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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伶仃[第10页]

作者:禾雎儿
首页 上一页[9] 本页[10] 下一页[11] 尾页[1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包裹直直地被扔过来,摔开了上面系着的一个扣结,里面的东西顺着惯性摔出来一半,是一个硬壳的本子,露在外面的封面是天蓝色的,上面印着彩色的风景照片,因为大部分被包裹挡着,杨耀只能看到一棵椰子树。
这模模糊糊的图案看在眼里,他却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以现如今的审美看来土掉渣的封面,却是十几年/前最流行的笔记本。
那是他/妈妈/的日记本。
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日记本。
杨耀拾起那个本子,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的确是他/妈妈/的本子,但是为什么会在苏翎那里。
他记得以前,经常看到庄郝静在那上面写东西,可是等他凑过去看的时候,本子就会被挡起来。每一个少年都有一颗好奇的心,他很想看看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可是那个本子被保护的很好,他偷偷找了几次都没找到。
后来庄郝静生病,直到去世,他都没有看到过那个本子。
太亮的房间会让他很没安全感,杨耀关上了顶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亮着。
他坐在桌前,本来是不想去翻的,因为那上面记录的是他/妈妈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可是这个在苏翎死后才出现的本子,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还是决心要看一看。
整本日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日记,而更多的像是庄郝静在得病后的忏悔录。
对于老年人来说,他们往往会在土埋半截脖子的年纪开始思索自己过去几十年的人年,而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他们开始这种思索,往往都是因为他们也已经知晓了天命。
杨耀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这本日记。
他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他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都像是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耳边有嗡嗡的耳鸣声,杨耀仍是不愿相信,他定了定神,重新翻开了日记。
第五十九章 真相(一)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苏翎上小学,所以放了半天假,他在中学部门口等了很久才被门卫老/爷爷告知初中不放假。
没等到杨耀,苏翎有些不开心,闷着头踢着石子往家里走。
作业在学校里就做完了,苏翎看了一会儿图画书,觉得有些困,熟门熟路地摸/到杨耀房间爬上/床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一阵说话声吵醒,那声音并不大,可是却不时掺杂着女人的哭声,好像还哭得很伤心。
他有些担心是爸爸妈妈在吵架,便坐起来听了听,可哭声并不是苏千雅的声音,他有些好奇,穿上鞋子往书房走。
软底的绸布拖鞋踏在地板上不出什么声响,里面的人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苏翎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听出来里面那个正在哭的女人是庄阿姨,杨耀的妈妈。
庄郝静低着头坐在杨岩和苏千雅对面,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放了两张得了高分的作文纸,命题作文《我的母亲》。杨岩拿过来读了一遍,通篇以一个儿子的角度写了对自己母亲的依赖和敬仰。
杨耀眼中的庄郝静是坚强的、勇敢的、温柔的、有爱心的,天底下可以用来形容一个女人美好的词汇几乎都被他用在了自己母亲身上。但这篇优秀的作文被刊印在校报上时,却遭到了同校一些同学的嘲笑。
他们指着杨耀说,“你/妈妈是因为偷/情才被你爸爸甩了的,这事我爸一整个单位都知道,她才没有你说那么好。”
他们在操场上谈论,在教室中谈论,甚至有人往杨耀的桌洞里塞校报,那份印了他作文的校报上,《我的母亲》的题目旁边,用红笔加上了几个大字:不是好人。
庄郝静有些激动,“耀儿听到那些话,一定会回来问你的,他把我想的那么好,我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违背了道/德的人,阿岩,我求求你,别告诉耀儿真/相。”
见杨岩不说话,庄郝静哽咽得更厉害了,她说,“当年拆散你们是我的错,婚内出轨也是我的错,可我已经得到报应了,这个病不好治,医生说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一,我现在唯一的挂念就是耀儿了,就算你要告诉他真/相,也等我死了好不好,我害怕在活着的时候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压抑的哭声在书房里回荡着,杨岩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小雅进门半年了,耀儿从没叫过她一声阿姨,就是因为你当初跟他编的那些话。”
他的声音带着薄怒,“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做不到,我不能让小雅和苏翎一直受委屈。”
躲在门外偷听的苏翎听到爸爸说自己的名字,眨了眨眼,他才六岁,里面的谈话对他来说太深奥,他并不能明白。
庄郝静听到他这话,立刻捂着嘴哭了出来,情绪也有些失控,“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你看在我为你生了耀儿的份上,帮帮我这个忙……”
她突然起身跪在了苏千雅面前,“我们都是为人母的,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我活不了多久了,不会让你受太久的委屈的,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阿岩一直喜欢你,他最听你话了,你只要答应,阿岩一定会帮我瞒着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杨岩皱着眉想把她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先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你别吵,别把小翎吵起来。”
庄郝静不敢再大声哭了,捂着嘴无声的流着泪。
房间里只剩下秒针滴答滴答的行走声和她极力压/制住的哭声。
过了很久,苏千雅向她伸出手,“你先起来吧,我答应你了。”
庄郝静喜出望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答应我了?”
杨岩也很吃惊,“小雅!”
“小雅,不许胡闹,这件事不行。”
“阿岩,”苏千雅看向他的丈夫,刚刚庄郝静在哭的时候,她也想了很多。起初见到她也是有怒气的,毕竟当年是她算计了杨岩,以怀了孩子为由逼着杨岩娶了她。若不是她横插这一脚进来,自己和杨岩也不致于分开了这么多年才重新走到一起。但是听她哭了这么久,心里竟也有些动容。作为女人,她不能原谅她,但作为母亲,她却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她说,“刚刚我把耀儿的作文看了好几遍,也有些理解这种心情了。做母亲的人,不止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快乐,也希望自己能够在孩子心里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即便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至少也要是一个正直的人。有谁会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一个……”
那些带着贬义的词汇在她脑中过了一圈,还是选了一个温和的词语,“……是一个不好的人呢?”
