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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奇冤报(古风,父子,兄弟,虐)[第16页]

作者:一世惊狂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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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精忠这才松开他。
傅出尘起身,看一眼吓得周身颤抖的姐姐碧秀,转向左精忠说:”小弟倒是有一计,就看四哥肯不肯信?“
左精忠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招,冷哼了两声问:”你倒是说说看。“
傅出尘为难的看一眼姐姐,拉了左精忠示意他去一旁密语。左精忠本是甩开他的手,却见傅出尘无奈一笑的模样,似有几分无奈,更似有几分胜算,就随了他挪了几步靠近密道边。
傅出尘看看姐姐忧虑的不时望向他们,更不忘细心的照料才包扎好伤口止血的二哥朱照昳,傅出尘的面颊变得冷峻,低声说:”有个险招儿,就不知道四哥敢不敢?“
左精忠打量他不言语。
“四哥可以召集多少兵马闯宫同三哥他们决一死战?“傅出尘问。
左精忠的脸忽然憋成猪肝色,破口大骂:”你耍老子?这宫门紧闭,就是上千人马怕也杀不破宫门。“
”谁让你走宫门了?守城的御林军上千,怎么就容咱们闯入了?“傅出尘的声音更是不屑。也不再同左精忠多纠缠,直抵要害说:”此刻已是破晓,再若耽搁怕就误过了给先皇扶灵,谁主持祭奠谁是新皇,怕是要被三哥抢先了。如今的办法,只要设法让二哥醒来,护送他入宫去,三哥自然就功亏一篑。弟兄们也会辅佐二哥登基。“
左精忠的脸色渐渐阴黑露出凶光,傅出尘说:”你急得什么?不过是借二哥当幌子,二哥被我刺伤,怕是这条命也朝不保夕。何况他还被四哥你左右。只要四哥手下有人,咱们混入宫中,断了三哥即位的念头,然后伺机藏了玉玺,做个伪诏假说二哥去仙游寻药去了,传位于你,让我辅佐新君,岂不两全其美?“
左精忠渐渐的露出笑意,捏捏傅出尘的面颊说:”还是你狡猾。果然你还是为自己盘算的。说,你有什么法子入宫?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小弟这可是拼了死护送四哥入宫的,若被三哥发现,怕是骨头渣子都要被他压碎。小弟只要四哥日后登基后,封我姐姐做正宫娘娘。也不枉她伺候四哥一场。”傅出尘斩钉截铁道,不容置喙。
左精忠不想他如此要挟,他苦笑片刻,似有为难。
“怎么,四哥不肯?正宫娘娘不过是个摆设。再说,不是那场大难,我姐姐好歹是名门闺秀,通晓诗书,温淑贤良。母仪天下又如何不可?四哥若连这个都不许,小弟也不去冒这风险,不如姐弟死在这里也罢。”
傅出尘负气的模样,仿佛破罐子破摔,转身就走。
左精忠一把拉住他哄着:“小弟,都依你,你气什么?四哥身边女人无数,谁是正房都无所谓。小弟呀,你可有什么法子入宫?”
傅出尘问:“你有多少人可以差遣?”
“在汉王府我只有二十多亲信,“
”京城和城郊呢?能召集多少人里应外合?“傅出尘问。
“百人,不过二百…….”
“不过二百人马就想控制朝廷?”傅出尘惊得问。
“我已派人去给汗王王叔送信,不日援军就杀来。殷国公和汉王的兵马如今可都是群龙无首。不堪一击。”左精忠信心满满,又鬼鬼地说,“再说,若果然是汉王禅位给我这忠孝仁厚的义子,想必也无人能猜疑什么?毕竟汉王殡天前,对三太保多是排斥。”
果然左精忠一切盘算的都很好,傅出尘就豪爽地应着:“那就依四哥,咱们即刻动身去宫里。这密室有条密道直通宫中,就是机关重重。出尘昔日只随父王走过一次,依约记得些机关。为保性命,必须多带些人去试机关,才能免死。四哥可想一试?”
情势紧急,左精忠也无法挑选,只有应了他,立刻发了信号去外面着急他埋伏下的人马。只说是护送二殿下从密道入宫,让人抬起了二殿下朱照昳的榻向前。
傅出尘拦住了姐姐,示意她留在密室不要跟去。左精忠却机警地拉住了碧秀说:“你随行伺候着。“
“四哥!”傅出尘忙要制止,左精忠露出阴阴地笑说:“若她一弱女子留下岂不危险?”
