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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平襄[第3页] |
作者:云忆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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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便是除夕,府上上上下下忙的不可开交,爹爹直接闭门不看诊,指导下人们做事的小细节。我最喜欢这日子啦,吃喝玩乐拿红包哈哈哈。 傍晚时分,大事小事差不多都处理完毕,大家齐聚一堂吃年饭。爹爹和宋伯伯上座,我们几个小的随便坐,我便拉了清明和我一起挨着。 “好了,都坐好了吧,我们家没什么大规矩,吃吧吃吧。”爹爹非常和蔼的来了一句开场白,宋伯伯也微笑点头附和。 我和清明才不顾这些,眼睛盯着桌上丰盛的没事直发亮,就差一声令下,夺筷狂吃。爹爹话音一落,我和清明“唰”的拿过筷子,就着眼前的红烧肉就插了过去,不巧,两人抢了同一块,都不放手。 “清明。”我幽幽叫了一声,拿眼睛挖他。 “嘿嘿嘿。”清明也扭头冲我笑笑,就是不松手。 复方起身丢了一块鸡腿到清明碗里,用眼睛瞪他,清明无法气哼哼一扭头,收回筷子,低头猛戳鸡腿。我美滋滋得了肉,冲清明直甩眼。 爹爹和宋伯伯也不管我们,相互客套讲着一年的收益。平襄在一旁捧着碗,就着米饭抿唇戳戳,时不时往自己嘴里送一口。平襄一双明显与常人有异的手,上面清晰可见伤痕纵横,或暗红结痂,或鲜红正在生长嫩肉,拿碗拿筷都不是很利索。他还是那副死样子,面无表情。 “挑食可不行。”复方瞅着平襄碗里就一些孤零零的的小白菜,殷勤的给他甩几块好肉。 平襄面露难色:“不喜欢吃肉。” 我唾!你是受虐惯了吧,给你肉吃还不喜欢,小毛病还不少,瘦不拉几的可怜给谁看。 爹爹道:“必须吃。” 平襄........... 于是平襄万般不情愿,红着脸,和肉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咽口唾沫,巴巴和着白米饭下肚。 |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哎呀哎呀,这个更好吃。” 清明饭没有动多少,碗里塞了满满各种山珍海味,真不拍撑着。我也不甘示弱,同他一起搜刮。爹爹和宋伯伯看着我们闹腾,也不恼,笑哈哈吃着自己的。复方时不时给平襄甩几块肉类,平襄咬着腮帮子,不好当面弗了复方的好意,一脸苦大仇深戳着碗里的东西,时不时往嘴里送一点。 本来以为这顿年饭会就这样和和美美打打闹闹度过去。 “哐当!” 一声刺耳的打碎瓷器的声音,顿时让全场安静下来。平襄还保持捧碗的姿势,另一只手紧拽着筷子,而那碗已经在平襄脚边碎成渣渣。 “啪。” 爹爹就着平襄身侧,顺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沉声道:“不好好吃饭就滚。” “陆叔叔!”复方即刻起身,把平襄护在身后。 “大过年打孩子做什么?”宋伯伯语气有些波澜,静静放下碗筷,单手放在爹爹肩上。 我和清明目瞪口呆。 平襄挨巴掌的瞬间,眼眶就红了。爹爹坐着不好使力,我敢打赌这一巴掌觉得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也在平襄漂亮白皙的脸庞拓下指痕,绝不及平常挨的半分之重。可是这一巴掌却把平襄打哭了,我这个角度恰好看平襄眼睛片刻就氤氲起来,雾气越积越多越积越多,慢慢慢慢,只要一个触碰的力量就可以决堤而下。可惜没有,平襄眼珠转啊转,眼睫颤啊颤,那些雾水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平襄确实挨的委屈,那日我给他再次流血的伤手处理时,发现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再加上那次不小心挫伤,实在不宜久握东西。这些情况爹爹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在知道与触了大忌之间,爹爹毅然决然选择了先撒撒一顿火。 平襄僵了一会儿,慢慢放下筷子,挪下凳子,站起身来,低头冲着爹,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平襄你坐下。”宋伯伯微不可闻叹口气,起身绕过爹爹,按着平襄坐下,又扭头对复方道:“去吩咐人拿一副新的来。” 复方应了一声,转身将走,不想被平襄拉住了衣角。 爹爹语气放弱:“回房去。” 平襄轻轻嗯了一声,勉力微笑谢过宋伯伯,又深深看了眼复方,起身回房。 “不是没什么大规矩么,你冲他发这火干什么?”宋伯伯坐回原位。 爹爹夹筷花生米:“一时情急。” “那你赶他走?” “他拿得住碗么?” ................ |
上元十五那晚,长安大街热闹非凡。 爹爹一向很在意这种传统节日,早早闭了医馆,带上我们几个小的参加传说中的花灯大会。宋伯伯喜好清净,不日前又染了风寒,留在富力静养。于是爹爹带着大雕,复方带着平襄,我牵着清明,六人一起浩浩荡荡在长安大街上招摇过市。 “当午当午,你看你看,好漂亮哇!” 清明是一个静不住的,这会儿正上蹿下跳,左顾右盼,手脚还不老实,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偏就不卖,惹得摆摊师傅一阵白眼。 "清明,当午,你们慢一些,不要走散了,不好找人。“ 爹爹扯着嗓子叫唤,清明不得不收敛一些,还是笑嘻嘻归队。 ”前面清凉河可以放花灯,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尽管去买,大雕,你跟着这两只,帮他们拿拿东西,付付钱什么的。“爹爹非常大方的掏出一大把银子丢给大雕,用眼睛扫了我和清明,又道:”不要东扯西扯,半个时辰,桥头碰面。“ ”谢谢陆叔叔!“清明跳起来乐的不行,朝着一个花灯摊就冲了过去。 ”哎哎哎。清明少爷,慢点慢点。“大雕来不及抹把汗 ,追着清明就去了。 爹爹望了被遗弃的我,摇头冲大雕喊道:“当午跟着我,你安心看着清明。” “知道啦!” 爹.......... 爹爹把复方和平襄也召唤过来,一脸土豪:“你们想买什么?” 