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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伶仃[第11页] |
作者:禾雎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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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倒退回半个月前。 安鼎知道今夜有事要发生,按照他和William的商定,差不多就是这时候了。 夜晚的时间被拉得很长,好像过了大半年一样长久。在钟表秒针滴答滴答的计时声里,隔壁安之的房间突然传来了电/话铃响,即便隔着一堵墙,这声音听起来也依然清晰而尖利。 安鼎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快速从床/上弹起来穿衣,等惊慌失措的安之过来敲门的时候,他已经穿戴完毕。 安鼎开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怎么了?” “苏翎,” 安之急红了眼,“William打电/话来说,苏翎出/事/了。” “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我们快去医院!” 安鼎点头,“我去开车。” 可能是他的冷静安抚了不少心里的紧张,安之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心脏犹还“砰砰”跳着,却也稍稍不那么慌乱/了。 纵然安鼎的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当他进入抢救室的时候,还是被苏翎的伤势惊的目瞪口呆。Allen和几个美国医护人员已经开始了抢救,见到他们进来。Allen往旁边挪了一下,把主刀位置让给他。 “脾脏破裂,这个是致命伤,胸腔积血我已经清过了。” 安鼎点头,从容不迫地接替Allen开始工作。 手术台边围了五六个人,安之的主修专/业是麻/醉,他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不停地看监护仪。 抢救加手术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监护仪上的各种数据却逐渐变得异常起来,安之有些慌,忍不住去叫他哥。 安鼎只是看了一眼,就吩咐他去取血浆。 安之不疑有他,一路狂奔去了负一层的血库。 等他提着冷冻箱重新跑回来时,却看到门上的抢救灯灭了。 他一下子愣住了,抢救室里面的医生护/士正在关仪器,苏翎身上插的管子也都被拔了下来。安鼎站在床前,手套/上全是血,他垂眸看了苏翎一会儿,涩然用一张白布单将他苍白的脸盖起来。 医护都已离开,安之还站在门口,木讷的看着他哥,“哥……苏翎……怎么了?” 安鼎没看他,疲惫地叹出一口气,从他身边出去了。他跟出去,正听到安鼎跟William说,“抱歉,我尽力了。”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只出去了十分钟,事情就变得这么不可挽回了呢? 安之呆呆地站着,直到一个人走过来,问他,“安安,苏翎呢?” 安之回过神,余光看到两个护/士推着那张被白布覆盖的病床出来,一下子就红了眼圈,他用/力推开杨耀,冲他大喊,“苏翎死了!” 他一路冲回自己办公室趴在桌子上哭,安鼎进来,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由着他哭了一阵后,安鼎把他从怀里揪出来,“乖,别哭了,苏翎肯定不希望我们为了他这么难过。” 他说,“明早你去医院开张死亡证明书,我看过了,明早是刘医生值班,你跟他说一声,别让他做尸检了。” 安之抽泣着点头,安鼎又说,“哥心里不好受,这几天不去医院了,你自己好好的。” 安之知道他哥喜欢苏翎,苏翎死了,他哥要比他难过好几倍,就点点头,“哥你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
小天使们的鼓励我都收到了,之前难过的时候大家的安慰也都有看到,真的谢谢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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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苏翎还是没有醒。 William每天都守在他床前,实在累了就趴在桌子上闭一会儿眼,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Allen给他送饭,再回去时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只能无奈地叹气。 海事预报并不如意,前方的海域有飓风,他们驶进公海避风,已经停航了两日之久。 这一天,William照旧坐在苏翎床边,看着他昏睡中的侧脸发愣。 十六天了,睡得够久了,该起来了啊,苏翎。 他无比爱惜的抚/摸苏翎的脸,手指滑过他的眉骨,停在他的眼睫上,轻轻拨了两下。他想起了以前在南洋岛,有一段时间在山里训练时,他和苏翎同住一个帐篷,他也是这样,每晚贪看他的睡颜看到很晚都舍不得闭眼。那个时候,他面对的是一张/贴了人皮面具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是真/实的,所以他看苏翎的时候,只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悲伤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都记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那一双眼睛了。 William收回手,探过身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咳” William顿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刚刚,仿佛是苏翎咳了一声? 他屏住呼吸,生怕吓到床/上那人。床边的氧气机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水泡声,William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看。 过了很久,苏翎都没有什么反应,William失望地垂眼,挺/直了的脊背也垮下来,大概是太累出现幻听了吧。 他这么想着,却又听见一声轻咳。 苏翎皱着眉,似乎沉浸在了一个梦魇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William忙去摸/他的头发,轻声哄着让他不要怕。 