杨岩心疼的搂过妻子的肩膀,“耀儿对你和小翎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我真的很心疼你们。当初不告诉他是因为想看看时间长了他能不能接受你,可是这半年多来,他简直越来越顽劣,根本体会不到你的良苦用心,如果瞒下去,会让你们受更多的委屈。”
苏千雅摇摇头,温声回道,“我看耀儿对小翎倒也不是太坏,我受些委屈不要紧,有你对我好就行了。倒是耀儿,他现在青/春/期,本来就敏/感叛逆些,也是心智成长的关键期,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些,恐怕会一时想不开走了歪路。”
杨岩还是不同意,“这件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好解释,耀儿脾气固执,他一旦认定了是你抢走了我,逼走了他/妈妈,只会一直恨你。”
“不会的不会的,”庄郝静忙说,“我会留一封信,告诉他所有的真/相,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我只是……”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敬佩的母亲是这样不堪的人,我实在是害怕他知道真/相后看我的眼神,一定很失望,也许还会有厌恶……我……”
只要想想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的情绪就要崩溃了。
杨岩说,“耀儿迟早会知道真/相的,等那一天你怎么办?”
庄郝静愣了一瞬,很快又哭起来,“等到时候,我也不在了,不管他怎么想我,我也不知道了……你答应我吧,就当是成全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吧……”
杨岩还想再说,苏千雅拉了拉他,扶了庄郝静一把,“你先起来,阿岩他听我的,他答应你了。”
庄郝静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会每天为你们祈祷的,谢谢你……”
她的话没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苏翎站在门口,气呼呼的说,“我都听到了,那些事不是我妈妈做的,是你做的,我要告诉哥/哥!”
突然的变故惊住了屋里的三个人,庄郝静更是惊得面无人色,抖着嘴唇眼泪又要流/出来。
苏千雅先冷静下来,招手让苏翎过来,“小翎,告诉妈妈,你听到什么了?”
“我都听到了!妈妈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庄阿姨才是!妈妈原本就要跟爸爸结婚的,是庄阿姨使坏!爸爸跟庄阿姨分开,也不是妈妈/的错,是庄阿姨跟别的叔叔在一起了!”
苏千雅和杨耀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她没想到苏翎这么小,竟然能听懂这些曲折的事情。
那些虽软糯稚/嫩却气冲冲的指责声,那些条理分明一条条说出来的“罪状”彻底压垮了庄郝静,她瘫坐在地上,却无法放声大哭,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孩子说的都是真话。
苏千雅摸/摸苏翎的头,“小翎听的没错,但是这些事情,我们不能告诉哥/哥。”
苏翎眨眨眼,“为什么呀?”
苏千雅想了想,对苏翎,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腌臜污/秽的事情,而且她也无法向一个孩子解释生和死,解释一个母亲复杂的心理。
于是她问道,“你想让哥/哥难过吗?”
苏翎连想都没想就说,“不想。”
“那就不能告诉哥/哥这些,你说出来了,哥/哥会难过。”
苏翎犹豫了,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可是哥/哥会一直不理妈妈/的,我也不想让妈妈难过……”
苏千雅笑了,把他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背,“妈妈不难过,哥/哥是个好孩子,哥/哥以后会理解妈妈/的。”
“可是,爸爸说过,说/谎不是好孩子。”
苏千雅回头看了一眼杨岩,杨岩只得蹲下来,“好孩子不说/谎,可是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为了保护别人,是在做好事。”
苏翎还太小,他弄不明白“善意的谎/言”是什么意思,被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概念困住了。
苏千雅拍拍他,不让他再去想那些难理解的词汇,只是问他,“小翎说出去,哥/哥会很难过,同学们会嘲笑他,哥/哥可能饭都不吃了,也不会带你上学了,小翎还要说出去吗?”
这句话浅显易懂,苏翎听明白了,他摇头,“不说了。”
苏千雅亲了亲苏翎的脸蛋,把他推到濒临崩溃的庄郝静面前,“你跟庄阿姨保证,说你不会告诉哥/哥的。”
苏翎点点头,说道,“庄阿姨,我不会告诉哥/哥的。”
庄郝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短短的五分钟,她经历了坠入深渊又枯木逢春的大喜大悲,此时,听到苏翎软/软的嗓音说出来这些话,她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她跪在地上,把苏翎抱进自己怀里,激动的语不成声,“好孩子,阿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第六十章 真相(二)
后来,杨耀回家果然问了杨岩,杨岩没有告诉他真/相,庄郝静还是杨耀心里那个勇敢坚强善良美好的母亲。
唯一的意料之外就是,庄郝静的手术很成功,病灶被杀死,她在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一的疾病中活了下来,多活了六年。
可惜的是,离杨耀高/考还剩半年的时候,她的癌症复发了。
病情发展的很迅速,几乎所有的放化疗都无法阻止癌细胞的扩散。为了不让杨耀分心,她没告诉杨耀自己的病情,只说是复发了,但是不严重,让他安心考/试。
每一次杨耀回家去看她,杨岩都会提前接她出院,苏千雅也会帮她精心化上一个小时的妆来掩盖她病态的气色。杨耀没发现端倪,还坚信着庄郝静的话,“你好好学习,拿了通知书,妈妈就能出院了。”
等到了六/月初,庄郝静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天清/醒的时候寥寥无几,几乎隔上两天就要进一次抢救室。
这一天,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小雨的天气突然放晴,外面的阳光的透过病房的窗棱照进来,洒在庄郝静的脸上。
她在一片暖光中慢慢睁开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了,手上也有了力气。她开始意识到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
她吃完苏千雅递过来的一个苹果,要了湿巾擦干净手,让苏千雅帮她支起床板开始写日记。
在这一刻,她的大脑无比清明,过往的几十年人生浓缩成一部小小的影片,眼前闪过的全是无法释怀的人和事。
她从正午写到日落,终于把她的一生写完。
她把所有的忏悔,所有的祝福都写了进去。
写完后,她交给了苏千雅,握着她的手真诚的道歉,“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还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我这一生做错的事太多了,等我到了地府见了阎/王爷,一定告诉他,我不要转/世投胎,我要天天守着忘川河替你们祈祷……”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到杨耀的小时候,说到他的成绩,苏千雅一直认真的听着,只是当庄郝静说到杨耀想考的大学时,她有些犹疑,试着说道,“我想,我还是给耀儿打个电/话……”
“不行!”
庄郝静激动起来,伏/在桌子上咳了几声,“不能告诉耀儿……咳咳……他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不能让他分心……”
苏千雅接了杯水递过来,“可是,如果因为高/考而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的话,耀儿一定会很内疚后悔的,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庄郝静摇着头,一把打翻了水杯,“不行!你答应我,不能给他打电/话!”
