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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奇冤报(古风,父子,兄弟,虐)[第15页] |
作者:一世惊狂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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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出尘奋力奔出了密室,虽然脚下疾行,忍了伤口沙痛,他还是谨慎小心。 出了清流轩,四下望望无人,傅出尘略放下些紧提的心。 “十三殿下,您如何在此?”一声不高的询问,仿佛暗夜里从地缝里传出。傅出尘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定睛一看,一旁在暗处恭敬地候着他的是老管家鲁爷。只在瞬间,傅出尘心头滚过无数念头,但心知肚明冰花是父王的眼线,那鲁爷这老奴更不可信。 他立时委屈的抽了抽唇,没及开口,眼泪唰唰的落下,哽咽了问:“鲁伯,三哥和八哥要打死我,可我真的没有藏二哥哥。” 平日里父王偏宠他,府里尽知,就是鲁爷对他都透出宠爱。如今鲁爷冷个脸打量他的眼眸里满是冰寒,听了他这话才冷冷淡淡地应一声:“王爷在宫里料理大事,十三殿下不知吗?” 傅出尘揩把泪说:“三哥将尘儿入宫的金牌收了去,怕尘儿进宫去向父王告状。父王书房有块进宫的腰牌,尘儿寻了就走。” 鲁爷打量傅出尘的目光将信将疑,傅出尘揉了身后满眼委屈说:“鲁伯,父王果然要把三哥和八哥打发去守皇陵了?鲁伯平日在父王身边,可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三哥如何触怒了父王?” 鲁爷见傅出尘委屈的小模样,丝毫不似在外的张扬,如今紧张胆怯的模样,就似寻常人家被哥哥们刁难的幼子一般,令人怜惜。鲁爷叹口气说:“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就知道主子们的心思了,或是王爷想磨砺一番殿下们的心神吧。既然十三殿下要入宫,老奴,就随了十三殿下同去。” 傅出尘惊喜的点头频频,揉了泪眼露出丝笑容。忽然他说:“鲁伯最疼尘儿了。鲁伯,待尘儿去寻三哥和八哥同去入宫,同父王解释清楚。” “十三殿下!”鲁爷一声喝,傅出尘露出吃惊地样子望着鲁爷,鲁爷缓声说:”王爷,百事缠身,这些事儿,莫在纠缠王爷费神了。“ ”可三哥和八哥不会饶过尘儿,尘儿也不想背此罪名。“傅出尘露出些调皮的神色说,”带他们去见父王,看父王如何喝斥他们为尘儿脱罪吧。“傅出尘吐吐舌头,如顽童般说,”鲁伯快去备车,十三就去寻三哥、八哥,只骗他说,是父王传他入宫的。“ “十三殿下!“鲁爷制止,傅出尘却不容分说一跳一颠的向前跑远。所幸八哥打得狠却是作样,起先三下疼也不过是皮肉伤,后面就没再下狠手,不碍了傅出尘跑跳。 傅出尘急奔去三哥的青龙苑,却见三哥正同四哥向他而来。 “三哥,父王宣三哥、八哥速速进宫。“不等三哥开口,傅出尘开口高声道。 莫说眼前的三哥和四哥停了步,就连后面紧跟而来的鲁爷也愕住。 |
”你八哥在哪里?“三哥薛致远问。 ”八哥,不是同三哥在一处吗?“傅出尘故作糊涂地问,心如刀割。此刻三哥还被蒙在鼓里,他哪里能想到八哥已遭毒手,杀害八哥的竟然是他们敬爱的父王。 ”父王?父王在宫里。“三哥喝一声,又看一眼鲁爷对傅出尘问,“才冰花见你八哥随了你向父王的书房方向去的。”眸光里满是对傅出尘的猜疑。 “八哥?”傅出尘故作不解地问,心里却在盘算,莫不是冰花已经知道了一切,更在想把八哥之死嫁祸给他? 傅出尘一回身努努嘴看一眼鲁爷说:”是鲁爷回府来传的父王钧旨,要三哥八哥同尘儿一道入宫的。“ 此刻鲁爷张大嘴,还不等说话,傅出尘又抢了说:”尘儿是见过八哥,才冰花同八哥在一处的,八哥还问冰花送点心给何人,又同冰花一道向父王的书斋去了。“ 鲁爷更是惊得一身冷汗,措手不及傅出尘倒打一耙,他生怕节外生枝,忙结结巴巴地似应非应的支吾着。 三哥薛致远望着傅出尘的目光满是复杂,终于咬牙说一声:”更衣,入宫。“ |
车行一路,从王府行出时天上开始飘过蒙蒙秋雨。雨水透过厚厚的车帘打入车内傅出尘的手背,他也不去擦。他偷眼看三哥,梗了脖颈身板笔直的坐在一旁,更不去看他,傅出尘就觉得心底一阵寒冷。他想,若是父王有心要杀三哥,送去宫里可不是自寻死路?此刻鲁爷一定将此事密报了父王,父王也一定在盘算如何对付三哥入宫。 傅出尘满心焦虑,急得去寻思对策。 车轮碌碌,压飞雨水。道旁行人渐渐稀少,傅出尘忽然一把握住了三哥的手,那大手暖暖的,傅出尘的手却是冰冷。 “三哥,二哥他。”傅出尘欲言又止。 三哥惊异的目光望向他。 傅出尘凑去三哥耳边轻声说:“二哥在郊外的皇陵,父王,将他关押在了那里。二哥中了毒,父王吩咐不许对任何人言讲。” 三哥依旧惊异地望着他。 “三哥,小弟应过父王,绝不外露此事,可是,八哥不听,私自去闯皇陵了。八哥,你快去阻止呀。父王正在四处寻名医诊治二哥呢。可八哥若一意孤行,怕他有闪失。” 傅出尘撩开帘子看看窗外低声哀求:“三哥,求你,速速改道去救八哥吧。”傅出尘摸出那枚八哥留下的绿扳指,三哥的眼睛睁大。 “小弟,你告诉三哥,看着三哥的眼,发生了什么事儿?”薛致远正声厉色的问,声音不大。 傅出尘紧张地望望车外,徐徐摇头,紧紧握握三哥的手,点点头示意三哥不会辜负哥哥们。 |
