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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今非昨(大学师生,历史学人,修文重发)[第3页] |
作者:握一把苍凉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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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故事变得很俗套,以安被赶来的顾铭送到医院。幸或不幸,那样激烈的一撞,以安并没有如愿的以死来换取顾铭后半生的悔恨,颅内出血,左腿和右臂粉碎性骨折,他在ICU里躺了整整半个月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面对憔悴的妈妈和缄默的爸爸,以安只字不提那日的冲突,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被车撞到。许是心怀愧疚,许是被以安的决绝吓到,那些日子,顾铭每天陪在他们母子身边,再也没有提过离婚的事。梅小溪这个女人,也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晃十几年过去,以安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到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再到考上S大,他们始终没有再提过离婚。 只是,没完没了的家庭琐事,日复一日的争吵,和顾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外有家,折磨的以安不敢对爱情抱有任何憧憬。 外面下着小雨,手肘和大腿上的两道疤痕又开始了隐隐的瘙痒,丝丝缕缕,不会危及性命,却一生不得摆脱。 |
5.1 苦海翻起爱恨,只要生而为人,便难以逃避命运。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所经历的苦难,是成长过程中上天强行赠予的附加品,像经济快速发展附带的雾霾,不管喜不喜欢,都得收下,比如以安。可有些人,出生就受到上天的眷顾,平稳顺遂,无忧无虑,他们的苦难,像抱着老虎,喊着救命,多半是自己作死,比如章阳。 章德邻把逸宁捞回家,亲自照看了几天,反复确认逸宁已经无事后,才千叮万嘱地放人回去。看着逸宁的车缓缓开出院子,松了口气的章德邻又匆匆赶回了学校。学期末了,手头的科研立项马上就要到了结项的时候,最近几个弟子轮流出事,分了心神,耽误了不少时日,使得原本就不得闲的生活更是多了几分忙碌。 只是,刚刚出了电梯,远远地便看见办公室门口一个人门神一般地站在那。走近一看,出乎意料地,竟是自家的亲儿子——章阳。 看见自己走了过来,眼前的人立刻露出一副贱兮兮地讨好的表情。 “爸,您来了?” 这小子,大白天的巴巴地在这里等自己,又是这副模样,准没好事儿。章德邻暗道,挑了挑眉,没理他,打开门迳自走了进去。 “嘿嘿,爸~”,章阳也是乖觉,跟在后面关了门,见亲爹没应声,又厚着脸皮又叫了一句。 “周内,你不去好好上课,跑我这玩什么来了?”章德邻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好整以暇。 “那什么,我,嘿嘿,我……”章阳摸了摸头。 “爸,我想……想……” “我想……”,章阳吞吞吐吐。 “有事儿说!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样子!”章德邻板起了脸。 “呃,那什么,我来找您,是想让您给我批个假,之前参加的大学生辩论赛到了半决赛环节,刚刚收到邀请函,比赛地点定在西安了,我打算带着几个队友早点过去,熟悉下情况,忙了一个多月,大家也累了,比赛结束后,我想带大家在西安转转,放松放松。来来回回,需要半个月时间……”,被这一声斥责吓得一激灵,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迅速说明了来意。 “请假?”,章德邻皱眉,“学校规定,请假找导师,你不去找你沈师叔,来我这做什么?” “这……”,章阳满脸尴尬,欲言又止。 说到这,涉及的是另一桩故事。 章德邻和妻子方潆泓二人都是博士毕业,典型的先立业,后成家。生有章阳的时候,两人都已近不惑之年,如今,夫妇二人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儿子章阳也不过才刚刚读大一。 因着家学渊源,章阳自小就对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别人家的孩子看黑猫警长,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儿的动画片的时候,他盯着“百家讲坛”,“历史档案”看得津津有味。在别人家的孩子睡前听三打白骨精,哪吒闹海的故事的时候,他已经能在亲戚朋友们面前讲“玄武门事变”、“烛影斧声”了。一路顺风顺水,小学,初中,高中连连跳级,十六岁,便顺利考上了S大历史系。大家都以为,有章德邻这么个政治史研究的权威专家在,章阳定是要投入门下,子承父业的。却不料,在选导师的时候,这小子一句文人不问政治,挥挥手逃离了自家老爹的麾下,转身奔到了沈家言的社会史研究队伍中。 要说沈家言与章德邻的关系,自然也是不浅的。两家长辈原本就是世交,二人在博士在读期间更是成了同门师兄弟,随后又一起回了S大执教。因了这份渊源,章德邻和沈家言两人的情谊自不待言。 对章阳这个师侄,沈家言也是极看重的,眼看着蹒跚学步的追着自己要抱抱的小娃娃长成了大人,愈发地聪明,乖巧,沈家言自是打心底里的喜欢。后来,听说章阳要投到自己门下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过,喜欢归喜欢,像章德邻,沈家言那一辈的研究学者,生就带着一股子的学术严谨与专注,平时对章阳这个弟子兼师侄,偏宠不少,苛责也同样不少。 眼见着章阳一副迟疑不定的表情,章德邻就知道,这个熊孩子肯定是有事瞒了自己。找自己而不是找导师请假,定有原因。不过,他倒是没有心情细问,儿子已经交给师弟去管了,自己也乐得清闲自在,至于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自然应该由他们二人去解决。 “去吧,想请假找你师叔去请,别在我这碍眼了。” 听到这话,章阳原本充满了希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活像一只被夺走了烤鱼片的加菲猫,满满的委屈。 “出去吧,把门关好。”章德邻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憋屈的小孩儿撇了撇嘴,无可奈何地走了。 看着儿子的身影渐渐离开,然后被隔断在门外,章德邻笑着摇摇头,紧接着投入到繁忙的工作当中。 ~~~~~ ~~~~ ~~~ 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呀! |
