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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逆臣(君臣,耽美,甜宠,西游记相关)[第5页] |
作者:小俣青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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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金德还要去参与朝会,小龙记得要进行的很克制,然而这只是他自以为,三番两次过后的小情人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眼角潮红,生理性的泪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恶狠狠地瞪了某个罪魁祸首一眼,原本清冷淡漠的嗓音也染上了丝丝喑哑,让威胁意味十足的话语莫名显得欲拒还迎,“伺候本殿沐浴更衣,回来再收拾你!” 收拾?怎么收拾?刚刚吃饱喝足的太子爷显然还没从美味中回过神来,思绪本能地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飘远,身下的躯体还未褪去欲望之色,从脖颈之下皆是自己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的红色遍布全身,彰显着某种奇异心理满足的占有欲,天界二皇子殿下,是他的了。 摩昂本不是耽于床笫之欢的人,但对于玉弟他总有一种难以餍足的渴求,下面这人,从初见的青涩到如今,是他一手调教出来,专属于他一个人的伴侣,因此他们在床榻之间可谓是超乎寻常的和谐。 虽然很想再来一次,但为了长久的幸福打算,小龙还是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起来,弯腰将人直接横抱起来进了后殿洗浴。 三界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不可控的天灾人祸频频发生,各处锁着妖魔的禁地也都不大安稳,天庭的朝会时间也就随着解决不了的难题而越来越长。不得不说,天上这群神仙实在是离开危机太久了,在这般明显的天道法则下依然故我,一面商谈着如何降妖除魔,一面仍然惦记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利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争个面红耳赤,生怕吃了什么亏似的。 至于小小人间界的灾祸,他们哪里会看在眼里? 摩昂已经无聊得开始打盹,然后被玉帝陛下直接点了名,语气虽是严肃,眼里倒含了些许纵容笑意,“朝会之时也敢出神,怎么,昨晚没睡去做贼了?” “可不是。”木德笑吟吟地接过话头,语带双关,“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咱们西海大太子走到哪儿,美人就偷到哪儿?” 言罢,朝会上便哄然笑了开来,庄重的大雄宝殿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金德眸色沉了沉,掩唇轻咳几声待大家安静下来才出班秉奏,“下界芒砀山中又有妖孽作乱,至今已经暗害过往行人并周遭郡县百姓数万,杀死当地地仙三十五人,儿臣请命前往剿除,还望父王恩准。” 话题被转回正轨,连一向以仁和宽厚著称的二皇子都要领兵除妖,大家自然不好意思再作壁上观,几位武将也纷纷请命要助殿下一臂之力,玉帝坐在上头听了小半日,抬眸问自己的小儿子,“玉弟有这份心为朕分忧,朕深感欣慰,但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又不是以武艺见长,亲自上阵未免不妥吧。” 这次倒是小龙反应得快,抱拳深施一礼,而后下巴微微抬起,眉目飞扬,神采奕奕,“既然如此不如让小臣代劳,保证一月之内定将妖魔首级献于殿前,陛下以为如何?”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玉帝甚感有趣地轻笑,伸手点点他,没几分认真意味地调侃道,“你啊,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好,朕就让你跑一趟,要是做不好仔细你的皮。” “陛下尽管放心,小臣这幅皮宝贝着呢,肯定不能教您有机会给弄坏了。” |
近百位上神们争辩了几个时辰都没能争出个结果的妖魔作乱之事就在太子的插科打诨下有了结果,玉帝派给他精兵一万前往芒砀山剿除妖孽,二皇子同往监军,但调动兵马尚需时日,命二人暂且回府待命,明日开拔。 金德认认真真谢了恩,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但深知他人后秉性的小龙已经开始提前为自己哀悼,他家殿下这副模样绝对是生大气了啊。 虽然不是生自己的气,但左右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殿下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太子叹了口气,认命地去追朝会一结束就不言不语离开的玉弟,凑到他身边小声讨好,“气大伤身,再说了,现在不是都解决了嘛。” 二皇子仍是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偶尔侧首睨过去已经站到自己身边的某位,摩昂摸摸鼻子,识时务地往右后方退了半步,跟在他后面往白露宫而去。 “朝会之上你就敢打盹,你长能耐了啊?”一进书房,金德便遣退了侍立门外的侍从们,面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伸手直接拧上小龙的耳朵,唔,手感不错,“三界乱象频出,人间灾祸不断,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疼疼疼,殿下我错了,”太子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虚虚捂住被揪到通红的耳朵,嘶嘶抽冷气,“这不是他们一直说不到正题上我着急嘛,我保证,这次下界一定戴罪立功还不行么?” 玉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总算是大发善心地放开了手,宽而长的袖袍一甩,背过身去,“行了,你回去吧,拟一份此次行军布阵的条陈,两个时辰后交给本殿。” 两个时辰?他现在连芒砀山具体是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啊!摩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垂死挣扎,“这时间有点……” “有点长是吧,忘了太子可是经验丰富的神将,那就一个时辰好了,”二皇子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没说完的话,“从现在开始算,迟一刻钟罚二十记板子,去吧。” 哦。 小龙默默地闭上嘴巴,转身就走,殿下我知道你很生气,也用不着拿这种法子折腾人吧,又不是不让你打,至于绕这么大圈子找理由吗? 为了周全起见,太子亲自跑了一趟芒砀山观察地形也顺便勘探敌情,妖魔营地驻扎在深山之中,周围条件复杂,水泽遍布,乱石林立,对长期住在此地的妖怪们自然是一到绝好的屏障,对于初来乍到的天兵,只怕有些不利。 四处晃悠了一圈,根据妖气的强弱种类判断,并没有实力强劲的对手,这是一个好消息,然而不好的是,对方的数量至少在五千以上,就算是乌合之众也不可小觑了。其实若是以往,这么点敌军实在不在话下,但此次领的是天庭的兵,摩昂不能毫不保留地展露实力。 时间紧急容不得他细细查探,在将周围地形记在脑中后,太子便返回了仙界绘制行军图,天庭的兵力他现在也算有了点了解,在大致估计过一番敌我实力对比,几乎是运笔如飞地就开始拟对阵条陈,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大半,马虎不得啊。 因为金德也会随军前去,小龙的战术安排得极为保守,他本是惯于弄险的人,孤军深入,声东击西之类的伎俩不知用过多少次,但要是带上玉弟,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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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那么一点点内容不晓得又怎么招惹到度受了 |