一阵沉默,左精忠眯虚了眼笑了打量傅出尘,就如此沉默须臾,左精忠说:“你姐姐对你二哥一往情深,不如就成全她再伺候他一程,一道走!”
“好!”傅出尘毫不迟疑地应声,心中暗叹左精忠果然狡诈多疑,可这些年,他都以谦谦君子的姿态在这汉王府隐藏得颇深。
一路拼杀,尸横遍地。
左精忠周身颤抖着贴紧石壁,大口喘息着震惊地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切。事实上,若他不紧贴石壁,怕是吓得软如抖面的腿已无力支撑他的身躯。
一切的惨景都只在瞬间发生。他眼前一片灼目的血红,那红色泛了暗青色,犹如从脚下阴冷坚硬的石缝隙里冒出,伴随着刺鼻的血腥。眼前三个大敞的洞穴机关,本是齐齐的被打开,如今两个洞穴已经紧闭。
一路走来,如此惊骇惨景就将他的心撕拧成一团,又徐徐的松开,仿佛有人故意在戏弄他。但这些随行侍卫可没他幸运,不得已用肉身按照傅出尘的指点去试验机关,九死一生,剩下的最后的三个人,如今更是惨死两个:一个是大活人才打开空穴进入,就惨叫一声顿时化做了焦炭被抛出砸拍在墙壁上,留下一个黑色的人形印记,然后一堆枯炭散落在左精忠眼前。更有一人是平安进入洞穴,才放声大笑庆幸自己的命好,却忽然一声惨叫,嗖嗖的风声中就见一股血浪从洞穴涌出,抛洒洞门外,也被不知什么利刃削得碎屑般的尸体碎肉散落一地,碎骨成泥。
更剩下一个侍卫死里逃生还惊疯,抱头向来路奔逃而去,就听声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他心头一凉,这个作死的东西是有去无回了。果然如傅出尘所说,这机关只有去路没有回路。
咕噜噜一个东西滚来脚下。
“四哥留心!”傅出尘惊呼一声,左精忠吓得一闪,脚尖一勾就要将那东西踢飞,却被粘在靴尖上,他再定睛一看,吓得双腿一软,竟然是一只人眼珠。
“啊”左精忠惊叫一声,他什么血腥场面没有见过,如今也是一头冷汗。
左精忠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涌,才要干呕,却见碧秀已经扶了石壁呕吐不止。
傅出尘扶住姐姐,用手轻轻替他摩挲后背,宽慰说:”姐姐,就好了,再有一道机关,咱们就闯出去了。“
“还有一道机关?不是说这是最后一道了吗?”左精忠歇斯底里地冲去一把抓住了傅出尘的衣领,狠狠地质问。
傅出尘有些惊慌脸色惨白地委屈道:“是四哥这些兵卒太笨,本是能剩下至少六人闯最后一道关,留两人抬二哥入宫的。这可好,吓疯了几个,如今一个不剩了。小弟若不安抚大家说这是最后一道关,怕是这两个冤死鬼也不会替我们去闯试关口的。”
左精忠轻轻松开傅出尘,惨白的面容透出的紧张和胆颤,他记得最后闯关前侍卫们苦苦求告,都说这傅出尘或许有诈。
傅出尘似猜出了他的心思,长长吸口气说:”四哥呀,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对的。可是小弟说过,这密道有毒气机关,咱们在这密道中最多不过可以耽搁个半个时辰,到时候毒气散出,都要死在这里!“
望着眼前灯火幽冥的隧道,左精忠咬咬牙吩咐:“前面带路!”
傅出尘背起二哥朱照昳,一手搀扶战战兢兢贴在他身边的姐姐,走在前面。左精忠随在其后,忽然一把拉过碧秀在身边说:“你同我一道。”
傅出尘也不理会他们,更行了几步到了另一处机关前,傅出尘四下看看长叹一口气说:“四哥,只有两道洞门,四哥选哪个。”说罢,将身后背的朱照昳放在地上靠了石壁而坐。
左精忠哆嗦了唇,他再打量傅出尘姐弟,思忖片刻,他面露了狞笑说:“也好,你们姐弟分闯两道洞穴。“
傅出尘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苦笑一下说:”四哥,不如,小弟先去走一遭,若小弟有个闪失,四哥就带了我姐姐和二哥从旁边的密道火速入宫。”
左精忠眼珠飞转,就在傅出尘起身欲行时,他忽然上前横臂阻挡,阴阴地说:“让你姐姐先去!”