苏千雅忙着帮她顺气,只好先答应下来。
庄郝静累了,躺回去喘粗气,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她又迷迷糊糊的醒来,已经是夜里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勉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苏千雅正在窗前背对着她打电/话,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传过来,听在耳里,却是,“……你快回来吧,医生说就今明两天了……”
庄郝静打了个突,一心以为是她在给杨耀打电/话,心急如焚之下,竟然从床/上蹿了起来,扑过去夺过手/机冲她大喊,“你是不是在给耀儿打电/话?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他的!”
她的情绪动/荡的太激烈,眼前一片眩晕,脚下一软就撞倒在柜子上,上面的药瓶水杯被她撞下来,哐啷哐啷地砸到地上,在深夜寂静的病房区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千雅赶忙按下呼叫铃过去扶她,可她似乎已经听不进话去了,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要打电/话不要打电/话!不要不要不要!”
苏千雅不知道她的力气这么大,按也按不动她,眼看着她乱挥的手臂一下下磕在床沿、柜子角,情急之下抓起地上的水杯泼了过去,在她耳边大声说,“我不会给耀儿打电/话的。”
庄郝静冷静下来,浑身无力地往地上滑,苏千雅护着她的头,急的快要哭出来,“我刚刚是在给阿岩打,他就快到了,你要坚持住。”
庄郝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用尽力气说着,“别给耀儿打电/话……”
“我不给耀儿打电/话,你放心吧。”
值班医生和护/士赶过来,帮着把庄郝静抬到病床/上,医生看了看她的眼底,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送抢救室吧。”
庄郝静被推进抢救室时,眼睛还固执的看着门外,苏千雅忍着心酸,生怕她听不见,冲她大喊了一声,“我不会给耀儿打电/话的!”
等杨耀考完了试,归心似箭地来医院,想要告诉庄郝静自己考得很好很有把握,可他看到的却是空空的床铺。
他坐在楼梯上哭,听到了几个护/士的话,心里的怨和恨一下子爆发出来,他挡住那几个护/士的路,“你们刚刚说什么?我妈是怎么死的?”
他的脸上泪痕阑干,眼里满是失去至亲的痛苦和脆弱,护/士们不忍心了,告诉他,“病人早就油尽灯枯了,情绪又太激动,没救过来。”
“不可能,如果我妈病重,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护/士们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听值班护/士说,是你后妈不让,两个人吵了一架。”
杨耀满心悲凉,在庄郝静曾经的病床前放声大哭了一场。
他回到家,疯了一样的把苏千雅的东西扔到楼下,“你***出去!否则我会杀了你!”
杨岩忍无可忍的打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懂点事?”
杨耀偏着头,眼泪默默的流/出来。
杨岩怜他小小年纪失去母亲,叹了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杨耀只是冷笑,“我忘了,这个家里真正多余的人是我,要走的也应该是我。”
他冲回自己房里收拾了一个书包,苏翎怯怯的拉住他,“哥/哥你去哪里呀?”
杨耀厌恶的一挥手,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也滚远点!”
杨岩忙着安慰失落的妻子,又忙着去扶苏翎,终于被他的口气激怒了,“你给我站住!”
杨耀停了一下,突又笑道,“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回来!”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因为有个电/话打进来,告诉他杨岩出了车祸。
他在六/月份这一个月里,先是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
即便警/察告诉他,杨岩和苏千雅是在得知他的下落去找他的路上出的车祸,他的心里也依然认定是苏千雅害死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如果不是苏千雅,自己的母亲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离家出走,杨岩也不会开着车去找他……这一切都是苏千雅的错。
他的偏执和固执,都始于六年/前一个非常善意的谎/言,可是那本日记没来得及交到他手里。其实如果他愿意找一找的话,是很容易找到的。
它就在苏千雅的木质首饰盒里放着,只是他太恨她了,恨到连她的东西都不愿意碰一碰。
日记是苏翎回国后从杨岩他们的卧室里找到的,他看了上面的内容,也看了最后那一封近似于忏悔一样的信。
他犹豫了很久,又忆起六岁时那个午后,在庄郝静哀哀的哭泣声中,苏千雅跟他说的话。
“你想让哥/哥难过吗?”
“那就不能告诉哥/哥这些,你说出来了,哥/哥会难过。”
“小翎说出去,哥/哥会很难过,同学们会嘲笑他,哥/哥可能饭都不吃了,也不会带你上学了,小翎还要说出去吗?”
苏翎合上日记,在心里说了一句,“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六十章 真相(二)
后来,杨耀回家果然问了杨岩,杨岩没有告诉他真相,庄郝静还是杨耀心里那个勇敢坚强善良美好的母亲。
唯一的意料之外就是,庄郝静的手术很成功,病灶被杀死,她在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一的疾病中活了下来,多活了六年。
可惜的是,离杨耀高考还剩半年的时候,她的癌症复发了。
病情发展的很迅速,几乎所有的放化疗都无法阻止癌细胞的扩散。为了不让杨耀分心,她没告诉杨耀自己的病情,只说是复发了,但是不严重,让他安心考试。
每一次杨耀回家去看她,杨岩都会提前接她出院,苏千雅也会帮她精心化上一个小时的妆来掩盖她病态的气色。杨耀没发现端倪,还坚信着庄郝静的话,“你好好学习,拿了通知书,妈妈就能出院了。”
等到了六月初,庄郝静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每天清醒的时候寥寥无几,几乎隔上两天就要进一次抢救室。
这一天,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小雨的天气突然放晴,外面的阳光的透过病房的窗棱照进来,洒在庄郝静的脸上。
她在一片暖光中慢慢睁开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了,手上也有了力气。她开始意识到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
她吃完苏千雅递过来的一个苹果,要了湿巾擦干净手,让苏千雅帮她支起床板开始写日记。
在这一刻,她的大脑无比清明,过往的几十年人生浓缩成一部小小的影片,眼前闪过的全是无法释怀的人和事。
她从正午写到日落,终于把她的一生写完。
她把所有的忏悔,所有的祝福都写了进去。
写完后,她交给了苏千雅,握着她的手真诚的道歉,“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还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我这一生做错的事太多了,等我到了地府见了阎王爷,一定告诉他,我不要转世投胎,我要天天守着忘川河替你们祈祷……”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到杨耀的小时候,说到他的成绩,苏千雅一直认真的听着,只是当庄郝静说到杨耀想考的大学时,她有些犹疑,试着说道,“我想,我还是给耀儿打个电话……”
“不行!”