复方弱弱提醒:“陆叔叔,我们有零花钱。” 爹爹秒秒钟面瘫下来,看了复方一脸诚恳,转看向平襄。平襄缩缩脖子,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期许的表情,抬手一指旁边小摊:“我要那个。” 爹爹面瘫稍微缓和,继而看向我。我轻飘飘瞟了平襄一眼,跳起来挽住爹爹的胳膊,蹭蹭,说道:“我要平襄说的那一个。” 平襄......... 爹爹拍板:“好!” 我一扭头发现复方已经蹲在小摊,再起身手上就多一只花灯,正是平襄指明的那只。复方把花灯塞到平襄手里,我和爹爹都目瞪口呆眼巴巴瞧着。 “谢谢。”平襄从宽大的衣袖伸出一节手来,颤颤接住,顿了顿,就把它转赠给我。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沿街更是小摊遍布,照的整个长安大街晃如白昼,而平襄就这样平平直立,灯火闪烁映着他素色的披风,一圈淡淡的光晕便散了开来。 我没有接,哼了一声,眼睛甩到天上去,拉着爹往前走。 |
“当午,过了一个年头,你可长大一岁,要懂事一些............"爹爹在大街上开始念经。 ”爹,爹!“我赶忙打住他。 ”嗯?“ ”我哪里不听话了?“我拍拍爹爹肚子,振振有词:”我是杀人还是放火啦?“ 爹............ 我继续补充:”我都不和平襄抢东西了。“ 爹爹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什么来,低头一把扯开我的衣领,盯着我脖子上从平襄那儿抢来的玉,沉思片】刻:”你还是把这个还给平襄吧,爹给你买一个好的。“ 我哼一声,拉上衣襟:”不行,我的。“那日从平襄身上抢过来,平襄居然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我当初是打算找机会还给他,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我就忘记了,这会儿爹爹提起,我还偏偏就不想还了。 爹爹还想说什么,见我一脸不高兴,他就作左顾右盼状,瞧见一个人少摊子就把我拽了过去,还是一脸土豪:”喜欢什么样的?“ 我回头望望,复方和平襄在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我。我果断把头扭回去,选了两个最贵的,摆摊师傅笑的合不拢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还在为买不起花灯而烦恼吗?还在为展不了才华而黯然神伤吗?这些都不是问题!来来来!来来来..........."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把我和爹爹都吸引了过去,复方和平襄也跟了过来。仔细一瞧..........不就是普通的灯谜赛嘛。很快就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废话我就不多说,没错,灯谜,咱今儿就是猜灯谜!”一尖嘴猴腮的小贩正在喋喋不休。 众人:“切!” 小贩:“咱奖励可是大大大大的!” 众人盯。 小贩笑吟吟:“得冠者除了可以得到一个无与伦比精致的花灯之外,另附送五两银子!” 众人一静,片刻之后开始交头接耳。 |
五两银子对于爹爹这种土豪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我喜欢看热闹。 小贩:“那我就开始啦,我先说一个,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猜一字。 众人低头沉思。我望了爹爹,爹爹认认真真拎着眉头摸下巴。 半响之后,平襄语出惊人:“日。” 众人包括我,爹爹还有复方齐刷刷看向平襄,平襄镇定自若拢了拢外袍,面无表情。 小贩一下子跳起来拍着巴掌叫好,爹爹反应过来,黑着脸,揪着平襄的袍子就把他拎出人群,我虽不舍还是乖乖跟上。 平襄一脸无辜,昂头望爹:“爹爹?“ 爹爹干咳一声,嗓子一清:”清明他们还在桥头等我们,这种热闹就不要看了。“ 平襄轻轻应一声,收回目光,往前走。 复方上前,难得调笑:”平襄,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哇。“ 平襄一脸纯真回望复方,复方动了动脖子,忍俊不禁。 |
我们到清凉河桥头时,清明已经找了块空地儿放河灯了。大雕蹲在他身后替他照看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河灯。 “当午,你们来啦!快过来!”清明伸出小手在那儿挥啊挥。 我走过去,瞧了脚下的河灯:“清明,你是把人家一摊子都买了是不是?” 大雕闻言掩面忧伤状。 “很好玩。”清明扭头眼睛发光盯着我。 我把之前买的两只花灯塞给大雕,示意他可以退下了,自个儿蹲清明身旁,取了一只河灯放手里玩,盯着烛火:“清明,据说这个可以许愿。” “是啊是啊!我有好多愿望呢,所以买了这么多,嘿嘿嘿。”清明说着又往河里丢了一只,阖眼祈祷:“爹爹,长命百岁!” 我............ “愿望多了可就不灵了。”复方也走过来,平襄跟在他身后。 “我不管!”他又丢一只,继续祈祷:“哥哥长命百岁。” 复方......... 复方不管他,附身拿了一只河灯,转身递给平襄,并挪开位置让平襄站在岸边上,眉眼舒展:“很灵的。” 平襄轻轻点头,慢慢蹲下来,捧着河灯,盯着烛火静静的瞧着。烛火映照他的眸子星星点点,发黄的灯光打在他白皙清秀的脸上,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朦胧感,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影,随着呼吸如蝶翼一样在轻轻颤动。 ”哥,怎么我就不灵了,他就灵?“清明不满意了,闹起来,并抬手抢过平襄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烛火触水,瞬间就没生气。清明鼓着腮帮子,盯着平襄,气呼呼:”而且这是我买的,我让你碰了么!“ 烛火熄灭瞬间,平襄眉头轻轻一颤,即刻又舒展开来,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扭身就走。 ”清明。