5.2 关上门,郁闷的小孩儿彻底抓狂了。 找自己导师请假?说的容易,可自己哪敢啊!自从这学期担任了辩论社的主辩手以来,大大小小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远的不说,就这一次的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从校级,省级,再到国家级,折腾了近两个月才杀进重围进了半决赛。 社团里忙的团团转,课程更是跟绝大多数学校的大一党一样,课表永远都是满满的。在最近的一个多月里,趁着导师外出开会、讲学,自家老爹忙科研立项结项,没空搭理自己,撒了欢儿的翘课,用基友的话说,自己最近是真正的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 逃了课,自然也就没几分心思放在学习上了,每个月必交的读书报告也大多是敷衍了事的。 原以为能找了老爹顺利批了假,自己钻个空子,偷偷参加了比赛回来,纵是事后算账,自己也认了。却不料,老爷子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地就把自己打发了。唉,失算啊! 导师已经回来几天了,自己上交的读书报告定是读过了,自己逃课的事,大概也知道了几分。这个时候找导师请假……嗯,算不算是准备要“自杀”?想想导师上次听闻自己想要请假去参加课外活动时的神色和后果……额,章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的好。 旁人只道在S大里,自己有父亲在背后撑腰,拜入的又是嫡亲的师叔门下,自然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这……怎么说呢,宠爱的确是有的,可这宠爱的背后……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啊。 连续逃课,敷衍作业,大概算是触碰到导师底线的事了吧。事到如今,老爹不给批假,让按程序找导师,自己是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没有批假,比赛自然是走不了的。可是,如果去了,比赛能不能走不知道,恐怕自己最近大概是走不了了。 正想着,一阵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楼道里突兀地响起,惊醒了犹豫不决的小孩儿,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跳跃着大大的沈家言三个字,瞬间将小孩儿的一颗心送到了嗓子眼。 不敢让导师久等,用力搓了搓已经汗湿的手,章阳认命地按下了接听键。 “老师……”,声音里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听筒里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是没等这边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自知身上有事的小孩儿心虚了,原本就紧张的心,现在更像是加了压一样狂跳不止。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是去还是不去?是去还是去还是去?章阳有些“绝望”地想。 咬咬牙,去吧!是祸躲不过,早点过去争取个坦白从宽,总比劳烦导师亲自来找自己,火上浇油要好些。这些事若是“不小心”让老爷子知道了,再来个“混合双打”,奥,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深吸口气,小孩儿视死如归般地向沈家言的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进!”短暂的敲门声后,清晰有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按耐不住惧意的小孩儿咽了咽口水,慢慢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老师,我来了”,微微躬身,小孩儿身上是说不出的乖巧。 可惜,章阳此时的乖巧没能使沈家言的火气降下半分,这混账东西,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才几天没盯着,连连翘课,敷衍作业,真是欠敲打了,沈家言暗道。 “喀”,手中的茶杯却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响动。 章阳的心条件反射般地随着杯子一起颤了颤。 “历史合力论”,不欲浪费时间,很快,沈家言便说了章阳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
五一期间,我要日更了哦!你们不赞美我吗? |