苏翎慢慢平静下来,紧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长久的沉睡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也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看不清楚。他眨眼,四周的一切都很模糊,也很陌生。 过了一会儿,意识才开始复苏,脑子里还是懵懵的。苏翎闭起眼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也想起来失去意识之前经历的一切。 再次睁眼时,他看到了一双含/着眼泪的蓝色/眼睛,苏翎跟他对视了几秒,慢慢地笑了,“瘦了……” William的眼泪滴在自己下巴上,有些凉,有些痒,苏翎想去帮他擦,费力举起胳膊却看见自己手上固定着的夹板和包得十分严实的纱布,他愣了两秒,又放下手唤他的名字,“William,” William把头埋在他颈边,眼泪又一滴滴流进他的脖子里。 他听见William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苏翎肩上被火钳烫伤的地方还没好,被他一压钻心的疼,可此时,他也舍不得打扰William。倒是William先意识到了,慌忙问他,“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苏翎摇头,William又问,“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去给你倒水!” “William,” 苏翎还很虚弱,说出来的话都是气音,他摇摇头,“别去,陪我待一会儿。” William坐到床边,这才想起来应该按个铃叫安鼎来看看。 安鼎很快就来了,身后跟着Allen。苏翎冲他们笑了笑,觉得有些累了,又闭上眼休息。 一番检/查做完,安鼎彻底放下心来,“没事了,只是还需要静养。” 短暂的清/醒后,苏翎又昏睡了过去,William也被Allen强行拖回房间休息,只是只睡了五个小时他就醒来,离开苏翎的每一秒钟都让他觉得难熬,归心似箭般回去继续趴在床边看他。 苏翎再次醒来时,果不其然又看到那一双满含了温柔的蓝色/眼睛。 William亲/亲他的脸,小心地扶他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苏翎看看周围的环境,问,“这是哪儿?” “船上,前方飓风过境,浪太大了,我们现在在公海等风过去。” “我昏迷了几天?” “十六天。” 苏翎沉默了,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问,“我死了吗?” 他用的这个字眼太吓人,William抱着他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的法定身份已经注销,杨耀……把你葬在伯父伯母旁边了。” 就是说,自己已经死了。 从此以后,国内的一切,不管什么人什么事,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晨天被查封注销,员工都被杨耀安置在了其他公/司。步长的继承人被情/妇实名举报,现在媒体都跑到那边盯着去了,事情算是过去了,光耀和你的朋友们,还有杨耀,都平安无事,只是……恐怕所有的罪名都要你来担着了。” 名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苏翎连生死都可以置之不顾,更何况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虚物。 他没再说话,William摸/着他的头发,默默地陪着他。 |
看有宝宝提到了小翎和william的眼睛 从网上找了两张图 大概应该是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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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哪!惊喜!竟然解了我的封印!还有人在吗?快出来冒个泡啊!上次更新欠我的评论快点给我啊!作者已疯,真的是太兴奋了! |
之前的私信就不再一一回复了,我知道你们还在就好啊。这次莫名被封,大概是因为流年不利,回复你们的速度略快了些,好在楼回来了,以后我就要高冷起来了,大家的留言也不会一一回复了,实在害怕度受又抽风封我一次,天知道我这些天有多纠结,整天纠结于开新楼和等旧楼的循环中。不过即便我不回复你们了,你们也要给我回复啊!先把上次发在群里的文搬上来。下更大概耀哥就能出现了~再次放上群号,进来聊一块钱的嘛~6073246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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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放耀哥出来遛一遛,然而没写到,这一更是依然是给小翎和William发的糖,耀哥的话……等明天吧明天吧~最近不太待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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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腊八,过了腊八,年就不远了。 危/机似乎真的过去了。 杨耀也似乎从那场死亡中走出来,他不再缺席公/司的任何会/议,每一件事情都亲力亲为。下班后就叫上岳麟去各个场子里巡视,各个堂口的账目也都是他亲自审。陈深海和严浩宇闲了下来,事情都被杨耀做完了,他们无事可做。 “这样下去也不行,累都累垮了。”陈深海手边的桌面空空如也,他已经干坐在办公室里快一个星期了。 “有什么办法,”严浩宇叹气,“忙起来也好。” 杨耀也是这么想的,他不停地做事,努力地用工作来冲淡他对苏翎的愧疚和想念。可是真的能淡忘吗? 在没有工作的深夜,他盯着窗外变幻的星空,总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苏翎,眼泪也总在这个时候流/出来,不会有人看到他的难过,等到了白天,他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集/团总裁,又是那个严明睿智的一帮之主。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就是农历新年。 他的眼睛变得很差,看东西经常模糊,也经常出现幻象。 有时他坐在电脑前,抬头就看到苏翎递来一份文件,用很小的声音跟他说,“我改完了,你看看吧哥。” 