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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同人】与吾同归(古风父子 甜宠 爱莫能弃续)[第6页]

作者:soli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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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如若再给谢小钰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不会跟着董玉澄来这该死的地方,见什么该死的颜公子。
现下的局面尴尬的让他恨不得撕下脸皮夺门而逃,他恨恨看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董玉澄,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跳起来揍他个鼻青脸肿了。那人脸上满布红晕,手还揪着桌布直搓,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而那颜公子,气势宏博,侃侃而谈,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犀利地扫视。
谢小钰突然明白过来,他那杀千刀的小舅舅哪里是不敢看他,分明是不敢看那颜公子!于是你们恩恩爱爱你侬我侬便算了,扯上我做什么!
“外面都传闻尚书府的谢小公子不学无术,是个纨绔子弟,今日一见,小公子惊才风逸,品貌皆属非凡,着实另在下刮目相看啊。”
那颜倾宇言辞诚恳,实在不像须臾奉承,不过他谢小爷可不吃他这一套,干巴巴笑几声,便开始想着法儿开溜回府。
颜倾宇自然看得出谢之钰随意敷衍于他,笑道:“听玉澄弟说,小公子在寻顾恺之先生的《洛神赋图》手稿,在下不才,平日也没什么别的嗜好,就喜欢收藏些七七八八的书画手稿秘籍典藏之类。今日得见公子实属有缘,如若公子不嫌弃,在下可将那手稿相赠聊表结交之诚意。”
谢小钰眸中神光一亮,立即收回了想要逃走的心思。不嫌弃不嫌弃!现在就拿出来吧!
颜倾宇见谢之钰神色有了异变,暗笑一声,举杯道:“来,我们再喝一杯。”
......
暮色四合,夜风拂过微掩的朱门,书房的烛火忽明忽暗,细微的风声撩起了寂寥的夜色,映得谢审言的脸色明灭不定,恍惚看不清神色。
“把门关上,谁也不许放他进来。”简短的话,冰冷的声音。
众人的心也随着府门的吱——呀声猛地一颤。大人真的鲜少动怒,偏偏每次都是为了小公子......
......
谢小钰跌跌撞撞回府的时候,脑子还不怎么清醒。他不胜酒力也是没办法的事,七岁生日时趁他爹弯腰捡筷子的时候偷着把他爹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就昏迷了三天两夜,刚醒来就被他爹打得呼爹喊娘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好不可怜,从此之后他就再没碰过那玩意。这会儿不过给那颜公子拉着灌了几杯酒,就有点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他好不容易看到谢府的牌匾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哐”一声撞了个满怀,他捂着额头摔倒在地,酒劲倒也醒了几分。心下疑惑,这才什么时辰,关什么大门?这一想不打紧,小少年一下子蹦起来,什么时辰了!我怎么才回来!天都这么黑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怎么在外面!
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升起的那刻谢小钰从头到脚指头直发麻,他挪着步子蹭到门前,轻轻扣着拉环,“莲姨......王伯......张奶......小钰回来了......”
他摩挲着扣了许久都没有回应,傻了眼站在那儿鼻头一阵阵酸的要命,上前继续敲,“娘......娘亲......哥哥......”他动动嘴巴,最想喊而且最有可能会放他进来的那个人,他不敢喊。
虽然他自是不信他爹真的会不让他进去,但是把他在门外关一夜,倒还是极有可能的。谢小钰也失了盼头,自顾自在门边寻了个不那么脏的地儿坐着,一脸听天由命。
老天爷爷好像还真听到他的呼唤,不消两炷香时间,密密麻麻的乌云竟爬上天际,两声响雷一过,眼看着就要下雨了。谢小钰一个激灵跳起来,他爹总不至于让他在外面淋雨吧!
看见了希望他就打算继续去扣门,爪子还没摸到那门环,门一下从里面开了。
“哥哥!”少年眉目放光,清亮的声音叫道。
啪——
少年被打的一个踉跄,扶着门框才没摔下去。他捂着麻成一片的左脸,眼圈瞬间红了。这一下并不重,也并不怎么疼,顶多只算是雷声大雨点小,可少年还是委屈到不行,模糊的泪眼中隐约看到常言指着他,恨到不行的模样——
“你个小兔崽子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今日爹本来——”他咬着牙,无法说出口。
今日爹本来......因为那封飞鸽传书......有多高兴......



不知道有木有三更


盖盖楼可能有惊喜



【五十】
谢小钰刚被常言扯着衣襟拖进去,就看见下人们搬来了个条凳和竹板,往院内一放,齐刷刷的目光对着自己望。
“这、这是干嘛?”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的难受得紧,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大人吩咐的,二十板子,就在这院内打。”
谢小钰的嘴角猛地扯动了一下,心像数万跟钢针插着难受起来,他喃喃地开口:“不可能......快下雨了他知不知道......”
常言看了看前言不搭后语失了神的小孩,又是生气又是不忍,踟蹰着说,“爹还在书房吗?”
拿着竹板的仆从犹豫着开口,“是......大人说了,如果有人给小公子求情,就......就翻倍打。”
常言一下停住正欲抬脚的步伐,转脸看看谢小钰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的模样,小少年一直在喘粗气,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
“小公子,得罪了。”两个人说着就要上前来抓谢小钰的胳膊。
“谁敢过来我就揍谁。”谢小钰后退了几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那二人只觉出谢小钰浑身散发出的杀气似毒蛇一般缠绕上来,身体上似压了座大山般沉重,冰寒之气潮水一样涌来,阵阵刺骨凉意,吓得愣在当下不敢动作。
......
“大人,小公子不让人碰他......小的们不敢真伤到小公子......”
谢审言执笔的手顿住,皱了皱眉。
“大人大人,”冒冒失失又跌进来一个,“小公子动手了,小的们抓不住他......”
砰——
上好的狼毫笔直接在御宝阁宣纸上甩出一道墨汁的弧线。
“把他带过来!”语气中已是压制不住怒气。
......
谢小钰见到他爹的时候头发已经有些乱了,衣服也有些脏兮兮。方才动手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也涨得通红,一心只想着休想把我按在这院内淋着雨挨板子,谁都不行!
“气性还真大,”谢审言看着面前的孩子,面颊通红喘着气,好像还没从恼火中走出来,“做错了事,爹还打不得你了?”
谢小钰咬着下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打得......”顿了好一会儿,才梗着嗓子说,“但......他们不行!”
谢审言怒极反笑,“爹在气头上动手,恐怕你难受得住。”
少年心中不知为何因满腔不平竟生出一分无所畏惧的豪气,“随爹怎么罚,钰儿受着便是。”
从未有过的负隅顽抗,谢审言一时被气怔住了,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隔外地可怖,虽依旧是平静无澜的神色,却好似引燃着周身的气息,惊人的安静,却让空气怒吼着撕扯着对面人的心跳。
“既如此,”谢审言闭了闭眼,“自己去床上趴好!”
谢小钰只在听到时抖了两抖,便再没有半分迟疑,信步走过去俯下身就趴好,动作一气呵成。只是伸到前方死死揪住塌上软毯的双手止不住地震颤,脸也埋在被褥里不愿看任何物事,昭示着少年的内心其实害怕到了极点。
谢审言拿着板子走到谢小钰身边的时候,本就锁着的眉更紧了几分,他轻微吸了下鼻子——
“你喝酒了?”