5.3 “历史合力是……是……由恩格斯提出的。历史的最终目的,哦,不,最终结果是由……额,由……许多单个的……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它认为……认为……额……其中……其中每一个意志……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才成为……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就……额……这样就……就……”,背的磕磕绊绊,脑子里开始空白,章阳的声音越来越小,冷汗却越冒越多,眼神更是不自觉地躲闪。 “文明冲突论”,沈家言看着神色紧张的章阳,不辨喜怒,却是在小孩儿答不上来时,悠悠地开口,换了一个问题。 “文……文明……文明冲突论……文明冲突论由美国……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塞缪尔·亨廷顿在……在……在《外交季刊》上发表的题为……额……题为……额……发表的一篇论文。时间……时间……时间是1993年。后来,该论文被拓展成一本专著,叫做……叫做……额……叫做……”,小孩儿更慌了,如果自己没猜错,这两个问题,李老师在“史学研究与动态”的课堂上定是详细讲过的,可自己最近根本没有去上这课,只是怕导师临时起意查看自己的上课状态,才借了室友的笔记草草抄了一遍,这笔记的内容,匆匆浏览了一遍,自然是记不住的。现在,原本就不深刻的印象,在导师办公室的低气压下,更是如热锅里的水,瞬间蒸发地无影无踪。 “《茶馆》中反映的作者的问题意识是什么?”未做纠缠,沈家言再次换了问题。只是,这次依旧毫无波澜的语气下,小孩儿感到一种无法言说地压迫感。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感觉周围的空气更加稀薄了,他习惯性地舔着嘴上的干皮,艰难地开口:“《茶馆》中作者的问题意识是……'小历史'的意识……写的是小人物的日常。通过……小人物的命运,研究……研究整个社会中的衍生的普遍问题。” “《茶馆》作为一部微观的“小历史”著作,由小历史构成了茶馆之所以成为茶馆的特质,从茶馆问题引申出整个社会的情况,这是什么手法?”沈家言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以'小'的基础……看到……'大'的背景,以小见大。从小人物……小事件看……看大的社会……社会历史背景。”章阳有些不安,关于《茶馆》的分析,是上周交的四篇读书笔记中的一篇,当时准备比赛,找论据,写稿子忙的不可开交,笔记的确写的仓促,可是,《茶馆》这本书本身不难读,分析也中规中矩,现在老师的问话一直围着这里打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王氏之死》呢?”刻意忽略了小孩儿的慌乱和迷茫,沈家言还是循循善诱的姿态。 “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这次,章阳答的很快,《王氏之死—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这本书的写作方法就简练却清晰地凝聚在副标题上,要是连这都答不上来,自己真的要仔细自己的皮了。这话一出口,隐隐约约,他似乎知道了老师的用意。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快到让他无法抓住。 而沈家言问过刚刚的一句,便再不开口,只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章阳看。老师不说话,章阳自然也不敢问。低着头在那里默默地猜老师的意思,默默地反省,一室静默。直到小孩儿感觉双腿已经僵到无法挪动一步,直到茶杯盖拨开茶沫的声音惊得他小心肝扑腾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沈家言终于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啪的一声摔到了章阳面前。 章阳下意识的一抖,却在低头时看到地上的正是自己用来做读书报告的本子。迟疑着上前,矮身捡了起来,可本子拿在手里,小孩儿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翻开你这个部分读书笔记的第六页第三段,读!”沈家言再次开口,语气已不似之前的平静。 “在中国近代城市史、日常生活史研究领域,王笛的《茶馆》是一部极具影响的著作。其方法论价值,尤其值得关注。在问题意识上,该著既从茶馆史研究本身进行突破,更追求宏大的理论意义,关注国家文化和地方文化的冲突。在理论与方法上,打破传统史学路径,凸显了微观史和新文化史的叙事风格和民众与公共生活之间的关系。运用了海外汉学家最常使用的以小见大的手法,与史景迁教授的《王氏之死》是同样的视角……”,读到这里,小孩儿突然顿住,狠狠地撕咬掉嘴上的一片干皮,一颗心极速地下坠。 “《茶馆》和《王氏之死》是同样的手法和视角。呵。。。不愧是我沈家言的徒弟。”沈家言的话,听起来没有冷嘲热讽的语气,却让小孩儿更加无地自容。 这样犯有低端错误的内容,自己是怎么写上去的。此时章阳懊恼到恨不得给当时做笔记不走脑子的自己一刀。纠结半响,终于,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地“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我认罚。” |
5.4 “哦?知道错了?说说,错哪了?”沈家言不紧不慢,施施然开口。 呃,错哪了……小孩儿被问的有些心虚。读书笔记被抓到有明显的错误,算是不够严谨认真,这一条必然是要认的。老师开口就问课堂上的内容,自己答不上来,那翘课的事老师也定是知道了,这一条也不能不认。其他的……不知道老师究竟了解了多少?自己到底要不要坦白,和盘托出还是隐瞒部分事实呢?小孩儿在心下算计开了。每次最怕这样的问题,说少了或者说不对是还没认清自己的错误,就得一直说到老师满意为止,不小心说了老师不知道的部分,搞不好还要加罚,就更得不偿失了。说还是不说,到底要怎么说?小孩儿心里满满地纠结,忍不住偷眼去看老师的神色,然后试探般地小声开口道:“老師,阳阳不该偷懒,不该不认真上课,不该不认真做笔记,阳阳知错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表情,乌黑的眸子里似乎能沁出水来。这样的小孩儿,任是谁,都是舍不得再为难的。 只可惜,章阳这只小狐狸心里的小九九,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沈家言是看着他长大的,对小孩儿的心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冷哼一声,“少给我玩心眼,给我一项一项仔细说!”不复刚刚的平静,彷佛烈风掀起了巨浪,沈家言的语气蓦地严厉起来。 见老师发了火,小孩儿心下一震,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阳阳做读书笔记时,遣词随意,草率结论,不够……不够踏实严谨”,低低的声音有些迟疑。 “还有呢?”沈家言的眉毛扬了起来,明显地不满。 “阳阳……阳阳不该……不该未经老师允许,就……就不去上课”,小孩儿颤声道。 “逃课?