有时他在厨房洗碗,苏翎往噼啪作响的热油里倒菜,一边翻炒一遍说,“哥你出去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做好了,这里油烟太大了。” 有时他在院子里翻土,苏翎从远处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锄头说,“我来吧哥。” 今天他又看见苏翎了,他跪在地上,半边脸颊高高肿着,抓着自己的手说,“哥,别打脸好不好,我明天还要开/会……” “不打了,哥再也不打你了,快起来……” 杨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臂弯里只有一团湿冷的空气。 他叹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这只手,不知打过苏翎多少个耳光,每次他生气时,不管有没有外人不管在哪里,总是直接一巴掌就扇过去。 那些不遗余力的巴掌,肯定很疼吧。 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杨耀抓着自己的头发问自己,“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没有人给他答/案。 杨耀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整理好衣服出了门。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就是除夕。 各个堂口都放了假,只留了一两个人轮值。徐睿明和他弟/弟通了电/话,要把他接过来过年。他扣了电/话就看到门口开进来一辆车,他正奇怪着,再看车牌,是杨耀的。 杨耀进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让他开了刑堂。 徐睿明不敢问什么,拎了一长串钥匙开门。杨耀进去后环视了一圈,最后停在角落里一张落了一层薄灰的刑床/上。 徐睿明跟过去,心里顿时一紧,这还是上次罚苏翎时用的,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他记得他当时吩咐了人清理一下的,可能是因为刑床平时用的太少,那几个人偷懒耍滑没清理。 果然,杨耀的目光在看到上面的血迹时一下子沉下来,他伸手去摸那层干涸了的暗色血迹,伸出去的指尖都在发/颤。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站起来对徐睿明说,“你不用劝我,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当年苏翎是什么感受。他平时挨罚哪个挨的最多,你就用哪个打。” 徐睿明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话来。 杨耀又说,“我不用你,去叫个今天当值的人来。” 徐睿明还没开口,杨耀就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真的很后悔当年那么对他,你就当是帮我赎罪吧,别劝了。” 徐睿明被他说得心底一片涩然,拨通了内线电/话叫下一个当值的人来,又偷偷给严浩宇发了短信让他过来。 下来的是阿辉,徐睿明一看见是他就暗道不好,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为人热情,无私正直,可就是太正直了。 徐睿明一跟他说让他等会儿轻些打,他就瞪眼了,“为什么?帮规不能徇私这是我一进帮你就告诉我的啊,不能因为你跟他熟就让我徇私,你虽是堂主我也不怕你,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耀哥去。” 徐睿明被他宛如小学/生告/状一样的语气说的头疼,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阿辉进到惩戒室,见一个人被锁在刑架上,背对着自己站着。他的头垂得很低,搭在架子上的大衣挡住了他的脸。 阿辉是耿直心肠,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本来就对徐睿明这种妄图徇私的行为很气愤,如今见了这人更生气了,手里的藤杖敲敲刑架,“你新来的吗?学没学过规矩?” 杨耀身/子一僵,又听身后的人说,“进了刑堂,不管大错小错都得脱了裤子挨,快点别磨蹭。” 见杨耀不动,阿辉恼了,“你这人听不懂人话还是怎地?别以为你和我们堂主关系好在我这就能徇私,快点,不然我就告诉耀哥了。” 徐睿明跟严浩宇通完电/话,进来听到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吓得上来就要捂他的嘴,阿辉把他的手拉开,“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规矩立在这里就是不能破,当年苏堂挨罚不也是脱了裤子挨,他可是耀哥亲弟/弟都能守规矩,怎么到……” 徐睿明急得一巴掌扇过去,“你他/妈给我闭嘴!” 阿辉进帮里时间也挺久了,做事一直规规矩矩,徐睿明虽不太很青睐他,却也对他不错,今天应该是他第一次挨徐睿明的巴掌,一时愣住了。 徐睿明也有些懊悔出手重了,在他肩上拍了拍,“逝者已逝,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今天这人不用按规矩罚,耀哥特许的,不信你去问耀哥。” 阿辉挨了一巴掌也不记仇,只是想了想就点点头,“好吧,徐哥,我信你。” 藤杖刮着风落在臀上,杨耀第一次挨刑堂的藤杖,险些第一下就叫出声来。 原来藤杖打在身上是这么疼,他默默闭上眼忍着,不禁又想起了苏翎。 他记得苏翎其实很怕疼,每次挨打时几乎都要哭,只不过因为自己给他立的规矩,他只能悄悄的哭,眼泪一流/出来就在袖子上蹭掉,更不敢哭出声。 现在想想,自己那时真的好残/忍,赋予他那么重的刑责,却堵住了他发/泄痛苦的出口。苏翎一定忍得很辛苦很绝望,那么多次的刑罚和责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后的疼越来越密集,渐渐的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杨耀全身所有的理智和思维都用在了忍疼上。好不容易挨完,他疼得皱眉,急促地呼吸想平复自己的状态。 杨耀慢慢松开紧/抓着刑架的手,阿辉不知什么时候退下去了,徐睿明给他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一脸关切,“耀哥,你怎么样?” 杨耀挥挥手,眉头紧紧蹙着,“刚才,是多少?” 徐睿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二十。” 杨耀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睿明知道他心里所想,怕他尴尬,忙解释说,“第一次挨这个,二十下就很难挨了,我当初跟着师傅挨了十几下就鬼哭狼嚎的。” 