四目相对,对峙了须臾功夫,三哥的手渐渐的松开。 傅出尘含泪的眸光望着三哥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吩咐一声:“备马!” 傅出尘忙吩咐车外护送随行的锦衣卫说:“你们都去护送三殿下,不得有丝毫闪失!” “是!大人!”车外的锦衣卫们齐声应着。这些锦衣卫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保护三太保薛致远应当不在话下。傅出尘自相自己待锦衣卫的兄弟们不薄,这些人都对他唯命是从。 眼见了三哥翻身上了他那匹青骢马,驱马扬鞭,马蹄踏飞积水而去。那场景仿佛当年在边关兄弟们领命出征时并肩骑马马踏溪水飞驰时的意气风发,那时的兄弟们的友爱,多么令他回忆。傅出尘的视线渐渐模糊,此地一别,不知兄弟们可有再会的机会。 进宫时一路无人阻挡,因见了他腰间的腰牌,更知如今是汉王的天下,这十三太保是汉王宠爱的幼子,人人的笑容应对里都对他满是恭维奉承。 傅出尘来到父王的寝殿时,汉王正在伏案翻阅奏章,猛然抬眼看到傅出尘神色露出些惊异。 “才听内监来报说你来了,孤王还不曾信。怎么,深夜来此?”汉王将手中的奏章合上,疲惫地声音问。但傅出尘的余光已经尽收了眼前一切,父王着的那中单是明黄色,旁边的架子上挂着惹眼的皇帝衮服,一切都是那么的迫不及待。傅出尘心头一阵酸痛,江山,果然就如此的重要? 傅出尘的唇角抽搐片刻,委屈的眼泪汪在深深的眼眶中就要夺路而出一般,噗通跪地哀声道:“求父王替孩儿做主,这王府,孩儿是回不去了。” 汉王露出几分诧异,望向他问:“出了什么事儿?” “三哥和八哥冤枉孩儿,审孩儿让孩儿交出二哥。父王,孩儿哪里知道二哥的行踪?他们就痛责孩儿,边审边打,他们还……还……若非四哥及时赶来救下孩儿……”傅出尘只剩哭声惨噎,揉在入殿的秋风里格外凄凉。 “哦?莫不是你知道你二哥的下落?”汉王认真地问,话音露出些惊喜,凝视着傅出尘的目光。 |
傅出尘分明知道父王这是做戏,心里便生出无限的嫌恶和难过,他极力隐忍着,更是逢场作戏的揉把泪徐徐摇摇头,沉默无声。 “尘儿!”汉王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他的表情。 傅出尘强忍了人泪哽咽说:“哥哥们猜疑孩儿也不无道理,毕竟孩儿如今执掌锦衣卫,若是连锦衣卫都难寻到二哥的踪迹,怕天下更无人能寻了。可惜孩儿无能,恨不得掘地三尺,也没能寻得二哥的下落。若说是孩儿无能该打,孩儿心甘情愿领责就是。只是三哥偏偏要冤枉孩儿,说是孩儿伙同父王藏了二哥,故意隐瞒他们。” 那瞬间,汉王脸上的笑意凝滞,一抹乌云飘过般,脸色青乌了片刻,紧皱的眉头又豁然舒展,发出些无奈嘲讽的笑声:“呵呵呵,老三呀,总是自作聪明。这些年,为父一再责罚约束他的性子,他偏偏不改自以为是的轻狂。可惜他心胸不如你开阔,更不似你同父王贴心。否则早就几顿狠打,让他长足教训。” 几句随口的话,却听来似发自心声。傅出尘如今分不出父王话语的真假,却宁愿这眼前的温馨亲昵都是父王发自内心,是真真的父王所言。 三哥心性高,脸面薄,受不得当众的责辱。每次父王责骂的话重了,都要适时的收住话锋,有时还要安抚几句。不似父兄们对他,毫无顾忌,他也是认打认罚,事后反同哥哥们更是亲近。更有父王,总是带了他在身边不离左右,若说是父王和二哥间他想抉择谁?傅出尘深深咽口唾液…… ”唉!当爹的难免偏心,厚此薄彼。你哥哥们心有怨怪,不是对你,是对父王。让你受点委屈,你不许嫉恨。更不必计较。” 傅出尘乖巧的点点头,似有无尽的委屈强咽回怀里。 |
“这才是好孩子!”汉王伸手揉揉傅出尘的头,还似昔日那个十四岁从水中救起无依无靠的孩子。 傅出尘心头一阵暖意,他太期盼贪恋这暖暖的大手的抚弄了,他咬牙定定心可怜兮兮地说:“可是,孩儿不敢回府去。八哥他,他要把孩儿拖去府门口去打。”傅出尘满脸臊红为难地说。 汉王凝视了傅出尘沉吟片刻,”也罢,你便留在宫里陪在父王身边。明日,更不必回府了,日后你就居在宫中。至于府里那几个畜生。待为父闲出手,一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给你出气!“ 汉王的神色如哄劝委屈的孩童一般,傅出尘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躬身施礼,不过一弯身子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啊!”的一声惨叫,倒抽冷气,额头豆汗岑然而下。 “尘儿,来。”汉王心痛的拉过他立在眼前,望着身材修长的儿子,疼惜地揉弄傅出尘的面颊如审视一件珍藏的宝物,温和地声音说:“只你最乖巧,最贴心。他们若能有你半分,也不枉老夫疼惜他们一场。来,让父皇看看,你伤处如何了?“ 汉王顺势坐去龙椅上,身子就低了下去。 傅出尘忙欲屈膝跪下,口中推辞:“四哥已经为孩儿上药了,不必在污父皇的眼了。” 听他改口叫父皇,汉王满心的舒畅,笑了说:“你我父子不必拘束,何时何地,你还是爹爹的孩儿。过来,让爹爹看看。“ 这一声”爹爹“,傅出尘的眼泪险些涌出,曾经多少次,父王为他小心翼翼的料理伤口,搂了他在怀里安抚,可如今,这奢侈的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的丑恶,如此的一钱不值。尤其是在他偷听了父王同八哥那番对话后,这番话就尤为的刺耳。 可眼下,傅出尘心知有千钧重担,要救二哥于囹圄,阻止父王的为所欲为。 他乖顺的伏在了父王膝上,还是遵命的退了小衣,乖乖的由了父王摆弄着趴去腿上。眼里却瞄准了父王腰间悬挂的绣了张牙舞爪的螭龙的秋香色香囊,那是父王平日存丸药的香囊,父王有头风症,疼起来要命,就靠这囊中的腰随身带了救急。可八哥临死前叮嘱他,救二哥的腰就在父王这贴身的锦囊里。 |