跳上来说一下,爹没有变渣,小可爱们希望爹向以前一样宠着爱着,爹也想要那样的时光。现在不是因为要等死而去度过最后愉快的珍爱的时光,现在是为了求生而逼不得已的折磨逼迫,爹是因为太爱太在乎,才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一切,因为毫不知情,这个过程势必会难受,但是所有刻骨铭心的感情,都是在艰难险阻之间磨炼出来的,不是吗?
【五十一】
谢小钰本是一心等待疼痛的降临,恍惚间听见他爹的问话,脑子一下炸开了,心中一声哀嚎,答或不答好像并没什么实质的意义,他抿了抿唇,把脸埋得更狠了些,几乎快透不过气来。
“三十下,手不准伸过来。”冰冷彻骨的腔调,用板子挑挑谢小钰腰间的带子。
谢小钰一个激灵,修长的指尖一把扣住腰带。
“可不可以......”哀求的语气。
“可以。”
谢小钰舒了一口气。
“翻倍,六十。”
谢小钰的脑袋“嗡”的一下,被庞大的数字惊得浑身颤抖,捏住腰带的手指慢慢松开了。
除去最后一层遮掩,冰凉厚重的板子抵在臀峰处,少年心里一紧,他真很害怕,害怕下一刻那种赤裸裸的疼痛就会铺天盖地地将自己包围,逼得他几乎窒息。
寒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听话。”这句听起来不像问话,倒更像自言自语。心累到一定程度,连生气与计较都会失了气力。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谢小钰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板子突然就如同疾风暴雨一般打下来,像生生砸在骨头上,重重叠叠的痛瞬间像浪潮般席卷而来,痛得他眼泪一下就滚下来。
五板过去谢小钰才惊觉爹爹是打在同一个地方,那处的皮肉像要绽开般疼得剧烈难忍,他要死死扯着软毯借力才能勉强克制住呼之欲出的哭嚎。
“呜......换......换个地方打......”因着紧紧闭着眼忍痛,眼泪糊满了眼角,睫毛都是根根分明耷拉下来,谢小钰疼得实在受不了,只能哭着开口哀求,他恨自己的怯懦,又恨他爹那么绝情的板子。
那一处被板子狠狠盖了十下才停止,受罚的部位像被人剜去了一块,疼得谢小钰脑子一阵阵发昏,眼泪已经流到嘴里,咸的要命,他好想求他爹放过他,可他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打法就是让他疼,加倍的疼,如果现在求饶还能换来心疼的话,他爹必然舍不得这样罚他。
谢小钰心知肚明,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受着,无论他爹用何种方式打他,他一下都讨不了饶。
待一波波疼痛过去,谢小钰觉得勉强可以放开紧咬的牙关而不会失声痛哭的时候,身后一股不对称的气流又激得他直发抖。板子又一次呼啸着砸上臀肉,虽是稍微下移了寸许,边缘处却刻意重叠,依旧是严厉责罚的力道。谢小钰疼得小腿突突直抖,忍不住就想躲开这狠心的板子,可理智又强迫他双臂使力乖乖趴着受罚。偶尔溢出几声痛极的惨呼,只奢望身后能稍微慢一些轻一些,哪怕一点点也好。可身后一板一板,打得他心神俱碎,一开始的倔强顽固都被他爹打得支离破碎,他哽咽着抖个不停,冷汗濡湿了鬓角缓缓滑落,混着眼泪将床榻打湿一大片。
板子落完十下终于又停了,他猛吸了几口气,把满脸的眼泪蹭掉,心里早已怕到不行。两处横贯的僵痕吹弹可破,已浮出青紫。谢小钰整个身子抖得如残风中的落叶,找寻不到丝毫依附。
第三波十下打下来的时候,谢小钰已经不受控制地想逃想躲,他凄厉地哭叫着拼了命往床里侧爬,结果被他爹死死按在原处动弹不了半分,那板子本身就宽大,他后面那处也就那么大点儿,第三波虽是刻意换了位置,可依旧覆在旧伤上的居多,谢小钰一声声痛哭不止,手握成拳拼命捶打着床板,但好像无论怎样也转移不了半分疼痛。他只觉得身后那两块肉像被剁烂了般痛得他要死不活,恍惚间他就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他要抗刑,直接在院子里打那二十板多好,为什么他要在他爹发火的时候进来挑战他的极限......
臀上已然一片青紫,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谢小钰痛得说不出话来,连颤抖都没有力气,呻吟几次被板子带来的钝痛打断,几乎融化在齿间,冷汗浸透衣衫,谢小钰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揉碎了般。
“疼吗?”
身后传来他爹气息不稳的问话声,少年才发觉身后的责打已经停了,他委屈的咬破了嘴唇,一波眼泪又涌了满脸。你自己打的,你说疼不疼!
“回话!”
厉声的责问,谢小钰知道这声之后没有回应,他爹又会举起板子砸上来了,他痛得要命,一下都挨不了了。
啪!
透过皮肉深入骨髓的痛,少年哭嚎了声,突然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疼!我疼!”
“疼就记住,爹真的很累。”
板子掷到地上的声音,谢审言也像失了气力般瘫坐在脚踏边,喘着粗气好半天缓不过来。
谢小钰哭得浑身发抖一把揪过软毯往身后伤处一盖,疼得眼前一黑,用尽周身最后的力气爬到床榻的最边角,离着谢审言最远的位置,继续专心地哭得歇斯底里。
谢审言就坐在那儿,看着他哭,心如刀绞火灼般,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门口突然传来细微的说话声,谢审言皱皱眉:“什么事?”
“启禀大人,门外有个人自称是什么颜公子家的小厮,说小公子要的什么东西他们给送过来了,我们想打发他走,可他说这东西对小公子很重要,一定要送到......”
“拿走!不要了!”床脚边的人带着浓重的哭腔大喊出声。
“什么东西?拿进来!”
好了,那画是要送给爹的生日礼物。
换爹被虐死

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离甜宠文渐行渐远了
这一定要怪陌陌哼@陌上花开何须记
如果实在受不了的小可爱不要骂爹不要骂楼楼,直接去揍陌陌



【五十二】
谢审言铺开那画卷手稿,神色有些复杂,“你跑出去就为了这个?”
谢小钰努力收着哭声却收不住,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在抵抗身后肿胀起来的疼痛,根本不想搭理谢审言。
慢慢收起画卷的手轻微有些发抖,谢审言知道这东西自然不是这孩子想要的,自己曾经那么随口一说,也不知何时让他偷听了去,就记在心里了吗?
声音不可抑制地发着颤:“爹要你做这些事干什么?”