杨耀点点头,“你忙去吧。” 天慢慢黑了下来,杨耀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额头抵着方向盘,他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皮质的座椅,臀上的杖伤痛意丝毫不退,能明显感受到皮肤上隆/起来的一道道僵痕。 杨耀涩涩地笑了一声,他身居高位良久,自杨岩去世后就没再受过什么肉/体上的苦楚,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些棍/子这么难捱。苏翎离开后有小半年,自己的身/体迅速地垮下来,头疼胃疼,浑身难受。他想起以前的日子,他虽也时常熬夜加班,飞来飞去地倒不过时差来,但他的胃竟很神奇地没受到牵连。他往年还不觉得,现在想来该是苏翎一盅又一盅细火慢熬成的米粥养出来的。每次他下飞机,不管到家时几点,桌子上总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夏天时是去热消火的绿豆百合,冬天时是暖身养胃的银耳枸杞……这些他不曾在意的小事,如今想来全都化成一丝丝绵密的愧悔,这当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甜/蜜,只可惜这甜/蜜还没尝出味来就又化成苦涩了。 除夕时杨耀没待在家里,他远离了市区,独身一人来到偏远的山林里,车子熄了火往路边一靠,缩在座位上发愣。 夜晚的山里很冷,凉意直接钻到骨头里冻得人直发/抖。不过那也比在市区好,他现在听不得一点声音,那些礼花绽放的声音,那些家人团聚欢声笑语的声音,在他听来,无一不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拼命提醒着他曾经拥有现在又失去了的那些美好。 所以他要逃,逃得远远的,他宁愿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山里,都好过身处热闹团圆的大都市。他在山里靠着面包矿泉水躲到了初三才敢回去,一回市区就扎进了若来,闷着头喝了快一桶的酒。 这个新年每个人都过得很勉强,因为陈深海瞒着自己没让自己去送苏翎最后一程,林景和一直闷着气不理他,单方面冷战了一个月。本以为过了年就会好,可是新年都过了三天了,林景和没有半点要缓和的意思,每日窝在实验室做实验,或者去公墓跟苏翎说说话,就是不理他。 陈深海能搬的救兵都搬了,能说的软话也都说了,最后实在没辙了,在林景和面前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一直心疼小翎,你那几天情绪那么崩,我实在怕你去了控/制不好伤了身/体……” “这些天我虽不说,可我也难受,小翎不能这么委委屈屈地死去,以前耀哥对他不好,现在也内疚后悔的什么似的,可还有一个人,我们不能忘了他。” 林景和终于把目光从窗外移进来落在他脸上,陈深海说,“穆唐今天中午的飞机回清远,我安排了人截他,小翎受的那些委屈,我一定替他讨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阿和,别生我气了。” 林景和点点头,伸手抱住了他。 |
穆唐从机场出来就有些心神不宁,旁边的秘/书见他一直不说话,提醒他道,“穆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等光耀缓过气来再想扩大我们的市场就难了。” 穆唐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得知苏翎的死讯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沉重着压抑着,他还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被穆朝中当了枪/手,只是苏翎的死让他感到难过。 他虽然生气苏翎算计晟和,但到底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他只是想保住晟和的所有权在自己手里,并没有想过要让他死。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也是他没有想过的。 车子驶离机场高速上了环城高架,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车流拥堵成一团,像只蜗牛一样缓缓蠕/动,最后干脆连动也不动了。穆唐心里烦乱,拉开车门想下去抽根烟,却辅一下车就被人团团围住,铁桶一样把他围在中间。 穆唐倒也不慌乱,青/天/白/日的,到处都是监控,不远的路口还有交/警,他不怕会有危险,“你们是谁?” “海哥想见见穆总,特意来让我们请穆总过去。” “海哥?”穆唐想了想,“陈深海?”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说,“好吧,我跟你们走一趟。” 他吩咐了司机和助理一些事情,嘱咐他们不要报警后,就跟着上了另一辆车。 穆唐被安排在一间房间里等着,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四壁空空如也,四面白墙上却有很多污渍,看得他有些不舒服。 门开了,穆唐转身看到陈深海和林景和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架子一起进来。 穆唐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墙,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来,“陈深海!你想干什么?” 陈深海盯着他半晌,在墙上投射/了一段声波出来。 音频是当时穆唐听到的那段对话,就是因为这段对话,他对苏翎产生怀疑,导致了之后无法挽回的所有事情。 不同的是,陈深海把它导进音频处理软件里,把它的声波曲线一起放映出来。 一遍放完,他问,“晨天洗钱的证据是你从苏翎电脑里拷走的?” 穆唐承认,“是。” “你是听到这段对话后才不相信苏翎的?” “是。” “你爱苏翎吗?” 问题转的太快,穆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才说,“我是真的爱过他……” “爱过?” 陈深海冷笑,“你根本就没爱过他,你爱的是他的皮囊、是他可以帮助你的智慧、是他给愿意你投资的痴情,唯独没有爱过他这个人,否则你怎么会仅仅因为一段漏洞百出的录/音就否决了他对你所有的付出和感情?” 他突然上前几步将始料未及的穆唐拽到投影前,点着那上面明显的拼接痕迹说,“你看看这些,这不是一段连贯的录/音,是一句句拼起来的。” 穆唐愣在那里,他的脑子里还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许辰带着支录/音笔,只要有机会接近苏翎身边就开着,录下他说的每一句话,然后从这些话里挑出他需要的拼在一起,最后得了这样一段话。” “只要你但凡有那么一点信任苏翎的心,都能发现这里面的异常。” 