长本事了你,逃了几节?” “三四节,哦,不,五六节,五六节……” “每天?”问话的语气更冷了。 “嗯”,声如蚊蝇。 “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别让我给你一点一点挤牙膏。”沈家言的猛地拍了下桌子,显然已压不住怒气。 小孩儿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隐瞒,“上周……上周,'马克思主义与社会科学方法论'的课程要考勤,我……我准备比赛没有去,后来……后来自己打印了事假条,在学工组值班的时候,偷偷……嗯……偷偷盖了……盖了章……”,一句话说完,原本就有几分瑟缩的小孩儿忍不住地有些发抖。 “物尽其用,顺理成章,行啊,我竟不知道我的弟子已经这么能干了”,沈家言怒极反笑。 小孩儿却是红了眼眶,“老师……我……” “行了,认错的话,不必再说了”,沈家言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小孩儿的话,“说说,你觉得,这事该怎么了结吧。” 语气里的冰冷让开着暖风的办公室内温度骤降,寒意仿佛要渗进骨头里。 小孩儿毫不犹豫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瑟瑟地开口,“阳阳知错,听凭老师处置”。 膝盖砸向地面的痛楚让小孩儿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唇也抿地更紧了。尽管低垂着头,可小孩儿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沈家言尽收眼底,看着低眉顺眼,跪得格外乖巧小孩儿,沈家言有一瞬间的心软,却旋即又被理智掩盖,眼前的小东西从小到大都生活的太顺遂,什么都得到的太容易,被宠的无法无天了。逃课,应付作业不说,偷偷盖公章请假这样的事都敢做,再不管管,真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 “听我处置?那好,逃课,敷衍作业,各五十,偷开假条,弄虚作假,一百。趴桌子上吧”,沈家言从谏如流,开口便是不容置疑的声音。 |
5.5 “师叔!”小孩儿心中一惊,久违地称呼脱口而出。自己竟然把师叔惹恼到这种程度了吗?自从嫡亲的师叔做了自己的导师,自家老爹就好像把自己打包送走了一般,开始全面“放养”自己,从生活到学习,都全权交给了师叔来管。而师叔对自己一向是宽容的,平时犯了错,不过是罚罚跪,拍几下,最重的一次,自己在课堂上抢白了一位老师,进而发生了激烈地争吵,差点动起手来,闹得整个学院沸沸扬扬,最后被罚到很长一段时间里,路过师叔的办公室,身体的某个部分都会条件反射般地跳一下,可那也不过是罚了五十板子。而今天一开口就是两百下,自己怕是要被打死在这里了。 “怎么,要我请你?”或许是被这意料之外的数字震惊了,小孩迟迟没有动,而这却被沈家言解读为无声的反抗,冰冷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讥诮。 “不,阳阳不敢。阳阳认罚,只是……只是能不能……能不能等……”,章阳明白,若是今天被罚,这样的数目,不管自己最后有没有撑到最后,比赛,怕是去不成了。可准备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进了半决赛,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狠狠心,小孩儿大着胆子垂死挣扎。 “我说的什么?”沈家言长身直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小孩儿的恳求。 “师叔……”,小孩儿不肯放弃。 “怎么,要让我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数秒?”,沈家言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可说出的话让小孩儿的心更凉了。不敢再犹豫,小孩儿上前两步,躬下腰,双手稳稳的撑在了桌面上,急促的呼吸声泄漏了他此时的紧张和羞怯,以及,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一点小委屈。 沈家言沉默地看着他,慢慢地把白色衬衣袖口的扣子解开,一点一点往上的挽到手肘处,然后走到墙边,从柜子里拿出板子,几步折回小孩儿旁边,没有丝毫犹豫— “啪!” 板子应声而落,“呃”,狠厉的一下让小孩儿猝不及防,一声痛呼险些脱口而出。短暂的停顿之后,疼痛在身后迅速漫延开来,膝盖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看来最近,自己这日子过得太潇洒了,许久没挨过笞责,人都娇气起来了。章阳心中苦笑,却再不敢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苦撑。 “啪!”第二板落下来,比刚刚的一下力道更重,似乎是为了惩罚他因为第一下击打而晃动的身体。 “撑好了,我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罚你练习保持这样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更不想因为你的乱晃而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沈家言冷声道。 “是,噢。”又是重重的一下,章阳忍不住发出声音,却在喊出来前将呼声压了回去。 下了十分力气的板子有多难捱,沈家言是知道的,未多做追究,只是一板一板,慢慢地打着。 “啪!” “啪!” 屋里的气氛竟有几分怪异。没有呵责,也没有认错求饶,只有板子落下的闷响,小孩儿紧紧咬着嘴唇,不敢让一丝的呻吟泄漏出去。。 “啪!啪!”有十几板了吧。章阳迷迷糊糊地咬着牙想着。板子不同于藤条撕裂般的尖锐,一板挨着一板的铺展开,几轮下来,边缘叠加处便有一些青紫。钝痛让小孩的额头渗出了丝丝冷汗。 “啪!” “啪!” “准备了那么久的比赛,还是去不成了,恐怕这会成为自己莫大的遗憾吧。”小孩儿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啪!” 又一板狠狠地砸在了臀腿交界处,将自怜自艾的小孩儿生生逼出了惨呼。 “起来吧。”正在犹豫要不要因为自己在受罚时出声而主动加罚,沈家言的声音直戳戳地进了耳朵。小孩儿有些楞。 “怎么,没挨够?” 章阳更错愕了,忍不住抬头向师叔投去探寻的眼光,小孩儿虽然没有计数,可他心里清楚,惩罚才刚刚开始,离规定的数目还远着呢。 看着小孩儿迷蒙的眼神,沈家言叹了口气,走到小孩儿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又揉了揉他脑袋,“今天的惩罚就到这里,三十板,不耽误你去比赛。身后的伤不必上药,疼着长长记性,剩下的帐,等你回来,我们再算。” |