“是......我吃饱了撑的。”发泄又委屈的情绪开始慢慢爆发,谢小钰捂住已经哭到红肿的双眼,他根本不想看到谢审言的表情,他觉得他不会看到他想看到的。身后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曾经坚定不移相信的东西,现在已经开始四分五裂,看不到原先的样子了。
“钰儿过来......”谢审言想像小时候那样唤他来自己身边,把他抱去怀中好好宠爱,那样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全部扑在他的怀抱里张着细短的手臂拥着他,给他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
可谢小钰像没听见一般,依然捂着双眼竭力哭着,丝毫不去看谢审言半分。
他脱了鞋上塌慢慢靠近小崽子,那孩子感觉到了就一个劲儿往里缩,抵住了床檐还在往旁侧蹭,身子在离着谢审言越来越近的时候震颤地更加厉害,好像靠近的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而是洪水猛兽。
是怕的吗?还是失望?谢审言不敢去想。
那一刻,就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满心房的碎片,反射着杂乱的光,而之后,又像是谁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捏了一把,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了。
是痛吗?觉得连痛字都形容不了。
他近乎强迫地去抱他,环过他的背要拥他入怀,无论他会不会推开他,他都要这么做。他突然开始不确定这样的逼迫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这些会给他造成更大的难以弥补的伤害,他要救他的命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大不了,上穷黄泉下碧落,爹依然陪你护你便是了。
谢小钰大力挣扎着,像只暴怒的小狮子,棉花般的拳头落在他爹的身上,拼命捶打了好久,一边锤一边哭,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每次都是这样,打完了又来抱我,我也会难过的好吗?就算是我做错事了,没有乖乖听你的话,你就不能轻些打吗?我会听的,我也能记得住。我根本受不了你那样,全都是血是不是,打破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打死我痛死我一了百了了?”嘶哑着嗓子哭嚷着没完,哭到后来也锤不动了,被迫瘫在那胸前断气般地哽咽不停。
谢审言苦笑着,眼角也有些湿润,傻儿子啊,让他们压你去外面打,就是料准了会放水的严重,你为何还非要过来对着干找不痛快......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由上至下,一遍一遍,让他慢慢平静下来,“没有,没有破,没有流血。”
谢小钰在那个怀抱里哭得直发抖,继续哑着声音说,“你以为我都不在意吗?我告诉你,我很记仇的,从小到大,你打我,两次尺子,九次巴掌,还有......这四次板子......我都记得清楚......我才不会忘了......”
谢审言嘴角一咧,轻声道,“嗯......原来钰儿都记得......那钰儿打算怎么讨回来呢?这些仇。”
怀里的小人一怔,哭声收了些,好半晌抽着鼻子认真地说,“以后......等你老到走不动路......打不动我......我有的是机会报仇......”
以后......
以后......
一行热泪直涌而下,这是小崽子许他的以后......
“好......爹爹等你......”
【五十三】
谢小钰从儿时起便喜欢窝在谢审言的书房里间的软塌睡觉,以往每次查完功课他爹要誉写奏章,他有时吃点东西就会犯困,就赖在床上不起来了。他爹要抱他回房睡,他只要随意说几句不要,他爹便也作罢顺着他。经常睡得迷糊之际睁开眼,看见昏暗的烛光下他爹的身影,他就觉得无比心安。
那时的钱茂大人曾打趣说谢小钰喜欢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谢审言,说他谢审言就是那么有运气,平日里笑脸儿都少见,可喜欢他的人满地都是,许是因为他气质清远孤傲,对谁都没有近乎的感觉,让人不是喜欢得发狂,就是恨得切齿。再或者,那恨大约也是源于一种喜爱而无法与他亲近的遗憾。
谢小钰对这个说法倒也不甚苟同,他爹对其他人的态度他自是感受不到,可对着他,就常看着他笑。他的那些个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小脾气,说到底还不是让他爹给宠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竟有些害怕书房这个地方,和在书房里的这个人。这段日子以来每到这个时辰,他爹总阴沉着脸查他练功情况,他也总是惴惴不安地担心会挨打。桌案和床榻上,都有他挣扎的汗水和痛出的眼泪,有了不好的记忆,他就不大想待在这里。
他忍着身后的痛小心地表达了想要回自己房间的意愿后,他爹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只是细细帮谢小钰擦净了身上的冷汗,换了套干净的衣衫,看他哭得双眼红肿,偶尔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一眼,在目光一触碰到时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开了去。
谢审言有些心疼地抚弄他耳边的碎发,默默地想,谢小钰真的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可偏偏他每次哭,好像都是因为自己。委屈、不甘、伤心甚至绝望,都是自己带给他的。他总让那些不可控的美其名曰爱之深责之切的火花肆掠着四溅,伤得谢小钰体无完肤。
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连表达心疼的安慰,他都做不好。每回他笨拙又霸道地去抱受了重创的谢小钰时,他总能接收到谢小钰温热体温下传来的顺从之意。谢小钰只要一开口说的那些话,他便知他能够理解原谅他。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次次都是谢小钰带着伤体在安慰他这个父亲。
他像怀揣着世间珍宝一般拥着谢小钰,谁也别想将他夺走,牛鬼神蛇,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谢小钰感受到谢审言喘了几口粗气,那怀抱紧了些,他有些喘不上气,诧异地抬眼去看,动了下蹭到伤处他就疼得直皱眉,除了专心忍疼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说话气力,所以他也懒得问他在想些什么。但这样被抱着,他就觉得舒服些,便也不愿再过多挣扎。
谢审言见他的身体还轻微发着颤,想来是自己打得太重。他缓和着语气,极力用最柔和的声音道,“爹给你上些药好不好,上了药就不那么疼了......”
“你不是要我疼吗?还上什么药,疼死我算了......”哽咽着一字一顿,身体却开始不自主地贪恋那个怀抱。
“好......好......”当爹的实在没法再强硬地说不,只好顺着他的心意,“钰儿说不上就不上......”
谢小钰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一张小脸又是生气又是扭捏又是委屈,嘟囔着,“不......不要疼......”
当爹的轻轻笑了,从胸腔处清晰地传到谢小钰的耳朵里。
谢小钰本是极不乐意让他爹上药的,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也会觉得难堪。可听着他爹在上药时叹息声一声接一声,他就能萌发出一种得意的快感。让你手那么黑!就要让你心疼!就要让你后悔!
他觉得现在正是他谈判的最佳时机——
“爹爹......”
“嗯?”
“以后别再这样了行不行......”
“嗯......是爹不对......”
“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怕的东西还有很多......”
“嗯......让爹想想......以后要是钰儿再不听话......就不让你娘亲给你做芙蓉糕吃了......”
“......爹爹,你真的好恶毒......”
【五十四】
谢审言要把《洛神赋图》还回去的时候,谢小钰表现得异常暴躁,他挣开他爹的怀抱,在床榻上就哽咽着直嚷嚷不可以,那我岂不是白白挨了顿打。谢审言却是很坚决,无功不受禄,平白收取别人的东西他日那颜公子必会找谢小钰讨回些别的物事。谢小钰气得鼓着一张小脸敢怒不敢言,他爹决定了的事向来没人能违拗,他自是不例外。但他也难免委屈,垂着眸子不再搭理谢审言。
那夜的谢小钰有些轻微低热,断断续续迷糊之际冒出很多呓语,当爹的又是抱又是哄折腾了整夜。
小崽子一直嘟囔着不长大就好了,还想回到小时候。当爹的一阵心酸,问是为什么。
小崽子皱着眉,紧紧闭着眼:“不抗打,爹不会这么打我......”
谢审言忍着巨大的心疼,轻声道,“爹竟忘了,钰儿一直那么怕疼......”
“不......”小崽子在梦中也把头直摇,“不疼......不那么疼......心更疼......”