庄郝静激动起来,伏在桌子上咳了几声,“不能告诉耀儿……咳咳……他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不能让他分心……”
苏千雅接了杯水递过来,“可是,如果因为高考而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的话,耀儿一定会很内疚后悔的,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庄郝静摇着头,一把打翻了水杯,“不行!你答应我,不能给他打电话!”
苏千雅忙着帮她顺气,只好先答应下来。
庄郝静累了,躺回去喘粗气,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她又迷迷糊糊的醒来,已经是夜里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勉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苏千雅正在窗前背对着她打电话,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传过来,听在耳里,却是,“……你快回来吧,医生说就今明两天了……”
庄郝静打了个突,一心以为是她在给杨耀打电话,心急如焚之下,竟然从床上蹿了起来,扑过去夺过手机冲她大喊,“你是不是在给耀儿打电话?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他的!”
她的情绪动荡的太激烈,眼前一片眩晕,脚下一软就撞倒在柜子上,上面的药瓶水杯被她撞下来,哐啷哐啷地砸到地上,在深夜寂静的病房区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千雅赶忙按下呼叫铃过去扶她,可她似乎已经听不进话去了,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要打电话不要打电话!不要不要不要!”
苏千雅不知道她的力气这么大,按也按不动她,眼看着她乱挥的手臂一下下磕在床沿、柜子角,情急之下抓起地上的水杯泼了过去,在她耳边大声说,“我不会给耀儿打电话的。”
庄郝静冷静下来,浑身无力地往地上滑,苏千雅护着她的头,急的快要哭出来,“我刚刚是在给阿岩打,他就快到了,你要坚持住。”
庄郝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用尽力气说着,“别给耀儿打电话……”
“我不给耀儿打电话,你放心吧。”
值班医生和护士赶过来,帮着把庄郝静抬到病床上,医生看了看她的眼底,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送抢救室吧。”
庄郝静被推进抢救室时,眼睛还固执的看着门外,苏千雅忍着心酸,生怕她听不见,冲她大喊了一声,“我不会给耀儿打电话的!”
等杨耀考完了试,归心似箭地来医院,想要告诉庄郝静自己考得很好很有把握,可他看到的却是空空的床铺。
他坐在楼梯上哭,听到了几个护士的话,心里的怨和恨一下子爆发出来,他挡住那几个护士的路,“你们刚刚说什么?我妈是怎么死的?”
他的脸上泪痕阑干,眼里满是失去至亲的痛苦和脆弱,护士们不忍心了,告诉他,“病人早就油尽灯枯了,情绪又太激动,没救过来。”
“不可能,如果我妈病重,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护士们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听值班护士说,是你后妈不让,两个人吵了一架。”
杨耀满心悲凉,在庄郝静曾经的病床前放声大哭了一场。
他回到家,疯了一样的把苏千雅的东西扔到楼下,“你***出去!否则我会杀了你!”
杨岩忍无可忍的打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懂点事?”
杨耀偏着头,眼泪默默的流出来。
杨岩怜他小小年纪失去母亲,叹了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杨耀只是冷笑,“我忘了,这个家里真正多余的人是我,要走的也应该是我。”
他冲回自己房里收拾了一个书包,苏翎怯怯的拉住他,“哥哥你去哪里呀?”
杨耀厌恶的一挥手,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也滚远点!”
杨岩忙着安慰失落的妻子,又忙着去扶苏翎,终于被他的口气激怒了,“你给我站住!”
杨耀停了一下,突又笑道,“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回来!”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因为有个电话打进来,告诉他杨岩出了车祸。
他在六月份这一个月里,先是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
即便警察告诉他,杨岩和苏千雅是在得知他的下落去找他的路上出的车祸,他的心里也依然认定是苏千雅害死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如果不是苏千雅,自己的母亲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离家出走,杨岩也不会开着车去找他……这一切都是苏千雅的错。
他的偏执和固执,都始于六年前一个非常善意的谎言,可是那本日记没来得及交到他手里。其实如果他愿意找一找的话,是很容易找到的。
它就在苏千雅的木质首饰盒里放着,只是他太恨她了,恨到连她的东西都不愿意碰一碰。
日记是苏翎回国后从杨岩他们的卧室里找到的,他看了上面的内容,也看了最后那一封近似于忏悔一样的信。
他犹豫了很久,又忆起六岁时那个午后,在庄郝静哀哀的哭泣声中,苏千雅跟他说的话。
……
“你想让哥哥难过吗?”
“那就不能告诉哥哥这些,你说出来了,哥哥会难过。”
……
苏翎合上日记,在心里说了一句,“我不会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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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要去睡了,明早还要早起赶车去机场。新闻里说河南省红色暴雪预警,其实有点小担忧,雪中的古城固然好看,暴雪什么的就不好玩了啊忐忑

上来冒个泡 洛阳今天好冷,风也好大。我穿着我的汉服去浪了一圈,被吹成狗,整条街上就听着我的斗篷烈烈作响,各种不羁各种骄傲放纵。后天去开封见我展昭男神,希望不要刮风。然后凭悼狄公时心有感触,突然想到一个悲剧结局,在林子里哭成**,风太大把脸吹花了,于是斥资70打车回了青旅。这几天的状态就是这样,宝宝们不要焦急,文等我回家后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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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杨耀茫茫然合上日记,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息下来。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原来这就是苏翎把这个本子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的真正原因。
滔天的悔意几乎要把他淹没,原来他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有人都在保护他,都为他着想。可是他做了什么,他恨了那么多年的阿姨,折磨了那么多年的弟/弟,其实一直在保护他。
杨耀突然觉得胸口阀门,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一般让他无法呼吸。他冲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扇,扯松领带大口的呼吸。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雪了,已经到了深冬,杨耀的心也仿佛被冻上了一样,冰凉的雪片落在脸上,那种让人窒/息的憋闷感渐渐散去,他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之后带来的,却是另一种陌生的疼痛,杨耀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心里像是被某种动物尖锐的利爪一下下抓着,痛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照片洗……好……耀哥?”