“复方没想到清明会来这招,反应过来时,平襄已经起身,复方无法,一把把清明拎到岸上,扼住手腕,凝眸沉声:”道歉。“ ”我不道歉!我又没错。“清明一个劲儿扑腾。 我还是比较有眼识的,起身绕过一大堆河灯,跳到平襄面前,成功让他止步。平襄抬起眼睛看我,我扯扯嘴角让他看那边,那边复方和清明闹的正欢。 平襄收回目光,扯了扯外袍,淡淡道:”你们玩罢。“ 我唾! 平襄难得解释补充:”我过去事情会更糟的。“ 我........... 我四处张望寻找爹爹的身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爹爹正在和大雕咬耳朵.........画面太美,我实在不忍心打扰。 复方声量提高:”别逼我在这儿让你没脸!“ 清明即刻安静下来,也不扑腾了,只是忍不住吸鼻子。 ”好啦好啦,道歉什么的就不用啦,还不如给一个河灯来的实在。“我跳过去,一脸老好人,顺手就把自己从清明那儿顺来的河灯递给复方,拿眼睛瞟了站在远处的平襄。 复方心领神会,接过河灯,语气放弱说了清明几句就朝着平襄过去了。 |
我把清明拉回岸边上,又扎根在他那堆河灯里面,我随时捡了一只殷勤递给他。他弱弱抽气,袖子一扫,鼻涕眼泪就被刺啦走了,他看也不看赌气似的夺过我手上的东西,潇洒往河里丢,红着眼,哑着声音肚腩一句:”平襄王八蛋天天挨揍哼!“ 我.......... 清明越来越带劲,一口气往河里丢了十几只,只只和平襄有关系。我一脸面瘫静静瞧着,这灵才出鬼了! ”当午,当午,快快快,帮我!“ 我感觉后脑勺发凉,慢慢往后退:”想干嘛?“ 清明一把揪住我,把脸凑过来:”还是不是好兄弟了,还能不能一起在夕阳下奔跑了?“ ”...........你讲。“ ”给我想一个好法子,我要报复平襄!“ 我瞥了 满河灯盏:”还不够吗?“ 清明一下子颓废下来:“不能指望它们。” 我唾!你还知道? 清明见我不做声,开始捶胸跌足,咬牙切齿:“不然我会气死的!!!” 我摸摸他的头发,给他顺毛:“这样,我想想。” 清明一头栽倒在我怀里,不知道真哭假哭:“好兄弟嘤嘤嘤。” 我......... |
那晚我们闹腾到很晚,街上没什么人,才往府上走。清明哭过一阵之后,人就累了,直犯困,往回走的时候直打哈欠,腿脚也不利索,复方嫌弃的看了他,摇摇头,一把把清明捞背上,迈步就走。 这背影看的我一阵眼馋,我蹭啊蹭,蹭到平襄身旁,佯装有气无力把胳膊搭他肩上,他明显身子一紧,扭头望我。 我眼睛往复方身上瞟,又捶捶自己的腰腿,哀怨道:“好累啊。” 平襄:“嗯,我也累。” 我.......... 我再接再厉:“看人家清明有人背啊。” 平襄略作停顿,回头看了大雕,继续往前走,淡淡道:“实在累的话,让大雕背你。” 我.......... 我再次再接再厉:“人家是哥哥背。” 平襄面无表情:“嗯。” 我以为他这样是默认了,正准备往他背上爬,他突然淡幽幽来一句:“你找你哥哥背吧。“ 我舌头都要打结了:”你你你你........" 平襄一本正经:“你叫我什么?” “平襄啊。” “嗯。” 他把我的胳膊从他肩上吧嗒拿下去,十分优雅的整理外袍,若无其事往前走。 我唾! 最后我只能爬上大雕的背,狠狠鄙视了平襄。 大雕胆子也是大,一般情况下从不把爹爹当主子,特喜欢开玩笑,年龄和我爹差不多,性格却是个老顽童。特别是现在尤其兴奋,可能和爹爹偷偷咬耳朵有关,背着我还不老实,几步走平襄跟前,一脸阳光灿烂:“小平襄,累了吧,找你爹背啊。” 平襄像似受了什么刺激,扭头瞪了大雕一眼,脸上颜色忽明忽暗,片刻之后恢复面无表情,把头扭回去,继续走路。 大雕比我还厚脸皮,继续追上去循循善诱:“你别那么怕你爹,去嘛去嘛,他敢吃你你就跑,我掩护你。” 平襄目不斜视:“我不累。” 大雕继续笑脸相迎:“不累才怪勒,都是半大的孩子,看我背上这个。”他抖抖肩,把我背的平稳一些,“啊哟,怪沉的。” 我不高兴了:“你才沉呢!” “说什么呢?”爹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平襄:“爹,没事......." 大雕秒秒钟打断平襄的话,冲爹爹眨眼:”老爷,小平襄累了,想让你背他。“ 平襄........... 我在一旁幸灾乐祸:”对啊对啊!“ 爹爹先是一愣,紧接着抬手摸上平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煞有介事:”没烧啊。“ 平襄在爹爹摸他的时候身子都绷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巴巴盯着爹爹,没想到爹爹摸完不痛不痒来了这么一句,平襄顿时焉了气,拎身走人。 ”他闹脾气?“爹爹一脸不明觉历。 大雕.......... 大雕:”老爷,不如你来背小当午,我背小平襄去。“ 爹爹不耐烦了:”背什么背?没手还是没脚?你好生背着当午就是。“ ............... |
次日我睡到很晚才起来,毫无悬念错过了早饭和午饭,那我就更不急了,慢悠悠起床梳洗,再去厨房寻了包子馒头,慢慢嚼完。左右无事,我朝着清明的屋子就去了。没想到啊那个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大雕,大雕手上又是一只不知从哪儿摧残花草树木得来的竹枝,瞧着形状与成色,与上次抽平襄那根如出一辙。我擦擦眼,平襄又犯事儿了? 我几步跳过去,拦住大雕,瞅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是干什么嘛?” 大雕挠挠后脑勺,一脸身不由己:“我也不知道啊,今天老爷打酱油路过清明少爷门口,一把被清明少爷拽了进去,不一会儿,老爷就让我去请平襄过去,顺便找一个趁手的。” 这个清明,真是说风就是雨,昨晚才哭着闹着让我想法子,我就睡了个觉,丫就直接告到爹爹那儿去了,太冲动了。这事让复方知道,指定吼他,冤冤相报何时了哇,好歹等复方走了再使这招嘛。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快些回去,没准老爷没那么生气。”大雕一脸犯太岁,摇摇头往前走。 我摸摸下巴,眼珠转转,一拍脑袋,疾步跟上。 刚到门口,就听见爹爹沉声训斥:“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让你抢夺清明的东西?” 这个清明............添油加醋的本事不亚于我呀,语文水平不耐啊,夸张修辞手法用的很到位啊。可惜没听到清明是怎么颠倒黑白的,不过用脚趾甲想想也一定是天花乱坠,哄的爹爹一阵火冒。 