“师叔您……啊!”沈家言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小孩儿唤了一声,声音里藏着满满的狂喜,只是话未说完,紧随其后的是抑制不住的一声痛呼。 原来,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冲击的有些头脑发热的章阳弹簧似的从桌子上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去看沈家言的脸色,确认师叔的话的真实性。却不料,情急之下起的太匆忙,牵动了身后的伤,又狼狈地摔了回桌上,口中的惊叫也不小心泄漏了出去。 沈家言摇摇头,毫不温柔地把还想挣扎着起身的小孩儿按了回去。 “毛毛躁躁地做什么!”沈家言斥道,“你也不必激动,等你比赛回来,我自有一番道理跟你讲。惩罚暂且记下,可欠债的利息不会少。该你受的,一样也跑不了。” “是,多谢师叔”,小孩儿应的干脆利落,只是,在沈家言看不到的地方,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师叔这里更没有免费的拖延。 不过,腹诽归腹诽,章阳心下清楚,师叔和父亲一样,一向原则性极强。既定的惩罚,从来没有就这样放过先例,这次能够宽延责罚,已是不易。师叔此般作为,为的不过是成全自己的一份执念罢了。 “嗯”,沈家言淡淡地应道。 “师叔若没有其他吩咐,阳阳能否先回去?”小孩儿问。 “怎么,这就要走,你没事要和我说吗?” “啊?”小孩儿乌黑的眼睛里满是讶异,压下心头不安,小声央道,“阳阳愚钝,请师叔提点。” “呵,提点谈不上,我就是想问问,你去比赛,不用请假吗?莫非伤还没好,就忘了教训?”沈家言的语气严肃,面上却笑意盈盈。只可惜,小孩儿低着头,自是没有看到师叔的春意盎然的脸色。 小孩儿闻言身子一抖,对啊,请假,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事呢。平日里再胆大妄为,可刚刚因为逃课被教训过,身上还背着一百七十下的记账呢,怎么敢顶风作案,可是,刚刚一通折腾,自己是真的忘了啊。 才放下不久的小心脏一下又提了上来,正踟蹰着想如何认错,一抬头,却发现严厉的声音配的,是师叔微微勾起的嘴角。 小家伙顿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拧着眉毛嘟着嘴,眼神哀怨的看着眼前的人。 沈家言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已经签好字的假条,“去吧,好好表现。” “嗯,谢谢师叔成全”,小孩儿深鞠一躬,乖巧地应道,心里咕噜咕噜冒出了一串叫做感动的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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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看着章阳拿着假条,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飞一般的逃走,隔着门都能听到那熊孩子压抑不住的喜悦欢呼。沈家言暗自笑笑,真是年纪大了,心也变得柔软了,若被师兄知道自己这般处置这小子,怕是又要被“嫌弃”面软心慈了。 想到自己这位师兄,沈家言更是觉得世事玄妙,难以言喻。师兄和潆泓嫂嫂皆生于书香门第,世家出身,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透着从容和优雅。可自己这个师侄,不仅没有半分温文敦厚的样子,如今愈长大,倒是愈发的像个“泼皮破落户儿”了。好在家法规矩一直在头上悬着,除了爱耍些小聪明,这棵七扭八拗的小树苗总算没长的太歪。 章阳如愿去参加比赛了,以安和逸宁养好了伤,景行继续做着他的兼职辅导员,章德邻和沈家言投身于科研中。日子一天天的过,所有人一如既往的忙碌着。直到有一天,赵如尘敲响了景行办公室的门,打破了这一汪如湖水般宁静的生活。 ~~~ 猜猜,如尘找景行做什么 |
(续更) 章阳如愿去参加比赛了,以安和逸宁养好了伤,景行继续做着他的兼职辅导员,章德邻和沈家言投身于科研中。日子一天天的过,所有人一如既往的忙碌着。直到有一天,赵如尘敲响了景行办公室的门,打破了这一汪如湖水般宁静的生活。 对于赵如尘,景行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如尘姑娘和以安在酒桌上一场戏剧性的初见,她豪气干云的一席话,在整个历史文化学院传的沸沸扬扬,无辜躺枪地小师弟还被自家导师叫去一通训斥。还因为她的锋芒和与众不同,是的,与众不同。对于学术能力和实践能力并重,心思玲珑剔透的景行来说,很少能够有人在他的眼里被看作与众不同,而赵如尘则是个例外。第一次碰到这个姑娘,是在学校的思源湖,开学初在资料室狂读档案补作业忘记时间的景行正骑着他来S大后的第六辆小破车,一边急吼吼地往寝室赶,一边求遍天上地下各路大神祈祷着敬业的宿管大爷还没锁门。半夜十二点,校园里几乎没有了行人,大部分的路灯也已经关闭,一片黑灯瞎火中,景行却听到一阵不和谐的起哄声。又是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富家子弟在深更半夜玩“真情”告白了吧,景行笑笑,不欲多管闲事。却在扭头之际,听到几个男生压抑不住的痛呼,和紧随其后的一个女生尖锐的质问:“赵如尘,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你还大半夜把我骗到这里,现在又不让我回去,你是什么居心?”反问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不由自主的些许喘息。 赵如尘?……这个连累小师弟一起“名声大噪”的名字,使得听过小师弟苦着脸讲述自己稀里糊涂被认作哥哥奇葩经历的景行心念一动。顾不得孤零零的被抛在一旁的坐骑,三步两步悄然奔上前,却看到了另他多年后想起来依旧啧啧称奇的一幕。 瘦瘦小小的姑娘,一套标准的擒拿格斗,撂翻了一众挡住她去路的男生,神情倨傲,斜睥着对她一脸忿忿却再不敢拦她的众人。