讲过的最温和的话,然而却未料凌未尘听了这话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救了你的儿子吗?那我呢?我是什么?”这话在平时他是断断不会说出口,然而在这心力交瘁到极致的状态下,他反倒问出了心里话。苏御扬闻言一愣。
然而凌未尘没等他回答便顾自道:“当王爷一顿凌厉的藤条打下来冷冰冰地对我说不要叫你父王的时候,当王爷让我在倒刺上跪了三天三夜让我不要再提娘亲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不是王爷的儿子,那我到底是谁呢?你知道吗?娘说,万古唱痴情,烟雨红尘,莫把相思负。娘说可有娇莺新柳絮,春驻君何去。娘说爹一定会娶娘,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娘说,小洛你一定要找到你的父王,他的眉心有颗痣,他是江南苏南王。娘还说爹肩上有旧伤……”
“够了!”苏御扬越听心里越如锥刺般剧痛,粗暴地一脚踢翻眼前人,“给本王滚出去!”
紧紧按着胸口压抑的咳,泪水从无神的双眸顺脸颊滑落,凌未尘紧咬着唇,几乎在暗离半扶半抱之下才勉强站起身来。这次是真的累了呢。娘,对不起。浅寒不孝,不能尽孝于爹爹身前了。
“暗离,我们回家。”倚在暗离怀里,他轻轻地说。
“回家?”暗离惊喜道:“公子,你是说我们回未尘山庄?”然而下一刻那个单薄的身躯却缓缓倒在了他身上。小心抱起他,暗离施展轻功,转瞬消失在苏王府外。
心里烦闷,莫名总是想起那句那我呢,我是什么。苏御扬扶额坐下,难以压抑心里的烦闷。李太医进来查看苏亦轩的情况,看到屋里的情况,惊诧道:“这……”
“怎么?轩儿有什么不妥吗?”苏御扬急忙起身问道。。
“小世子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刚才那位公子……”
后面太医说了什么他恍惚中已不记得,只听到“一身内力怕是损了过半……换过血……”
苏御扬这才觉得屋里浓浓的血腥气,竟似钻心般,让他窒息,还有一丝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痛。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凌未尘那张苍白失血的脸,那双被泪水濡湿失神绝望的眼眸,他起身,拔脚往西厢冲去。
一切都维持了凌未尘住进来之前的样子,屋里装饰本就简单,都被收拾得纤尘不染,想找到一丝于他有关的痕迹,却愣是连根头发都没有。若不是屋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苏御扬都几乎要觉得这就是一场梦。
突然瞥见窗前摆放的那盆夕岚,平时那个冷脸侍卫常常摆弄,应该是浅寒的心爱之物吧。他上前捧起那盆花。浅寒,真是符合他淡薄的性子啊。就这么走了吗?失望到连身上带着那么重的伤也不愿再停留片刻?他盯着那盆只在黄昏之时开放,毫不张扬却美得沁人心脾的花,良久没有动。
这场病来得汹涌,高热不退,伤口溃烂,不断咳血,加之不断受伤身体亏空又损了三成内力,凌未尘这一昏迷就是七天。夜倾宇和暗离衣不解带的照顾,终于把这位不让人省心的公子感动了。
暗离打好水进来就看到凌未尘只着单薄的里衣站在窗前,长发散着遮着眉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暗离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怒气冲冲地旋进来,打横抄起凌未尘,咬牙切齿却又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回了床上。
“凌未尘,你真够可以的啊!”
不是夜倾宇是谁。
听着好友强压着怒气的声音,凌未尘笑起来,扬起漂亮却没有焦距的双眸,他调侃道:“比起失明,我更愿意失聪呢。听到你的动静我就只能想到四个字,其不辜负了你这倾国倾城的皮囊。”
“唔?哪四个字?”夜倾宇好奇地问。
“禽兽不如。”暗离白了他一眼,轻轻说。
夜倾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跳起来,咬牙切齿地追打暗离。凌未尘抿嘴轻笑,“夜大公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本公子叹为观止。”夜倾宇气急败坏地指着暗离控诉道:“你凌大公子才好家教呢,庄上个个目中无人伶牙俐齿,真是尽随了你的性子!”