直到日已西沉,摩昂方才具好条陈进了二皇子书房,对方显然也没有闲着,纤长的手指握着深色毫笔不知在写些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心事重重的模样。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太子不动声色地摇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前,取了火折子点上宫灯,屋内一下子亮了起来,明黄色烛光跳跃不停,映在二人之间。 金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茫然无措的神情看得小龙胸腔里震个不停,忍不住舔舔嘴角,故意偏过头去磨桌上已经快要干涸的墨汁,“殿下莫要忧心,降妖除魔的事,有小臣在呢。” “有你在我才担心。”玉弟习惯性地回嘴,唇畔却聚了笑意,睫毛轻颤,“一天到晚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点正事不做。” 墨慢慢研得浓了,清清淡淡的松脂香味散开来,十分好闻。摩昂停下手,侧头去看桌案上的书册,是《孟子·公孙丑》一章,讲的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太子心下明了,他家小殿下这是在纠结仙界众人的态度,指桑骂槐呢。天下眼看着就要乱了,这群受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却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模样,怎能不令人心寒? “这世上道理本就如此,有人负责干正事,有人负责吃喝玩乐,如果大家都忧国忧民,置自身于度外,天底下也就没有需要他们忧劳的事了。正是因为有懦夫才有勇者,有自私小人才有无私圣人,或者说,有只顾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收成的人在,忧国忧民的人才有心可操,有事可做。毕竟大家都一样的话,未免太无趣了。” 二皇子被他这番歪理说得白了他一眼,斥道,“巧舌如簧。本殿让你拟的条陈呢,交过来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龙颇能自我安慰地耸耸肩,将怀里刚刚写好的行军布阵文书递了过去,心里倒也没有太紧张。 金德接过,顺势在书桌上摊开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条理分明,经验老道,颇具大将之风。 |
(二十四)不畏天道不畏天 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玉弟忽的挑眉,将文书猛地合起往摩昂处掷去,“你就是这么敷衍本殿的吗?一个时辰虽短你要是做不好可以直说,用得着阳奉阴违?” 嗯?小龙茫然,真的茫然。自己呈上去的行军规划有很大的问题吗?不至于吧。 “小臣哪里做得不妥还望殿下明示。” “明示?”二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站起身,借着身高优势俯视过去,“你确定要本殿说出来?” 太子眼眸转了转,大腿根已经开始站不住,往后半靠在书桌上自己翻开文书细瞧,唔,周全细致,很妥当啊,哪里有问题了?小玉儿你不怀好意呐! “小臣愚笨,还请殿下指教。” “觉得本殿故意找你麻烦?”金德前倾了身子,手肘搭上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 他就算真的这么想也不会说出来啊,这不是找死嘛。摩昂抿抿唇,更觉紧张,口干舌燥,“小臣不敢。” 玉弟分了一只手去,修长分明的指节在宣纸上游走,“这里,还有这里,啧,还有这里,说说吧,怎么回事?” 哪里?摩昂先是一愣,未曾反应过来,待再看一遍方明白,连话都不想说了。不就是太匆忙写错了几个字嘛,殿下你也至于?还说不是故意找麻烦? 算了,你心情不好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太子知情识趣地软声认错,“是小臣疏忽大意,还望殿下宽恕。” 二皇子等的就是他这句,面容立时便沉了下来,把人往梨花木椅上一推,小龙也没反抗,顺势就趴到了椅子的扶手上。 扶手的高度刚刚到他小腹处,被人自后面一推正抵在大腿上方,而手臂曲起又刚巧能搭上另一边扶手,前脚掌半着地,差不多整个人被横放在了椅子上。 殿下你真是越来越有新意了,或者说是,恶趣味?摩昂直到现在还能颇有闲情逸致地胡思乱想着,乖乖伏在原处一动不动,任由身后的手掌掀起外袍,再褪掉中裤,丝质布料柔软地自他腿间滑过,在脚踝处略作停留,然后鞋袜一起被丢到五步开外。 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风一禁,立时起了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臀腿不自主地绷紧,呼吸急促起来。虽然不管是在床上还是类似于今天这种情况都不是第一次被脱裤子了,但摆出的姿势还真是一次比一次耻,连双袜子都不给他留了吗? 没有由轻至重的试探,一开始便是狂风暴雨般的痛击,不知何时被金德拿到手上的榉木棍几乎在空中只剩了一排残影,咬进肉里要过一会儿才觉出疼来,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痛楚,榉木质地坚硬,差不多有手腕粗细,击打在挺翘的臀上,狠狠凹陷下去,再弹起来,浮起一道白痕,又很快充血红肿起来,鼓上去二指宽的僵痕,或青或紫,棍下苦苦捱着的人更是下意识地发抖,一棍落下便是狠狠一颤。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打啊,太子本能地稍稍偏过身子,立时被接下来更加了几分力的重责打得眼前一黑,他晓得玉弟是心里含了怒气的,在人前还得维持着温和宽厚的皇子形象,那憋着的火,自己不担着谁来担着? 重刑具的疼从肉里渗出来的,一寸寸朝表皮蔓延开去,几下叠加便破了皮,血液也不是像刀滑过那样流出来,而是颜色越来越深,不知何时就有了新鲜的红色液体自板痕交汇处汩汩钻出来。 额间大滴冷汗滚落,小龙知道后面那人是在发泄,便一声不吭地忍着,痛得狠了就去咬手下的梨花木扶手,外面陈旧的皮被咬开,内里木料的清香萦了鼻尖,才略略清爽了些。 “咔嚓”一声,榉木棍生生断成两截,摩昂愣住片刻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使力反抗,那么自然是玉弟震断的了,怎么了啊这是,他这个被打的还没说什么,打人的那个倒先受不住了? “殿下,”太子勉强以手臂支起上身回头瞧他,白皙细腻的脚踝往金德小腿上蹭过去,见对方仍是沉着脸不理他,苦笑着低声哄人,“打就打吧,小臣反正皮糙肉厚的也不碍事,殿下别憋着火。” 玉弟将手掌中半截木棍甩到一边,目光落在小龙伤处,比起以往打得并不算最狠的一次,却因为伤痕凌乱显得格外狼狈,倒处泛着紫砂,还有半干的血痂,乱七八糟地排列在总共就那么大的屁股上,已经没一块好肉,尤其是臀峰处,深紫色连成大片,当真算得上皮开肉绽了。 “对不起。”眼眶蓦地就红了,二皇子狠狠闭了眼,将眼泪生生逼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明明又不是他惹得自己。 看来是大少爷脾气发完了,摩昂摇头笑笑,活动了下脚腕扶着桌案站稳,伸手自他腰际揽过,“殿下你别吓小臣啊。” 金德身子一僵,半晌冷哼,将人直接抱起扔到里间的长榻上,取了伤药过来,先简单清洁过伤处再抹了清凉的药膏上去,细细揉开,见手底下那人疼得厉害便忍不住蹙了眉头,指尖顿在半空不敢乱动。 “太子……”他垂了眼眸看不清神色,道,“要不然我去叫赤如过来吧。” 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个样子的小玉儿呢,柔软得很,实在讨人喜欢,小龙莫名觉得今天这顿打挨得挺值,伸手箍了他小指,摇摇,“她现在铁定跟水雾在一块呢,殿下就别打扰人家了吧。” 其实要叫个小姑娘来给摩昂上药,哪怕是大夫,心里也总觉得怪怪的,玉弟不再坚持,咬牙给他处理好了伤处,连语调都无端软下来,“你以前跟我说,玩物丧志,玩人丧德。” “那是对外人,”小龙对着这样子的小情人,就算身后某一处还在疼得天昏地暗也是丁点怨气都没了,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他看自己真的没生气,“只要你高兴,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油嘴滑舌。二皇子下意识地要回一句,又觉得没什么杀伤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乱得很却不觉得糟糕,“原来太子都已经是本殿内人了嘛?” 这点子调戏程度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摩昂?驾轻就熟地接过话头,毫无压力地认了,“只要殿下愿意迎娶,小臣就做这白露宫的内人也是心甘情愿啊。” 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可金德却还是被勾得心神不宁,眼前都是他的小太子穿上身红色喜服坐在寝殿内等他回来的模样,唇畔含笑,眉目生动,比三界内任何一个美人儿都要好看。 |