汉王从龙书案旁的镶嵌了玳瑁珠贝的乌漆盒子里取出一只青花瓷小瓶,倒出些粘稠的褐色药汁为傅出尘涂抹伤处,口中接连叹气说:“如今父王身边随身携带的,只父王救命的药和你们兄弟这青红伤药了,只你顽皮惹事,不让父王省心。”满是老茧的行伍人的粗糙大手揉弄他伤口叹气的问:”你是不是顶嘴冲撞了他们?才又惹得你八哥下重手?你这性子呀,平日乖巧,可是到了点上就怎么不知如何进退了?“ 傅出尘的眼泪都要涌出,这话触动了他心底那块柔弱,这些年父王对他的宠溺关爱,不论是真是假,都令他难以忘怀,每当父王那期许怜爱的目光望着他,大手轻轻拢过他的发际,他只能对父王言听计从,贪恋那份自幼缺失的爱怜,可如今,他该如何做? 父王那腰间锦囊就在他眼前晃动,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想去触摸又灼烫般难以伸手,他从没有背叛过父王。 傅出尘紧闭了眸,内心挣扎痛苦,可几次欲试不能。 忽然父王的手停在他身后某处,傅出尘一个抽搐心惊,屏住了呼吸。 “是你八哥打的?”父王的声音有些严厉沉闷。 傅出尘忽然记起了父王在密室里吩咐八哥的话,那股锥心的痛又铺天盖地而来。他是什么货色,父王心知肚明,时时不忘羞辱他点醒他。难道这就是他忠心耿耿保的父王? 他极力忍住悲愤点点头。 汉王自当他委屈羞愧,就一边为他揉擦伤处上药一边叹息道:“你八哥呀,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最见不得人好。他这臭毛病若不改,一生一世都同自己为难较劲。” 那话音里满是怜爱。 傅出尘试探地问:“八哥口直心快,出言无心,父王如何贬他去守皇陵?” 汉王拍拍他身后示意他起身说:“管教儿子和驾驭臣子都是一个道理,那出头冒进的就要打压些心性;你三哥和八哥,还需要一番磨砺才是。”口气中带了语重心长,傅出尘含糊的应了声不敢再问。 |
他服侍汉王就寝歇息,解下汉王腰间的锦囊时,有意在里面捏了捏,果然里面有个葫芦状的硬物。 “尘儿,”汉王一声呼唤,傅出尘忙应了声,将那锦囊匆匆塞去了父王的枕头下。 “尘儿呀,你今夜就同父王同床共枕吧。夜已深,明日一早就是先皇出殡普天同祭的日子。” 傅出尘应一声:“是!” 他将床褥铺好,也不假手于外面候着的内监,耳听了三更钟鼓响过,他心如刀绞。 “尘儿,茶来。”汉王一声吩咐,傅出尘应了声显得魂不守舍,那谯楼鼓声仿佛声声催魂。 猛然,他看到开敞的轩窗处那叽叽喳喳入夜还不曾歇息的一对儿玲珑雀儿,那是西域的灵鸟儿,周身青绿色,许是灯火通明,晃得鸟儿难以安歇。 傅出尘将茶水奉于汉王,又拿起一旁的鸟罐为雀儿添食,叹息一句:“雀儿都不得安歇了,许是为父王登基的喜讯喜不成眠呢。” “巧嘴儿!”汉王嗔骂一声笑了。 吃过茶,傅出尘扶了汉王躺下,他起身去灭灯,听了身后父王的催促:“尘儿,还在做什么?” “这雀儿,太吵了,孩儿将他拿去殿外。” “外面冷,仔细冻到。” “吵了父王安歇,就是他们的不是。这雀儿还是当年八哥弄来孝敬父王的呢。”傅出尘提到八哥,心头酸楚,汉王却也愣了愣,摆摆手说:“拿下去吧。” 上了龙床,傅出尘就睡在汉王身边。 汉王闭目养神般沉默片刻,开口说:“缘分?冤孽?你八哥,他,他本身父王仇家之后。他不是汉人,是瓦剌人。” 傅出尘惊了,不知为何父王此刻忽然对他道出这个秘密。 “瓦剌人?”傅出尘惊问。 汉王闭目点头。 |
“他父亲是瓦剌的先锋官萨突,当年若不是萨突策反了福王,率兵造反直逼京城,我朝不会有那场灭顶之灾。当年为父率兵平叛,杀了那萨突,却擒获他家小。依律,当斩,在杀到萨突最后一个儿子时,父王,手软了。” 傅出尘的一颗心噗噗的跳。 “稚子无过,你娘当年就如此劝,那孩子才两岁。” “所以父王将八哥收养?”傅出尘借机问。 汉王闭目摇头,似在回忆。 “养虎为患,为父不是那妇人之仁之人。但你娘苦苦哀求,为父动了恻隐之心,但军中将士义愤填膺,虽然为父饶了那孽子一命,这孩子却人被送去了……前世的冤孽,父债子偿。你好心救了一条即将僵死的蛇,他醒来却反咬你一口。你八哥他,他后来竟然勾结瓦剌残部,蓄意刺杀谋反。” 傅出尘心头一阵哆嗦,为什么会如此?父王所言果然是真的?八哥会是奸细?那八哥出于什么目的救他?可是,是他亲眼目睹父王圈禁二哥于密室,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尘儿呀,你说,父王是该救他,还是不该救他?当年他还年少,被父王从那种地方救出,就磕头痛哭抱住父王的腿不肯离去,口口声声说要做牛做马报答,只要父王救他出囹圄。”汉王滞了滞说,“所以,他不比你们,他这个义子太保,不过是掩人耳目,是父王为了迷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障眼法。依他的出身,他可能位列朝堂出将入相的显贵吗?他也配?” |