严浩宇推门进来,见着屋里窗子大开,雪花被风吹进来四处飞扬,杨耀蜷在墙角急促的呼吸,手里紧紧攥着窗帘想站起来。
严浩宇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大步冲过去扶他,“耀哥!耀哥你怎么了?!”
杨耀甩开他扶自己的手,声音颤/抖着,“我没事,你先出去。”
“耀哥……”
“我让你先出去!”
严浩宇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杨耀抓着他的手又说了一遍,“你出去……”
不知为什么,他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些恳求的意味来。这么多年来,他何曾见过杨耀这么狼狈的样子。
严浩宇心里发酸,点点头出去了。
他刚把门带上,就听到里面杨耀压抑的哭声。
隔着一扇门,那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却也让严浩宇心里无限沉重,他并不敢走远,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发愣。
这半天一夜,他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的不真/实,他始终无法相信苏翎真的走了。
那个清清瘦瘦、笑起来眼睛弯弯,看起来还像是一个大学/生一样的人,他一直以来很心疼的弟/弟,竟然不在了。
严浩宇抹了把眼泪,低着头想一回哭一回,一条围巾很快就湿/透了。
院子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严浩宇擦干泪跑到门口看,屏幕上是一辆警车,他不敢怠慢,穿好大衣跑出去看情况。
两个很年轻的警员坐在车里,副驾上的那个问,“杨耀先生在家吗?”
严浩宇一心以为是晨天洗钱案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警/察是来提/审杨耀的,不免紧张起来,“他……他不在。”
“这样啊,那你是杨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两个警员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说,“我们有些东西要交给他,是苏翎先生的遗物,本想顺路送来的,既然这样,麻烦你跟他说有时间来警/局取一下,我们打他电/话总是没人接。”
严浩宇忙说,“你们给我也行。”
“不好意思,这个不符合规定,只能由苏翎先生的亲属来领。”
“我……”
身后的屋门突然开了,杨耀从里面走出来,“怎么回事?”
严浩宇有些尴尬,躲到他身后不说话。两个警员有些诧异,但也没管严浩宇的谎/言,那并不是他们的管辖范畴。
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被递出来,里面是一台小型的摄录机,“苏翎先生的遗物,因为里面的东西牵扯到了另一桩案子,之前被我们拿去做证物了,这件事情上次告诉过您了。”
“杨先生?如果没有争议的话,请您签收一下。”
杨耀道了谢,接过那个袋子,他已经隐约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看,但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看。
就像他忍不住地去看那本日记一样,不管记忆卡里是什么内容,他都要逼着自己去看。
这是上天给他的另一种惩罚方式。
太长还要分段,回复在这里啦。@硬壳硬
心理疾病不会的,已经决心去死的人别的什么已经都不在意了,而且涅槃重生之后过去的那些真的都放下了,苏翎是一个通透的人,不会把自己囿于过去的苦难中。至于那些录像,是一定要给警察看的,苏翎毕竟牵涉到了一桩数额巨大的洗钱案,宣告他的死亡只靠医院的证明书还不够,如果没有录像作证,警局会出动法医的。警察看了录像,才会觉得一个人被虐待到这个程度肯定活不了了,所以法医不用尸检,医院那边有自己人,安之打点一下就过去了。至于给哥哥看,也是有原因的,耀哥看了,心里各种内疚愧悔,才会不敢面对苏翎的遗体,追悼会上的告别环节就被取消了,相当于从始至终耀哥都没见过小翎的。棺材里的当然不是小翎,真正的小翎已经被william和安鼎救走了。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基于苏翎对自己哥哥的了解,算是小翎玩的一个心理战术。当然他成功了,骗过了所有人,金蝉脱壳后就能浴火重生了。
把后面的剧情都透了,所以我明天要休息!后天来看吧我的宝宝们~
严浩宇心神不宁地回到家,就接到了陈深海的电/话,电/话里声音很嘈杂,他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是林景和知道了苏翎离去的消息,整个人伤心得晕厥过去,醒来后不吃不喝地只知道流眼泪。陈深海暂时没精力去管手上的活儿,拜托他去帮忙。
严浩宇只好过去,和徐睿明两个人急急火火忙乱/了一晚上,才总算是把眼下该做的事情忙完。天一亮,他也没空休息,又开上车去杨家接杨耀。
杨耀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了,眉间发梢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严浩宇奔过去,“耀哥。”
“嗯,”杨耀拉开车门坐进去,“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查到了,她已经不在医院做了,而且也搬离了清远,现在在济北。”
“那走吧。”
“去哪儿?”
“去济北。”
严浩宇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转头问,“你是想去找那个护/士?”
杨耀点点头,并不想多解释什么。
“那个护/士怎么了?为什么去找她?”
杨耀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多年/前的这个误会和因缘,只能说一句,“你别问这么多,走吧。”
济北离清远两百六十公里,严浩宇一夜未眠精力不好,不太敢开高速,因此选择了下路的国道和省道,两人辗转找到高秀瑛家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
严浩宇需要在门卫那儿登记信息,杨耀就下了车自己走。
别墅区的路很幽静宽敞,他专挑小路走,一边走一边想着这次突兀的拜访是否合适。
转过一片槐林,就能看到十八栋的指示牌立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杨耀按照方向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一栋小别墅,正是十八栋。
门铃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犹豫了。事到如今,真/相是什么他早就知道了,来拜访当年的那个护/士,不过是想从她嘴里再听一遍罢了。他甚至想着,也许跟日记里写的不一样,也许真的有隐情,这样一来,他心里的愧疚感就会减轻许多。
严浩宇从后面追上来,“耀哥,”
他虽然不知道杨耀为什么千里迢迢跑过来找一个护/士,但他能看出来杨耀此刻内心的纠结,“耀哥,别为难自己,我们回去吧。”
杨耀沉默了半刻,最终还是按下了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是一个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看上去应该是这家的保姆。
隔着一道铁门,她有些警惕地看着外面两个陌生人。
杨耀说,“我们是来找高女士的,请问她在家吗?”
“你们是谁?”