傅出尘惊愕地望着他问:“四哥,这是何意?小弟甘冒生死为四哥去探路,四哥难道不信?不然,出尘带了姐姐一道去。”
左精忠一笑说:“你倒也聪明,若是你姐弟耍花招就此跑了可如何是好?出了密道进了皇宫,就可以去争皇位夺荣华富贵了!”
傅出尘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摇头说:“四哥如何能疑心小弟呢?若不然,四哥随小弟前去,让姐姐留下照顾二殿下?”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傅出尘就怒视着四哥左精忠不肯稍作退却。
反是慌得碧秀起身说:”我去,小弟,与其都困死在此,不如一试。姐姐残花败柳之身,苟颜于世不过都是因为记挂你。若你日后安泰,姐姐九泉之下就瞑目了。也能去见娘了。“
碧秀说罢,猛然转身就奔去一个洞门,傅出尘一声惊呼伸手去拦,无奈被四哥横身阻止。就在碧秀闪入那洞门的瞬间,忽然那道门如千钧铁闸般开启,一股阴风将碧秀卷入,“啊!”的一声惨叫,那惨叫声仿佛是人跌入深谷时的措手不及、恐惧万分,那声音渐渐远去,旋即随着那道石门如闸咚的一声落下,四下里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姐姐!”傅出尘惊呼着不顾一切的冲去,他一把再次抠开机关,眼见那道门再次打开,他不顾了左精忠的拉阻,如受惊的马儿一般乱踢乱踹般推开左精忠奋身冲进了漆黑的洞门。
“啊!”傅出尘的一声惨叫,左精忠眼见眼前拿道石闸般的大门从天而落,狠狠砸在他眼前,脚下都在颤抖。他周身颤栗,如今只剩了他在这深不可测的地府里,哪里是活路?黑暗中那星星点点的油灯就要耗尽,已有几盏灯陆续扑跳几下苟延残喘般熄灭。想起了傅出尘叮嘱的毒气机关一事,他更是胆战心寒。如今不容耽搁了,不能再次坐以待毙。
左精忠闭目狠狠擦一把满头的冷汗。既然左边拿道洞门是机关死穴,那右边这道就该是活穴。可是谁能看清,到底右边洞门是否也有机关?
猛然,他看到了靠躺在石壁旁昏迷的二殿下朱照昳,他灵机一动,伸手在衣袖里摸索,然后刺啦一把撕裂衣袖,摸出几枚小药丸。他将药丸化在自己的酒壶里,捏开了朱照昳的牙关,将他灌醒。
“二哥,二哥,醒醒,快醒醒。父王驾崩了,小十三他们要逼宫夺权,二哥你快些醒醒。”
傅出尘立在机关重重的洞穴里,怀里抱着吓晕去的姐姐碧秀。姐姐碧秀的面容如今这么的安宁,仿佛安然入睡,沉酣在香梦里,唇角似还曳着甜甜的笑容。这些年,姐姐因他而忍辱负重,他却一无所知,他对姐姐亏欠很多,无以为报。知道了封存地下的一切,他此刻的心情更是难以平静。
只隔了一道石壁门,傅出尘早已推测好,依照左精忠的多疑,他决计不敢擅闯隔壁那道“生门”。“死门”关闭再无开启的可能,而生门的一线生机对左精忠虽然诱惑,可他绝不会孤注一掷的去擅闯。傅出尘屏息期待,静静地聆听外面的进展。
不久,一个久违的声音隔了洞门传来,那么的清晰。傅出尘几乎兴奋起来,石门外那咳喘不停的声音,痛苦后透出几分坚毅。那是二哥朱照昳的声音。
“老四,这是……在哪里?”二哥微弱的声音问道。
“二哥,二哥你可算醒了!这里是父王清流轩的密道,直通皇宫的。二哥难道不知道吗?”左精忠的声音紧张又透出几分兴奋问。
一阵沉默,二哥迟疑地问:“密道?你我如何来到此地的?”朱照昳迟疑地声音,旋即又问,“倒是曾听父王提及过。”
“唉!是小十三把我们骗来的,他谎称父王口谕,要咱们兄弟从密道护送二哥入宫去见父王。谁想一进隧道,我们兄弟就死伤无数,亏得小弟眼疾手快,背起二哥一路狂奔,逃到此地……二哥果然不知如何出这密道入皇宫吗?“
石壁那头的傅出尘只剩冷笑,他料定左精忠如此精明多疑之人必不会轻易信他,更不会因他姐弟都入了”死门“就轻易相信右边的密道可以逃生。所以,左精忠才舍得用解药唤醒二哥,那就是为了让二哥为他当探路的活尸,看看最后一道通往宫廷的屏障是否畅通无阻。
”十三弟?他如何会……“二哥的声音里显然是难以置信。
”哎呦,二哥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十三是要将咱们一网打尽,他许是这会子赶去皇宫里去害父王性命好篡位夺权呢!“
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是狠狠戳痛了傅出尘的心,他紧闭双眸,眼前飞快的浮动这一晚的惊心动魄。
皇宫寝殿,他正欲偷药潜逃回府去救二哥,忽然听到龙床上端卧的父王呼唤他“尘儿!”