陈深海切换了声道又放了一遍,原本被弱化的背景音此刻被放大。 第一句话,有着推杯换盏的笑声和音乐声,像是在一场酒会上…… 第二句话,背景音一下子没有了,换成了细小的回音,像是在会场里开/会时的讲话…… 第三/句/话,声音略有些沙哑,中间还咳了一声…… 第四句话,有导航提示路线的声音…… …… 一段话放完,穆唐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在没有暖气的干冷屋子里生生出了一层细汗。 “你,你再放一遍。” 又一遍听完,穆唐变得茫然无措起来,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如果这段录/音是假的,那么,难道说,他一直以来都错怪了苏翎?苏翎没有骗他,也没有想要把晟和据为己有? “不可能,许辰他,为什么要用假录/音骗我?” “因为他只想利/用你。” 陈深海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厌恶,“我本以为你至少还会后悔,可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是错的,小翎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上你这么个人/渣。” 穆唐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还是乱的,没等他想明白陈深海就一步跨了过来,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那个架子旁。 穆唐看着那上面挂着的棍/子鞭/子两股战战,“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啊——” 陈深海拎着手里的藤条往下狠/命抽/了十下,指着穆唐说,“你刚追求苏翎时,耀哥让他接近你探听晟和的消息,他拒绝了,被耀哥抽/了五十藤条。” 藤条过处到处火/辣辣一片,穆唐伸手挡,被抽/出两道破了皮的痕迹,他捧着手惨叫了一声,被陈深海一巴掌扇在脸上,“疼不疼?” 穆唐不说话,陈深海摔了藤条抽/出一根藤鞭,转身反手连抽/了二十下,“你去美国找苏翎,缠着他陪你去新加坡度假,苏翎耽误了回去的时间被耀哥抽/了两百藤鞭。” “我现在抽你二十,你告诉我,疼不疼?!” 穆唐身上穿着御寒的羊绒衫,里面还有一层厚的保暖,就是这样依旧被连抽下来的藤鞭疼得面色惨白,绒衫很快被抽破了几道口子,他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藤鞭被狠狠砸在地上,穆唐条件反射地抱住头缩了一下。 陈深海冷笑,心里的厌恶更重,又抽/出一根藤杖带着寒风砸下去。 穆唐一声惨叫歪在一边,哆哆嗦嗦地求饶,“别打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呸!就这点出息!” 藤杖连着砸了八下下来,陈深海指着他,心里的愤怒快要烧起来,“穆朝中叛出晟和带走你大半资金和高层,苏翎为了帮你筹资劫了自家的货高价转卖给别人,被耀哥拉到刑堂罚了八十藤杖。” “藤杖最高量刑是四十,苏翎挨了八十!我今天抽你八下,你告诉我,疼不疼?!” 藤杖被狠狠砸到墙上,穆唐哀嚎了一声缩着身/子想躲,被两个人牢牢按在地上,余光又看见陈深海拎出一柄长柄戒尺来,他彻底绝望了,闭着眼听着陈深海的控/诉。 “苏翎为了帮你稳定市场,私自让科威转型退出不跟晟和竞争,耀哥打了他多少我不记得,我抽你十下,你告诉我,你疼不疼?!” 穆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呜呜的哭,灰土沾在他的脸上头发上,显得格外的狼狈。 陈深海喘了口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支蓝色的针剂,在穆唐惊恐的目光中推进他的静脉里。 穆唐拼命挣扎,“你给我打了什么?!” 陈深海不答他,拿起架子上最后一根鞭/子缠在手里,扬手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抽,鞭稍所过之处尽是破碎的衣料和混着血丝的伤口。 穆唐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躲避,却依旧躲不开这如影随形的鞭/子,他终于崩溃般的大喊,“别打了,疼,真的疼!” 陈深海笑了,踩着他的一条腿,鞭/子再次抽下,穆唐“嗷”一声喊出来,整个人颓了下去,瘫在地上只知道喘气。 “你也知道疼了?为了你那个狂/妄自大的零售行业规划,苏翎把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地皮给了你,被耀哥打到昏过去,我问你,他疼不疼?!” “这针剂,苏翎当初给自己打了两针,就为在受完罚后保持清/醒帮你要融资,你是怎么对他的?怀疑他架空你的股权,冷着他两个星期不理他!你有没有良心!我再问你,他疼不疼?!” 陈深海抬手还想再打,被林景和一把拉住。 “别打了,就算打死他小翎也活不过来了……” 穆唐蜷在地上发/抖,心里的后悔比疼痛更汹涌的淹没了他。陈深海一眼都不愿意再看他,将擦了手的手帕掷在他脸上,带着林景和走了。 他出了门就收到若来那边的短信,说杨耀一个人去了若来喝得酩酊大醉。若来的副主管联/系不上严浩宇,只好打来了他这里。 陈深海叹气,对林景和道,“阿和,你先回去,我得去趟若来。” “怎么了?” “耀哥在那里喝醉了,底下的人不敢管,浩宇又联/系不上,叫我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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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6楼有辆开往幼儿园的车~大家可以去围观一下 感谢槿色茶香赞助的油钱~ |