“哦,我们是从清远来的,有些事情想跟她了解一下。”
保姆打量了杨耀几眼,大概是觉得他不像坏人,便说,“你们等着,我去问一下太太。”
她很快回来了,把铁门打开,“请进吧。”
别墅的装修风格富丽堂皇,根据严浩宇查到的资料,的确是一个暴发户应有的审美。当年那个护/士在医院里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结婚后就不再做护/士了,跟老公一起搬来了济北。
这个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保养得很好,看不太出多少岁月的痕迹,足以想见她这些年生活的不错。
杨耀将带来的水果递给保姆,坐到她对面,做了自我介绍后,他说出了来意,“我是想问一下,当年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您是目击者,也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见证人了,如果能告诉我一些情况的话,真的是太感谢了。”
高秀瑛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抱歉地摇了摇头,“实在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印象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在医院里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医院是最能体现人性的一个地方了,”
“我当了五年护/士,见过因为不愿意给老父亲花钱,把本来能治好的病拖成绝症的,见过两口子砸锅卖铁救捡来的残疾弃婴的,见过因为没钱隔三差五来卖血最后晕倒在医院楼梯的,见过生孩子遇到危险男方只保孩子不管大人的……这些都是让我觉得印象深刻的,有不少都上过新闻报纸,所以才记得清楚些,”
“你说的那件事,我真的没印象了。”
杨耀点点头,心里一片涩然。
他站起来道谢,告别出门。
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他觉得天大的一件事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时的谈资罢了,谁又会把这样的事情记在心上记这么多年呢?
真/相就白纸黑字地写在纸上,他本不该再怀疑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杨耀想开车的,严浩宇实在怕他现在的状态开车弄不好就一车两命,强忍着倦意又开回清远。
在杨家的大门前,杨耀下了车,神情有些恍惚。
他抬头看二楼亮着的灯,眼里瞬间亮了一下。
然而却只是稍纵即逝而已,他想起来了,并不是苏翎在家,只是他走的时候没有关灯。他害怕一个人回到冰冷空旷的房子里,因此留了一盏灯。
“耀哥……”
杨耀回头,“怎么了?”
“明天……就是小翎出殡的日子了,你……”
严浩宇哽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接你。”
小翎…… 预计后天就可以出来跟阿姨们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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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房子里空空荡荡,杨耀像一个游魂一样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毫无方向和目标,他想起严浩宇说的要准备几件苏翎常用的东西用作陪/葬,就去他房里找。
东西准备好,他却不想用了。
苏翎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些带着苏翎气息的东西,每一件他都想留着。思虑良久,他去了自己房里,把自己常用的东西打了个包放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没事情可做了。整个人又恍惚着难受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一个个躺在日记本上的文/字活了一般飞起来,绕着他打转转,拼成一句庄郝静最后写下来的话:不要惹爸爸生气,听苏阿姨的话,照顾好弟/弟和自己,妈妈爱你。
杨耀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了,眼里干涩的厉害却一滴泪都没有。他平躺在床/上,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从午夜一直盯到黎明。
桌子上的手/机一直在震,他不想接,也不想理,只想这么躺着。
严浩宇没打通他电/话,生怕他出什么事情,一路飞奔着上楼,推开门却不见房里有人,严浩宇被吓住了,抖着手继续拨电/话。
铃/声却是从另一个房里传来的,严浩宇福灵心至般冲到苏翎房里,见杨耀躺在苏翎床/上,木讷地盯着外面的天空。
严浩宇松了一口气,喘着气站到床前,“到时间了,耀哥。”
杨耀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你说人死了之后有灵魂吗?”
“有……有吧。”
“你说他还愿意回来吗?”
“耀哥……”
杨耀闭了闭眼,起身下床,“算了,走吧。”
出殡时要有亲人抬棺,陈深海和徐睿明、岳麟早已经到了,他们虽不是苏翎的亲人,这么多年来,却比杨耀这个哥/哥更像是亲/哥/哥。
杨耀看了陈深海一眼,说了一句,“谢谢。”
冰室里有另一家人在祭拜,他们祭奠的人躺在苏翎冰棺的下面,编号是057。
杨耀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他们。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哭的很伤心的一家人。
男人和女人显得有些苍老,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们身后的孩子却是一团孩气,只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小小的孩子抹着眼泪,嘴里呜呜哭着叫“哥/哥”。
杨耀愣住了,他看着那个小孩子站起来抹眼泪,转过来的脸分明是苏翎小时候的样子,一边抽泣一边朝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伸手要他抱,“哥/哥。”
杨耀下意识伸出手,却把空气抱了个满怀。
严浩宇拉拉他的衣服,“耀哥。”
杨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挡了那家男主人的路,忙侧身让出路来。
男人拿着厚厚的一摞黄纸去外面的往生池里点燃,黄纸很快变成黑色的碎屑打着卷儿的往人身上扑。
杨耀看了半晌,走过去,也抽/出一摞纸抛到池中。
“别太难过,保重身/体,还有一家人需要你。”
男人看了杨耀一眼,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眼圈被/逼得红了一圈,“谢谢,你也是。”
杨耀惨然一笑,“我不需要,”
看着男人疑惑的眼神,他说,“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了,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自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觉得眼前的人比他更需要安慰,笨拙的想说什么,半天却憋不出一句话,只能叹了一口气。
来到这里的人无不都是可怜人,男人在妻儿面前一直保持着坚强,此时却也想找个人说一说。
他说,“里面的是我大儿子。”
“十七岁得了白血病,我和她妈都配不上骨髓,医生说什么脐带血,我们就商量着又生了一个,结果配上了。凑够了钱也做了移植,我本来以为就没事了,谁能想到又复发了。”
“我们实在没有钱了,借也借不到,就一直在家吃药,后来……”
男人最终还是哭了,“我们要是有钱,也许还能治,都是我没出息,也救不了孩子……”
杨耀沉默地听着,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
男人擦擦眼泪,顶着通红的鼻头扭头看他的小儿子,“这孩子从小就跟他哥好,今天本来不想让他来的,都说小孩子太弱,来这种地方不大好,他非闹着来要送一送哥/哥,我……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我和她妈身/体都不好,他才这么小,家里欠了一堆债,也不知道还能陪他几年,也许当初就不该生他,老大没救回来,还得连累他来人间受苦……”
杨耀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也哭了,他吸了吸鼻子,问男人要了银/行卡号,给银/行打电/话划过去了五十万。男人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摆手说不用。
杨耀说,“收下吧,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他……很像我弟/弟……”
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等祭拜结束,拉着妻子和孩子要给杨耀磕头,杨耀拦住他们,蹲下去看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孩子,他摸/摸/他的头,摆摆手跟这一家人告别。
第六十三章 送别(下)
冰室里又空下来,杨耀站在那一长排冰棺前,看着其中的一个,那是刚刚那一家人祭拜的那个。上面的照片很年轻,高中生的样子,还穿着校服。
他的视线又往上移,看到了另一具冰棺,右上角的名牌上写着很小的两个字:苏翎。
杨耀伸出手,指尖碰到了那个名牌,冰寒的触感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他打了个哆嗦,眼里又流/出泪来。
“耀哥……”,严浩宇忐忑不安的唤了一声。
杨耀摇摇头,手指从名牌上划过,握住拉环。
只要用/力一拉,冰棺就会从轨道里滑/出来,他们就可以抬棺去进行告别仪式,然后……杨耀脑子里纷纷扰扰,金属的嗡鸣声和刚才小孩子的哭声一直在耳边响着,眼前一会儿是日记上的钢笔字;一会儿是录像里苏翎疼得嘶声惨叫的痛苦表情;一会儿是那一天刮着秋风,苏翎跛着腿来看他,从窗户里望出去时他单薄瘦弱的身影……
杨耀甩甩头,把这些声音和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他告诉自己要平静下来,可心口的抽痛却越来越明显。
他一点点蹲下去,把头靠在苏翎的冰棺上,忍着一阵烈过一阵的疼痛从胸前扩散到全身。
“耀哥,没事吧耀哥?”