他忙转身应一声:“父王,孩儿在。”父王可那声音渐渐弱去,伴随咂舌的声音徐徐道:“还疼吗?”
那时的他才是父王是尚在梦中,但这一句关切的问,令他心头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翻涌。
就在他窥得父王却是睡得安稳后,准备悄悄离去,却被一只大手从身后忽然握住了手腕,傅出尘惊得魂飞天外。
他紧紧握住了那偷来的药,更是从容的跪在了父王面前。智者面前不打诳语,否则自取其辱。傅出尘坦然面对:“父王,孩儿,是要求药去救二哥。”
一声“二哥”出口,傅出尘眼眶湿润。
汉王就静静地打量他,如被亲人出卖背叛般,汉王的愤怒令他额头青筋都在突突乱跳。他颤抖了银白的胡须紧紧握拳,打量傅出尘的目光渐渐凝成一线,那是狮子在发威前的那种安静。
“你可知二哥人在哪里?你到底是何人?”汉王厉声问,威严的目光摄住他。
“孩儿是何来历,日后自然会对父王禀明。想是父王也心知肚明孩儿卑贱的身世。但孩儿夜入皇宫盗药,是一心要救二哥。”此时此刻,傅出尘已没有时间再同父王周旋,他梗起脖颈坦然以对:“二哥在父王书房的密室,父王,父王可以处死出尘,可二哥是父王唯一的骨血。父王可以不要二哥继承皇位,可是,求父王放过二哥。”他据理力争,毫不示弱。
又是一阵沉默,傅出尘清楚的听到父王的手指紧握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是狮子猛兽的磨牙声,那沉压在心头的咆哮,不知何时就要震慑深山的呼啸而出。
但父王所剩的是一声叹息:“痴儿,你当父王不心疼你二哥?这孽障不听父命,自取其辱,如今中毒昏睡不醒。”
汉王凝视着傅出尘含泪的眸子,问一句:“若孤王告诉你,这锦囊里的药,并非是你二哥的解药,你可相信?”
傅出尘踟蹰不语。
“若你信孤王的话,就将这锦囊还给父王;若你不信,尽可拿去。不过,你要依父王一件事。”汉王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仿佛那喉咙里梗塞了什么难以吐出。他心疼的目光望着傅出尘,但傅出尘还是紧紧的握住了那锦囊。汉王紧紧的闭目,满心伤痛,叹息一句:“毕竟是隔腹隔心。你这心里,可还当孤王是你父王?”
“父王永远是尘儿的爹爹。”傅出尘毫不犹豫地说,但才吸引了汉王的目光看来,傅出尘又坚毅地说,“二哥也永远是出尘的兄长。”
“好,好,孤王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去吧,若你果然有本事救下二大哥,你就去吧。”汉王一摆衣袖起身吩咐,“尘儿,你,附耳过来!”
八卦阵法,各有三爻,“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立八方,那石室密道上的“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的图案就蕴含秘密于其中。傅出尘牢牢记住父王的解释。
那时,他并没有全然相信父王,直到他发现了四哥左精忠的庐山真面目。
傅出尘的手紧紧扣住了石壁上的机关,这子母机关设计十分巧妙,无生无死,全在人手控制,平日里两道门都设在死门的位置,只是父王告诉他机关所在后,凭借他自幼过目不忘的聪明,他已对这机关设置牢记于心。姐姐闯入时,不过是跌入了他搬开的陷马坑,这一摔虽然狠却是摔在干柴吓,惊吓昏了头。待他进来,就是安然无恙地闭了石门。而隔壁的机关,就在他掌控中。
吱呀呀,隔壁的石门开启,从一墙之隔的石壁洞中,傅出尘清晰的看到了那突突跳亮的隔壁密道的灯火。就在二哥步入密道的一刹那间,傅出尘一把旋动了机关,咚的一声,千斤闸般的石壁门从天而降,将正要随了朱照昳步入洞穴的左精忠拦在了石门外。
傅出尘的笑声响起,那笑声各外的刺耳,他不必说话,就听到了隔了石门左精忠惊慌的叫骂声:“小十三,你快放我出去!小十三,你个天煞的贱种!”