杨耀的确已经有些醉了,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醉得这么彻底了。中途陈深海来过一次,被他打发了回去。 他扶着墙头重脚轻地往外走,走廊里花花绿绿的灯光炫的刺目,眼前的世界都在晃,脚下的地面天旋地转,走到拐角时,他一个没注意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人被他撞得摔在地上,神色痛苦,杨耀晃晃头,忙去扶他起来。这一扶他才发现那人身上的衣服,像是从泥里滚了一圈似的,不少地方被刮开了裂口,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以为是哪个刚打完架的人,便去看那人的脸,一时却愣住了。 杨耀愣了好半天,被酒精麻/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心头“腾”的蹿起一股烈火,仿佛这些个日夜的愧悔全部找到了一个泄/洪口一般,拳风带着怒气击上穆唐的小腹。 穆唐被这一下砸得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看见是杨耀时也愣了一下。他撑着膝盖喘匀了气,挥手格开杨耀的手,脸上浮现出很鄙夷的笑,“陈深海打我我无话可说,可你有什么资格打我这一拳?你现在后悔了、内疚了,就想在我身上找平衡?我告诉你杨耀,我至少还帮苏翎上过几次药,还帮他做过几次饭,你呢?你做过这些吗?我是对不起苏翎,可也轮不着你来教训我,你根本不配!” 穆唐说完,喘了两口气,看着杨耀瞬间灰败的脸色笑了,“你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耀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原本打在穆唐身上的一拳此时却像全数反弹到自己身上一样,被酒精**了的小脑失去平衡,脚下一歪也靠在了墙上。 穆唐身上也带着浓重的酒气,他歪头看着同样一身狼狈的杨耀,疯/子一般笑起来,“你活该,我也活该,我们都活该……”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一步歪着一步走出去了。 杨耀在原地颓然站了许久,知道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他沉浸在苏翎离去的痛苦中,迫不及待地寻找一个比他还要更伤害苏翎的人,就像小孩子之间可笑的攀比心,总要找一个比自己还蠢的人。可是今/晚,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真的是最坏的人,是对苏翎伤害最深的人。 出了若来的大门,一个人拦住他的路。 还是穆唐。 他不知从哪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游魂一样看着他,“苏翎的墓呢,带我去看他。” 晚上八点多钟,墓园早已关门了。 杨耀塞给守门人一叠钞票,带着穆唐进去。 墓碑上照片里的人有着一张清秀舒朗的脸,眼睛里淡淡一抹愁思,像极了他平常时的样子,总是无意识地带着一些苦闷,看向自己时却又盛满了笑意。穆唐恨死自己的愚蠢,手抖得拿不住手/机,那个六位数价位的手/机滚在灰土里,屏幕上还是苏翎帮自己拍的一张侧影。 杨耀也看到了那个屏幕,他看了半刻,突然伸手将穆唐提起来,“别在他墓前哭,赶紧滚。” 这件事之后两天,光耀毫无预兆地宣布从晟和撤资,按理说这种恶意撤资行为一定会招致起诉,但当事方的晟和却意料之外的什么动静也没有,穆唐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股东大/会上保证用自己的股权去维持资/金/周/转,保护投资人的利益。 安之也看到了那条新闻,他是杨耀的情人,也是穆唐的朋友,这件事情他不好插手,况且穆唐对苏翎做的事情让他很气愤,如果不是十几年交情,他恨不得用手术刀捅穿他的心脏。 年假中的医院里也照样挤满了人,安之刚刚接完一例急诊,擦着手往自己科室走,电梯升到三楼的时候停了一下,上来几个人,最后上来的胖子超重了,电梯发出了警报声,他刚想出声提醒,却看到杨耀从一间科室里拐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病历本。 安之愣了一下,快速拨/开人群冲出电梯。 杨耀是从精神心理科出来的,安之在门口望了望,里面没有别的病人了才进去。 他是院长的弟/弟,医院的医生们都对他很客气,安之随意聊了几句就问,“刚才出去的那个人,他是怎么了?” 刘医生有些为难,他们的行业规范,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但安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又不好明着拒绝。 安之说,“他是我一个朋友,你告诉我吧,我也是想帮他。” 安之想了想,又翻出自己和杨耀的合照,“你看。” “好吧。” 刘医生说,“我的初步诊断,你朋友是患上了感知觉障碍。他时常看见他死去的弟/弟,嗯……就是会产生各种幻觉、幻听。” “严重吗?” “现在只是初期阶段,示治疗效果而看可能会治愈,不过也有可能会更严重。” “有多严重?” “这是精神分/裂的一种表现,到最后可能会发展到认知功能障碍。” 安之道了谢,有些心神不宁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下班后,安之搭安鼎的车回家。 安鼎看了他几眼,问,“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安之抓了抓/胸前的安全带,“我,我今天看到杨耀了。” 安鼎一顿,“哦。” “他去看了精神科。” “哦。” 安之泄气,耷头耷脑地坐着。 车开到十字路口,安鼎暂时刹车,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想去看他就去看。” “哥?”安之惊奇,他本以为经过苏翎这件事,安鼎肯定不许他再跟杨耀来往了。 “你不生他气啊?” “生气?生气有用吗?能换回苏翎的命吗?”安鼎启动/车子,又看了他一眼,“杨耀对苏翎虽然混/蛋,但对你还是很好的,他现在这样,苏翎也不愿看到,你去劝劝他也好。” 车子拐了个弯往杨家的方向开去,安之输入自己的指纹,门开了。 房子里没有开灯,他轻手轻脚地上楼,借着外面沿街一串红灯笼的光,看到杨耀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并没有在看电脑,似乎只是在发呆。 推门的声音也没有惊醒他,安之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 杨耀抬头,愣了一下,“安安?你来了。” 自从半年多前他狠罚了苏翎那一场后,安之就一直跟他冷战没回来过,苏翎的离去也让他没心情再想别的,今天一看到安之,竟让他有些恍惚。 安之说,“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你了。” 杨耀点点头,“我最近有些幻视。” 他眼睛下面挂着乌青的眼圈,整张脸瘦了一圈,更显出刀削一般的轮廓。他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酸,以前杨耀对他的好又浮现在脑海里,他觉得自己跟他冷战了这么久似乎有些过分了。但他舍不下脸来先道歉,只有别别扭扭地说一句,“你别难过了。” 杨耀仰着头愣愣地看着安之,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安安,我真的好后悔……” 安之被他抱了一会儿,伸手在他后颈上揉/捏,“苏翎跟我说过,让我不要因为他跟你吵架,他说你会难过。苏翎一点儿也不希望你伤心,所以你不要难过了。” 从杨家出来,安之心里就一直不好受,他想找安鼎聊一聊,却发现安鼎不在。