傅出尘语塞了,他诧异地望着父王,仿佛后背忽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不由想起一个词:兔死狐悲。 汉王本还欲说什么,但见傅出尘眸光里那份浅浅的悲哀和凄迷,自当他心软手足情深,到口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吩咐一声:“歇息吧,改日父王细细同你道来。” 傅出尘伺候汉王卧下,细心的为汉王掖好被子。汉王望着昏幽不明的烛光下傅出尘那孝顺懂事的模样,仿佛有了几分欣慰,还不忘揉揉傅出尘的头顶,疼惜地对他笑笑叹气说:”分明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竟然位列朝班,还是允文允武的小状元,这真是羡煞天下多少父母?“ 这一句句的话发于衷却听得那么玄妙,傅出尘在想,父王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眼见了汉王闭目睡下。傅出尘跪坐在父王身旁整理他换下的衣袍,手中就自然握住那秋香色锦囊,硬硬的葫芦状的小瓶,就在他手里。傅出尘心头一动,侧眼看一眼汉王,已经熟睡。许是这些日子过于操劳,父王才沾了床就鼾声大作。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锦囊内的葫芦顺去袖笼里,又不十分放心,细心的他发现父王平日服用的药囊并未在其中,那是父王平日救命的丹药,他于是就仔细翻看。 “尘儿,做什么了?“汉王猛的一声问,慌得傅出尘一个寒颤,结结巴巴地接话:”孩儿在验看药囊中的药,可还需要添补?“ 再看汉王并未做声,只转个声动动唇又睡去,或是有意无意的一句问话,或是梦呓。傅出尘已是一头冷汗。 他想了想,四下看看,殿内清静,窗外雨打廊下铁马的声音格外刺耳。当值的小太监们或是知道他在伺候新皇,都乐得偷懒,一个露面的人都不曾见到。 傅出尘寻思片刻起身,借了放置衣衫的功夫,蹑手蹑脚走向了窗边那对儿雀儿…… 傅出尘并未入睡,而是在案边整理奏章,平日里这些奏章都是他替父王执笔批红,如今他凝视那奏章,心头忽然掠过万千心思。朱笔,那朱砂红艳如血,不知这天子的御笔落笔间沾染了多少鲜血。 时近破晓,傅出尘掂量大事已毕,起身出了殿,吩咐了殿外的太监伺候汉王,自己托故匆匆回汉王府。 门口的小太监本在打盹,被他一招呼起身还带了几分倦意,只胡乱的应承着。 傅出尘更欲迈步,就听身后汉王在床榻上忽然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呢喃呼唤:“尘儿,尘儿!” 傅出尘急于回府去救二哥,心头不由一惊,忙转身应一声:“父王,孩儿在。” 心想莫不是父王醒来了?可不要节外生枝。 那呼唤声渐渐弱去,伴随咂舌的声音徐徐道:“还疼吗?” 傅出尘才知父王是在梦中,心头一抖,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翻涌。 他咬唇,心想不需多时,就会有人来唤醒父王起身,他必须赶回汉王府。 |
“十三殿下,这是到哪里去?“身后一声呼,惊得傅出尘立住脚步,徐徐回身去看,见是老管家鲁爷含了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打一把油绸伞立在雨地里望着他,就在鲁爷身后,一队执刀虎视眈眈披了一色蓑衣脚踏皂靴的御林军。分明是有备而来。傅出尘觉得凶多吉少,但此刻他也清楚的明白,鲁爷是父王的爪牙,不止是管家那么简单。 傅出尘堆出笑说:”是鲁伯呀,父王歇息了。出尘急于赶回府里取件东西。“ ”取什么东西?“鲁爷逼近一步,向傅出尘身上打量。 傅出尘脸一沉,心里知道自己或许是形迹败露,但是还是从容地厉声诘问:”怎么,本官的公务还要向你禀明吗?鲁伯,出尘敬您是伺候父王多年的长辈,但凡事要适可而止。“ 傅出尘一抖袍袖就要离去,却被御林军拦住在当中。 ”搜!“鲁爷吩咐一声。 御林军涌上,傅出尘已是寡不敌众。此刻,他闭目静候,抗争徒劳只会自取其辱。 待御林军上下摸遍,悻悻地向鲁爷禀告:”回爷的话,不曾有那物事。“ 傅出尘就猜出他们在寻那药囊。 ”鲁伯这是在搜什么?莫不是又是父王吩咐你搜身的?若是父王吩咐的,出尘自当从命遵旨。“傅出尘说罢将手中雨伞一扔,平静地去借衣衫,口中说:”鲁伯自管亲自来搜,出尘脱干净让鲁伯搜。若是还不尽兴,不妨就不妨随出尘回寝殿面见父王,或是下诏狱,或是大刑拷问,都是使得的。“ 一见傅出尘苍白的小脸透出怒色,眉头也拧起,那目光里满是委屈愤怒,鲁伯也含糊了。 忙上前劝阻说:“哎呦,小祖宗,误会不是,别闹,仔细着凉。”那声音又回到昔日府里时对他的疼溺。 ”出尘不怪鲁伯,伴君如伴虎,不然周桐大人如何骑鹤仙去呢?“傅出尘露出丝讥讽的冷笑。当初锦衣卫周桐指挥使就是替先皇卖命,结果得罪了汉王,骑虎难下时,周桐就被皇上做了草灰,替罪的羊羔惨死。 鲁爷是个明白的,忙哄劝了傅出尘轻声说:”十三爷,你莫恼,是今日宫中出了许多咄咄怪事,汉王爷......王爷心神不宁,总说闹鬼。“ |