平襄静静的站着,面无表情的听着,半响才淡淡道:“爹,别生气,也别这么说,我都认............" 啧啧啧,平襄够可以的啊,说话越发有涵养了,句句诚恳,罪该万死,仔细一听,可不就是在上诉冤枉么。 爹爹不傻,眉毛一扬,直接以耳刮子扇过去,愤愤:”什么叫你都认?这是事实!“ 霎时,平襄清秀的脸庞上印下一座五指山,脑袋也偏到一边。爹爹毫不避讳的训斥,清明一旁没心没肺的偷笑,我突然觉得平襄怪可怜的。他自个把头摆正,一个受伤的表情转瞬即逝,再看时就是一贯冷清。 大雕和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愣在了门外,爹爹见平襄又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好发作,一眼扫到我们,大声道:”杵着干嘛,滚进来。“ 大雕身子一抖,殷勤跑过去:”来了来了。“ ”怎么把当午也带来了?“爹爹接过大雕手上的东西,朝我一指。 这一指我和大雕倒没什么,平襄却是身子一颤,极力掩饰也流露出些许害怕。 清明看到我,叫唤起来:”当午..........“ 我不等他说完,双手一举,慢慢往墙边上挪:”我没事,我路过。“ 反正他们的重点也不是我,权当我是一个屁,就这样放了也无伤大雅。 ”唰唰唰!“ 三声破空响声成功止住了我的脚步,我又慢慢退了回去,趴窗户瞧着里面的动静。 |
平襄外衣已除,里衣衬裤墨法散肩,孤零零的撑着桌沿。青嫩竹条虽不沉重不至于伤筋动骨,不过,拿来削人想必很销魂。 “唰唰唰!” 又是三声。 我发现平襄这样很吃亏,爹爹尽往背上招呼,背上肉少,跟直接削骨头似的。 “唰唰唰!” 平襄静静的撑着,竹条起落在他洁白的里衣上印下淡淡的痕迹,不过很快又被下一鞭掩盖了去。清明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一脸幸灾乐祸,巴不得平襄再求个饶出个丑什么的。大雕见这种场面也是不少,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制止,他把头扭到一边,掩面不忍。 “唰唰唰!” .............. 爹爹还在哪儿挥啊挥,平襄渐渐有些撑不住,清秀的脸庞汗涔涔的,胳膊也有些打颤,身子不可抑制抖啊抖。可惜隔着衣料,看不清伤势如何,不过想想,颜色也是很漂亮的。 “唰!” 平襄手臂一弯,不可控制上身跌倒在桌子上,他紧闭双唇,扼制住呼之欲出的痛呼,眼睫颤啊颤,眼珠朦胧一片,如隔世烟尘,身上衣物已然湿透无力搭在瘦弱的躯体上,一双抖啊抖的手慢慢的移到桌沿,试图撑起。 爹爹愣了片刻,不经意扫了眼一片喜闻乐见的清明,那家伙只差没跳起来拍手叫好,爹爹的脸即刻冷下来,就着平襄还没起,一竹条,劈头盖脸就抡了过去。 “咻啪!” 平襄撑到一半的身子又重重跌回桌上,依旧没有半点儿声响,平襄只是止不住的颤啊颤,额头冷汗顺着耳畔一次又一次划过清秀的侧脸。 爹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按上平襄的后腰,噼里啪啦就往他臀上招呼。 我算是明白了,清明不开口,爹爹绝不会停手。 我一拍墙,跳起来,就准备英勇就义。身旁一阵风过,紧接着爹爹高举的竹条就被人隔空拦住。 复方道:“陆叔叔。” 平襄蓦然一颤,胳膊抖啊抖没能撑起。 爹爹撒火撒的正欢,未料这茬,轻易被复方夺过竹条,一时面上挂不住,沉声呵斥:“什么规矩?给我。” 清明跳起来环住复方胳膊,佯装正经:“哥,陆叔叔是长辈,快给他。” 复方冷眼瞧了清明,一把将他推开,看了各自表情,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再次落在爹爹身上,诚恳道:“陆叔叔,就算平襄不对,这样也差不多了,不然,爹爹得亲自提着清明找您赔罪了。” 爹爹眼皮子一跳,没有发作,扫了眼动弹不得的平襄,换副嘴脸笑对清明:“清明,你缺什么告诉陆叔叔,陆叔叔给你添置。” 清明也不傻,即刻明白,一脸乖巧:“谢谢陆叔叔,平襄拿去的我也用不着,没事没事!” 爹爹点点头,一个潇洒的拂袖,扭身就走,随便带走一只大雕。 复方竹条一丢,不顾其他慢慢捞起平襄,平襄红着眼睛望了眼复方,复又垂下眼眸,自个慢慢慢慢挪到一旁,捡了椅子上的外衣,扬手就要披上。 “平襄。”复方当空扼住他的手腕,顺手就接了过去,声音不如以往沉静:“平襄,让我看看你的伤。” 平襄就这样直直的站立着,衣衫湿透紧贴着躯体,发丝散乱吧嗒嗒粘着额头,其余的顺着额角贴在肩上,苍白的脸上还印有巴掌的痕迹,嘴唇枯白的失真,整个人毫无生气,随时会倒下去一样。 “平襄。”复方又是一声轻呼,慢慢靠近平襄,伸手替他整理额角。 平襄低垂着眼睛,任由他动作。 清明看到这一幕淡定不了了,气冲冲扑过来狠狠推一把平襄,然后飞一般的彪出门,片刻就不见了。平襄本就站不住,被这一推,后腰直接撞上桌角。 “清明!” 复方看着清明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平襄已经撑着桌沿再次喘息起来。 |
“平襄你怎么样?” ”没事。“平襄闭眼摇头,撑桌颤啊颤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抬起眼睛瞧了复方,拿过他手上自己的外衫,扬手给自己穿上。 ”平襄!“复方急了,不好直接去夺,拽着平襄已然穿好的衣袖。 平襄若无其事系好衣带,又拢了拢鬓角,慢慢巴拉下复方的手,嘴唇上扬:”放心,你还不知道我吗?这种小竹条根本伤不了我,如今年初正忙,你且去堂下帮忙。“ 复方无法,只好语气放弱:”平襄,先回你屋,我安排人烧热水给你洗洗,换身衣衫。“ 平襄轻轻“嗯”了一声,再次抬眼望着复方,目光流转,没说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 复方喊住他,踌躇片刻才道:“平襄,清明不懂事,你别怪他。” 平襄是背对着复方,我能清清楚楚看见,复方话音刚落,平襄眼珠转了转,上面再次涌上一层薄雾,平襄轻轻舒口气,一脸快哭了,语气暗哑的不行:“复方,你终究还是不知道我啊。” 这个平襄,出哪门子鬼,刚才挨揍都不见得这般,这会儿一脸委屈给谁看? “平襄........." 平襄眨眨眼,收拾好情绪,面无表情直立着。 复方垂下头:”对不起。“ 平襄突然笑了,笑完扭身就走。 |