其实,如果让敖烈自己选,他是很想在花果山待到天荒地老的,虽然那个穿白衣裳的和尚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只要大师兄愿意,管他呢? 可惜,小白龙现在除了是小白龙以外,还是佛门的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必须要回他的天池道场弘扬佛法,庇护一方,所以在磨磨蹭蹭了两个多月之后,终于还是向孙悟空辞了行,前往天池修行悟道。 人间正是三四月份的好时节,送走小师弟,猴子倒也没有急着回水帘洞,牵了某位由于最近被冷落得厉害而默默不开心许久的魔头一起去凡尘俗世里逛逛,吃吃小食,赏赏美景,所经之处比起十洲祖脉花果山自然是远远不如,但也颇有几分新鲜野趣。 齐天大圣难得地化了人形,二十许的少年郎模样,唇红齿白,郎眉星目,晶亮亮的一双眸子顾盼生辉,不知羞煞了路边多少女儿家。 无天在暗无天日的弱水河畔呆了三万多年,实在不是很习惯这人间的花红柳绿,人来人往,仍是一副落魄僧侣的装束,下意识地便要向寂静少人处而去,手却不知何时被人握了住,没怎么用力,只是挣不开。 “别……”魔头微微有些羞赧,颊边飞红,垂了头低低朝身边道,“有人看着,快松开。” 猴子的人形也不高,踮了脚才刚刚能够到他耳垂处,带了山野之间特有馨香的味道悠悠在他鼻翼逡巡,“看就看呗,又不是见不得人。就是要带出来给天下人瞧瞧,这么俊俏的小和尚是俺孙悟空的了。” 如此轻浮油滑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莫名显得理所应当,无天偏过头,轻轻斥了一句“没个正行的猴子”,被人握在掌心的手却没在往回收了。 确实像孙悟空说的那样,唐朝皇都的百姓连金发碧眼的怪人都见得多了,两个男人在一起拉个手根本不值一提,只有些小姑娘闷闷地碎了芳心,尔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红了脸抓了把海棠花瓣往两人怀里一扔,窸窸窣窣飘落,偶然衣襟上也会沾染些,走动间便带了香风。 美猴王也不恼,甚至会朝掷花的小妹妹们扬眉笑笑,眼波似水,惹得胆子大些的干脆捧了瓜果之类丢过来,他也一一接了,转手喂到魔头唇边,逼着他吃下去。 天色渐渐晚了,人间已经快到宵禁时辰,齐天大圣拉着身边人出了城往不远处的钟南山去,人烟稀少,满目皆是青山绿水,耳畔只问鸟语虫鸣。 走得累了,便随意找处石头坐下,无天施法自九重天上拿来佳酿鲜果,一一摆放整齐,斟了满满杯盏递过去。 猴子挤到他身边坐下,脑袋往他怀里一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俺老孙酒量可不好,说,你想把我灌醉干什么坏事?” 都醉了还能干什么,魔头毫不觉得自己想歪了,自斟自饮下一杯陈酿,然后摸摸怀里毛茸茸的后脑勺,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怎么有心情下山来玩?” 孙悟空直接使力将他压倒,一只手撑在颈边,另一只手半曲,抵在无天胸口,再俯下身子,拿尖尖的牙去蹭他下颔,留了颗颗凹陷印迹,“这不是怕我们魔头大人的醋坛子翻了嘛,你要是恼了,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躲,要俺老孙再上哪里去找?” “你以为我跟那条小龙一样大呢?” “你要是像小师弟一样大,生气了俺老孙给颗糖哄哄就好了。”猴子得逞地笑,又去咬他的喉结,说不清是疼还是痒,刺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你既然知道他还是小孩子,就别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尖锐却不算锋利的犬牙在他颈间一处处碾过去,埋下火种,然后自四肢百骸处烧起来,在夜风里也热得发烫,忍不住地想解开身上的束缚,彼此坦诚相待。 你说好,自然什么都好。 “他以后还会经常过来?” “不会了吧,”孙悟空也不是很肯定,摸摸下巴沉思,“也是没办法嘛,他跟他爹不亲,现在又和摩昂闹翻了,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总不能看着他孤零零一个不管嘛。不过他现在做了广力菩萨,隔三差五就得去灵山面佛听经,也不会有空常往花果山跑的。” 魔头眸色暗沉,却仍是不动声色,由着身上的猴子胡来,“也是,自古以来,你大概是第一个如此清闲的佛门护法了。” 齐天大圣虽然在人间混了这么多年,但禀性难移,行动间仍是脱不去兽类的毛躁,手指在他腰间摆弄半天也解不开,干脆施了法术褪掉那件白色僧袍,囫囵地掷在地上,“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如来他非得把我留在佛门干什么,上次那么好的借口直接将我除籍,免得日后再给他惹麻烦。” “因为他有事求你,”无天轻轻一嗤,眉目间闪过几分不屑,“他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给了你斗战胜佛和佛门护法的尊位,哪能不物尽其用?他也好,我也好,或是燃灯佛祖,无论法力再高强也都身在这三界之内,必要受这方天地法则的打压,越不过这天道,可你不一样,你是四大神猴之首,灵明智慧世间第一,也只有你能承受得住十七位万佛之祖圆寂后留下的舍利之力,让如来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咳咳,那个家伙能杀了如来这老狐狸海杀不了我孙悟空?到时候他指望我,我还不知道要去指望谁呢。” 魔头笑而不语,孙悟空不安分的各种小动作已经让他燥热难当,偏生那想着别的事的猴子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懵懂模样,看得他小腹处一阵阵邪火升腾起来,大腿往对方不可言说的部位蹭过,衣衫半褪。 嗯,如此良辰如此夜,还提一个老秃驴干嘛? 齐天大圣终于会意,自己解了腰间束带,手臂牢牢挽住无天,幻化石猴原型,毛绒绒的长尾灵活地绕行至他身后,在魔头大腿内侧缓缓打着圈儿,忽快忽慢,松弛有度。 唔…白衣和尚似痛似快地敛了眸子,细白牙齿方才阖紧又倏然被温温软软的舌尖撬开,暧昧喑哑的低吟自喉间声声溢出,心里恨恨地想,死猴子学坏了。 两个人欢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魔头曾也是佛门护法,清心寡欲修炼了几万年,早就不是初尝云雨不知餍足的年轻人,故而每次基本上都是孙悟空主动靠过来,和西海某只小龙做了那么久兄弟,该懂得不该懂得都算是知道不少,上手几次就已是熟练得很,无天也没有刻意隐忍,情之所至顺理成章就滚了草地,滚了水帘洞,滚了黑暗之渊的石床。 “魔头,”直到月色已经西沉,酒足饭饱的猴子才心满意足地停下,缩地成寸直接带着他去了山间温泉洗浴,“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不然,凭他一贯的清冷不重爱欲,是决计不会陪自己疯一夜的。 无天低眸瞧着身上点点青紫,倏然又抬头,眉眼弯弯,“好不容易等你回了花果山,我就算要走也得陪够你啊。” 齐天大圣不肯善罢甘休,再接再厉,“我要是多久都陪不够呢?” “三十三年,悟空,我保证,最多三十三年。”魔头搂过猴子,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郑重起誓,“无论成败胜负,我都会回来见你。” 对他们而言,时间比指缝的流沙还不如,漏了一捧还有一捧,三十三年算得了什么?孙悟空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要走?” 无天沉默了一会儿,眼眸飘忽,“三百年后。” “……”齐天大圣嘴角一抽,手指往他腰间狠狠掐下去,“那你这么早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吓唬人呢?” 被突然家暴了的魔头非常委屈,还不敢说,不是你要问的嘛。 三百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好在也不短,足够他们俩尽情挥霍,走遍大江南北,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花果山,无天喜静不喜动,猴子喜动不喜静,金箍棒对上乌光剑也很有看头,再加上这位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又实在博学多才,孙悟空的法力修为与见识才智都是一日千里地进益,他本来就是极聪明的。 |
(二十五)今夕何夕遇王子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第二日的寅时初刻,摩昂就已整军出发,一身银袍铠甲,玄黑色曳地披风烈烈扬起,长发全然束于脑后,规矩齐整,周身上下毫无纹饰,与他往日张扬华美的装扮截然不同,就连眉目之间常含的风流轻佻之色也是半点不见,唇角紧紧抿起,眼眸中蕴了凛凛肃杀战意,望之寒气更甚于他掌中长枪,锋芒展露不可直视。 金德贵为殿下又是监军大人,并不与他同列,带了两位长随坐在车架之内缓缓而行,当然除了身份因素以外,身体不适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某个喂不饱的家伙在出征之前还胡来的,话说,用力气的明明是他,为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自己却腰酸腿软得站不起来,过分。 刚到芒砀山地界就遇上了小股魔兵正在围剿一群地仙,太子此番领军并不算浩浩荡荡,此处地形又复杂,便早早在路上隐了旗帜,命天兵收敛神识莫要声张,故而一路前行到此处并没有被人发现,现在虽有妖魔拦路,但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只要绕过去便万事大吉,毕竟直接潜行到敌军腹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原本的计划。 因此当军士们停下的时候,玉弟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而后便有传令兵报来,摩昂小帅要派兵支援,将被围困的地仙救出。 简直胡闹!作战计划也能是可以随便更改的吗?二殿下不免拧了眉头,直接让人唤了他过来,沉声,“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在干什么?” 小龙毫不避忌地对视回去,一字一顿道,“救人。” 金德并没有疾言厉色,他只是淡淡看着,提醒,“本殿早就告诉过你,事有轻重缓急。你现在大发善心要救人,有没有想过这群魔兵被我们打跑之后回到老巢告诉他们头领,我们要攻其不意的计划就会落空,到时候又会增多少伤亡?” “所以我打算把他们全歼在这里,一张嘴也别想回去报信。” 