严浩宇过来扶他,杨耀摇头,推开他的手,自己捂着心口竭力平稳的呼吸。
疼痛渐渐减轻,他慢慢撑着膝盖站起来,眼睛一低便看到了那个高中生的照片,他想起了在往生池边焚纸的时候那个父亲说的话,“……不过这样也挺好,我们没钱住院,就在家里养着,最后他走之前,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就让他/妈做了一桌饭,我们一家四口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他很高兴,还拍了一堆照片……”
杨耀愣愣的想,那个孩子走之前还和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心里想必是无憾的。那苏翎呢?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身陷炼/狱一般的折磨里,受尽了屈辱和虐/待,最后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恨过自己吗?有遗憾吗?
杨耀的手抖得不能自已,他踉跄着退了两步,颓然松开了冰棺的拉环。
他抓着严浩宇的手,“不要告别仪式了,不要了……”
严浩宇听得一愣,“耀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仪式取消!不要告别了!”
“可是……”
陈深海上前拉住严浩宇,“小翎是耀哥的弟/弟,听耀哥的吧。”
没有告别仪式,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再三确认后,让他们去山那一头的火葬场等着,这里会有专门的车送过去火化。
杨耀执意要走过去,严浩宇只好陪他一起走。
陈深海先开车过去了,狭长而冷寂的山路上,只有着一队队和他们一样来送别的人。
山里的冬天格外冷,土地都被冻得硬了许多,严浩宇穿的少,踩上去脚都没了知觉。
他呵着气,不住地看前面的杨耀。
杨耀穿着大衣,却也抵挡不住冬日干冷的风,他平日出门就上车,下车就在公/司,几乎没有在户外待过这么长时间,此时整个人冻得僵了一样。
他忽然想起来曾有一次大冬天的罚苏翎跪在院子里,当时苏翎也只是穿了件在家里穿的线衣,还透着风,不知该有多冷。
严浩宇抱着肩膀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的杨耀把大衣脱了,他愣了一下,跟上捡起来想往杨耀身上披,衣服披上去就被抖落,严浩宇只好抱在自己手里。
杨耀脱了大衣,又把里面的羊绒衫和格纹马甲也一齐脱掉,只剩了一件薄薄的衬衣。
走在路上的人被他吸引了目光,也顾不得自己的悲痛了,纷纷回头看着这个行为怪异一脸泪痕的人,大概是觉得他的脑子烧坏了。
严浩宇心急如焚,跟着一路捡他的衣服,疾步跟上去把大衣给他披上。
杨耀的手已经冻僵了,几乎不听使唤,拨了几下才把大衣从肩膀上拨下去。
严浩宇要急疯了,也不知道杨耀是怎么了,这大冬天的一路冻过去,感冒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把肺冻坏。
他顾不得是在外面,拉着杨耀到路边给他搓手取暖,拿大衣裹/住他冰冷的身/体,杨耀想挣脱,严浩宇死命抱着他不松手,“耀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可能是因为太冷,他说着说着眼眶变得通红,“啪嗒”掉了一滴泪,“我不知道你是又想起什么了才这么作践自己,可你不爱惜自己也不管小翎了吗?小翎拼出一条命去才保住你和光耀,你现在这么做,对得起小翎吗?小翎尸骨未寒,你这是让他走都走得不安心啊……”
杨耀怔怔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严浩宇还在抱着他哭,寒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皮肤皱的发疼。他摸上严浩宇扣在他腰间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转身用围巾去擦他脸上的泪,“你说得对,苏翎让我好好活着,我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严浩宇见他终于恢复了,忙擦干眼泪,帮他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一件件穿戴整齐了,这才跟着人群一步步地往山上走。
等待的时候,陈深海靠在窗边发呆。
其他家属们一声声痛哭传到耳朵里,他却一点也不想哭。
他和徐睿明只是默默站着,看着院子里唯一一棵古松。
岳麟回来,手里抱了一个金丝檀木的骨灰盒,“你看看这个行吗?”
陈深海看了一眼,微微皱眉,“怎么买的这个?”