强烈的情感像泰山压顶般袭来,好像有把尖锐的刀刺进心里,当爹的苦笑一声,蹭的小崽子的头发丝儿在他额间落了一吻,除了拥着他给他温暖和依赖以抚慰别无他法。
让谢小钰感到些许安慰的是,自那日之后,他爹果然对他温文软语了许多,第二日怕他难受得紧还专门告假在家陪了他一整日。后面的时日只要他每日将那些完成好,他爹便再没有板着脸吓唬他。连书房里那块原本摆在明面儿上的骇人板子,可能也怕勾起谢小钰那些不好的回忆,被当爹的不知藏去了何处。
又过了些时日,他突然意识到他爹那夜的做法有多明智。
经历那日酒楼初识,那颜公子竟三天两头差人来谢府,请谢小钰去他颜家一叙。谢小钰次次回绝,早已不胜其烦。他暗暗庆幸当日若是真收了那颜公子的东西,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那颜公子竟然变本加厉,开始送各式各样的名家字画来谢府,说要任谢小钰挑选,见谢小钰毫不为所动,原封不动退回,又开始差人来报,说谢小钰只要说出要什么稀有物件,无论是散落民间的皇家珍藏还是江湖墨客的武功秘籍,他都能尽力满足。谢小钰被他叨扰得一个头变两个大,想着这董玉澄究竟看上的是个何方神圣,难不成有喜欢强人所难非要人受他人情的怪癖?
来来回回的次数一多,自然是惊动了谢审言。夜间考功课的时候,当爹的便随口一问,谢小钰立刻涨得满脸通红,他总不能说,那是他那个好舅舅喜欢的男人,想着办法讨好于我可能是为了更好地亲近他小舅舅?出卖别人的事儿他谢之钰可向来都干不来,于是他只好用“一个过于热情的朋友”搪塞过去。
当爹的神色微变,拉了小孩近前,柔声问:“钰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谢小钰脸色瞬间苦下来,知晓他爹是误会了,也无法辩驳,只好佯装严肃地答道,“嗯......娘亲那样的......善良温柔......贤惠聪敏的......”
当爹的笑称:“那比较难了,除非......你有爹一半的文采风流。”
谢小钰横眉一挑,“我更讨人喜欢。”
......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董太傅和谢御史来谢府的次数突然变得愈发频道起来,朝廷上好似也风波迭起难有安宁之日。
一个有些燥热的黄昏后,谢小钰在书房守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爹。他不禁担心地心怦怦直跳,跑去前厅想找外公问问宫里的情况。
【五十五】
谢小钰到前厅的时候,便见外公正在跟娘亲说话。
他告诉宋欢语今日以周侍郎为首的一众朝臣,当朝弹劾谢审言,说他常出亘古未闻之论,大兴商业利民富国,实属违背圣贤之道,一则以奇谈怪论惑众邀宠,二则借商部的油差营私舞弊善自为谋。此言一发,众多墙头之草便对他竞相攻击。谢审言毫无所惧,语气坚定沉着,一言之励精图治当有破旧立新之径的理论,二言之商部各所层层把控根本无人有贪污受贿的机会……他侃侃而言,滔滔不绝。到最后,满堂众臣,竟无一人能辩倒他。皇上见势大悦,留谢审言下朝后单独觐见。朝罢后一个时辰,董太傅处理了日常事物离开皇宫时,皇上还在与谢审言相谈。皇上以前从未这样与人如此长谈过。
少年正重重心事地准备回房,就见谢审言从前方快步走来,穿着一件白色锦缎长衫,金色丝线的绣边,精美的淡金色兽纹镂空腰带,翩跹似羽,一看便知是从朝堂匆匆返家。那目光灼人般放着异彩,眉宇间散发着光华。周身还带着些残余的锐气,像大战之后的剑刃,经历了拼杀,焕发出那种平静的傲然。
那一刻谢小钰想冲上去抱住他爹,他难以想象他爹身居朝堂要亲历多少凶险依然要锐身向前,他只想把他的担忧和期盼传达给他,给他哪怕一丝丝的慰藉。他开始懊悔,懊悔自己给他爹带来了那么多额外的烦扰。
他恨自己,觉得自己像个负累。
谢小钰电光火石间的这些小心思谢审言自然是不知晓。若然知晓谢小钰又是这般自怨自艾,他免不得在压不住火气的情况下又把他按住一顿狠揍。就像谢小钰若是明白了他爹逼他练功的原因,他必定不会选择在这有限的时日里这样活着,他不喜欢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打小就不喜欢。
谢审言对这样的谢小钰太过了解,所以他忍得锥心刺骨也不能透露半句。那是他儿子的命,他赌不起。
当爹的见谢小钰步伐动了动,却是终究没有上前,便一个箭步迈过将谢小钰拥入怀中,温热的体温直透入心窝,少年的碎发蹭的他脖颈处痒 痒的,他微俯下头,轻声说,“怎么了,大老远看见爹眼圈就红红的?”
谢小钰悠悠地,装作漫不经心,“等爹爹回来吃饭,快饿晕了,看见爹回来了,自然激动地热泪盈眶......”
......
夜间谢小钰躺在他爹的床榻上正昏昏欲睡,突然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半靠起身瞅着案前的谢审言,“那个周侍郎为什么总跟爹过不去,是因为钰儿那次惹的祸事吗?”
谢审言头也不抬,执笔的手勾出字末一道上好的弧线,“不必忧心,他父子二人皆已下狱。”
谢小钰一双极漂亮的眸子嚯地瞪大,瞬间睡意全无,十二万分的惊讶,“他父子二人?”
谢审言轻嗯了声,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很久远的事一般,“那周文杰在狱中还在谩骂无度,说那金环蛇没毒死你真是老天瞎了眼。”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谢小钰,“你能被这样该死的人所害,也是太过大意了。”
塌上的少年惊见他爹他眸中闪过一片寒冷,整个人瞬间迸发出的强烈杀意令人感到如坠深渊般绝望,这强大的气场激得他一个哆嗦,这样的谢审言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不敢去问在这件事情上他爹是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爹起了杀意,便是何人也阻拦不住。
......
初夏的清晨杨柳依依烟雨蒙蒙,南方的信鸽落于窗前——
“漠七为仇家所害,沦为人彘,人事不知。不日将返程商议对策。”
男子凝聚且停滞的眼神望着前方,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呆滞而无助。
【五十六】
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少年甩出佩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收下最后一招,抹去额头沁出的汗珠,正打算在树下休息一会儿,门外的小厮突然来报:“小公子,那颜公子......”
“都说了不要不要全退回去,怎么听不懂呢?下次别再来问了行不行?”谢小钰不耐烦地直摆手。
那小厮一脸惶恐:“这次不是送东西,那颜公子亲自来了,马车就在门口。”
谢小钰一怔,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老半晌吐出两个字——
“不。见。”
想了会儿又跳起来嚷嚷:“告诉他董府出门左拐半里路!近得很!总摸错门是个什么事儿?!”
谢小钰对于躺了这趟子浑水真是懊悔地要命,这二人都喜欢拿自个儿当牵绳儿的这点还真是一拍即合天造地设啊,可惜他谢小爷自顾都不暇了,可没空帮你们撮合。
“小钰。”
抬头见常言哥哥从门外走来,谢小钰便笑吟吟地迎上去。常言递了幅字画给谢小钰,谢小钰伸手接过,满心疑惑地打开,“这是什么?”