不管平时如何言听计从,在军事决策上,太子自来说一不二。只留下这么句话,他便点了一队兵将亲自率领前往救援,另有伏兵去往四方退路处埋伏,若有溃逃的妖兵经过,即刻绞杀,不留活口。 妖兵虽被杀得大败,然垂死之兽的挣扎难免不顾一切,东路埋伏的天兵一时之间竟也抵挡不住,眼看要让他们逃窜离去,摩昂顾不得许多,留下玉弟坐镇收拾战局,自己前往追杀。 之前离得远看不清楚,现在救了出来才知竟是扶桑神木族人,而且是族长桑九亲自至此,不料竟遭妖魔截杀,树木之属实在不擅长武艺,若非支援及时只怕就要罹难了。 桑九是扶桑部族的第九位族长,他们一族的族长之位并不由血脉决定,也非族中推选,而是天命注定,每到老族长即将故去时便会有天降异象出现,谁应了这异象谁就会是下一任族长,在老族长应劫之后即便继任。 遇到这等经年久远的部族,二皇子也下了车架,族长桑九前来向他致谢,盈盈施了一礼站起身来,“殿下救命之恩,定当回报。” 对了,桑九是个姑娘,还是个十分好看的姑娘。虽然刚刚经了一番生死之战略有些狼狈,但周身气质便是不凡,长眉入鬓,丹凤眼端庄持正,唇畔虽含着笑,却无端让人觉得有如高山之巅。一头青丝绾了凌云髻,并没有什么珠玉装点,只簪了几根木簪,古朴拙然,身上一袭长裙,由浅入深,站在丛林之中有如山野精灵一般。 金德只抬眸瞧了她一眼,心里便是陡然想起书里的诗句,山中人兮芳杜若,披薜荔兮带女罗,所谓美艳山鬼,大概也就是这模样了,呆呆愣了几瞬方觉出失礼,忙移开目光,大略解释了自己与天兵出现在此的目的。 桑九神色郑重,“我扶桑族虽势单力孤,也愿为天庭马前卒,恭候驱使,万望不弃。” 这是万年部族的骄傲,不管沦落到何种境地,总不会伸手只等着别人施救,玉弟只能点头。 “多谢殿下,我族人武艺上不济,但小术法上各有精通,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二皇子正要应允,身侧已多了一道银色身影,扬眉轻笑,替他回道, “不用全来,随便挑几个会喊摩昂太子威武的就行。” |
这更为什么这么短呢? 因为还没写完。 为什么没写完就发了呢? 我也不知道……剩下的明天写……今天脑子不太清楚 |
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话音不高,能够听清的不过周围的几人而已。 金德原本温和的面色一瞬间僵住,他终于想起来,之前自己去西海龙宫时,小龙寝殿内的那扇屏风,就是万年扶桑木所制。 刚才在云头之上,自己看不清妖兵阵中围困的是何人,那么摩昂呢,他法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想必是能瞧得见的。那么,他突然改变原先计划冒险去提前与妖兵交锋,到底是为了救人而已还是另有私心? 而上一刻还端庄持重,举手投足都没有丁点瑕疵的族长桑九大人,面上的表情几乎纠结到了一起,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嘴唇微微发抖,半日才带着浓浓鼻音挤出了一句话。 “好久不见。” “是啊,”摩昂上前一步,毫不避讳地捏上神女的脸颊,笑意温暖,“好久不见了,小九。” 桑九肩膀狠狠一震,然后吸了吸鼻子,终于平复下来,面部表情转换过几轮后停留在娇俏生动这一面上,语调清脆柔婉,甜甜道“小九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刚才被那群妖怪围住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摩昂哥哥来了,只要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叽叽喳喳说了这么一堆,她也没等对方回答,又转头对上玉弟,眼角扬起,带了意味不明的神色,“我可能要向殿下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桑九神女,西海储君的旧情人。” “幸会。”二皇子早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面上继续无懈可击的微笑,点头回道。 碰了个软钉子,这什么殿下的不好对付嘛。桑九悻悻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泄气,她又不是来跟金德吵架的,想通了这一点就好了嘛。 “摩昂哥哥你就是这次天庭领兵的将军吗?” “对。”太子瞧瞧身边的小玉儿,再瞧瞧对面的小九,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的情况对自己似乎不大妙,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干正事比较好,“你们族人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之战,在一旁为我们掠阵就好,不用亲自上场。只管把那些个妖魔鬼怪交给我,保证一个都逃不了。” 桑九眼眸转了转,巴巴地望着他直点头,自己族人大多伤的不轻,之前提出要帮忙是为着不想欠仙界的人情,但如果是摩昂哥哥,有什么不可以呢? 干脆让扶桑一族就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前方将有一场大战,小龙也不放心带着他们前去,还有玉弟,最好也不要去了,在这里等他凯旋归来就好。 原本以为二皇子不会轻易答应,这种躲在战场背后分功劳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他喜欢的,太子酝酿了一肚子的说辞要劝服他,谁料想,他刚小心翼翼提了这个建议,金德便陷入沉思,深深眸色掠过周围的扶桑族人,痛快答应下来。 后顾之忧既解,摩昂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两位不出问题,小小妖魔在他眼里实在不足为虑,乌合之众罢了。 再一次整顿兵马前行,不过片刻就到了芒砀山腹部,妖魔老巢就在眼前,小龙命所有天兵隐去身形,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自己带了几位机警的亲兵前面探路,其余人紧跟步伐,随后而行。 这里的妖魔们对几刻钟之前发生的那场交锋还一无所知,完全没有意料到危机已近在眼前,仍是聚在一起喝酒谈天,畅想着三百年后要跟随佛祖占领三界,打进凌霄宝殿坐一坐那龙椅。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嘛。小龙听到有人这样说,喝得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跟手底下的妖兵吹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巧了,小爷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出其不意直接在敌军中现了身形,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摩昂手中长枪已经取了妖魔首领项上人头,血溅五步。 这一场仗赢得实在容易,容易到跟着他过来的天兵们在大获全胜之后仍是一脸茫然,甚至不知怎么就赢了,难道这就是运气好? 有的人在想不明白之后直接放弃思考,管他呢,反正回了天庭有赏赐拿,其他的关自己什么事。 也有的人看向他们的主帅,所谓运气哪有那么简单,往往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付诸过了十分的努力,然后,一切就变得看似很容易。 跟着这样的人打仗,获胜领赏倒在其次,他们体内似乎有一股热血被引燃了。 *这场仗看起来有点玄乎,其实来自现实。西汉武帝时期卫青奇袭高阙用的就是这一招,凭借出色的侦察能力和对地形的了解把握,在敌人完全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一路奔袭到了匈奴右贤王的大本营,打到门口的时候敌军还在梦里 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从此匈奴的势力就再也没有突破过河套平原,卫青由此受封大将军,嗯,他是楼楼我男人,得好好吹一波。 *能用这种方式取得胜利,运气成分当然也有,但将领的决断力,判断力和胆识都得是一等一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战场上赢得容易真的是因为在战前和战时做过了别人难以想象有多周全的准备,毕竟,赢了才会说运气,而运气不会轻易眷顾某个人。 |
我可能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