察觉到有人靠近,面无表情地回头,却在发现来人是景行的时候,恼怒的一跺脚,落荒而逃。 是个泼辣的小丫头,怪不得能在酒桌上强认了自己那个喜欢缄默的小师弟做哥哥,景行当时如是想。 第二次遇见,是在学校的小礼堂。团委组织的“百灵杯”歌舞大赛,景行作为历史系受邀嘉宾坐在贵宾席,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光影闪烁的舞台。却在看到如尘作为当晚的女主持,披着一头长长的披肩发,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身着月白色的礼服,站在舞台中央,和男主持一搭一和的出场,笑得颇有几分温婉优雅时,诧异地打翻了手边的水杯。闭幕时如尘换下了晚礼服,着汉家衣裳跳的独舞“浮生辞”,更是狠狠地惊掉了景行的下巴。让这个一向认为自己独具慧眼,自诩有识人之明的家伙恨不得去撞了南墙。 一人单挑了一众男同学的姑娘,居然会穿高跟鞋,晚礼服?还懂音律,会跳古典舞?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晚会闭幕后,景行看着拎着一双恨天高走出礼堂的如尘,一脸见鬼的表情。 然而,景行没想到的是,更疯狂的在后边。景行是院里的兼职辅导员,即使不曾刻意关注,关于赵如尘的消息,还是会时不时飘到景行耳边。不经意间,景行陆陆续续了解到,这个姑娘在学生会换届中当选了新任秘书长,成了颇受团委老师倚重的学生干部。这个姑娘,写的一手好文章,与朋友一起创办了新的“拓荒文学社”。这个姑娘,暑期去了西部山区,做了两个月的支教老师。这个姑娘,看似对历史知识不求甚解,却博闻强识,拿了国家知识竞赛的二等奖。这个姑娘,在尝试创业,据说学校门口的开业不久的格子铺就是她的杰作…… 了解的多了,景行便越发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越发觉得如尘与众不同。 只是,再多的欣赏和称许,都仅限于如尘是以安的学妹这一层关系。景行是本科一年级的兼职辅导员,与如尘所在的二年级几乎没有任何关联。据景行的八卦了解,遇到学习上的问题,这小妮子一般会去找自己那个某些方面比旁人慢八百拍的以安师弟,其它的问题,她应该会去找主管二年级史老师才对。如今,这姑娘不请自来不说,还一进门就暗示自己支走了一旁帮忙的学生助理,其事情发展之诡异,实在是超乎了景行的想象。 |
6.2 人这一生,会在许多不同的时刻面临着许多不同的抉择。我们之所以会迟疑和迷茫,是因为在做决定的那一刻,无法预料时间的魔盒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未来。而对于许多人来说,当抉择的岔路口,一端站着利己,一端站着正义,抉择便会变的更加艰难。 多年后,身处异国他乡的如尘,手上搅动着醇香的Qualita Rossa,望着一如当年她敲开景行办公室门的那日,S市下起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忍不住的想,如果当时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后来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悠悠岁月布下的这盘叫作命运的棋局,往往落子无悔。褪去青涩的如尘,轻轻抿了一口渐凉的咖啡,苦涩在唇齿间漫延,神思开始清明——即使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也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吧。 敲响景行办公室门的前一天晚上,已经快深夜十一点,如尘在学院学生会更衣室的角落里,盯着足足有十几厘米的“恨天高”苦想对策。她喜欢做主持人,享受在舞台上侃侃而谈的感觉,但身高的劣势,让她不得不得每次都穿着高高的跟鞋来弥补和男主持的差距。尽管每次从舞台上走下来,脚趾都肿得快要断掉,可如尘依旧觉得,踩上高跟鞋的每一刻,都是离自己最喜爱的东西又近了一步的时刻。 如尘的父母是生意人,从如尘有记忆开始,忙碌似乎是他们永恒的主题。因为无暇照料孩子,如尘两岁开始就被寄养在姨妈家,姨夫姨妈待她很好,当亲生女儿一样。可到底,有些应该属于父母的陪伴,还是失去了。后来,再大一些,家里的条件好了,如尘被接回家,上了小学。父母依旧忙碌,如尘便开始了寄宿生活。这一住,就是十二年,直到高中毕业。 因着从小被“放养”长大的缘故,如尘总是比周围的人更能知道,更加坚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从不怯于任何无端的揣测和周遭的质疑。所以,即使是生活在一个并不算发达的小县城里,她还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考到了民族舞十级的证书,十五的时候考到了国内半专业的最高等级第十三级,十六岁拿到了跆拳道的黑带,十七岁血液中强大的DNA遗传基因苏醒,在宿舍统一熄灯之后,蒙在被子里的小台灯下,她筹划着她的第一份创业。 十八岁考上大学,将惦记了整整一年的计划实现在了她所在的大学门口。后来,她迷上了主持,没有天赋,就一遍又一遍的对着镜子练习,没有足够的身高,每次主持就踩上高高的跟鞋,没有娇俏的脸蛋,就利用练舞养成的火辣的身材,在选晚礼服时大下功夫。无数次在主持结束后,赶最后一班公交,从一个校区回到另一个校区。拖着快要废掉的腿,一步一步挪到宿舍后,面对一片漆黑和沉沉睡去的室友,如尘来不及拆掉满是定型胶的头发,来不及卸下厚厚的舞台妆,甚至来不及换掉繁复的礼服,一头扎到床上,迅速的会了周公。 如尘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是付出再多都让她甘之如饴的事。当然,如果团委老师没有在迎新晚会前一天的时候,临时换给她一个身高188cm的男主持作为搭档的话,她在心里默念这些的时候,会更心平气和一些。蹲在更衣室的如尘,内心深处有千万头羊驼来回奔腾,拿着尺子反反复复测量着为了主持选定的鞋子。一系列加减法迅速在大脑中计算开来,自己身高158cm,加上一双12cm的恨天高,勉勉强强凑个170cm,男主持净身高188cm,再穿上鞋……那么两人就是近20cm的差距。男女主持同时站在舞台中央,最萌身高差什么的,都是童话里骗人的。 这一场晚会主持,从形象搭配上看,怎么都像在树林里放风筝,是一场注定的滑铁卢。放下鞋子,把尺子随手一扔,如尘揉揉蹲麻的双腿,起身准备回宿舍。算了,反正已经是个破罐子了,愁眉苦脸没有意义,索性回去美美睡一觉,到了主持的时候,大不了由着性子乱摔就是了。一向喜欢把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如尘没心没肺地想。 有时候,人的一个小小念头就可以在一瞬间改变很多事情。如尘发誓,她只是觉得深夜里,处于十二层的历史学院楼太过安静,走到电梯口的一瞬,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发生在电梯里的灵异电影,才收回了脚步,临时改为走楼梯的。 默背着晚会台词信步往下走了几级台阶,下面的楼层隐隐约约传来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如尘耳中的,是“改成绩”,“名额”,“保研”和“顾以安”几个关键词。 |