我听了半天墙角,腿都麻了。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复方在屋子里愣神,没什么意思。我捶捶腿,准备撤。 我没走几步就看到平襄落寞的背影,他梨花白的衣衫,小幅度摇摆,仿佛隔开一世烟尘。 我蹭蹭蹭几步跟上去,想吓他一跳,跳起来猛拍他肩膀,笑吟吟道:”平襄。“ 平襄就是眉头一皱,轻飘飘瞟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继续走。 我唾!首战失利。 我又跳过去,在他身边上蹿下跳:“平襄,平襄你没事吧?” 平襄走走停停,突然停顿,拎着眉毛瞅我:“你都看到了?” 我差点粘他身上去,稳住之后跳开,一脸正经冲他点点头。 ”你.........." 平襄羞愤的瞪了我一眼,转个弯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念念碎跟上:“呐,平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是想着进去救你的,我刚准备进屋的时候复方他就来了呀,然后他就英明神武起来,我只好..........." 平襄停下来,面无表情看我:”我现在要回屋洗澡,你能不能去别处待着?“ 我突然觉得平襄很好玩,笑吟吟把脸凑过去:”你背上有伤,自个又够不着,我帮你啊!“ 平襄恼了:”你走。“ 平襄:”你必须走!“ 平襄:”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我唾!!同样的话说两次就没意思了嘛。 我绕过他那一节白晃晃的手,眉毛跳跳,硬着脖子:”怎么嘛。人家只是想帮忙,帮忙而已啊!“ 平襄缓缓收手,面无表情瞪我,慢慢吐出几个字:”别跟着我。“ 我唾!软硬不吃的家伙!我跳起来朝着他的脚背踩下去,没想到平襄迈步就走,我一下子踩空,脚底一阵发麻,我就地坐下,耍赖叫喊:”疼死啦!“ 平襄止步,扭头送过来一个很轻蔑的眼神,再把头扭回去,高傲走人。 |
平襄走后,我就地躺下,初春草生,到处绿油油的一片。我静静的躺着,瞅着天上的蓝天白云,脑子里有一下没一下闪现平襄忍痛发颤的样子。我捶捶脑袋,缓缓阖眼,毫无困意哇,于是我把眼睛睁开。 唰! 天空中竟然是平襄素袍拢衣,独椅梅下,弯眸浅笑的样子,红梅似火衬的平襄越发清丽不可方物。 我唾!中邪了!我唰的坐起来,猛拍脑袋。 “来人啊,有人落水啦!杀人啦!” 我蹭蹭蹭站起来,寻着声音跑过去,就瞧见一个小丫鬟,失色惊呼,整个人抖啊抖的不行,一脸惊恐指着河里,河里一阵泡泡咕噜咕噜,就是不见人影。 我突然眉毛一跳,预感不好,几步上前揪住小丫鬟:“先别哭,怎么回事?” 小丫鬟还是掩面哭泣,语音颤颤:“清明少爷........掉河里,掉河里了!” 我憋一口气,突然镇静下来,清明会游泳,而且是高手,闭气几分钟不成问题。 小丫鬟停了片刻,红着眼睛拽着我的衣袖:“是,是平襄推的.........” 这不可能!我想也不想,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急急反问:“那平襄呢?” “也跳下去了,嘤嘤...........” 平襄会不会水?我心里突然七上八下,害怕的不行,一把弗开小丫鬟,扯下外袍就准备往河里跳。 “哗啦!” 河面上突然冒出两个人头,仔细一瞧,是平襄和清明,平襄抹把自己脸,捞着清明就往岸上划。我急急忙忙上前将他们拉车上岸,平襄一下子脱力,自个儿栽倒在一旁,捂着胸口一阵咳水。 “清明,清明。” 我感觉清明十分不对劲,从冒头到现在他一动未动,脸发白的厉害,整个人毫无生气。 “杀人啊!”小丫鬟突然抖啊抖,抖的站不住,一下子跪下来,像是受了极大惊吓,张嘴就吼:“平襄杀人啦!” 我可顾不上那个丫鬟,抱着清明又是拍脸又是捶胸,几番折腾下来,清明除了吐吐白水,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面如死灰。我顿时整个人都蒙了,清明这是不大好,可能.............. “平襄,平襄!”我突然抬头,发狂似的冲的平襄喊叫:“快去找爹,快去快去啊!” 平襄捂着胸口,忍咳勉力看我,即刻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平襄?” 平襄没走几步就扑倒在复方怀里,紧接着爹爹也来了。爹爹看到平襄先是一愣,很快又把目光落在我和清明身上,疾步上前,从我怀里抱走清明,放在岸上地面较平的地方,解开他的衣衫,又是吹气又是按压。 我整个人都呆了,河水还在一下一下浸湿我的衣衫,初春水冷,我也全然顾忌不到,傻眼瞧着这发生的一切。 复方握着平襄颤抖厉害的胳膊,早已没了往日沉静,指节收紧再收紧,握的平襄一阵蹙眉。复方摁了平襄,眼神从未有过的犀利:“为什么?为什么!” 平襄痛不过,眼睛都红了,整个人虚弱的厉害,有些无力的看着复方,声音也是如虚无缥缈一般:“复方,相信我,我...........” 复方冷冷打断:“清明没事我且信你,清明有事........” 复方没把后面的话说完,虽然还是“扶”着平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看着清明。平襄就这样直直的望着复方,眼底说不出的无奈,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字难言,半响之后复方仍是目不斜视岿然不动,平襄一下子颓废了,他慢慢慢慢抽出胳膊,一步一步往后退。我瞧见他梨花白的衣摆上沾染点点血迹,一滴两滴三滴,甚至更多,而他唇边正挂着一串血珠子,不断下落。 平襄一眨眼一低头,一低头一眨眼,最后下颌贴到胸口,一滴泪珠就这样悄无声息从他微颤的眼睫溢出,沿着他清秀的脸颊潸然而下。平襄勉力吸了几口气,缓缓抬头,眼睛里没有泪,也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喃喃道:“复方,你不信我。” 微风轻拂,平襄沾血下摆不断被风抵回,他又是一声轻叹:“你不信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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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襄..........” 