“四哥,父王钧旨,令四哥在这密室里思过吧。百年后,四哥就是这守密道的一具白骨。
抓狂般的声音,四哥的嚎叫声,如野兽困在洞穴里四处碰壁地乱闯乱撞。
“四哥,小弟劝四哥还是省省气力,若是误撞了什么机关,让四哥生不如死,煎熬过三两个月痛入骨髓渐渐死去,反不如省省气力。”
“不必同他费舌。“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眼前本是黑魆魆的山洞忽然一片光明,几道山壁分开,如数门大敞般,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安静地立在阳光里,安祥地望着他,眼里满是赞许。
“三哥!“傅出尘蠕动干涸的唇,但那“三哥”二字却始终未能呼出口。
他怀里紧紧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姐姐碧秀,颤动着唇含泪的目光望着走来的三哥。历经一场生死劫,如今看到三哥分外亲切。
“混小子,都算计到你哥哥们头上来了。看回去如何拾掇你!”三哥佯怒地骂一声,向他身后看看问:”二哥在哪里?“
傅出尘这才强忍了笑,忸怩地回身去按动墙壁上一个机关。
吱呀呀的洞门转开时,里面走出了捂住胸口面色苍白的二哥朱照昳。
仿佛洞外的日光刺眼,朱照昳用手遮住了额头,再睁眼看时,仿佛如隔世一般仔细回想此前发生的事儿,诧异地看一眼怀抱碧秀的傅出尘和眼前飘然而立的薛致远,淡淡地问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 缓步走向了傅出尘,低声问,”云倩他是怎么了?“
薛致远撩衣跪倒,身后跟随的御林军也唰的一声齐齐跪地叩拜,齐呼:”臣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出尘惊愕之余,喜极而泣,果然不负众望,二哥果然是本朝新君。经历多少风雨,总算一桩心事如愿以偿。
“臣奉摄政王汉王千岁王命,特来此恭迎圣驾回銮。“薛致远一字一顿话音平静却掩饰不住一场胜仗后的欣喜。见朱照昳的目光落在傅出尘身上,肃然地问:”你说!“
”二哥,恕小弟无法全礼。此事来龙去脉,小弟日后定向二哥一一禀明。“傅出尘躬身恭敬道。
“二哥,小弟奉父王之命在此迎二哥立刻入宫,前面祭典就要开始,各国使臣齐来拜祭。“薛致远连声催促,一摆手,侍卫们抬来步辇,扶了朱照昳上去。
眼前更有什么比大局重要?
傅出尘担忧地望一眼三哥薛致远问:”父王可曾说了,他如何处置?“
傅出尘指指身后。
薛致远无可奈何的望着傅出尘终于一笑道:”你不是都替父王处置妥当了吗?外面的人,也一网打尽了。“
傅出尘这才长出一口气,应声说:”里面除去了四…….他,还有几名惊疯的,不知乱闯乱撞去了哪里。都不妨大局。“
话音才落,后脑勺就被三哥的扇柄狠狠敲了一记骂:”别得意太早,待忙过二哥的登基大典,再好好和你计较!“
”三哥。“傅出尘撒娇般拖长声音呼一声,忽然他心底一阵撕裂般的酸痛。这“三哥“他可还能喊多久?父王知道他的身世,他卑贱的身子,日后可还能同兄弟们亲热,同居同宿?或许,盛筵必散,或许,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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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后,兄弟们都疲惫不堪,齐集在紫凝宫外。
御医三三两两的退出,面色阴沉,如临大敌。
”太上皇的病体如何?“朱照昳紧张地问,一把抓住首领太医的手。
首领太医白发苍苍,颤悠悠地回禀:”太上皇本有头风固疾,这些年戎马塞外风沙干涩咽喉不畅,更是病体每况愈下。近日操劳,肝火旺盛,引发了顽疾。如今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性情会日益暴躁。若是太上皇狂躁之时,是病发煎熬之时,须得细心照料。但北方秋冬干燥,不宜养病。太上皇,宜居江南修养。“
众人缄默不语,仿佛都被这消息愕住。