傅出尘本想多问,又忽然想到,父王杀死那么多无辜,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儿,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能不白日见鬼心神不宁吗?是他心中有鬼! 傅出尘也不同鲁爷多话,应付几句就匆匆离去,他知道,他离去后,眼前就有一场轩然大波。 回到汉王府,傅出尘直下了密室,举了一盏琉璃灯照亮,那灯光昏昏的,一晃一晃,将他单薄的身影投在壁上。一路下去,忽然听到一声惊问:”谁?“ 是姐姐碧秀的声音。 “是我,小弟。“傅出尘应着。 姐姐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透出那股子惊惶无措。 ”你,你快走!“姐姐推了他敦促,”快离开!“ 傅出尘看看四下无人,从袖笼里掏出那葫芦说:“二哥的解药在此。” 碧秀望着他又气又急,挥掌一记耳光抽在他面颊上带了哭声骂:“糊涂!你,你空负我一番苦心。“ 傅出尘大惊,面颊上滚烫,头脑发晕,不知姐姐为什么要打他? 猛然间,就听一阵哈哈大笑声,从围屏后缓步走出一人,笑眯眯的望着傅出尘。 “四哥!”傅出尘惊愕了,仿佛白日里见到鬼一般令他难以置信。四哥如何在此?莫不是四哥也得知了二哥身困于此来搭救? ”四哥,你如何在这里?“傅出尘同四哥也颇为亲近,平日家里这些哥哥们,四哥最是笃厚,也最疼爱他。 “十三弟呀,果然是文武兼备聪明绝伦,如此艰险的事儿,竟然也难不住你,这药,你终归是偷来了。”只是四哥的笑意里透出几分令他陌生。傅出尘心头那点异样的猜疑才泛出,忽然听姐姐碧秀惊叫一声”四爷,四爷!“碧秀横臂挡在了傅出尘跟前。 傅出尘似从着诡异的空气里嗅出些异样,本能的将手按去腰间的绣春刀上,虽然难以置信,但心里毋宁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不该…….但他似感觉出不妙。 ”碧秀呀,你亲口告诉你弟弟,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四爷左精忠得意的踱步向前,”也告诉他,人尽可夫的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碧秀只剩啜泣,她痛苦的摇头,含泪望了一眼弟弟。 |
傅出尘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仿佛身体里的血被一丝丝抽尽。眼前的姐姐望着他欲言又止,那话在牙关几次吞吐,终于在左精忠的步步紧逼下说:“弟弟,姐姐,姐姐是四爷的人。可记得当年那日你我姐弟被齐世杰那狗贼设计陷害……最终能绝处脱险,就是四爷和你姐夫救下的咱们姐弟。否则,那草棚失火,你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是亏得四爷相救。” 难道不是二哥在激流中救的他吗?傅出尘不由望一眼二哥朱照昳,灯光下,他在沉睡,睡得安详,那面如各位的优雅俊逸。 “你以为是你二哥救你?”左精忠笑了摇头连连,“非也,非也!你自问可有那份福报?那是孤王在留意到你姐弟,奇辱下苟延残喘还真比那茅厕石头里强出头的野花儿还倔强坚忍。孤王也是惜才,才同你姐姐和那许文博达成交易,救你一命。你姐姐说,依你的性子,奇辱后定然不肯苟活。所以,孤王才设下计,让你姐姐毛遂自荐去闯汉王的官船,才能为你赢来后身的一场荣华。” 碧秀的哭声更是哽咽,几乎不敢去看弟弟震惊而愤怒的眼光。她眼前就浮现了当年那个不忍回顾的日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她被锁去勾栏柴房里,被踩得低贱在一堆干草乱柴中的她在闻听脚步声费力的抬头,看到的竟然是许文博那张令他憎恨的脸。 衣冠禽兽!当许文博心疼的伸手来搀扶她,含泪怯懦地颤声轻呼:“秀妹。” 羞辱愤慨悲凉齐涌心头,碧秀竭尽周身气力抓住那只曾经温暖的大手一口狠狠咬下去。 “啊!”许文博惨呼一声,旋即一口咬住了衣袖,也不挣扎,痛苦的眼神就看着歇斯底里同他厮打的碧秀,终于低声求告:“秀妹,你不想救小弟吗?再若晚了,他就被YAN 了。” 碧秀忽然挺了,就呆呆地望着他,被他欺骗被害如今生不如死,她已经不再相信眼前的男人。 “快些吧!让我同她说。” 一个声音传来,碧秀才看清许文博身后一玄衣人,黑纱蒙面立在那里。 “你若是肯依了我,你弟弟就能逃过此劫,还能改头换面享受荣华富贵。信与不信都凭你。如今也不容你不信,俗话说‘死马当做活马医’,你弟弟已经被绑去了蚕室,去于留,可就在你一念之间!“ |
碧秀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如被狠狠刺了一针,那隐隐的痛反令她此刻格外镇静。 “若我是你,就舍了这残花败柳的躯壳去救人一命。为免你兄弟受苦,你这一晚上都熬忍过来了,怎么?要前功尽弃?” 碧秀抽抽噎噎地点点头,忽然她噗通跪去黑衣人跟前,叩头连连坚强道:“爷若能救我兄弟,碧秀当牛做马任爷驱使。” 黑衣人轻笑两声,从容粗重的声音赞许说:”果然是个明白的。“ 眼前,时隔四载,重见弟弟,碧秀心头百感交集。她怎么能配做他的姐姐?而弟弟却因四爷设计成全而改头换面成了汉王府义子而平步青云。她则是那沟渠里的烂花腐叶,不值一提。 四太保左精忠释疑道:”你姐姐呀,她一个残破的身子一条贱命,就许给了孤王当瓦剌的内探,毛遂自荐去见汉王,去做那钓那蠢皇帝上钩的鱼饵。因为,她这张脸同一个女子颇像,汉王数年来都在寻这么个女子。所以,你要谢谢你姐姐那张脸蛋,是她这张脸救了你。