从《风陵渡》开笔,到修文重发《今非昨》,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断断续续的写下来,这篇文章,刚刚一统计,字数已经到了一篇硕士论文的长度了。苍凉大概是一个很细腻,也很敏感的人。每次更了文,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刷新,很认真的读每一个人给我留的言。有时候,手机突然弹出贴吧的新评论,心里就会雀跃很久。哪怕,点开后,只是一句“沙发”或者“板凳”。有时候,我会透过我所写下的故事看到我的曾经,亦或是,在我的过去里寻找笔尖下的曲曲折折。想要记录下那四年里,每一份的难以忘记,却常常笨拙的不知所言。或许是更文太慢,文笔有限的缘故,评论越来越少,有时候看着手机满是失落,但内心依然有一种声音告诉我,我想要写下一个完整的故事。《风陵渡》一岁了,我想要记述的情节还很多很多,希望,我们能共同见证故事落下帷幕的那一刻,一起走到预定的结尾。最后,感谢贴吧里每一个一直不离不弃陪着我的人。 |
回复372楼:我一直记得你的呀,知道你是为数不多,几乎每更必评的读者,苍凉也非常非常爱你哦。 能够有人这么理解和喜欢苍凉,真的是受宠若惊呢。你不提我还没发现,有时候确实是疏于回复大家的评论了呢。大概是看到一条条评论的时候,心里太激动,然后内心的小人忙着欢欣鼓舞,忘乎所以。然后就……忘记给大家回复了。 以后一定会多多回复大家的呀! |
6.3 “你是否能保证,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你又是否知道,这些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景行紧紧盯着如尘的眼睛,一字一顿,神情早已没了刚刚的随意和洒脱。 “是。”如尘毫不怯惧地回望过去,简短而有力的回答,即是对事实真相的确认,亦是愿意承担任何后果的坚定。 两人对视良久,景行看着如尘缓缓垂下眼眸:“我信你。”短短三个字,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怅然。 如尘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多谢学长的信任,如此,后边的是就交由学长处理,如尘便不再多做置喙了,告辞。”说罢,不再迟疑,后退两步转身欲离开。却在手即将触到门把手的一刻,听到景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不问问我打算如何处理,不担心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吗?虽说你以学生会的由头借得史老师在教务处的账号和密码,下载了这些东西,但这事情一旦闹开,史老师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是你做的。而昨晚在行政楼,肖巧颜未必真的就没看清经过的人是你。” “不必了,把这样的事拿来说给景行学长听,自然是信得过学长的决断和……贵师门的能力,至于我自己”,如尘顿了顿,似是有些遗憾,又似是如释重负,“我总要为他做些事,才好回报他对我的好。”话落,眨眨眼,压下心头的酸涩,如尘打开门,迎着漫如柳絮的飞雪,走了。 门外,厚重的积雪堆在层层缠绕的枝头,压的枝干都颤颤巍巍的,终于,一根失却了所有绿意的树枝不堪负重,咔嚓一声折断了。 门内,景行抓着头发,看着办公桌上如尘留下的一份份材料,猛地灌了一杯冰水进喉咙。 稳了稳情绪,掏出电话,“喂……”“老师,有件事,我可能需要马上向您汇报一下”“是,很严重”“好,我马上过来”。 风一般地卷起所有的材料装进包里,摘下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景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打开门,沿着楼梯狂奔到楼下,招手,打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章德邻家。 |
6.4 书房里,各种各样的书籍,文献,报刊堆的满满当当,书桌一角放着的,是几乎放进去半杯茶叶的浓茶。看着在电脑前忙碌的老师,景行突然觉得心下不安。科研立项最后的结项阶段,老师定是忙的脚不沾地,自己作为弟子,未能为老师分忧,还在这个时候把这等肮脏的丑事摆在老师面前,这事办的,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若是自己先将此事压下,等老师忙完这阵子再提,想来也耽搁不了什么。到以安他们确定保研的最后时间,尚有半年有余,拖上一拖,最多就是让小师弟再多受几天委屈。这么大人了,看着平时挺能干的,混了这么久的社团还没一点识人之明,三年时间,被人家耍的团团转,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实在还是愚蠢。景行恨铁不成钢的在心里骂着,脸上一片风云变幻。 “想什么呢?一会儿表情凝重,难以抉择,一会儿怒气难平,咬牙切齿的?”工作稍作停歇的章德邻看到景行的脸色霓虹灯般的变化,不觉有几分讶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额……景行看看老师,看看身后的门,内心一阵哀嚎!自己今天这事儿办的,怎么看怎么有点二到正无穷了。都到了老师家里了,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压下这件事,怎么压?当着老师的面撒谎?蓦地想起那天在医院,差一点被当众打个没脸,唉!