他的电脑开着,邮件提示音一直在响,安之想了想,还是点开了。最近安鼎有好几个学术会/议要开,他怕耽误了重要邮件。 奇怪的是,这封邮件什么都没有。 寄信人是空的,内容也是空的,只在备注里面打了两个字:都好。 安之的好奇心上来了,觉得他哥莫不是在外面养了一个情夫?他坐下啪啪啪地敲键盘,越来越觉得这邮件很可疑。很显然,发件人很小心,连域名都解析不出来,而且设置了自行销毁程序,一旦邮件被点开,即使你不删除,也会在三分钟后自行粉碎。 安之眨眨眼,听到楼下传来门响。 “哥,你有一封邮件。” 安鼎随口答道,“嗯,写的什么?” “什么也没有,就写了两个字:都好。” 安之凑过去问,“哥,你在外面认识什么人了吗?这么神秘。” “别胡说,你没事进我房间干什么?” “我想找你聊聊天嘛,我们好久都没有聊过了。” 安鼎揉/揉他的头发,“先做你的事去,哥忙完了去找你。” 他等到十点,安鼎也没有来找他,安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收拾完东西后就睡了。 因为有些担心杨耀的精神状态,安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半夜里突然听到了关门声,他睁眼细听,是安鼎。 他一下子睡意全无,跃下床趴在门上听。 安鼎上了三楼的露台,好一会儿也没见他下来。安之奇怪,这么冷的天,他哥去露台干什么? 安之估摸/着时间,干脆把鞋子脱了,垫着脚跟上去。 隔着一道拐角,安之藏在一盆古松盆景后面,安鼎的声音隐隐地传出来, “……不应该……可能是暂时性神/经**……德国医生怎么说……我的建议是试试针灸……没关系……我会尽快抽空过去……” 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挂了电/话后,安鼎也没有离开,站在露天的阳台上抽/了根烟。 安之更觉得奇怪了,他哥已经八百年不曾抽过烟了啊。 第二天,安之给杨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先不搬回去了。他窝在家里,每日晚出早归,守株待兔一样守着。果不其然,一周之后安鼎就跟他说要去参加学术研讨活动,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安之趁他洗澡的时候又偷偷翻他的邮箱,那种奇怪的邮件没再见过,可是也没有任何学术邀请的邮件发来。安鼎是省院的院长,在省委常/委名单中挂着职,他的护照都被扣在省里,出国一趟是需要跟省里报备的。所以安之越来越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在大半夜通电/话,值得他哥瞎编理由也要出国一趟呢? |
1671和1691有两篇长评,写的特别好,大家可以去看看。今年很忙,更新缘见吧,楼主间隔年出门换宿旅行了。 |
安鼎临走前一夜,安之溜进他房间赖着要和他睡。 他趴在床/上敲电脑,顺便看他哥收拾行李箱。 “咦?哥,你带针灸箱干什么啊?” “学术研讨用。” “哦。” 安之闷头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一串关键字,却没有搜到任何要在美国举办什么国际学术研讨的标题。他歪头盯着他哥,心里冒出一串大问号。 之后的几天,安之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个疑问。他爸妈工作忙,整天飞来飞去,他自小是跟着安鼎长大的,安鼎从没跟他有过什么秘密。这次的情况实属特殊,怨不得他好奇心重。 安之百思不得其解,跟杨耀吃饭时抱怨了几句,“我觉得我哥有事瞒我。他自己跑到美国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爸妈又不在,美国的房子里灰都落了两尺厚了,他去干什么啊?” 杨耀说,“也许是去见老朋友了。” “也许吧。”安之疑惑,“你不吃了啊?” “我吃好了,你多吃些。” 杨耀放下筷子,目光很快空洞起来,又不知陷在了哪一段沉思里。 安之默默地嚼米饭,不去打扰他的回忆。 过了一会儿,杨耀突然问,“你哥这次去美国,是去的哪里?” “我不知道啊。” “哦,”杨耀垂下眼,又说,“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他帮我去DB拜谢一下William,不在一个城市的话,帮我给William去个电/话也可以。” “怎么了?” “晨天出事的时候,光耀在美国的业/务也受到影响,是William帮我稳定的局势,那边的业/务不但没缩水,还长了几个百分比,我想跟他道个谢。” “你给他打电/话不就行了?” 杨耀摇摇头,“苏翎去后,他就把我所有的通讯方式屏/蔽了,我联/系不上他。” “好吧。”安之说着就要打给安鼎。 “先别打。”杨耀拦住他,“现在那边是凌晨,别打扰你哥休息。” “哦,是有时差,我忘了。” 安之继续往面包片上抹芝士酱,他手下的动作一顿,对哦,有时差,那么他哥那天凌晨打个那个电/话,也是往国外去的? 安之耐着性子等到中午休息,他端着餐盘用脖子夹/着手/机,“哥,哥你终于接了!” 那边安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怎么了?” “你在美国哪个州啊?” “纽约,怎么了?” “太棒了,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DB找一趟William?” “阿之,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William帮了光耀好大的忙,杨耀想跟他道谢,他早把杨耀屏/蔽了,实在没办法了嘛,才找我来问你的。” 安鼎舒了口气,“嗯,知道了。” 安之又问,“行不行嘛~哥?” “行,我有空就过去。” “那你什么去啊?” “忙完就去。” 安之咬筷子,眼珠子跟着转了转,“要不,我也请个假过去吧。我这还有苏翎的一个东西,我想交给William。” “你来干什么,不行。” “哥~我也想去听听你们那个研/讨/会,你都不带上我一起进步的!我下午就买票了啊。” “你别来,William不在纽约,你来了也见不到他。” “好吧,我知道了,你吃饭了嘛?”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就挂了,安之拨拉着盘子里的小鹌鹑蛋,把它拨得团团转,脑子也跟着一圈圈转。 等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在那拨拉,收拾盘子的大姨笑眯眯地敲他桌子,“安小医生,再不吃完就要迟到了。” 安之叉起那个早已凉透了的鹌鹑蛋一口塞/进嘴里,“我走了大姨!” 他好像想出了一点了不得的大事情,趁着还有十五分钟才上班,他一口气跑到太平间,“刘医生,我有事问你。” “那天我让你开的那份死亡证明书,你确认过了没有?” “确定过了。” “你确认过了?” 刘医生放下笔,仔细地想了想,“确认过了,虽然没做尸检,但我亲自去确认过,的确失去生命体征了。” 安之纳闷,又问了一遍,“你再想想,真的确认已死亡吗?” 