“这个最贵,我就买了,最后送小翎一程了,可不能马虎。”
陈深海扣着指甲,他已经很久没有重复这个坏习惯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里的泪水还没完全憋回去,“去换一个吧,小翎不会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
炉门开启的时候,杨耀正好到了。
工作人员抱走那个盒子,再递回来的时候沉甸甸的。
杨耀的双手伸在半空,抖得几乎控/制不住。
他终于还是接过来,紧紧抱在胸前。
严浩宇撑起一把黑色的伞,挡住天上的日光,“走吧,耀哥。”
进陵园的路无法开车,几人都下车步行。
这是山路上最短的一支送别队伍了,只有五个人,好几次都不小心掺进了别的队伍中。严浩宇就拉住杨耀,等别人走远些才继续往前走。
墓地是按照杨耀的意思办的,在杨岩和苏千雅的合葬墓旁边,立了一方稍矮一些的墓碑,只有一张照片,一行表字,没有墓志。
就像苏翎的一生,朴素无华中透出些凄苦伶仃来。
工作人员将地面的墓盖起开,下面是一米见方的墓室,用来放骨灰和随葬物品。
严浩宇塞了钱给工作人员,“麻烦你们了,铲子借我们用一下,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他蹲下来,想帮着杨耀往里面摆东西,却见杨耀摇头。
杨耀摘下围巾,跪在地上去擦那间小墓室里的灰,他的大衣下摆搭在地上,扑上了一层灰。
等到擦得干净了,他把带来的一包东西挨个摆下去。最后,他抱起骨灰盒,把脸贴在上面。
贴了很久,他才把木盒小心地放进去,盖上墓盖,填好封土。
他又把苏翎的墓碑仔细擦了一遍,才对严浩宇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陈深海摇头,“我们陪着你。”
杨耀笑了笑,“不用,景和还病着,你快回去吧,我没事。”
严浩宇冲陈深海点点头,“你先回去看景和吧,我在这陪着耀哥。”
他知道杨耀是想一个人待着,也不再说什么,“耀哥,我回车里等你,不然我走了你没法回去,有什么事你喊我。”
杨耀点头,又去给杨岩和苏千雅擦墓碑。
他看得心酸,赶紧出了墓园。
天色有些昏暗了,冬天的白昼总是要短一些的。
杨耀敛衣跪下,跪在那方合葬墓前,努力去回想那个和苏翎一样温柔的阿姨是什么样子。他在心里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墓园的管理人员过来跟他说要关门了,他才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
是那本记载了所有秘密的日记。
他跟管理员借了火,点起一个火盆,一页页把日记撕下来扔到火里焚掉。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下山。
回家后杨耀就生了一场大病,发了四天的高烧,说了四天的胡话。
醒来后,他告诉严浩宇,他去到另一个世界了。他看到了很多人,但是没看到苏翎,他想找他,可是找不到,他就一直找啊找,最后遇到一个白面无常,无常跟他说,你找错地方了,快回去。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他就醒了。
严浩宇安慰他,杨耀只是摇头,“苏翎都不愿意见我,他肯定是不愿意再见我了。”
这场病来的猛去的却慢,一连半月,杨耀都是昏昏沉沉在床/上度过的。
他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因为每次都能梦到苏翎,尽管醒来后会更痛苦,但他还是贪恋梦中那片刻的欢/愉。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太困不修文了 凑合看 今晚请假 后天更 预告:小翎要出来了,不过没有台词,因为他短时间醒不了。
小翎很开心呀,躺一躺就能领盒饭吃,我哥还要心绞痛,片酬还没我高,粉丝还没我多~啦啦啦~
并不是更新。
我同住了三年的室友,竟然抑郁症自杀了。很难过,我们谁都没看出来她竟然得了抑郁症,她平时是一个很逗比的人,和我一样超级腐,我们经常窝在床上看小黄漫,喜欢sp的事情我也只告诉了她一个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在回家的火车上,坐了最慢的绿皮只是想多一点时间自己发呆。近期没有心情更文了,上来跟大家交代一声,再给我点时间吧,不会太久的。
考研成绩终于下来了 凉透了 心情并不美丽 决定要二战
今年还是本命 希望一切顺利吧
3月份要出去环游祖国了 人工给自己放了一个间隔年
今晚更文
一声带着尖锐哨音的花炮蹿上天空,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炫目的红光,“砰”的一声,金黄/色的蟹爪菊绽放在天幕,坠落星星点点的余光。
杨耀从梦中醒来,正好看见这朵挂在天空的蟹爪菊。
他眯着眼看了看腕上的表,原来已经过了零点。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要来了。
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大概是觉得新年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杨耀拉过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在身下乱/摸,终于摸/到一只快被压变形的皮卡丘,他松开眉头,把它拢在怀里,很快又睡了过去。
相隔几千公里的太平洋中,一艘庞大的远洋轮在海中航行,无边无际的辽阔海面上只有瞭望塔射/出的一道射线,除此之外尽是浓/稠的黑色。翻滚着的海水不时打在船舷,溅上安鼎的衣摆,他站在船尾的一个阴影里,看着海面上泛起的巨大/波浪,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悄悄站到他身后,陪他看了一会儿海面。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看看手表,说,“新年了,Dion。”
安鼎笑了笑,“是啊,新年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Allen,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Allen拨了一下垂在眼前的头发,用很别扭的汉语回道,“没有喜欢过,是正在喜欢。”
安鼎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他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回过头,便看到金头发的男孩子只穿了一件毛衣,V字的衣领露/出大片胸前的皮肤来。他皱皱眉,推着他回到舱里。
船上的夜晚格外安静,周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唯有的海水声音也被厚厚的舱门阻隔。安鼎躺在床/上,心中有着些许失落,他在想苏翎。
他和苏翎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他,时间越久,就越深沉。
但他也知道今生与苏翎无望了,先前他只道苏翎喜欢穆唐,便不再纠缠,默默在心里牵念。后来穆唐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想着自己肯定有机会了,却凭空出现一个William。他本以为自己先认识苏翎,机会总要大一些,却没想到William与苏翎有一段那样深刻而亲/密的曾经。那些交织着烈焰与战火的过往,那些穿越过生和死的感情,他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何况,见识过William对苏翎的深情,他自知做不到那一步,只好在心里默默祝福。
再过几天,船就会在美国海岸进港,他不能留太长时间,这大概是最后几天和苏翎在一起的日子了。
安鼎想到此,翻身从床/上下来坐到桌前,翻开本子,提笔在上面写了很多注意事项。
他写完,合上笔盖,盯着桌上微黄的台灯,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十几天前在医院里度过的那一夜,那应该是他此生最惊心动魄的一晚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现在想来,却还是止不住的胆战心惊,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还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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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3: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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