“门外颜兄给你的。”
谢小钰一个暴躁又跳起来,扔了那画,“那人是不是有病?!怎么还使唤哥哥做事?!”
常言无奈道,“多年前诗会上认识的,这人文采风度都不错,你这般排斥是跟他有过节?”说罢捡起那画拍拍尘土,“他说这是赠你之物,但只要你过目下即可,不用你收,我不明白是何意,只好给拿进来。”
谢小钰随意一扫,是副不能更平常的喧嚣花灯众人闹夜市的画,一片笑语喧哗满路芳香,只是画上墨迹未干,许是刚落笔不久。谢小钰正诧异,惊见右上角草书落至几行小字,不甚清晰,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小嘴抽搐了下,挺秀的眉头也抖了几抖,转身就跑远了。
常言见小钰这般模样一头雾水,看向那行小字,原来是提上了《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漏写了最重要的后两句,意味不言而喻。
......
酉时见到谢审言的时候,谢小钰的心还如同一团乱麻,心法背的七七八八毫无章法却浑然不觉。
啪——
未待他背完,谢审言将书册往案上一掷,砚台都是一震,巨大的声响吓得谢小钰登时回过神来,七魂飞了六窍。
他抬眼去看谢审言的脸色,阴沉地十分难看,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叶一般,那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时竟有些涣散,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失望。
谢小钰低下头去,周围陷入死寂,仿佛一根头发丝儿落地的声响都能听见。他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暗暗念着:爹爹生气了,又要挨打了......
他有些害怕地闭上眼睛等他爹下一句的“过来”或是“趴好”,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感到身边一股风声夹着不对称气流的侵入,气息中都带着让人心惊的气场。
他爹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揪起他就往床榻边拖。谢小钰只能像一只等待被宰割的小羊羔迈着小碎步跟着他爹的步伐,一把被扔到床上。
他咬着牙侧过身微微挪了个稍舒服些的姿势乖顺地趴好,把手伸到前面交叉握拳一心准备开始忍痛。他特别害怕疼痛,可此刻他更怕他爹生他的气。如果挨上一顿能换来他爹哪怕几天的好脸色,他觉得也勉强值当。
一阵微风透过窗户,烛火明灭了几番,谢小钰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而被一股力道拉起,拦腰往上抱上了床,放下时是跪坐的姿势。
正在谢小钰满心疑虑不安中,见他爹转身走回了案边,惯有的清冷声音传来:“就跪在床上背,什么时候背好什么时候下来。”
【五十七】
正在谢小钰满心疑虑不安中,见他爹转身走回了案边,惯有的清冷声音传来:“就跪在床上背,什么时候背好什么时候下来。”
不......不打了吗?
少年侧过脸去看谢审言,眼眶热热的,鼻头也有点酸涩。他想起小时候罚跪时他爹也总会给他扔个软垫给他垫在膝盖下,虽然这跪在床上背书倒是头一回,但他觉得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小时候那般,他随便服个软卖个惨什么他爹动怒的脸色就能缓和许多。
一炷香燃尽,谢小钰动动唇,想跟他爹说他背好了,可他爹坐在那案前奋笔疾书,似一座不化的冰山,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着,淡白色的棱角清晰的唇紧闭着,尽是疲惫之色。谢小钰心下惊慌,方才心思在别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爹的异样,如今看来他爹倒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正发愁的厉害。
唉,我好像又给爹找不痛快了。谢小钰垂着脑袋,努力跪的直直的,却也不敢去说我背好了能不能下来之类的话。
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谢小钰赶忙去捂小腹,面色一阵发红发烫,暗道真糟糕,傍晚时没心情吃东西只吧啦了两口汤,现在才发现饥肠辘辘饿不得吞下一只整鸡。他满心希望他爹正忙着自个儿的事,没有听见那羞死人的的怪响。小少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半遮着脸,模样好不纠结难堪。
正在他百般难受之际,他那温柔娴静的娘亲的声音从门边缓缓传来,“审言,哥哥和张神医到前厅了。”
谢审言闻言立刻放下手中毫素,起身,向门边走去。
“娘亲......”委委屈屈的声音。
宋欢语这才注意到帘后半被遮住的少年跪着的小身影,眉间只是闪过片刻疑虑,便立刻明白过来。强行掩住心下升起的伤感换上浅笑的眸色,几步行至床前,伸手就要去拉谢小钰。
谢小钰忙推开他娘的手,偷瞄着谢审言的脸色连连摇头:“爹......爹不准......”这多日来的积威甚重,他是不敢在谢审言面前太过任性造次的。
沉沉的夜色印在谢审言的脸上,显得更加晦暗不明,他并没有让谢小钰起来,只径自走了。
听着爹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谢小钰浑身一个松懈便跪坐下来,他才不是那种人前人后都一个模样的傻子。塌上虽铺着厚厚的褥子,跪的时间长了腿脚也有些酸痛,膝盖也麻麻的。
小少年正一门心思揉着腿,耳朵一竖听见层层叠叠的脚步声近前,忙一个激灵跪好。
哐哐当当摆碗筷的声音,谢小钰身子一转半跳起来,这是专门给我送吃的了吗?他咽咽口水,美滋滋地想。
“王伯,这是我爹让送来的吗?”
被换作王伯的老仆咿咿呀呀地摆着手势,点点头,又指指饭碗。
谢小钰好像听懂似的直点头,这王伯是王准近几日才从官奴卖场带回来的哑奴,听闻上家惨遭朝廷抄家查封才沦落至此。因着谢审言常要求收留些老弱病残的官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他们大多做着府内一些轻体力的活。这王伯平日里总笑嘻嘻地与人亲近,再加上模样又生得老实可靠,所以大家伙都很喜欢他,他也就做做打扫打扫书房的杂事。
谢小钰眉眼笑弯成了缝儿跳下床就去吧啦好吃的,直吃的小肚子鼓鼓的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房去。
他擦了嘴正要走,不料却被王伯一把抓住。王伯不停地摇头摆手啊啊咋咋地努力表达,一个劲儿指着床榻。
“你是说......”少年认真地揣摩,“爹让我吃完继续罚跪?”
王伯赶忙点头,“嗯嗯嗯......”
“哼!”谢小钰直赌气,转身爬到床上坐着,双臂交叉在胸前,像花儿似的小唇嘟囔着:“有完没完了都!”
这等稚气未脱的可爱孩子看得王伯直发笑,他收拾了下碗筷,余光瞥到案边的碎物垃圾,还有些未烧完的纸屑,略一定神,随手带了出去。
......
夜色如漆,乌云笼着整个谢府。前厅却是一片烛火通明,众人脸上都写着凝重感伤,氛围沉重地令人窒息。
【五十八】
屋外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震聋耳朵的霹雳声,天空碎裂了般突然开始下起瓢泼大雨。风声渐起,几乎吹灭了满屋的烛火。
“那漠七本是南疆巫蛊门门主的入室弟子,天分极高,擅长用巫蛊之术害人,所选的宿主还都是面容姣好的年幼男孩,他将蛊虫种植在他们体内汲取精血让蛊虫日益长大,几年后再引出蛊虫增进他的功力。偏生那些男孩多是世家贵胄,久而久之,得罪的人就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匹敌了。据说十多年前,那漠七就被囚禁于一处杳无人烟的山洞中,可他牙关硬的很,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解蛊之法......”张神医话语间闪过几次嫉恶如仇的神色,对于这漠七的行径尤为不齿。
董玉清轻轻蹙眉,“那就难怪被做成人彘了。”
“这种人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抵偿他的恶行,现在这般倒是解恨。”张神医不屑一顾。
“那小钰的蛊毒我们就没办法自行引出了吗?”