复方被这两声泣血呼唤给惊倒了,慢慢把头摆正,视线也移回平襄身上,面色沉静,身子却不可控制的抖了抖。 平襄早已没了悲伤,嘴角还是挂着一串血珠子,面无表情直直立着,长睫明眸瞧着复方,分明是在期许复方能表达一些什么。 半响,叶落无声,无语凝噎,有的只是唰唰而下的叶子,飘飘扬扬,不知去向何方。 四目相交,电光火石,平襄又笑了,无声无息。笑完伴着再次泪落,哑哑的一声哭诉:“你不信我。” “平襄..........” 复方再次震惊,腿脚动了动,似乎要迈步,刹那迟疑。爹爹便”蹭“的站起来,拎着眉毛,大步流星走到平襄跟前,一把扼住他的胳膊,再用力一推,平襄本就弱的站不住,直接被惯到地上,手肘不偏不倚撞上地面凸起的小石块,平襄眉头狠狠一颤,发狠咬住嘴唇,才忍住这几乎碰碎骨头的疼痛。 爹爹咬牙切齿,像似要活吃了平襄,指着他,沉声吼道:“他凭什么相信你?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 顿时,所有人都震惊了,爹爹此言,意思再明显不过。 复方眼睛都直了,迈向平襄的步子立马转向,扑着就到了清明身边,抱着清明一言不发,就是身子抖啊抖。我也手脚并用,急急忙忙爬到清明跟前,握住他垂在一旁的手。 平襄语音颤颤,明显也是被吓住了:”爹,您的意思........“ 那边小丫鬟哭的越发带劲,爹爹悲痛之余,越发老火,直接一脚踹平襄身上:”混账!你到底干了什么?“ 平襄身子一滚,半响才稳住,他慢慢爬回来,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伸手拽着爹爹的下摆:”爹,我只是想救他,我路过这儿听见有人说他落水了,我就下去救他,我只是救他啊爹。“ 爹爹恶狠狠:”人家说的是,是你推了他!“ ”爹.........“ 复方突然冷冷打断,声音冷的如置冰窖毫无温度:”平襄,我果然不知道你,清明让你难堪,你把他打一顿便是,你还真狠。“ 平襄霎时身子一僵,眼神空洞,手”唰“的就从爹爹的衣摆上落了下来,这种震惊远远胜过之前的不信,可以说是整个人都呆掉了。 爹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一把揪起傻掉的平襄,提着衣领子把他抵在树上:“平襄啊平襄,你还学会了记仇?你........” “弯弓,放下孩子!”宋伯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疾步上前,解救下平襄,一个劲儿给他胸口舒气,轻声问道:“平襄?怎么了。” 平襄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也不看人,只是慢慢挣脱宋伯伯的怀抱,退后几步,朝着宋伯伯就跪了下来。 这些把宋伯伯惊住了,急忙拉扯:”起来起来!“ ”爹。“复方喊道:”清明,清明他.........“ 宋伯伯即刻就不动了,他直起身子看四周,直径走过来,整个人就是一颤,幸好扶着树。 ”清明,清明?“宋伯伯很轻很轻从复方怀中捞过清明,自个抱着,嘴唇颤啊颤,片刻眼睛就红了。 ”啪!“ 我急忙扭头,那边平襄已经整个人扑在地上,而爹爹正举着不知道从哪儿寻出的棍子,棍子长约半丈,手臂粗细,是干活时用来扛挑的,实沉。爹爹耍的虎虎生威,不留半点情面,一棍一棍皆往腰背要害处招呼。爹爹这是打算打死平襄,来个一命还一命吗。 可是平襄说他没有,我信。 ”啪啪啪!“ ............... 整个空间都很静,小丫鬟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而复方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瞧一眼平襄,冷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死死的盯着清明。宋伯伯悲伤痛楚溢于言表,抱着清明直发颤,平襄挨第一棍,宋伯伯明显顿了顿,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啪!“ 又是一棍砸在肩背,平襄已经趴在地上的身子进一步贴向地面。平襄这次比任何一次挨揍都来的镇定,虽然还是会皱眉,会红眼睛掉眼泪,可是已经完全没有趋利避害的意识,仿佛挨揍的只是他的身体,和他这个人毫无关系。 ”啪!“ ”噗。“平襄吐血了。 我脑子瞬间短路,平襄吐血了,吐血了。我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就跑过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爹爹大力挥下的棍子,生怕爹爹再打,死死抱着不放,硬着脖子:”我信,我信平襄不会这么做。“ 哪知道爹爹根本就没想过要夺回棍子,顺势就松手了,像是瞬间失去了支撑,整个人颓废下来,眼睛瞧着平襄,无奈道:”你信与不信重要吗,这是一条人命,人命啊。“ 我突然觉得可笑,又不得不赞同爹爹的说法。一条人命的过错,必须有人承担,不管这是不是事实。 |
平襄一撑抖三抖,慢慢颤啊颤的站起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弱弱的靠着树,眼皮子低垂,脸颊上溅有点点血迹,唇边则是血呼啦一片。他扶着树喘息了好一会儿,腿脚才缓缓开始移动。每走一步脚下便散落一串血珠子,悄无声息隐匿在浅草丛深处。 爹爹也是累了,自个撑着树,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平襄步履不稳,走到清明跟前,”砰“的一声,双膝一屈就跪了下来。宋伯伯和复方都是一惊,宋伯伯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继续抱着清明,无声啜泣。复方总算正眼看着平襄,眼中尽是疏离神色。 平襄勉力抬起眼皮子,声音暗哑略带苍凉:”我只是想救他。“ 复方冷冷抵回:”事实是,清明没了,你还活着。“ 平襄再次没了生气,眼皮子都松了,似乎连叹息的力气都不剩下。 平襄复又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朝爹爹望了一眼,才道:”宋伯伯,您不要责怪爹爹,他真的尽力了,至于我,会给你们一个最好的交代。“ 又是一阵沉静,宋伯伯抹把眼睛,舒口气:”行了,人都没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爹.........