算了,在老师这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和岛*国想要成为安*理*会*理*事*国一样,这么多年就没有过成功的可能,生命诚可贵,自己还是不要尝试着玩火自焚了。 想清楚这个时候要想瞒下此事没有可操作性,景行索性不再纠结。干脆利落的拿出进门之后一直拎在手里的文件夹,拿出资料,一一放置在章德邻的书桌上。不带任何主观臆测的讲述了一大早如尘到自己办公室后,说给自己的桩桩丑恶。 历史学专业2012级的学习委员肖巧颜半夜三更躲在学院楼楼道里打电话,被深夜未归的如尘撞个正着。隐隐约约说的是争取拿到半年后保研名额的事,而让如尘心下疑惑的是,对话里反反复复提到的人,竟是以安。 好奇心作祟,如尘踮着脚轻轻靠过去,听了墙角。大概电话另一边是极其亲密的人,肖巧颜也没有想到,晚上十一点,学院楼里还会有人,说话的内容和音量也就少了几分顾忌。不消十分钟,一墙之隔的如尘就将肖巧颜一直以来的谋划听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以安和肖巧颜同班,一个任班长,一个任学习委员。巧合的是,两人也是同样来自高考大省的H省。在S大这样的地方,像顾以安和肖巧颜这般来自高考大省的学生,同一份高考卷,动辄甩来自其他省份的同班同学近百分,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用以安曾经自嘲过的一句话说,我们这些人,离B大、Q大,就只差一个某地户口罢了。 而由于某些无力言说的原因,曾经怀揣着梦想,在昼夜灯火通明中挥洒着汗水的他们,只能捏着那一纸与他们的高考成绩不甚匹配的录取通知书,窝在S大这样的地方,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辛苦,等待四年后,那一场不再受区域因素影响的考试,给予他们新的公平较量的机会。 许是相同境遇的惺惺相惜,许是觉得这样的小事不值得自己多管,许是肖巧颜开朗,豁达的外表让以安放松了警惕。入学以来,凡是遇到应由班长和学习委员共同负责考核的奖学金等级评定,以安竟是全权交给了肖巧颜一人来管,从未过问。 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不是你交托了信任,他们就真的值得信任。这三年来,以安的成绩总是以微弱差距,紧紧跟在肖巧颜之后,以安第三,她就第二,以安第二,她就第一。三年过去,肖巧颜虽不是年年蝉联榜首,却因为屡屡名列前茅,以比其他同学更加稳定的排名,稳稳坐到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一直追在她成绩身后的以安,总成绩却只排到了第三。 在如尘到景行办公室以前,从来没有人觉得过,这有什么不妥。历史这个科目,本就是个很飘渺,游离的东西。即使是同样一份试卷,答上同样的答案,同一个老师在不同的时间,给出的成绩存在几分的误差,那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以安的专业课成绩向来不低,每次和肖巧颜拉开距离的,一直是以安并不太擅长的英语成绩和政治成绩。以安不止一次地笑着玩笑:“巧颜同学,你这五门专业课加一起只比我低个七八分,考完英语,我这一门堪堪过了绩点线的成绩和你那几近满分的试卷一比,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呐!” 肖巧颜总是浅笑不语。 |
而昨晚的一通电话,让如尘窥见了各中关窍,历史文化学院的英语课和政治课一向是由外国语学院和马克思主义学院的老师授课的,最后给出成绩往往先显示到学生的信息系统,然后再反馈到学院的教务系统。跟学校每年火急火燎的奖学金评定截止日期比起来,学院接收到的这两门课的信息,总要晚上那么一两个月。为了赶进度,到奖学金评定阶段,学院每年都要求学生们根据自己个人信息系统内的成绩上报给班长和学习委员,以此作为评定奖学金的依据。为防止弄虚作假,在奖学金评定结束,学院教务系统收到学生成绩单之后,再由班长和学习委员对上报成绩和实际成绩进行核对。原本相互监督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因为以安的撒手不管,变成了肖巧颜的一人全权处理。而如尘利用从年级组长那里借来的账号,密码找到的教务系统内的成绩单表明,这三年,肖巧颜的每一份英语,政治成绩都不像奖学金评定公示时的那么漂亮,每一科都有少则十分,多则二十分的加分。存在同样的成绩造假情况的,是总成绩排在第二位的贾烨,而历史学专业,按照成绩排名优先给予的保研名额,每年只有两个。 |
6.5 随着景行的陈述,章德邻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这个肖巧颜,小小年纪本事不大,城府倒是不浅。上次选导师的事,自己不愿牵涉过多,轻描淡写地放过她,反倒是纵得她愈发有恃无恐了。虽说凭以安的能力,未必要靠着保研的由头才能上名校,可章德邻的弟子,也不是任谁都能随便算计了去的。这次不给她吃足了教训,以后走出S大,还不知道要兴起什么样的风波呢。 打定了主意,章德邻不再迟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愤懑的景行,颇有深意地吩咐道:“这件事,你先想办法压下来。” “老师?您……”景行有些不明白,依着老师的性格,平日里,哪个学生完成作业不够认真,都能把人叫过来好一通训斥,而这肖巧颜如此德行欠奉,老师怎么会凭空放过。更遑论,这两年,老师愈发的开始护犊子了,小师弟吃了这么大亏,老师会袖手不管?到底是年轻气盛,又是在导师家里,可以毫不设防,心下不解,面上也就显示出了几分困惑的模样。 “我记得你曾经协助秦老师做过教务处纪律处分认定工作,根据学校规定,重大违纪,如何处理,处分结果多长时间可以撤销?”章德邻没理景行的欲言又止,只淡淡地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一年的教务处助理,两年的兼职辅导员,景行对这些规章,早已烂熟于心。“学校对严重违反校规校纪并造成恶劣影响的学生,根据其所犯错误的程度,分别给予严重警告、记过、记大过、留校察看、勒令退学、开除学籍等不同程度的处分,对违纪学生的开除学籍及以下处分可以视学生的表现情况撤销,但撤销处分考察期,原则上不少于一年……”说到这里,景行突然顿住了,一切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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