第二次行军摩昂只带走了七千的兵马,剩下三千留在芒砀山边界扶桑族人和二殿下金德安置的地方负责守卫,以防有剩余的妖魔突袭。 然后这里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并没有妖怪发现他们的踪迹,三千兵马不用派上用场,坏消息是虽然没有打起来,却也不怎么太平,莫名弥漫着的低气压让除了两位正主以外的其他人都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默念两百遍,殿下/族长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其实两位当事人表示,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和平也很愉快的啊。 玉弟朝她笑了一笑,却不是往常惯有的温和之感,带了淡淡的自矜,“刚才不方便,现在本殿也该向扶桑神女重新说明一次,摩昂,是本殿如今的檀郎。” “看出来了,”桑九耸耸肩,又换下了对着太子时娇俏可爱的神情,略略歪着头,眯了眼睛,活像一只刚出洞穴的幼年小狐狸,当然,此种形容是针对二皇子这只老狐狸来说的,“我们都是二十多年没见过摩昂哥哥了,一猜就是他人间呆腻了,要跑到天庭去找相好的。” 嗯,嗯?金德敏锐地抓住重点,“我们?” “哦,忘了说。我和其他一些摩昂哥哥以前的旧情人都认识,大家经常聚在一块聊聊天什么的。” 桑九托着腮,脸颊鼓得肉肉的,白里透红,看着就很有让人捏一把的冲动,“前几天我们还打赌来着,摩昂哥哥到天庭究竟是为了勾搭哪一位漂亮的小哥哥,没想到竟然是殿下,真是出乎意料。” 玉弟故作无意地整整衣袖,眼睫微垂,舔了舔唇问道,“为什么出乎意料,你们以为会是谁?” “有人猜是西方新晋的斗战胜佛,摩昂哥哥好像看上他挺久了,也有人猜是殿下,毕竟您可算是仙界男子里最最好看的,”扶桑神女似乎到现在还有点不可置信,撅撅嘴道,“不过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比较了解他的人都觉得,他最有可能要勾搭的应该是殿下的兄长,木德皇子的。” 啥?二皇子的心绪一下子变得很精彩,脑子里瞬间闪现的是他大哥带人闯进白露宫第一次见到太子时那显然被惊艳到的神情,还有,小龙瞥向那边似有似无的眸光,只是那时的自己对情色之事所知太少,全然看不明白。 喉结蓦地滚动一轮,他的面色上倒还看不出什么变化,仍旧安然恬淡得很,“为什么?木德兄长才是他喜欢的型?” 桑九凑到他跟前,眼里尽是稀奇的探究之色,然而还是什么异常都看不出,只得放弃,坐回原位笑嘻嘻地道,“摩昂哥哥一向不太乐意和殿下这种人打交道的,脸上永远一副表情从头装到尾,累得慌。至于孙大圣嘛,他要是想追早就行动了,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动作应该就不会下手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木德皇子最有可能啊,长得也不错,最主要是摩昂哥哥想做的事如果能得到木德的助力其实比殿下您更合适。” 金德轻嗤一声,顿时了然,“因为我大哥比较好掌控吧,原来你们也清楚摩昂不是什么单纯的花花公子,那怎么还上了这贼船呢?” “殿下比我们还聪明睿智吧不是也上了?”桑九伸出食指摇摇,微微扬了下巴,郑重道,“再说了,我可不觉得摩昂哥哥是什么贼船,像他那么好的人能遇上就是福气了。” 这样啊,玉弟侧首抬眼,长睫微微颤动,“可本殿只看到神女你对他如今仍是痴心不改,而他,已经做了本殿的枕边人。” 一击即中,桑九的神情显而易见地萎靡下来,看得金德心里狠狠一跳,歉疚顿生。 “当年是我一定要和他分开的。”她嘴角下垂,唇瓣微微嘟起,声音缓了许多,“我遇上他之前就已经被选为扶桑族下一任族长,也听说过很多有关他的事迹,所以在一起初,我是下定了决心不肯叫他如愿,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年少无知的小姑娘,才不会被个风流太子骗了。” 二皇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内心悸动着要留在这里和自己情人的旧情人聊天,因为刨除外层的不同,他和桑九在某些方面,尤其是感情,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多到桑九稍稍一提,他便感同身受。 作为一族未来的族长,当然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去选择心上人的,就像他这般,有太多顾虑和利益的考究,自以为看透情爱之事不会沉溺其中,却其实不过白纸一张任人书写。 桑九顿了顿,接着道,“我就知道殿下一定会明白,像我们这种人,不管在表面多冷静多成熟,总有在那么一些时候也会委屈,也会孤独,也会有普通少年人会有的小脾气小性子,而摩昂哥哥他就是有那种本事能让我们的这些负面的,绝不肯让外人瞧见的情绪无所隐藏,而他全数理解并且包容。” 没有人在被人疼惜过还愿意再独自承受困厄,他让人习惯、上瘾,直到有一天你猛然间发现,他在自己心里已经占了那么大一块位置。 “感情这种东西看似玄乎,可说到底表现出来的形式无非是言语,行动和物质,你不开心了,他就能道尽世间言辞哄你开怀,你需要他,上天入地他都会出现,然后告诉你他在这儿,什么都可以解决,你但凡想要什么,哪怕只是随口一提,他就会记在心里,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捧到你面前,那么,就算你明知道这个人花名在外,感情从不过数年光景,但那有什么关系?就像飞蛾扑火,焉知它不是乐在其中?” “所以你选择离开他?” “因为我是扶桑族族长,能不顾一切发疯的时间只有那么长。” 玉弟面上维持了许久的端正神情终于裂开,看向她,莫名默契地相视而笑,带了对彼此的嘲讽。 |
嗯,这两节是在给摩昂宝宝设一个大劫 |
(二十六)阶下玉树世无双 一万天兵去,一万天兵归,有伤无亡。这一仗打得着实漂亮,玉帝大喜,派了亲信在南天门外相迎,赏下美酒犒劳全军,依律封赏有功人等自是不提。 二皇子,摩昂和扶桑族族长桑九入朝见驾,桑九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气质高华,谈吐间不卑不亢,客客气气地谢过陛下出军相助的恩情,又献上族中若干珍宝,这些宝物玉帝虽不放在眼里,但能在扶桑这等远古部族间立下威望实在也是喜事,当然他更不会望,这么大的功劳该记在谁头上。 庆功之宴,酒过三巡,又有丝竹之音靡靡,玉帝带了三分醉意,似是认真又似是调侃地看向右边座下大胜归来的西海小龙,“真是后生可畏啊,难怪水雾仙子前两日跑过来跟朕说你的好话,如此少年英雄,就是朕若有女儿也想嫁一个给你。”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陛下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松口了水雾和太子的事?可这岂不是打了二位殿下的脸面?还是说,陛下要效法人间故事,在天界仙子中选一个认作公主嫁过去? 众仙们停下酒盏窃窃私语,然而几位当事人却没有半点反应,摩昂仍坐在那里一脸的玩世不恭,嘴角的笑意张扬明媚,金德皇子自然从来没有在人前失态过,而这次,就连一向脾气不太好又眼高于顶的木德皇子也没什么恼怒之色,把玩着掌中琉璃盏,眼眸抬起,带了些玩味地轻笑,水雾仙子此刻并不在场,她从来不太过问政事。 “陛下这话小臣可记下了,”小龙毫不在意他人打量的目光,言笑晏晏,顺着话往下答,“众位仙家作证,来日不许赖账的。” 玉帝只当他和自己贫嘴耍乐子,不怎么放在心上琢磨,笑骂道,“你这个小混球,朕是仙界之主,一言九鼎,哪里会赖你的账!只是朕也没有女儿,你记着又有什么用?” 太子眨眨眼,面颊稍稍鼓起,莫名狡黠,“那可说不准了,反正记着也没什么坏处嘛。再者,其实是不是公主小臣也不在乎的。” “咳咳……”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端端正正坐在左手边的玉弟突然呛了酒,猛咳起来,其实旁人听了这话最多以为小龙是在变相向玉帝求娶水雾仙子,可他昨晚恰巧被这小子调笑过嫁娶之事,此刻闻言不由想得多了,一抬头又对上摩昂冲他眨眼,更是羞恼。 索性出言禀奏,“父皇说要赏什么那都是后话,此刻兑不了账。依儿臣之见,太子此次出征劳苦功高,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先给他放几日休沐,缓过精神来再议封赏之事。” “这是自然,”玉帝倒也没多想,点头,“接下来几天摩昂你就不必当值了,朕先思量思量到底要赏你些什么。金德你这几日随军想必也是辛苦,也先好好歇几天。” “儿臣谢过父皇。”二殿下极为迅速地谢了恩,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的小龙,带了意味不明的危险感。 接收到这份威胁的太子心里一跳,给他讨来几日休沐,小玉儿这是要干嘛?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认认真真起身,撩袍深施一礼,“臣,多谢陛下恩泽。” 酒宴结束,扶桑族其他族人也都回了部族。摩昂亲身送桑九到银河彼岸,摸摸她的鬓角,眼眸弯弯,“回去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过不去的砍只管来找我。” 桑九垂着头,从小龙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被咬得发白的下唇,声音低低的,“我知道的。” 这小丫头有心事,让他看出来又不明说,这样的女孩儿心思还真叫人又是爱怜又是好笑,“好了。我的小公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这些都是我自己苦心孤诣求来的,不值得你担心。” “摩昂哥哥……”桑九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梗咽着顿住,鼻头都染了红色,可人疼得不得了。 一开始她听说小龙上天庭被封为将军时,是狠狠担了一把心的,像他那样骄傲的人,要舍下尊严屈膝向人,该是有多委屈压抑。 而今天,她看见了。太子在阶下应答间有礼有度,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对玉帝满是亲近尊重之意,这样的态度下,又保留了些许往日的小骄纵,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反倒显得直率可爱,更是深得玉帝青眼。 