“其他人自行引导,蛊虫无法存活,引降过程中会突生异变伤害宿主,宿主在几日内就会暴毙而亡。本来找到漠七,知道小钰体内那蛊虫的种类特性,再加上他南疆门的四十九味引虫解毒大法,解蛊毒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张神医冷冷道,“不过照这人的脾性,咬死不说也毫无办法。”
董玉清叹道,“那漠七现在无臂无口,更是无法可想了。”
宋欢语已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她轻扶了下桌角,急切地开口:“那巫蛊门的神技只有漠七一个人知道?”
“巫蛊门的规矩,功法只传一人,听闻老门主的两大宝物,一本册子,一口鼎,都传给了漠七。”
“册子?鼎?”
“巫蛊门祖传的《巫世录》,记录了在世的九九八十一种蛊虫的特性,听闻漠七被囚山洞遇难后就落入仇家之手,研究未果,现下更是不知被何人收去。还有巫蛊门世代相传的神农鼎,也是个百年难得的神物,种蛊解蛊都能发挥极大的奇效,只可惜,也不知所踪了。”
“那我们就再没其他的办法能尝试了吗?”
“没有。”张神医咬着牙,迅速给出了解答。
“师叔!”董玉清面色一急,“我明明听师父说过,解蛊毒可以......”
“此法凶险,不可一试。”张神医当即打断,回绝得异常干脆。
坐在一边一直没开口的男子眸间闪过一丝希冀,站起躬身行礼,缓缓道,“还请神医怜我儿年幼,给他一次求生的机会,无论多凶险我们都愿一试。”
张神医忙扶住谢审言,叹道,“不是我不愿施救,只是此法并无万全的保证,而且......”
张神医闭言低眸,似有难色。
宋欢语也俯身要跪下,被旁侧的李伯一把拦下,向着张神医劝道,“宜君,什么法子你就说吧,姑爷可从未求过人。”
张神医锁着眉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只好开口,“那金蚕蛊虫在小钰体内以骨血为生十年之久,早已融为一体难以分割,如若想在引虫之际防它太过抗拒伤到宿主本体,除非给它提供相似的血液继续存活。”
“师叔的意思是将那蛊虫引至他人体内?”董玉清瞪大了双眼。
“金蚕蛊虫在小钰体内已入臻境,凶猛异常,寻常人引虫降蛊恐怕是不行,需直系血亲的成年男子方可一试。施针降引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外界打扰,原宿主和新宿主还要有惊人的求生意志。一旦引蛊成功,小钰要立刻服下我的解毒炼药杀去体内残毒,如果他底子好的话,可能昏迷七日左右就能醒来。”
“那......新的宿主还能存活吗?”
大家都不太敢去看谢审言的神色,一时间屋内噤若寒蝉。
“可能醒的过来,也可能醒不过来。”
天空突然发出像干木头爆裂样的破碎声,雷声似在耳际乍起,回声久久不息。
“我不是神!”
不愿看见众人脸上闪过的失望之色,稍显疲累身形微晃的张神医被李伯轻轻扶住,她眸中隐过一丝无奈,一丝不忍。好半晌,才慢慢道,“如果能拿到《巫世录》,我同师兄研讨半月左右,小钰和新宿主都喝下调制的炼药,把握性会更大一些。”
宋欢语眼角带着些泪痕,双眸早已黯淡无神,似化石一般僵在那处。
谢审言身体微微发着颤,面色中却饱含复杂的情绪,似有担忧,似有感伤,但更多的却是发现一线生机的惊喜。
“审言,”董玉清上前搀住谢审言,“等林赵两家的人从南疆回来,许能打探到《巫世录》的下落,那漠七或者还有其他的传世后人也不一定,到时我们再从长计议,也不定要行此法不可。”
【五十九】
谢审言回书房的时候,谢小钰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睡着了,一张小脸被被子遮了大半,却是睡得极为香甜,呼吸声如树叶的微叹,滑溜溜的脸蛋白里透红。
“让你罚跪,你倒是睡得舒服。”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谢审言抬起手抚过儿子秀雅光洁的面庞,那睫毛长而微卷地搭在眼睑上,随着呼吸的律动轻微颤动。晃了神一般,塌上的孩子好像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像儿时一样眨着朝露般清澈灵动的眸子唤一声——
“爹爹”。
环住少年的腰将他打横抱起,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当爹的轻笑出声,这些日子习武,身子倒紧实了不少。
少年被放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猛地一哆嗦醒了几分,微微眯着眼:“唔......爹爹对不起......钰儿实在太困了......唔......我这就跪好......”说着半挣扎着就要起身。
“没事,继续睡吧。”当爹的按下他,径自脱了鞋袜,在他身侧躺了,“爹也累了,今日陪你睡吧。”
少年轻嗯了声,闭上还未完全睁开的眼,很快就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夜凉如水,谢审言的心尖却抹过一缕温存,他抱紧旁侧的孩子,唇轻轻动着,却是无声——
“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
夏至,南疆铁门关。
此处位于天山南路,是返京的闭经之道,来往的马车明显多了一些,但依旧寥寥无几的商户昭示着南疆的贫瘠。
这小镇似乎特别流行坐地起价拍卖货品,喊价声总是一朝高过一朝。当下正有一小贩在高声叫卖:“各位各位,新得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老规矩,价高者得!”
“钱掌柜,你可越来越滑头了。都没说是个啥,就想让咱们掏银子?”人群里冒出一声嗤笑。
那钱掌柜脸上顿时又青又红,骂骂咧咧开口,“我老钱什么时候卖过不值钱的烂货,今儿这件可是伏虎门的秘传武功典籍,谁练了不说能当个天下第一,前三可是妥妥的,到时去京城寻个武官做做,可不是荣华富贵一辈子的事儿?”
人群中又是一阵狂笑,“那你自个儿怎么不练?”
钱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一个老头子了,哪里折腾得起?”
“你练不成可以给你儿子啊,再不济给你孙子也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波嘲笑激得钱掌柜像只暴怒的狮子,双目圆蹬大声道,“你们爱信不信!这要是假货我老钱少活十年!”
“得了吧您老赌咒发誓的还少吗?”
“不是说京城有位公子最喜欢来这收集这些名家典藏武功秘籍之类吗?什么长风门铁血门巫蛊门的传世神功都被他收了个遍儿,那公子眼劲可尖得狠,不如你找他来验验货,保准给你来个好价钱啊!”
“是啊是啊......”此言一出,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本在喝茶的老者顿时浓眉一凛,身形霍地站起,朝着那处高声询问,“敢问京城哪位公子常来此处收货?”
......
几日来的连绵暴雨扰的谢小钰没法儿在院内练剑,他便自寻了个宽敞些无人住的房间直接在室内耍起来,王伯就只好无奈地三天两头帮他收拾打破割损的各类摆饰。
“王伯小心!”