汉王才能答应她,收你做义子,还设计一场好戏,那么‘巧’的就逢了二太保朱照昳在赈灾途中遇到你,将你从洪水湍流中救出,又顺理成章的被众太保接纳,衣冠楚楚登堂入室成了汉王麾下的十三太保。你以为,你的命就那么的好?否极泰回?” 左精忠一串串的笑声,笑得指了傅出尘问:“还有,你当你八哥那么喜欢揉弄你?那不过是四哥我的授意,你八哥更是瓦剌帐下的一条鹰犬,随我潜伏来此。可笑的是汉王,竟然还相信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中,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傅出尘眼前一黑,险些瘫坐在地。若说八哥是细作他细细想想也还能接受,若说是平日厚道的四哥,他如何也看不出。难道在他身边这些年呵护他敦厚老实的四哥竟然是敌人? “你,你拿二哥如何了?二哥莫不是你们害的?”傅出尘恍然大悟,惊得冲上前去呵护二哥。二哥就那么熟睡着,仿佛一座泥塑。 “你果然天资聪慧,待大王明日杀进京城登基拿下汉室江山,孤王可以上奏皇帝对你封侯,位列高位,荣华富贵,绝不逊于汉王那老匹夫所给!” 傅出尘陌生的目光望着左精忠,难以置信地问:“四……四哥,你随了父王这么多年,难道都是假的?” 他仔细看左精忠,果然那文静的面容后露出几分老谋深算。府里的太保们排行并非是依序岁,而是入门的前后。所以兄弟中真正年长的就是左精忠。 “假的?自然是假的。孤王的父兄,就是被汉王那老匹夫所杀,孤王还要忍辱偷生的喊他‘父王’,你说呢?我的好兄弟!” |
傅出尘心头一阵阵冰冷,他坐在二哥的床榻边,握住二哥冰冷的手,沉默不语在思忖对策。眼前的突变,令他无法接受。 左精忠凑近前,端详着躺在床上的朱照昳摇头叹气:”你二哥可非是我所伤,是他那糊涂老子伤他至此!“ 一句话忽然勾起了傅出尘心底那份狐疑,他平静地问:”是父王有意登基称帝?“仿佛人世间的丑恶都在此刻显现,原本他四年前脱胎换骨死里逃生后,就极力去摸掉的心里的那片阴翳又重现眼前。 “那就要问问你姐姐。“左精忠说。 碧秀摸把泪道:”二殿下那日同你出宫就发现了端倪,赶来质问我到底是何身份?他猜出了我是汉王爷收买来的,同弑君一案有干系。姐姐无法面对他,争执间他拉我去同汉王对峙,逼我带他去了清流轩密室。父子二人就谋害先皇一事大动口舌争执不止,二殿下还责怪汉王不该利用你做如此大不wei之孽。二殿下当时言语过激,愤慨冲动,汉王爷被他诘问得理屈词穷,怒气难平,就对二殿下一顿痛责……恨自己一片苦心为二殿下夺来江山,竟然二殿下毫不领情。“ ”一顿家法,二哥就如此了?“傅出尘难以置信。 左精忠笑了,笑得摇头叹气:”若说你二哥的屁股不如你结实不禁打也是有的,只不过,你二哥涂抹的药里,被你姐姐多添了一味‘大补’ ,呵呵,想醒来是难了。“ 傅出尘不假思索的猛然望向姐姐碧秀,诧异地问她:“你还诱我入宫去偷父王锦囊里的解药?都是骗我?” “她并没有骗你。小弟呀,你错就错在太轻信人。那解药,不是你二哥的救命药,而是汉王那老匹夫的救命药。汉王近日头风发作,日夜操劳忙了收拾朝中的烂摊子,这药是新近调制的,只有三十六粒,人世间绝无三十七粒。你拿走了,他逃过今夜也难逃过明日。那药,需要九九八十一日才能制得。” |
傅出尘的心扑通一沉,仿佛措手不及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踢去深潭里,呛得窒息难活。 他心底满是自嘲,傅出尘呀傅出尘,枉你自诩少年才俊,新科状元智勇双全,重生一世要证明给那些曾经低贱你的人们看,你是何等的美玉,却被当做茅厕里的顽石被人唾置。如今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费尽心机去盗得假药,更拿父王当了仇寇去提防,反是害人害己。 若是父王果然因他而风疾发作无有解药害了性命,就是二哥醒来也定然不会饶他,何况他将大好河山拱手于外敌。 但傅出尘心里暗叹四哥的心机与功夫,这么多年,隐藏在父王身边,依了父王的老谋深算,难道竟然没有发现他?父王若是早发现了四哥是细作,那在处置了八哥段彦超的之后定然知道已经打草惊蛇,一定会首先控制住四哥左精忠。不会自断后路。那唯一的解释就说四哥藏得太深了。 可傅出尘心知肚明,他越是担心之处,就越是露给仇敌的薄弱之处。于是他露出一抹难耐的笑意:“四哥多虑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四哥知道了出尘的秘密,父王也知道了出尘的秘密,那自然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出尘一心救二哥,也不过是为了日后能人前显贵。父王前些时日如何对出尘的,百般羞辱,手段骇人,四哥也是见到的。所以出尘才宁愿舍父王而取二哥。不过,如今四哥说,二哥也是手下败将,那出尘宁愿追随强者。”傅出尘倒地下拜,恭恭敬敬拱手道:”若四哥不弃,小弟定当结草衔环,效犬马之劳。汉人、胡人历来势不两立,四哥若想一统天下,少不得汉臣辅佐。“ |