“复方给宋伯伯轻轻拍背,眼眶也不觉红了。 平襄再次惨淡的笑了,笑完他便起身,这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然而平襄这次迈开步子却是冲着那幽幽河水,一步一步坚定决绝,像是去赴一场久候的约会。很快,他一只脚便踏进了水里,紧接着另一只脚,沾血的下摆,尽数淹入河水之中。发生的一切将他冲刷的再无半分颜色,整个人都是惨白的。河水慢慢淹过他的胫骨,再是膝盖,袭及腰间............ 我“砰”的一声把棍子丢地上,转身拉扯爹爹的衣衫,急的不得了:“爹,爹!你看看平襄!” 爹爹被我拉的一个踉跄,再看平襄时身子一颤,手指骤然收紧将衣袖死死绞住,按着我却迈不开步子。 刹那间,河水已上至平襄胸口,我一跺脚,冲着身子就准备过去拉人,不想却被爹爹死死扼住胳膊,挣脱不掉。 我无法,扭身一把揪住爹爹的衣襟,眼泪都出来了:“爹,爹啊,平襄难道不是一条人命吗?他这样跳下去清明就会活过来吗?” 爹爹震愣片刻,低头错综复杂的瞧我。 “爹。”我居然和平襄一样没出息,叫一声爹,眼泪哗啦啦就出来了。 爹爹突然狠狠一把把我的头埋入胸口,一个劲儿按紧再按紧,生怕我会逃脱似的。我觉得憋气的厉害,手舞足蹈扑腾的厉害,最后甚至拳打脚踢冲爹爹身上使去,而爹爹只是按着我,颤抖着身子,不让我看河里。 |
我鼻涕眼泪蹭了爹爹一身,手舞足蹈折腾的半响,硬是被爹爹死死按着未动分毫。这会儿功夫平襄怕是已然全部没入河里,他这一心求死可能撑不了多久,我越想越急,张嘴狠狠咬住爹爹,爹爹身子一紧,还是按着我的脑袋,语气好像快哭了:“当午,一会儿就好..........” 突然一阵绝望冲我袭来,漫过四肢,周身浸染,我也没了力气,渐渐松口,身子软的站不住,顺势就倒爹爹怀里,一股酸楚之意铺天盖地,我毫无顾忌就大哭出声。 “哗啦!” 又是一声水响,我泪流满面回头瞧,就看见宋伯伯抱着浑身湿漉漉,已经不省人事的平襄往岸上走。我顿时就不哭了,“蹭”的抹把泪,一股劲儿就挣脱了爹爹的怀抱,直冲就奔到平襄身旁。 平襄双眼紧闭,静静的躺在宋伯伯臂弯里,像熟睡。日已西斜,发黄的阳光映得平襄双颊如拢了烟雾一般,朦胧缱绻。梨花白的衣衫沾水湿透,无力下垂,在深色芒草之间散开,已然成画。平襄如一节白晃晃的胳膊就这样垂在身侧,一摆一摆,看起来十分无害。 我有些担心,平襄没醒啊。 宋伯伯直接把平襄报到爹爹跟前,声音一开口,就感觉苍老了许多:“弯弓,你先抱他回去,此事莫要再提。” 爹爹颤巍巍接过,低头扫了眼平襄,暗自松口气,再抬起眼睛看着宋伯伯,嘴角动了动,正想说什么。 宋伯伯:”既是意外,不要再提,我没心思来安慰你什么。“ 爹............. 爹爹相当无力的叹一口气,再次低眸瞧着平襄,眼神几番留恋。我揉揉眼,不知怎的觉得阳光特别刺眼,我抬手遮遮,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 |
“当午,醒醒。” 我“唰”的把眼睛睁开,是爹爹苍白焦急的脸庞,见我醒来,眉头才稍微舒缓。 爹爹又凑近一点,抬手拭了我额间温度,有些懊恼道:“没什么大碍,怎么突然晕倒了?” 我眼珠转转,一把拿下爹爹的手,紧紧握住,咧嘴冲他傻笑:“爹,我没事,那个,那个平襄呢?” 爹爹慢慢抽出手,给我把被角压压,无声叹口气,道:“他没事,我让大雕抱他回房了。” 我轻轻“哦”了一声,无意瞥到爹爹腕口的压印,那是我咬的。我伸出手抚上去,一双眼睛盯着爹:“爹,对不起啊,还疼吗?” “不碍事。” 我眨眨眼:“您怎么不救平襄呢?” 爹爹把衣袖拂下去,遮住伤痕,眼睛没有瞧我:“他现在不是没事吗。” 我一咕噜爬起来,抱着被子好奇宝宝冲爹眨眼:“您怎么能保证宋伯伯一定会就他呢?” 爹爹短暂愕然,复又低头拨弄了一下我头发,带有薄茧的手掌顺着我脸颊划过,微微一笑:“你别想这么多,现在情况是平襄没事了,嗯。” 得不到满足我十分不爽,把头甩过去,昂的高高的。 爹爹顺手就敲了我的后脑勺:“你平时不是不待见他吗,这次紧张跟什么似的,出息。” 我哼一声,仍是扭头:“那是平常,这会儿他命都没了,再说了,他真没了我欺负谁去。” “臭小子。” “对了爹。”我扭过身子,扯住爹爹,郑重其事道:“您觉得这事会是平襄干的么?平襄几斤几两您不知道么?您怎么能一句话都不问就..........” 爹爹瞬间冷下脸:“说了此事不必再提。” “可是爹.........” “平襄所给的交代,你宋伯伯已经满意了,这就够了。” 我........... 爹爹又道:“现在,你,我,或者说府中上下任何人都应该站在清明的立场上去对待这件事,别的不要再说。” 我“嘶”一声,穷追不舍:“爹,可能是我脑子不好使,我不太明白您想表达的意思。” 爹爹............ 爹爹:“这样吧当午,你去看看平襄,他身上的棒伤我没处理,你给他上些药,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我一下子就给绕过去了,斜眼瞧他:“您怎么不去?” 爹爹突然面色沉痛:“清明的后事你宋伯伯一定无心打理..........” 说到清明我即刻就蹦跶不起来了,一脸沉重把爹推走,穿好衣服,拿了药瓶,准备瞧过平襄之后就去看他。 |
我拿着伤药到平襄房间时,他已经醒了,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换过,还是如那日我深夜来瞧他一般,薄薄的丝被虚虚的搭在他身上,肩膀和胳膊露在外面,整个人仰面向下,侧头枕着素色的枕头。能明眼看见的地方皆是一片瘆人的白,被子,里衣,以及面色。 见我到来,平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惊讶之色,稍纵即逝,很快,他轻轻阖上眼睛,把头摆到另一边去。 我自个翻翻白眼,顺手关上门,踱步就走到床跟前,大大方方就坐下了,还是先给他打声招呼:“平襄,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平襄根本不看我,可能是浸水的缘故,鼻子有些闷,声音也是哑的:“不用了。” 我道:”爹爹让我过来给你上药的。“ 平襄沉吟片刻,忽然”唰“的吧头扭回来,一双如珠似玉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现在什么情况?爹爹呢?“ 我无所谓,摇摇头道:”没事儿,你放心,这事算是了了,你别担心。