可,这必然不是一般的辛苦。 原本她以为,摩昂在金德皇子那里的伏低做小就已经是极限了,可那好歹是他喜欢的人,受些磋磨也就罢了,玉帝他凭什么? “他们都欺负你……”桑九抽泣着,音声里带了浓浓鼻音,小孩子般地赌气指责,“我都看见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的,金德打你,还有玉帝,他那什么高高在上的态度要赏赐谁嘛!” 小龙摇摇头,微微曲了膝盖与她平视,郑重道,“没有人欺负我,小九。我和殿下之间的事你应该懂得,我心甘情愿,至于陛下,由得他们吧,你要是相信我,就该知道这些账早晚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我们龙族不会永远由着人骑在头上的。” “嗯。”桑九快速地在他耳廓上亲了一下,红着脸跑开,“摩昂哥哥定然是最厉害的。” 等太子回到白露宫,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金德却还没睡下,当然,这是意料之中的。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因为很累啊,路都快不会走了。”小龙从后面抱了他,蹭蹭,语调里是满满的疲乏,“现在的小姑娘可真不好哄。” 玉弟忍不住勾了嘴角,又很快强行抿了唇装作不经意地,“你做这些事不应该是经验丰富,游刃有余得很嘛,本殿还以为你迟迟不归,肯定是乐在其中呢。” “殿下之前是吃醋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这些个小情绪哪里瞒得过他的耳目? 二皇子却避而不答,挣开他的手臂,走到窗边推了窗棂,指了指远处一道黑影突然发问,“那是什么?” 摩昂顺着他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大雁呐,怎么了?” “哦。”金德面色不改,淡淡应了声,“原来是大雁么。” 嗯?这是什么意思?小龙心里瞬间打起鼓,原本都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立时清醒过来,快速地转动着,大雁是忠贞之鸟,这是埋怨自己对他不够专心了?不不不,玉弟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地骂他,更何况,他推窗的时候怎么就知道外面有大雁?还正好离得那么远方便他去问? 还是说,他推窗的时候根本不在意外边是什么?那他为什么要问?真的是他没看清楚所以好奇?太子念及此处猛地反应过来,欲哭无泪,这是在考验自己的眼力啊,说到底还是在纠结之前出手救桑九的事,小玉儿你变了…… “殿下我承认,我出兵的时候知道他们围杀的是什么人,但就算是不认识,能救的我照样会救。” “那要是不能救呢?”玉弟侧身对着他,似笑非笑,“如果当时妖兵的数量再多一些,你也没有把握全数留下来,你还救不救?” 嗯,一针见血。摩昂立时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睫,“我不想骗殿下,如果有风险,不认识的人不会救,但如果是小九,再大的风险也会去。” “对不起,殿下罚我吧,该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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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 察觉到他的分心,玉弟眼角微微一跳,干脆利落地抬手往他的大腿内侧加力拍了几下,成功逼得某人回过神来,从喉间溢出低声的痛呼。 虽然每一巴掌的力度都浅得很,但奈何数量够多,三五十不算事,打到上百,那蚂蚁噬咬般的痛感一点点汇聚,程度可不止单单加起来那么简单了,肌肤在大掌的拍落下逐渐升温,烧起来的皮肉对于疼痛又更加敏感,如此循环,自然开始有些受不住了。 摩昂的上半身被人压着不能动也不敢动,若是以往肯定各种撒娇求饶的话都从嘴里说出来了,在人后他也从来不会刻意隐忍,真的痛了就叫,受不住了就漫天说好话,干脆得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但讨饶的语句到了嘴边还是被咽回去了,小龙咬咬唇,还未着履的脚在大理石地面上轻轻蹬着来转移注意力,倒是一副威武不屈,坚决不向恶势力低头的熬刑架势。 毕竟,被巴掌打得痛呼求饶,他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 太子这么一番曲折的心境二皇子当然是没有办法体会的,他也懒得去体会,打了这么多次,到什么程度这小子会觉得疼,他大概比摩昂自己还要清楚。 今天这副模样是打算跟他玩什么呢?金德动作稍稍停顿了下,也是很快想明白。你既然愿意熬那肯定得给表现的机会不是?更何况,觉得疼和真的忍不了了是两码事。 别说是自己不轻不重的巴掌,就是拿天庭专门用来行重刑的雷火鞭打上一百,凭这家伙真龙躯壳的强悍也伤不到根本,最多皮肉筋骨疼几天的事。 左右接下来几天两人也没什么事,慢慢耗着呗。玉弟往他的伤处瞄了几眼,也不再纠结,大掌仍是以之前的力度均匀地落在小龙的两团软肉上,感受着丰满的肉团子在掌心弹跳,一寸寸地红肿,一巴掌下去,半边臀峰翘起的部位就跟着颤了颤,颜色不可察地慢慢加深着。 太子已经疼得忍不住吸气,脚心也不满足于只是跺跺地面了,圆圆的脚趾头都快揪到了一起,往身后那人的小腿上蹭过去。 二皇子紧紧抿着的唇角终于破功,勾起清浅的笑意来,所谓调情嘛,自然不是要打得多么狠,他想看的本就是对方在羞耻的情绪下向自己撒个娇,死要面子?那怎么能被允许? 有一点摩昂是没有说错,殿下的恶趣味确实在他的撩拨下越来越压不住了。 心满意足地停手,掌心覆盖上他通红的臀峰抚慰性地揉了揉便将人放开了,金德虚虚扶住小龙,把他带到了床榻上趴下,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也被拽到了床上,颈间是摩昂轻轻的啃咬,小舌舔过,再加上细细的贝齿磨蹭,比起疼,酥麻的快感倒是先一步占领了大脑。 这算是什么?玉弟本能地仰了脖颈,将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完整暴露在人前,皮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这对于神仙也是命脉,可他像浑然不知似的,仍由某人湿热的气息从锁骨咬到喉结,甚至在颈动脉上也留下了一排牙印,既痛且快。 片刻后便已经勾动身下的躯体开始热起来,泛起层浅浅的粉色,瞳仁上蒙了水汽似的氤氲不清,臂膀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侧,小龙的眼眸间是明晰轻快的欣悦,轻笑。 殿下啊殿下,调情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小臣来做吧。 再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里奈君何。春宵苦短,难得清闲,直直折腾到天色将明才罢,反正这两日也不需朝会,不懂得及时行乐那还算年轻人么? 不是年轻人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看看花果山那只不晓得几万岁的老妖怪就知道了,三百年的时光不算短,但也不算长,不好好珍惜弹指间也就没有了。 美猴王本是何等骄傲恣睢的性子,在五行山下的六百余年磨掉了他表面的棱角,但骨子里,他仍是当初浑然一块的石头,自信坚韧,面对何种境地都绝不会放弃希望的齐天大圣。 可他最近情绪却有点低落,早就知道三百年终有一天会过去,但真的当这一天逐渐逼近,不安和焦虑还是在不可控的情况下攫住了他的一颗石心。 魔头指点他的水下打斗技巧还没能熟练运用,教授于他的三界各种神兵法器的应对之道也才记了七八分,还有不少上古时期盛行而今早已失传的小法术,奇门怪道算不上正统,但一旦派上用场,着实能让对手防不胜防。 这些自己都还没有全然掌握,他就要离开了吗? 三百年来他的武功修为早已突破了当年的瓶颈,已经难遇敌手,就算是以前最为弱势的水下对敌,也不再毫无办法,可最最让人泄气的,就是不管猴子如何精进,魔头似乎都在他前一步等着。 很显然,无天根本没有拿出真正实力来,孙悟空一直知道他很厉害,但究竟有多厉害却是试探不出,毕竟哪怕他现在的修为已经是三百年前数倍不止,但只要和魔头交手,情况和当初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无天的法力精度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看着已经近了,其实真的赶到那里之后却发现其实还在前面,看得见,追不上。 那么这么一个人,他要离开是打算做什么?身为妖魔界的大圣,他如果想做点什么世间有谁拦得住? 齐天大圣没有长他人志气的习惯,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魔头离开花果山真的是为了对三界动手,撇开早已超脱世外如菩提祖师那样的高人们不算,只怕就算是如来,对付他也不一定能成功。 扪心自问,孙悟空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当然不是为了维护玉帝和如来的统治,他对这两人可从来没什么好感,只是改朝换代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凡间换个皇帝都是一场不小的动乱,说是流血漂橹也不为过,更何况是整个三界易主?那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更何况,之后的情况还未可知,就算天庭无良,佛门伪善,但好歹在明面上得做足了,若是落到妖魔手里,只怕就连表面的法度也难存了。 就算魔头不嗜杀,他手底下的妖魔又有几个是善良之徒? 换了被压在五行山之前的猴子可能不会在意这些,在当时他眼里只有花果山和自己,三界的安危算什么,还没有他肆意畅快的一场打斗来得重要。但那六百余年里,他在山下见证了无数喜乐悲苦,草木枯荣,万物兴亡,在他心头也从一开始的毫无感触到后来的了悟通达,就算再卑微的生灵也都有活下去的欲望,这不应该是其他任何人仗着法力或是权势就可以欺压的。还有之后在人间的一十四载寒暑,齐天大圣从凡尘间而来,真正地看过听过,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的生活因为某些人的欲望抑或仇恨而受到影响。 可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魔头留下,身为妖魔界的大圣,领着自己的子民获得更好的地盘和资源,这也是魔头的责任。 就像孙悟空身为佛门护法,系三界安危,护卫世间正道也是他不可退却的责任,真的到了那时候,也惟有一战。 无天是在一个清晨离去,没有告知,就那样悄无声息地不见,只留下只字片语。 三十三年之后,我必回来,再不离开。 |