刘医生心里想着,肯定死了,没死你让我开什么证明书,脑子里进福尔马林了吧。他当然不敢这么说出来,十分确认地点头,“的确已死亡,我用我十五年行医生涯保证,这点错不了。” 安之又丧了气,蔫头耷脑的往自己办公室里拐。离上班还有几分钟,诊室门口已排起了长队,一个中年妇女对陪着她的老闺蜜说,“你最近看没看见小李,我昨天看见她了,跟换了张脸似的,听说是做了什么电波拉皮,咱俩改天也去问问……” 安之撤回推门的手,从隔壁办公室拉了个实习医师过来先替他顶着,转身又往太平间跑。 “刘医生刘医生!我再问你,你确认时死者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一刀正中心脏,你说原因是什么?” 安之的声音猛地拔高,“你确定?” 刘医生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气恼,“我总不至于这点伤情都看不出来,安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安之摆摆手,“没有的没有的,你别瞎想,那……你再帮我想想,死的那个人,年纪多大?长什么样子?” “长得人样子呗,我哪形容得出来,”刘医生没好气道,“年纪跟你差不多。” 安之被比了死人也不恼,开心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谢谢你。” 下午的坐诊时间简直是如坐针毡,他竭力分出精力来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脑子里的思路刚刚抓/住个小尾巴,他怕耽搁得久了就忘了,可偏偏下午来的患者特别多,还有拿着别的医院的片子来找他看的,安之心急如焚,耐着性子问他们话。等到送走最后一位患者,早已超了下班时间快二十分钟,他给杨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些回去,开上车径直去了玛丽瑞安医院。 他在医院里绕了一圈都没见着一个熟悉面孔,那天晚上参与苏翎抢救的人恍若人间蒸发,竟然全都不见了。 他去找了副院长,“半年/前的那批美国医护回国了吗?” “半年/前……”老院长扶扶眼镜,“你是说头年八月的那一批?早就回去了。” “不是他们,就是半年/前的那一批,回去了吗?” 老院长眯着眼仔细想了想,又翻出档/案册来看,一边看一边摇头,“头年八月那一批走了之后,美国那边就没有人过来学习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安之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有点快,他努力捋清思路,又问了一遍,“也就是说,半年/前,咱们医院里并没有任何来自美国的交流人员是吗?” “只有两个,上一批留下来的Tony和Doris,你应该认识他们。” “他们我认识,别的就没有了对吗?” 老院长点点头。 玛丽瑞安医院是中美合资的疗养院,也作为美国医护人员学习中医的一个基/地,经常有一批批的外国人在医院里出现,安之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既然两个半月前并没有美国人来交流,那么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在抢救室里的美国医生和护/士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去哪儿了? 安之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满身的血液也直往头上冲,他坐在医院后面的林子里,闭上眼回想事情所有的经过。渐渐地,有一根针出现了,牵引着一条透/明的线把散落一地的小线索穿起来,最后穿成了一个让他不能呼吸的真/相。 一个让他惊喜又难过的真/相。 半年/前的那天晚上,他接到了William那通电/话,告诉他苏翎出/事/了。William之所以给自己打电/话,是因为他跟他哥不熟,甚至没有他哥的联/系方式。 他慌慌张张去敲门时,安鼎早已经换好了出门时要穿的衣服,听到苏翎出事后也并不慌张,就像早已经预见到一样。他当时以为那是他哥沉着冷静,现在想想却充满了疑点。 在抢救室里,苏翎的各项身/体数值虽然很低却很稳定,即便出现了他看到的一点波动,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被宣告死亡。他去血库取血,一来一回不过八/九分钟时间,苏翎就被拔了呼吸管,监护仪也关了。他那时只顾着伤心没往细里想,现在想想全是破绽。一个人即便停止呼吸,只要脑电波不散,也是完全有希望能抢救的过来的。首都的王教授,就曾创下了心跳停止43分钟依然救活患者的奇迹。即便苏翎真的停止呼吸了,以他哥的医德秉性和对苏翎的感情,怎么可能不坚持一下就放弃? 第二天刘医生的例行确认,那个苏翎虽死,但却死于心脏破裂出/血,和苏翎身上的伤根本不相符。 之后的半个月,他哥请了长假,可去了哪里连他也不知道。 今天跟他通电/话,他明明跟William不熟,却连他不在纽约都知道。 还有那些没有发件人和地址的邮件,那一通半夜接通的电/话,去开学术研讨的谎/言…… 安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寒冬腊月里他的额头上生生出了一层冷汗,他哥这是陪着William撒了一个惊天骇俗的谎/言啊。 眼睛酸酸的,鼻腔里也酸酸的,安之吸吸鼻子,擦掉挂在睫毛上未落下的眼泪,满心的不安中掺杂了如释重负的惊喜。 不管怎样,苏翎没死,苏翎还活着,他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杨耀? 他又踌躇起来,私心来说,他是很想告诉杨耀的。苏翎的死把杨耀的七情六欲加三魂七魄都带走了,现在每天活着的是一个设计好程序的机器人。不,是一个充气人,William在上面扎了一个小孔,却不让他一次性散完气,而是一天一天的瘪下去。他以前因为苏翎简直要恨死杨耀了,现在又觉得他很可怜,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但是,他哥瞒着他,一方面想保护他,毕竟这种公然和法/律对抗的事情要冒很大的风险,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杨耀知道。 安之打了个喷嚏,站起来往停车场走。他刚才想了那么多,还都只是自己的推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要拿到证据之后再告诉杨耀。万一只是他自己巨大的脑洞,白让他高兴一场,会更让他伤心。 安之打定了主意,也不再纠结,心里反倒放松/下来,晚上回去见了杨耀,安慰他的话也有了些底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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