“ 平襄不知怎的一下子急了,”蹭“的就坐起来,不顾牵动身后伤势惹的一阵蹙眉,白着脸凑我跟前,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可能是一股动作太行云流水了,待平襄做完,嗓子眼一口气憋不住,生生咳了出来,整个人都颤抖了自然揪不住我,一个人怪可怜的弯着身子捂胸咳个不停。 我一下子给跳开了,有点不敢靠近,不为别的,我真怕他咳啊咳的,一口血喷我身上。 见他稍微缓和,我试探性轻拍他的肩膀:”平襄,你咳好了没有?“ 他”唰“的一下抬头瞧我,原本苍白的脸庞此刻如涂了胭脂一般,红的恰到好处,眼眶也是红红的,眼珠子也是湿湿润润的。 我脖子一歪:”不然你继续咯。“ 平襄咽口唾沫,猝不及防一伸手就把我拽到了他面前,吐着热气就望我脸上喷:”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且问你,这件事会连累爹爹吗?“ 我唾! 我真想把平襄的心挖出来瞧瞧,到底是什么做的,该不会是暗恋爹爹,搞什么不伦之恋吧。 ”松,松开!“我自个挣脱,抬起下巴,斜眼瞧他:”是宋伯伯救得你,爹爹什么都没做,大雕抱你回来,估计这衣衫也是他帮你换的,你醒来没瞧见大雕吗?你想啊,宋伯伯既然肯救你,自然不会再责怪你或者是爹爹,宋伯伯亲口说的,此事既是意外,以后谁都不准再提。“ 平襄瞬间没了气焰,无声无气抱了被子倒在一旁,半响,一声呜咽流露出来。 平襄哭了!!! 当时我就震惊了!我急忙附身去瞧他,刚低头就瞧见,一滴泪珠悄无声息从平襄紧紧阖住的眼角缓缓流出,划过侧脸,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块浅淡的暗影。 这又是出哪门子鬼? 我无法,学爹爹冷着脸,一本正经:”平襄,我给你上药是任务,你害我不能完成任务我.........“ ”上吧。“ 我还没说完,平襄就不哭了,眼角还有浅淡的泪痕,他也不顾,一个翻身起来解了里衣,再自个趴好,整个后背就袒露在我眼前。 啧啧啧,爹爹下手够狠啊,整个后背几乎烂了,就差没有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杂乱无章的肿痕一道接着一道,有些交叉的地方已然发紫发黑,再则就是成片成片的青紫,好看的不得了。我伸出一根手指,照着肿痕轻轻一压,平襄没提防,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里面都是血块啊。“ 平襄轻轻”嗯“了一声。 ”需要揉啊。“ 平襄再次轻轻”嗯“一声。 ”会很疼的啊。“ 平襄........... 平襄:”没事,你且动手。“ 于是我撸袖子开干。 平襄趁着疼痛空隙,突然扭头问我,一双似水眸子精亮精亮的:”当午,清明的是事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怪你没及时救他吗?“说话功夫我趁机照他伤处狠狠一按,成功让他蹙眉回过头去,我又道:”清明水性极好,没人救也不会有事,这事必有蹊跷。“ 平襄:”你怎么看?“ 我........... 说到清明我免不了一阵心酸,毕竟一起玩到大的,我虽没心没肺,伤痛难表,还不至于没情感。我长长舒一口气,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查清的。” “谢谢。”半响,平襄又幽幽来了一句:“谢谢你信我。” 我唾!继续狠狠揉........... |
清明出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府中上下都是一派清冷,虽没什么重大仪式,众人免不了避讳,我的日子也是惨惨淡淡。说来奇怪,那日清明落水之后,那个鬼哭狼嚎的小丫鬟就疯了,是不知怎的就疯了。我去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抱着各种东西,如临大敌完全不让我近身。我去找爹爹,爹爹直接威逼恐吓我,再添乱就把那个丫鬟丢出去.........真毒。 这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突然感觉背后阴森森的,我猛地一回头,瞧见大雕如一座大山一般,直直立在我身后,挡住了阳光。 大雕冲我嘿嘿笑:“嘿嘿嘿,小当午。” 我伸手把他拨开,迎着阳光趴桌,一脸不想理他:“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他毫不客气在我对面坐下,继续嘿嘿笑:“嘿嘿嘿,想不想给小平襄一个清白哇?” 我斜眼瞧他:“你好闲。” “你不知道我那天抱他回来那惨兮兮的样儿,真是见着流泪闻着伤心。”大雕说着,手就往眼睛上抹,大大叹口气继续道:“那死心眼的孩子,你我还不知道吗?此事定有蹊跷哇。” 我淡定道:“你跟爹爹讲去。” 大雕无语望天:“我一提,你爹就削我。” “我也想削你。” 大雕突然站起来,摸着下巴打了一个bingo的手势,只差脑旁没闪现一个小灯泡。他俯下身,挨我挨的很近:“我有办法!” “准奏。” 大雕......... 大雕:“这样,我想办法把那个小丫鬟搞到清明出事的河边,你和清明差不多,你假扮他.........” 我不等他说完,直接拍板:“就这么办。” “我去找爹爹,让他在暗处站着,让他知道知道真相。” 别去。“大雕一把揪住我,又嘿嘿放手,说道:”你爹其实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破坏和宋大爷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罢了。“ ”我唾,那我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啊,好玩。“ 我........... 大雕又道:”开个玩笑,是这样的,至少你心安是不是?你最近一直往那个丫鬟哪儿跑的勤,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成。“我转身回屋,“我屋里有几件清明的衣衫,我去换上,午时河边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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