要开始搞事情了……嗯,之后是西游记后传的剧情,因为大体上都是围绕孙悟空和无天展开的,所以我就不详加叙述了,但时间线和摩昂玉弟之间又有斩不断的联系,我就把以前从猴哥角度写的后传同人贴出来好了,中短文,大家感兴趣的随便瞄几眼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行……当然,不知道也不影响本文主线,没兴趣的可以直接跳过。 |
弱水河畔,黑暗之渊。毒浪翻腾,妖魔肆虐。 千年如斯,万年如斯。 明明只过去了三百载,在无天几万余年的生命里短暂得连浮光掠影都算不上的一段时日,却令他再回到这里时,无端有了一种陌生之感。 耳边,好像还能听见花果山的小猴儿们玩耍嬉闹的声音,眼前,那个爱笑爱动的美猴王仿佛也还在支着下颔听他讲解三界故事。 呵,无天有些自嘲地想,用那猴儿的话说,自己好歹也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了,怎的也学起那些小娃娃似的多愁善感了。 召集了众妖过来,先是好生勉励了一番,而后谆谆告诫:百年之后便是我们返回世间之时,尔等切记要潜心修行。 众妖们皆唯唯应诺,六耳猕猴更是喜不自胜,跳了上前躬身道:“佛祖,那时候我们夺了三界,到时候仙佛二界都是我们自己人,小子是不是就不用再戴着这个面罩了啊。”① “到时再说吧。”无天垂眸,避开六耳满是期待的眼睛。这样熟悉的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语调,总是让他有些恍惚。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孙悟空,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六耳猕猴的名字。” 无天听见面前的人这样说,眸色暗了又暗,不一样的始终是不一样,如果是孙悟空,定不会如此计较一时的输赢胜负,他的猴儿心里,装了太多大义。 仍是日日的修行,间或为百年之后的事情做些计划。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切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不同。 除了,每当他拿起一本经卷,下意识地读出声来,尔后望向身边的人,可听明白了的时候,对上的只有护法黑袍的一脸茫然。 “咳,”无天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黑袍,你去外间监督众妖们修炼吧,我这里也不需什么人手。” 花果山的花草树木已不知荣枯过几许,山果桃李也不知熟透了几回。山中岁月,从不会为着任何事停下脚步。 可是齐天大圣觉得很不对,他甚至想把羲和抓来问个清楚。这时日,过得怎这样慢。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一百年,到底还有多久才会过去? 他有点想那个大魔头了。那个总是懂得很多,笑得很温柔,吵不过他就不说话,不喜欢动还是会每天陪自己打架的人。嗯…还有,猴子舔了舔嘴角,那凉凉的,软软的唇,像极刚刚被泉水浸洗过的山桃儿。 等他回来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桃树成的精怪,不然怎的笑起来比一树的桃花儿还要媚,尝起来比天上的蟠桃还要清甜。② 是时日弹指过也好,是山中岁月长也好,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无天带着手下的妖魔们霸了冥界,打下天庭,又攻上了灵山,如来佛祖也不能抗拒,留下四句佛偈涅槃转世。 无天坐在莲台之上,看着重伤在身却依然傲骨不屈的金蝉子对阿难伽叶二人破口大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好和尚,也不愧为那猴儿的师父。 想到那只猴儿,无天突然不愿再多做为难,吩咐了黑袍将他们带下好生看押在冥界后,目光缓缓扫过一旁的阿难伽叶。 他虽占了佛界,到底诸事皆不熟悉,有他二人在,想必… 不等他想好如何安排,触及了他眼神的阿难眼珠一转走上前来。 “无天佛祖,小僧有一言进献。” “说吧。”看着那样讨好的神色,无天直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也知道他既敢在此刻开口,必然有宝要献,故而等着他说下去。 得了无天的垂眼,阿难更加喜难自禁:“佛祖掌管灵山不久可能有所不知,除了刚才被佛祖关押的诸佛以外,还有一位未到。” 伽叶上来帮腔:“是啊,佛祖,还有一位斗战胜佛未至。他的道场就在东胜神州花果山。” “哦?”无天笑了笑,神色有些玩味,“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二人忙不迭地开始上眼药:“不过一个猢狲而已,哪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他一向刁蛮顽横,目中无人,定不会降顺于佛祖。依我等看来,不如直接擒来一起关押了,免得日后那猢狲不知好歹,坏了佛祖的事。” 无天早以慧眼看得了二人与孙悟空之间的过节,心中阵阵冷笑,如来,你看见了么?这就是你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将此等奸佞留在身边,焉能不败?我无天取而代之此乃天意! “一只猴子而已,能翻起什么浪来,”无天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倒是二位当如何安排,让本座颇是为难。” “一切听从佛祖调遣,能为佛祖所用,是我等的福气。”二人跪倒在地,姿态恭谨。 “你二人忠心耿耿,又与佛门众人相熟,就去冥界为本座看押他们吧,”看着阿难伽叶明显不愿的神情,无天冷了面色,语调沉沉,“怎么,不愿意么?” 打发了两人走后,巨蝎有些不解,出列问到:“佛祖,这二人虽然不济事,但到底是佛界旧人,我们得他相帮行事上也会方便些,为何要将他们赶往冥界,这岂非有些浪费吗?”③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无天淡淡地挑了眉头,“阿难伽叶连他们的恩师都能出卖,何况是我?将他们留在身边,何异于安置了两个潜在的叛徒?” “我意已决,就这样吧。”见巨蝎还想再劝,无天直接打断。今日忙到现在已很是疲累,困天神,斗众圣,法力过度消耗,需得好好休息些时日了。也正好慢慢考虑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出师不利。 费了好些心思仿制了众天神诸佛菩萨,只等黑莲圣使引得孙悟空到来便可施展计划,不料,云居尊者逃离灵山将舍利带给了孙悟空,黑莲假扮的观音也遭识破,不仅如此,还将他的情况泄露了个干净。 无天看着座下跪着的黑莲,神情郁郁。自己一向赏罚分明,若是换了其他下属,必然已是雷霆之怒,可是,一对上那眉眼之中的委屈,到底是下不了手,只替他疗了伤,又安抚了几句便罢。 从前,每次他读古籍读得辛苦而那猴儿却一心想着要出去耍闹时,可不就是这样瞧着他的嘛。 当真是孽缘么,无天闭了眼睛清理掉脑海里那些回忆,该把心思放到现在来啊,他这样告诉自己。 现在,已不能再用一般的法子骗那猴儿了,要怎么办才好呢?他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嬴妖见他为难,出言谏道:“佛祖若是想得到孙悟空,请施展法力将其擒来便是,何必如此费事。” 擒来么?他苦笑,那猴儿哪里是这样好对付的。无天细细地为众妖们讲解了此次定数及诱骗孙悟空的重要,又重新定下了计划,以整个三界为棋盘,势要引得那猴儿入彀。 无天在花果山待了两百年,猴子的性格和自信他深有了解。你不是以火眼金睛辨识妖魔为傲吗?那就让它替我骗过你。 眼见未必为实。当你最信得过的眼睛也在骗你时,你还能冷静地思考么?悟空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孙悟空那猴儿机敏太甚,需得有一人扮作猪八戒的模样陪他一起去找灵童,才好通报消息,因时制宜,”无天坐在莲台上,目光扫过殿内一众妖魔,“此事事关重大,且十分困难,你们可有推荐人选?” 话音未落,六耳猕猴便出了列:“佛祖,弟子愿往。” “这,”无天有些犹豫,他不是不知道六耳对打败孙悟空的执念,然此事实在疏忽不得,他怕六耳太过急功近利反而露出破绽。 