“家教吗?”凌未尘止了笑,“凌未尘哪里有家,又谈什么家教。”
“尘,我不是这个意思……”夜倾宇看他落寞的神情,不禁懊恼自己说错了话。
那日暗离抱了他出来,那满身的伤痕无不控诉着他所谓的父亲的暴行,恭谨如凌未尘竟会被如此对待,要不是急着救他,他夜倾宇能冲进去拆了苏南王府,什么苏南王,什么苏南王府,在他眼里,不及凌未尘一根头发。
凌未尘摇摇头,却脸色一变,侧头吐出一大口血。夜倾宇和暗离皆是一惊,手忙脚乱地去查看,他摆手示意不用,说:“是梦漓的反噬,我的内力只剩三成了。”
“什么?!”暗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探手过去发现他的丹田处果然空空荡荡。
“一个没有武功的未尘公子,恐怕全天下的武林人都欲杀之后快吧。”
夜倾宇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我要带你去见师父。”
暗离见夜倾宇上来就要抱人走,忙拦在前面。然而却听到凌未尘说:“我本来也打算见见师父他老人家了。”
夜倾宇正要带凌未尘走,却听到他突然问道:“解药有按时给沐风送去吗?”
本来聒噪着说什么师父见了他一定很高兴之类的话的夜倾宇突然噤音,暗离忙接过话头,“公子,暗离都办妥了。”
敏感如凌未尘岂会察觉不到二人的掩饰,声音一沉,“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夜倾宇打着哈哈,“快走吧,师父一定想死你了。”
“你闭嘴。暗离,说话。”
凌未尘冷冷地看着他,表情沉静地可怕。
“公子……”
“怎么,非要我以庄主的身份命令你么。”凌未尘的语气冰冷地似能划破空气。
“尘,你别逼他了,我说就是了。”夜倾宇顿了一下,说:“离渊,灭了。”
“夜公子!”暗离恼怒地瞪着他,自己正在想着怎么措辞才能尽量减小对公子的伤害,他却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夜倾宇知他心里所想,叹口气道:“反正他早晚要知道,瞒得了今天瞒不了明天。再说,他不可能在医谷一辈子,只要出去了什么都藏不住。”
凌未尘却像在听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扯起一个笑脸,问:“你们……在说什么?”
“公子,这是我们谁也无法左右的事情,您不要太伤心,您身上还有伤呢。”暗离担忧地看着他。
一大口血猛地翻涌而上,凌未尘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他颤抖着弯下腰。夜倾宇上前来扶却被他狠狠推开!“到底怎么回事,说!”
“沐风被澜国识破了身份,降了。”
“不可能!”凌未尘剧烈地咳起来,“沐风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认识秦沐风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艰辛和痛苦,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他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把一手变强的离渊拱手让人。
“怎么就不可能了!”夜倾宇看他如此也来气了,“你能为你父王伤痕累累,他怎么就不能为他父亲拱手送上大好江山!”
“你住口!咳咳……”凌未尘捂着胸口咳得直不起腰,突然,他一把扯住夜倾宇的手臂,“离渊降了,那苏南王呢?!”他眼神里一瞬间凝起的惊惧让夜倾宇心惊。但是他一想起苏御扬那样对凌未尘就气不打一处来,硬邦邦地说:“死了。”
“噗……”闻此言的凌未尘终是把那口血吐了出来,瞬间面如死灰。
“公子!”暗离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夜公子你没看到他身体撑不住了吗!公子莫慌,王爷没死,他和家眷都被澜国的九皇子带走了。打探到的消息只说是被软禁起来了,大抵是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亡国之亲王,想必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不,我要去救他,我要去……”凌未尘挣扎着起身,却被夜倾宇迅速点了昏睡穴。抱着那个轻的过分的身体,夜倾宇眼里含悲,“不这样他会发疯的。”暗离自是明白,默默点点头,红着眼接过自家公子。
“暗离你送他去我师父那里,他的伤势拖不得。”说着夜倾宇便飞身掠去。
“你去哪?”
“澜国!”只余一道声音传来,夜倾宇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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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1: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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