”小弟!“碧秀惊了,张张口难以置信眼前是自己的弟弟。她想开口制止这与虎谋皮的举动,却被左精忠一个犀利的眼神瞪了回来,拿捏地戏弄问:“云倩呀,你这弟弟果然是个可人儿。你多余为他如此操劳。若昔日你不委屈自己去保他,他在那秦楼楚馆也不会受罪吃苦。这张巧嘴呀。” 左精忠捏了捏傅出尘的脸,呵呵的笑了笑说:“孤王就应了你所请,若你听话,日后封侯拜相不在话下;若你敢耍弄本王,昔日的种种不过是开胃小菜,锦衣卫的酷刑怕样样都要你尝尝。” 忽然,左精忠从袖笼里抖出一卷卷轴,明黄色各位刺目:“这个,是先皇的传位诏书,明日,你在先皇出灵时当了钦天监和文武大臣的面亲自宣读。” 傅出尘犹豫的接过在手,看到里面赫然的朱笔正楷,大致的意思是汉王知道自己身患顽疾不久于人世,更无子嗣可传承,将皇位传给四太保左精忠继承大统。希望文武百官辅佐新主共开盛世。 好阴险的安排,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策。兵马一动,粮草军饷劳民伤财,更有蛮夷人少势孤,难敌大汉千万兵马。难为四哥在大汉卧底这些年。但他仔细看了几遍那矫诏,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半口气。 ”微臣,遵旨!” 傅出尘双手捧了圣旨跪应。他心里盘算,此事不宜纠缠,眼下只有缓兵之计,另谋大策。 左精忠满意地一笑,摆手示意傅出尘起身道:”你去吧,明日不可出半点闪失差错。你是明白其中厉害的。众兄弟面前,你也需要遮掩安抚。“ 傅出尘起身,望一眼左精忠身后姐姐忧郁担心的目光,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二哥朱照昳,心里不由生出寒意。若他一走,势必左精忠要对二哥下毒手。他满心的纠结,可如今他自知求情无用,可又想不出什么法子能拖延左精忠处置二哥的速度。 左精忠顺了他目光看去,忽然敲敲额头说一句:”唉,孤王险些忘记了。“ 他的手一抖,腰间拔出一把牛耳弯刀,烛光下寒光闪亮,他一把揪过碧秀,慌得傅出尘和碧秀异口同声的惊呼”啊!“ 左精忠一把捏起碧秀的圆润的下巴,用弯刀拍拍她的脸颊,狞笑了说:”你们姐弟不会玩什么花花肠子吧?“ 傅出尘心想不妙,按理左精忠不会在此刻要姐姐性命,但丧尽天良的蛮夷究竟要做什么? 忽然左精忠将刀扔去了傅出尘的面前地上喝一声:“去,把他做掉,当你的投名状!” |
傅出尘本在为认敌为友懊恼而吃惊,而眼前左精忠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惊呆了,左精忠让他此刻就了断了二哥朱照昳,用心何其险毒? 若此刻父王暴毙,二哥更被他杀死,国无储君,大权旁落江山变色是迟早的事儿,而他这弑君的罪人就是死无退身之路,只能供左精忠驱使。 “怎么?不想?还是首鼠两端另有计较?”左精忠冷笑了问,步步紧逼。 傅出尘颤巍巍的拾起那尖刀,望一眼床上沉睡的二哥朱照昳。 “弟弟!”碧秀惊呼一声,吓得小脸惨白。 “看着他!”左精忠捏紧了碧秀的小脸扳向朱照昳说。 碧秀也极力镇静了堆出笑结结巴巴问:”爷,这是怎么了?“ “梨花带雨,宛若惊鸿,小模样果然勾魂。罢了,孤王就暂且信你,毕竟你是孤王身边伺候多年的女人。日后封你个妃嫔不在话下。来,如今就当了你弟弟,先伺候孤王,免得等他动手等得无聊,不如先快活快活。“ ”爷!“碧秀惊哭了,慌张如小兔一般,她身子向后缩缩,泪水潸然落下,”求爷,好歹不要此时此地,换个所在,云倩一定好好伺候爷。“ 仿佛那卑贱到泥泞里的身份又被抖出来鞭笞羞辱他姐弟,碧秀抽抽噎噎的垂头哭着,”爷,求爷了。“ ”怎么?还怕羞,怕你弟弟看到?四年前,你伺候那么多人那夜,你弟弟可也是大饱眼福的。“左精忠极尽侮辱,一字字都如针戳痛傅出尘的心,令他窒息。他几次握拳想冲去结果了左精忠,无奈此刻二哥还被左精忠左右。 ”不是的,爷,是,是,不要……不要当着二殿下,他……”碧秀哭得涕不成声,双手捂脸,“二殿下他,他不知道云倩的身世,他还信什么爷你安排的海誓山盟,他,他若知道,他会受不了的。” 碧秀哭得涕不成声,单薄的身子缩做一团依偎在左精忠怀里,被左精忠一把推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恼羞愤地骂:“你,你心里果然还有着他!” 碧秀慌得哭了说:“爷,不是的,都是爷安排的。只是就让他就此睡去长眠地下罢了,何必要他的魂儿离窍时看到这种人世间的尴尬事儿。下辈子都徒增伤恨。” 左精忠羞愤恼怒的一巴掌将碧秀扇飞扑倒去朱照昳的榻上,朱照昳冷冰冰没有温度的脸上落上碧秀滚烫的泪珠。碧秀猛然回头,哀哀地望着左精忠,左精忠咬了唇思忖片刻上前,揪扯了一条丝绦将朱照昳绑了,从怀里掏出枚药吩咐碧秀:”喂他吃下,我要他醒来亲眼看着,他的不染纤尘如仙子的女人,他亲如骨肉的好兄弟,都是如何背叛他的。什么身怀有孕?什么海誓山盟?呵呵,报应!“ ”不要!“傅出尘惊声惨叫,仿佛眼前的一幕令他痛不欲生无从挣扎。 他忽然上前一把推开姐姐喝一声:“闪开!” 上前就一把揪起了二哥朱照昳,挥舞了尖刀一刀戳去二哥朱照昳的胸口。 |