还未待他想出理由驳回去,六耳又急切地禀道:“佛祖,弟子善聆音,在三百年前与他们师徒又有过交集,也识得猪八戒,此事由弟子前去最为合适不过,还请佛祖成全。” 说着,当真幻化了模样,在殿下学着猪八戒的语调神态,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将满殿妖魔逗得忍俊不禁。 到底都有同僚之谊,见六耳如此认真,黑袍巨蝎并六灵将等人也上了前来为他说话,恳请无天成全。罢了,只得这样了。 诸事已谐,无天将大雄宝殿恢复成往日模样,又将妖魔们也变作诸佛菩萨,只等那猴儿入彀。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可是,看到那金黄色的身影风一般的闯进来时,还是恍惚了刹那。想要走到他跟前,想要给他洗一个桃儿,想要摸摸他软软的毛发。 然而,都不能够。他现在是如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对那猴儿微笑,笑到自己都觉得虚伪可笑。呵。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悟空,何事惊慌?” 猴儿眼里满满的是对他的信任,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道了来。无天有些自嘲地想,自己以三界幻化为局,不过为了得他信任,而最后的目的却是辜负他的信任,世事荒唐如斯。 压下那些杂乱的想法,面上仍是大慈大悲的佛陀,神色淡然而宽和:“诸佛菩萨各在其位,玉帝正在与群臣商议丹元盛会,悟空,你为何出此怪言怪语?” 猴儿急急地向他解释,是了,亲眼所见,岂会为虚?常人尚不会怀疑眼前之景,何况是对自己的火眼金睛一向自傲的齐天大圣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说着,心神突得一跳,这一句,是谎言,还是谶言? 于是陪他去了南海,这猴儿眉眼间沉稳了许多,爱动的毛病却一点没好,一路上就不曾好好地走过一步,忽的又一个筋斗翻到他跟前,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佛祖,俺老孙这样跳来跳去地,会不会晃得您眼花啊?” 他摇头:“怎么会呢。” 其实是会的啊,那样跳脱的猴儿,莫说是眼睛,在花果山的两百年,连沉寂了几万年的心也被晃得起了波澜。 从南海出来又去了天庭,无天看着他的猴儿盘问过蟠桃园的土地,神情有些气急败坏,一连道了一串“走”字。 他问:“可还要再去冥界?” 那猴儿摇头,面上仍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带着几分委屈和迷惘的鼻音听得无天也不免有些惘然。 悟空,现在的我们已是敌人,而尽了全力地战胜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尊重。悟空,真假幻灭,你,看的破吗? 好像忘记了教给你,当世上的一切都成了假的,真的也就没有意义了。就像一只猛虎入了犬群里,他才是异类和被嘲笑的那一个。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孙悟空带着六耳变作的八戒去往人间寻找灵童。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看着猴儿与六耳之间熟络的调笑,明明是该高兴黑莲装得够像,可是,真的高兴么,他不敢也不愿细想。 悟空还在想今天大雄宝殿上佛祖所说的话,魔界大圣么?无天,是谁? “再过百年,魔界将有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发生…”他记得,百年之前,那个大魔头这样对他说。所以,大魔头就是无天?他,还好吗?可是因着没能躲过劫数方才转世入了人间? 接连着的一串疑惑让齐天大圣不知所措,是的,不能否认,他在担心,担心一个三十三年后会搅乱三界的魔头,那又怎样?未来的事未来再管,现在的无天,在孙悟空心里,只是花果山那个儒雅温柔的大魔头而已。 他出事了吗?不然怎么会转世成了什么妖童?一想到这种可能,孙悟空便无法再思考下去,胸口一阵阵发紧,脸色青白难看。 “猴哥,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别吓我呀,猴哥…” 耳边传来八戒的声音,好吵,这呆子,就不能安静些许吗? 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还好,八戒才略略放下心来,搀扶着悟空随意地降落在一处崇山峻岭之间稍事休息。 感觉好了些后,二人正打算继续赶路,却听得远处传来怪异的叫声,尖利刺耳,音波之下,地动山摇。 “猴哥,这,这,这什么东西,我们快走吧,别把那玩意儿惹了来。” 是上古凶兽,穷奇。悟空一声便听了出来那怪的来历,心下更是戚戚,那读的一字一句皆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而读给他听的人,却已经流落人间,不知近况… “八戒,我们,去看看,”孙悟空拉住了急着要走的师弟,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一定要去,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唉,我说猴哥,你这闲事大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八戒一脸的不情愿,“你听听这动静,这怪肯定不好惹,咱们呐,还是不要去找麻烦了。” “你去不去?”猴子眉一挑,手一抬,做了个拧耳朵的姿势。 拉着八戒身形一闪便到了那怪的地方,牛形虎身,头现龙角,背上双翼,果然是穷奇。 旁边还有一怪,丈六法身,万年狼妖。正与穷奇搏斗。 根本算不上搏斗,只一招,穷奇双翼一卷,便将那狼妖撕裂开来,生吞入腹。上古凶兽,名不虚传。 莫说胆小的八戒,便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见得这样凶悍的神兽也自知不如。 神兽居处,必有神物。悟空记得有人在他的耳畔念过这样一句话。那么,这种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是何等神物让它驻足? 悟空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一块黑色石头上,古朴大气,光华隐隐。 眉头紧皱。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看向自己的师弟。 “八戒,我,要下去与这怪斗上一斗,你不用问为什么,我必须要去,”坚定,执着,不容置疑,“你先去远处等我,无论这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过来,若是…” 说到这里,猴子停顿了一下,半晌,又道,“若是我三日之内还没有过去找你,你就自己去找灵童,而后,替我向师父赔罪,就说,徒儿不孝,不能再在他老人家跟前侍奉了。” “猴,猴哥…”八戒被这番话吓了一跳,“我们不去招惹它不行么?它又不碍着我们什么,咱们还是正事要紧,对,正事要紧。” 齐天大圣摇头,避开了师弟的目光:“八戒,我说过,我一定要去,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比性命还要重要。” 言罢,不等八戒再说,浑身金光闪过,披挂显现。 头上凤翅紫金冠,身间黄金锁子甲,脚下藕丝步云履,灿若神祇,光芒万丈。 金箍棒携着万钧之势劈下,穷奇也只是淡淡地看着,眼中似是嘲弄,不移不动,生生地受了这一棍,棒子落在它背上,留下浅浅一道白痕。随后,穷奇庞大的身躯一转,头前龙角正撞上收招不及的猴王,瞬间,金色身影飞出,狠狠砸在山体之上,悟空肺腑受创,鲜血自口中喷出。 输了么?那就再上! 齐天大圣不知道什么叫放弃,披甲一挥,提棍再上。 穷奇连眼睛都未抬,只是背上羽翼一扇,飞沙走石,铺天盖日。 猴儿的身形已被压在大石之下。尘土满面,狼狈不堪。 巨大的实力压制。抵抗不能。 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弃械而逃,可是,他是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他要做的事就绝不会放弃。 再大的压制又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双拳,紧握。 猴儿口中喃喃,大魔头,…我,要保护你,就像你当初,保护我,一样。 只凭着一腔热血死撑,冲上去,被打落,再冲上去,再被打落。若不是天产石猴,浑然一块,此刻,只怕早已成了残肢断骸。 他已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打,没有计划,没有策略地,就这样,靠着本能,用性命在搏斗。 一力降十会,对穷奇而言,再多的计策,不过是蝼蚁的挣扎。那就,用你的法子战胜你好了,你粗暴,我就比你更粗暴,你强悍,我就用血肉筋骨让你明白,我比你,更强悍。 浑身浴血,连战袍也失了颜色,猴儿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泥里,血肉飞尽,露出森森白骨。 要赢,要拿到那块石头,无论如何。 再来,穷奇,我还没有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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