少年一个剑尾没收住,直直冲向那突然出现的哑仆的右肩。
哑仆面露惊慌之色,却不动声色地避了一分,利刃从他肩处刚好擦过,割破了半缕麻衫,手中本捧着的花瓶却哗啦落在了地上摔得稀烂。
“没事吧?王伯。”少年放了剑冲上去扶住哑仆,带着稍许责怪,“怎么突然就进来了,我差点没收住。”
哑仆摆摆手示意自己很好,又笑着指指屋外。谢小钰转过脸瞅瞅,原来雨已经停了,可以去院外练了。
少年狂奔到屋外吸了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心情舒爽得很,成日在屋内都快被憋出病来了。正待回屋去拿方才放下的佩剑,忽的身后一阵猛烈的风声呼啸而过,因着在自己家中,少年未曾防备就回头去望,竟躲闪不及,一记热拳砸上面颊。
这一记相当厉害,谢小钰被打翻跌在地上,直觉被一股剧痛激得左眼连着半边脸颊辣痛一片,几乎睁不开眼,他捂着痛处艰难地睁开右眼,面前那人双目赤红,酒气直冲而来。
谢小钰暴躁地跳起破口就骂:“董玉澄你吃错药了是不是!”
【六十】
董玉澄不知自己是喝了多少酒,衣襟上满是洒落下的残酒,湿哒哒一片,他红着眼喘着粗气瞪视着谢之钰,那张脸他从小看到大早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何惊为天人之处,竟惹得那人如此痴迷。
青石地上还残留着些暴雨后的泥泞,方才那一摔蹭的谢小钰一身的污脏,手上也黑乎乎的,他去捂眼睛,脸上便也粘上了一些泥。他恼火地拿袖子一抹,谁知愈发不可收拾,整张脸都黑了大片,眼角和面颊处的红肿乌青已显了出来,模样好不狼狈。
局势就那般对峙着,谢小钰虽是火冒了三丈,但他毕竟幼承庭训懂得长幼尊卑,并不会真的跟董玉澄动手厮打。更何况,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舅舅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借着酒劲的少年脚步虚晃了几番,看着对面那人,恼羞成怒下满是泥泞的小脸依然可见傲人神姿。谢小钰那容貌眉眼虽然肖似谢审言,但同他爹总带着疏远的礼仪风度完全不同,他有着少年人独特的清朗随和之感,映衬那张俊秀不凡的小脸,就难免让人想与之亲近。但此刻的董玉澄却是越看越恨,他几步上前挥拳就准备继续蹂躏那张脸。
挥到半空中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握住,死活挣脱不开,正欲开骂头顶传来一声呵斥,陌生的从未听过的那人隐含着怒气下的声音,“玉澄!”
董玉澄刚收了手劲就被放开往后跌了半步,他抬眼去看谢审言,那酒劲似乎瞬息间醒了几分。这样的姐夫他是从未见过的,同平日里温和有礼的那位似乎不是同一人,剑眉微拧,神色凝重,一副不怒自威之仪态。一时间看得董玉澄低下头去,背脊一阵阵发凉,他突然间就完全明白理解了小钰曾说的,他爹生气的时候千万别去招惹他的话。
“莲蕊,上些醒酒汤来!”谢审言沉声吩咐着,董玉澄却早已面颊微红,拔腿就逃离了此地。
“爹爹......”不远处还捂着脸的少年含着委屈开口。
谢审言几步近前,擦去少年一脸的黑泥,触碰到那淤青处惹得少年直嘶声呻吟。当爹的心疼地轻抚了下,皱眉道,“玉澄在发什么疯?”
少年颤了下,沉吟片刻,恍然于心,却纠结着表情,“不......不知道......”
谢审言一边帮儿子擦拭伤处,一边沉声叹息:“本想带你出去逛逛......”
少年先是一怔,随后灵光一现,似发现了新鲜事物般雀跃起来,“今天是乞巧节啊!爹爹要带我出去玩吗?”见当爹的轻笑不语,小少年便故意试探,“可每年的乞巧节爹爹不都是跟娘亲一同过的吗?”
当爹的眸色一暗:“你常语姐姐缠着你娘去见她的心上人,估摸着今夜要说些女儿家的心事。”
少年转转眼珠,笑得有一丝狡黠,“那我跟常语姐姐岂不是成了拆散爹娘有情人的罪人?”
当爹的挑眉,“看来你不想去,那便算了。”
“不!想去!”
“可你这脸?”
“没事的,钰儿去寻个斗笠戴上,也省得今夜招惹太多的桃花。”
“......”
想停更
越写越烂

你们尽安慰我
我只能越写越放飞自我了

【六十一】
乞巧佳节,夜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许多未及弱冠的男男女女手腕上都系上了红绳,等待遇到钟意之人便互换红绳定下姻缘。
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似兄弟模样戴斗笠的二人,虽是看不到样貌,却皆是长身玉立气魄斐然引人侧目而视。
谢小钰本是想遮着些自己淤青的小脸,可又觉得一个人在这乞巧节上戴个斗笠稍显矫揉造作,便逼着他爹也戴上。现在想来戴上竟是明智之举,不然他二人在这大街上走一遭真不知要收了多少未出阁姑娘家家的红绳子。
谢审言看着好热闹的谢小钰兴奋地东窜西跳好不开心,心下也宽慰些许。如果可以,爹只想一直这样顺你陪你护你......
“爹爹那边好多人,我们去那边!”
前方到了伏羲酒楼,十几名女子身着羽衣在门前翩翩起舞,惹着围观的人一波波涌来,把酒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少年郎的心性使然,谢小钰满怀好奇地就想凑上去看。谢审言拉低了些斗笠,只好随着他一齐挤入人群。
酒楼外人声鼎沸,数十名女子面带羽毛面具,应声而降,甚是浮华虚渺。人群中叫喊声此起彼伏,场面好不热闹。谢小钰想看得更清晰些就拉高了些斗笠,他那小半张脸便已露了大半,一下子便在一众凡夫俗貌中显得尤为瞩目。
“几番醉醒昨日已陈旧,大江东去朝花已萎,伤春悲秋鸳鸯何故要怀旧……”歌声伴着晃动的身影。恍惚间迷了双眼……忽见众女子中一个身形突然靠近,伸手可触般……
谢小钰瞬息间警铃大震,抬手就要去挡那女子欲掀下自己斗笠的手,还未触碰到,那女子已被谢审言挡下。
她本是这舞队中的头魁,自恃美貌心性甚高,见这二人虽戴着斗笠却难掩风采,才想着来一探究竟,谁知这番遭拒抹了脸面,一时不甘,半推半就中借着女子扭捏委推之势便一把弗去了谢审言的斗笠。
斗笠一除,男子形似未到而立之年的天人之姿显露人前,激起一片啧啧称赞声,对面的女子也痴傻地望着,一时忘记了动作。
谢小钰见那女子快流出口水一般,恼羞成怒地也掀了自己的斗笠,瞪视着那呆滞的女子冷冷道:“婶儿,我爹娘可恩爱得很,你若是想当个二娘什么的怕是后半辈子落不着安生。”
众人一片哄笑,那女子的脸上像开了染坊似的又青又红,也顾不上看谢小钰那张同样秀雅不凡的小脸,便气得拂袖而去,躲进了内堂。
谢审言无可奈何地被谢小钰一路拉着挤出人群,听他不满地直嚷嚷:“爹你就是太过君子了,不然根本不会被那女子得了手,这下好了,你便等着收一箩筐的红绳吧。哼,回家我一定要告诉娘亲。”
他皱着眉头,一张小脸写满了不悦,倒是显得有些可爱,谢审言轻笑了声,正欲开口,便听见左侧传来一声“谢贤弟”,一弱冠小青年冲着谢小钰直直走来。
“谢贤弟,你当真来了?我倒以为你不会赴约。”那青年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很是特别。
谢审言的身形面容恰隐在光线暗处,未被那青年留意到,他便不动声色地重新戴上了斗笠。
“赴什么约?”谢小钰皱着眉,不屑地看着那颜倾宇,余光又扫到自家爹爹,见他那般退在暗处不言语,想必他是不愿暴露身份,只好装作不识般放开拉扯他的袖子,身子往前站了站挡住他,摆出个少主子样儿。
颜倾宇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谢小钰,他笑道:“玉澄弟没告诉你吗?在下想约谢贤弟去伏羲酒楼一叙啊。”
原来如此!谢小钰这才完全明白过来,难怪他会无缘无故挨了董玉澄那一重拳。他那可怜的小舅舅,在这有情人常相会之际的乞巧节,被告知要当个传讯的,去撮合自己心心念想的心上人和自己的小外甥,不伤心欲绝喝个烂醉如泥再找人打一架才怪......