刹那间,在场众人都惊呆了。碧秀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呼:“毅哥!”扑了过去。 傅出尘手中刀一拔出,血如泉涌,而朱照昳却如一段木头,毫无知觉。 “杀一个死人也没什么难的!或他早就死了,不过是四哥要试探咱们罢了。”傅出尘擦一把脸上的血,举手挥刀欲再刺,却被左精忠一把握住了腕子,满意道:“罢了,就到此吧。” 他顺手一把扯住碧秀的头发提起一脚踢去一边厌恶道:“果然是天下至贱无比的贱人!去,给他包扎,他不能这么痛快就死去。这些年孤王忍了他父子多少委屈,哪里就如此便宜他了?你羞于让他见到你的真面目,孤王就偏偏看看他醒来见到你们姐弟这副模样作何计较?去!弄醒他!” ”不,不要!“碧秀越是哭泣求饶,左精忠反是咄咄逼人。 正在此时,就听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从密室楼梯处冲来一人,一身夜行服也看不出面目,上前扑地跪拜焦急禀告:”启禀狼主,大事不好。宫里传来汉王暴毙殡天的消息,汉王府三太保薛致远忽然带了诸位太保闯宫,占领了宫苑。“ 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左精忠惊得不急回过神,傅出尘已脱口而出:”竟然被三哥抢先了?“ 左精忠惊愕了,始料未及一般,他动动唇,呆滞的目光望望床上的朱照昳,嘴里还念叨:”他如何去了?“ ”四哥,不对呀,若三哥他们先行入宫,那传国玉玺必定被三哥所控制。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更有您这份传位诏书上,并未用本朝大宝,不能作数。“傅出尘提醒道。左精忠的牙关恨得打颤,仿佛自己棋输一着。他的手狠狠捶了几下桌案,牙关里挤出几个字:”走!进宫!“ ”四哥,怕是不妥吧?四哥可有父王的腰牌,可能在宵夜里叫开宫门?“傅出尘提醒,就是如今赶去,也无法入宫,更何况此刻四门都被三哥控制。 “你的那块腰牌呢?“左精忠忽然记起,精明的目光上下打量傅出尘问。 傅出尘摸摸腰一愕,随即摇头说:“许是小弟出宫太急,将腰牌落在了父王寝宫。” 左精忠的目光里凶相毕露,哪里肯信他,一把抓过他上下摸了几把问:“少来啰嗦,快,交出来!“ “四哥,那腰牌本就挂在小弟腰上,许是落在了宫里,或是丢在了路上都不知呢。”傅出尘一脸的委屈。此刻,傅出尘心知肚明,那腰牌自然不在他身上,而在他偷药离宫来救二哥的片刻,他已经担心过局面不为所控。当时,他只是担心父王丧心病狂要伤二哥性命,却不曾想到幕后竟然躲了四哥左精忠这道貌岸然的恶魔。但无论如何,他来密室绝非孤注一掷,这些年随了二哥三哥对弈,那布局攻守的本领他也是有的,不然何以统帅三军? 左精忠虚着眼打量傅出尘,又看看紧张地给朱照昳包扎伤口的碧秀,碧秀眼泪汪汪,满眼是对朱照昳的疼惜牵挂。忽然,左精忠笑了,对傅出尘招招手说:“小弟,你过来,来哥哥身边。” 傅出尘心头就咯噔一下如一块石头沉下去。此情此景太过熟悉,往日哥哥们如此举动,都是在他自作聪明有意蒙蔽什么而被哥哥们察觉后,好好修理他之前的一个手势。 傅出尘缓缓的挪了身子靠近。 就在他在左精忠的召唤下贴近时,忽然左精忠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阴冷含笑了问:“小弟呀,是三哥同你亲呢?还是四哥同你亲呢?还是你二哥?” |
“四,四哥……”傅出尘惊慌的话语吱吱呜呜,声音发颤。 “知道怕啦?说,你是不是惦记了投靠你三哥,他当皇帝,好许你个御弟王当当?” 左精忠说着挥掌就向傅出尘脸上狠狠抽去,那尾音的“当当”两字变得犀利而走了声调。就在他手掌接近傅出尘面颊的瞬间,冷不防傅出尘忽然脸一扭,伸出手来突如其来的一把擒住了左精忠的手腕。 左精忠始料未及被他踩去尘埃里的傅出尘胆敢反抗,他刚要发作骂声还不等出口,就觉得傅出尘手腕一用力,臂肘一弯,顺手一把冷不防地就卡住了他的脖颈,紧紧勒住,顺势将他的头狠狠按砸去桌案上,嘭的一声,左精忠眼冒金星,眼前是桌案上那把带血的刀。 “小弟!”左精忠慌了,随即被卡住脖子几乎窒息。 左精忠奋力踢踹着,无奈傅出尘瞪直了红红喷血的眼,他的手竭力去摸桌案上那把刀,就在差一指距离时,就见另一只手迅猛地拾起那把刀,是傅出尘。左精忠唯一的希望破灭,眼见傅出尘举刀欲刺,碧秀忽然惊哭了喊:“小弟,二殿下的解药。不能鱼死网破。” 傅出尘胳膊略松的片刻,左精忠忽然臂肘向后狠狠一顶,趁了傅出尘不忍痛一把推开他,反手抄了尖刀横去傅出尘的脖颈上,咬牙切齿道:”你动一个试试?好心机!果然是贱种!“ 转眼间,傅出尘反如鱼肉般卧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左精忠咳喘着却是放声大笑:“小十三呀,还真以为你自己文武双全呢?凭你那点三脚猫的武功,书生报国,若非凭借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和这副讨巧的小模样,怎么能混迹军中呢?” 左精忠用刀拍拍傅出尘的脸颊,话音里满是得意。傅出尘也暗自后悔自己鲁莽了,敌强我弱,他半路出家,那点武功体力哪里是哥哥们的对手?初到汉王麾下,他也曾凭了一时的任性同哥哥们反抗,结果都是以卵击石,后果不堪设想。 他长喘着气痛苦道:“四哥,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我身上果然有腰牌,早就给你了,何苦逼死我?若我十分的想要杀了你,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死在这里!我们姐弟不过是贱命,多活一天就是苟延残喘。四哥你不同,好歹是番邦王子,这一命换两命,都不值。怕是咱们都死在这密室,也无人能知。到时候三哥当皇帝,太阳依旧出,只你我三人成为黄土垄中一抔土,何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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