“你这眼是怎么回事?”这处虽是光线不太好,颜倾宇还是留意到了谢小钰眼角的那片淤青。
“拜你所赐!”谢小钰恨恨道,推开他就走,还不忘故意摆出一脸正色,冲着旁边戴着斗笠的谢审言直使眼色,“还不走?!”
谢审言微微愠怒夹着无奈跟着谢小钰的步伐,谢小钰回过头对那颜公子又补了一句,“别跟着我,除非你想领教一下我谢府青玄二组暗卫的能耐。”
走出好一段距离,估摸着那颜公子不会在追上来,谢小钰这才退到后面陪着笑脸,乖觉地靠着他爹身后走,当爹的佯装发火,“方才是哪个小崽子把爹当仆从使唤?”
谢小钰苦了脸:“明明是爹爹自己想伪装。”
“那是何人?”
“颜倾宇,就是上次送画的那人。”
听到这个名字时谢审言眉心一震,似有所感,渐渐在脑中将那人名字与不日前南疆传讯那三字融为一体——
“《巫世录》恐在京城颜倾宇公子府邸。”
谢小钰正拉着谢审言絮絮叨叨说着那颜公子的扰人事迹,不料突然被人撞了个满怀,他抬起头正要发火,见面前那老者人高马大,白发白胡,右眼角有块暗红色的胎记,眼眉之间却依稀可以辩别,他年轻的时候必定也是个让女子心碎的美男子。
“小东西,你可愿意拜我门下,当我的入室弟子?”
谢小钰一双明眸差点砸到了地上,今儿不是乞巧节是中元节吧,为什么尽遇到这么些个鬼里鬼气的怪人?......
【六十二】
“小东西,方才在那酒楼门口我就注意到你了,老夫就喜欢你这等辞色锋利的小刺猬,做我徒儿吧,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那白发老翁笑意盈盈,双目炯炯有神盯着谢之钰,态度极其陈恳,不似在讲笑话。
谢小钰看看站在一边不发一言的谢审言,又看看这莫名其妙的老头,只觉得今日被戏耍了般直冒邪火。少年人那股子傲慢不羁的劲头儿上来,张口就要说不。
“未免乖徒儿你日后后悔,还是想清楚为好。”那老翁及时制止了谢小钰到嘴边的回绝,解下腰间一物就给谢小钰系上,“日后若想念为师了,带着这个到城西的燕霞山庄寻我,半月内为师就会回来!”
谢小钰挣脱不开竟由着他把那物系上了手腕,一时间又羞又急,赶忙要解了去,谁知那玩意竟打了个奇形怪状的节扣,死活弄不开。
“这什么鬼东西!快给我解开!”
再抬头时,那老翁已消失无踪。
谢审言扬起些斗笠,上前抬起谢小钰的手腕,细下看去,原来是个似玉牌类的挂件,上方镶金雕刻一字——“燕”,玉牌甚是小巧,其内还是空心的,晃动时恍惚可闻“叮铃”声。
“这算什么?”谢小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爹爹也不帮我。”
谢审言沉吟着浅笑,“我看他对你并无恶意。”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给他们当徒弟?”
......
父子二人回府时已是亥时,谢小钰还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说要寻个利刃割开手上这邪物。
刚踏进前院,就见董玉清拉着蔫头巴脑的的董玉澄迎上来,“审言,你们总算回来了,玉澄这孩子真的被爹给宠坏了,竟然动手打钰儿,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说罢推了推董玉澄,“道歉。”
“对不起。”声音低得似乎要嵌入泥土里。
谢小钰眼珠子瞪得溜圆,从谢审言身后伸出头来,愣愣看着垂着头脸上尤挂有泪痕的董玉澄,有些不知所措,“没......没事。”
“小孩子胡闹而已,兄长也不必太过苛责。”谢审言看看尴尬又纠结着小脸的儿子,淡淡道。
谢小钰抬眼瞥了下自家爹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装!就会装!明明那会也火得很,还为我抱不平呢!转瞬一念,自个儿好像也假的很......若然那人不是他董玉澄,他没准冲上去打的他满地找牙了,还会在此一本正经地接受他的道歉吗......
谢小钰自嘲地一笑,忽又觉着不妥,抬手想去捂嘴,手臂一扬起,那玉牌就惊现“叮铃”声,惹得谢小钰火气一阵上涌,敢情把他当小猫小狗般的宠物了?必须!马上!要把它弄掉!
董玉清神色惊变,几步上前,握住谢小钰的手腕端详了一番,声音发着抖:“这是哪来的?”
“在路上一个奇怪的老头子给的。”
“那人眼角是不是有块红色的胎记?”
谢小钰思索了片刻:“好像是有......”
董玉清大骇:“钰儿!你碰见我师公了!”
谢审言眉心微蹙:“医圣燕青?”沉吟片刻不解道,“我记得你们说过他早已仙逝。”
董玉清叹道,“我师公脾性古怪,他父亲原是江湖第一大派龙吟教的教主,便也想我师公接掌龙吟教,我师公幼时武学造诣就极高,可他又偏生厌恶习武喜好研究药理银针之类,后来真的成了医圣,龙吟教的几万教众还对他纠缠不止,让他回去废除后面的几任代教主接任掌门指环,我师公不堪其扰便开始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他自己想出现,不然平日里从不跟任何人来往书信,连我都只见过一面而已。他十五年前就失了音讯,寻他医治疑难杂症的人又太多,我们便只好对外宣称他早已病逝。”说罢又看了眼那玉牌,不解道,“不过为何师公会把这贴身之物给你?”
谢小钰一脸凄苦:“他说要我当他的入室弟子。”
董玉清眉毛明显抖了一下,他那师公极好乖僻邪谬之人,从不轻易收弟子,座下只有他师父宋仲景和他师叔张宜君二人,年轻时皆是脾气古怪无理长相却出类拔萃之人。
“钰儿......”董玉清大叹,“许是你生得俊俏性格又讨他的喜欢......”
“......”
下一章霸气的谢爹上线,为了崽子强取豪夺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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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0:4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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