屋内传来汉王焦躁的大骂声和摔打器皿的声音:”这皇位都给了你去坐,还要赶你老子发配岭南才安心吗?朱照昳,你给我滚进来,你进来!先皇赐的金鞭在哪里?金鞭呢!“咆哮声震得宫殿似乎在颤抖,夜风中听得颇是吓人。
薛致远皱起眉头,拦住了就要入殿的朱照昳摇头轻声:”不妥,既然太上皇在病中,此刻探病,误伤了圣上可是臣等失职。“他转问太医,”就没用什么药能让太上皇安神睡去吗?“
太医们一时愕然。
“不妥!”朱照昳拦阻道,如今父王病重,暴怒胡言都是难免,可是如此胡闹下去,确实对他这新即位的新君不利。朝野上下本就对此议论纷纷。
他撩衣就要进入去见父王,却被薛致远担忧的一把拦住:“皇上,三思!若是误伤了皇上,太上皇于心不安,朝局更是不稳。”
老五卢芳骂骂咧咧道:“都不敢进去,我进去,老五我皮糙肉厚,父王心里不痛快,就让他打几下便是。”
他话音未落,冷不防一人从旁边闪出,似都不曾加入他们的谈论,只自然地一推殿门,从容地禀告一声:”父王,尘儿来伺候父王了。父王哪里不舒坦…….“
“小十三!”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话音未落,就听嘭的一声,哗啦一声瓷器碎地的声音。傅出尘的声音在一阵沉默后传来:”父王,气大伤肝,太医说,父王还未用晚膳呢。“那声音还透着乖巧。
“你,你欺瞒孤王。你一心向着你二哥是不是?你们串通一气,骗了孤王。好个孝顺的儿子,好好,你们等着,看孤王如何一个个的拾掇你们。“
屋外的兄弟几人面面相觑。
老五卢芳噗嗤的一笑说:“许是小十三的屁股又痒了。”
“父王,父王!”傅出尘惊急羞恼的求饶声,老汉王咆哮的声音:“我不是你父王!你个逆子,你从实招来,你到底瞒了父王些什么?是谁撺掇你去父王寝殿偷药的?”
“父王,儿臣为寻二哥误入了清流轩密室,眼见了二哥卧在密室,还有,姐姐,还有,父王手刃八哥。”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傅出尘面颊上,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滚!给我滚出去!不想见到你!孽种!”汉王破口大骂。
傅出尘跪地,默然无语。卢芳急得正要闯入,被薛致远一把拉住他低声说:“让他受几下吧,待他出来,是有话要好好问他呢。”
朱照昳在门外。
此刻的他听了殿内汉王同傅出尘的对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朱照昳举步就要向殿内去,却被新任的太监总管须公公一把拦住,为难地尊一声:”皇上。“
朱照昳摆摆手,须公公只有退后。
只是当朱照昳走到殿门口的一瞬,他的脚步忽然停住,静静的,他将头上的冠冕摘下,递给了一旁的须公公。
一旁的老三薛致远已心领神会,他向兄弟们递个眼色,两名兄弟忙近前去伺候朱照昳将身上的衮服脱下,从随身的内侍手里取来一袭墨色盘龙常服换上,清秀儒雅一如昔日汉王府那位二世子。
众人如今都明白朱照昳心思的缜密,平日为人的谨慎。他不想如今一身黄袍去出现在汉王面前,不想惹起任何的不快。
朱照昳进到殿内,恰同低头退出的傅出尘撞个满怀。
“二…….皇上。”傅出尘慌忙地掩饰自己的狼狈不安,他竟然不敢看二哥的眼。幸好二哥并无心去理会他,径直走向了汉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朱照昳面颊上。傅出尘惊得脱口叫出:”二哥!“
朱照昳侧过的头徐徐转回,眸光才望向父王,又被一记耳光抽在面颊上。
汉王喘息粗重,颤抖的手指着朱照昳的鼻尖痛斥:”孽障!枉为父费尽心思扶你到今日,你终究还是不尊父命,将那女人接进宫中了!”
朱照昳沉默良久,徐徐撩衣跪下,但声音仍是坚毅:“父王,云倩是孩儿的红颜知己,她为救孩儿才落得如今不省人事的地步。父王,求父王成全孩儿。孩儿一切都听父王之命,只是云倩…….”
“云倩,云倩!”汉王仰头哈哈地大笑,他笑声越来越凄厉刺耳,那声音如在空山深谷里萦绕,空渺凄凉。他痛心地望着朱照昳,咬紧后牙挤出几个字:“红颜祸水!”更逼近一步喝道,“你若优柔寡断,父王自会替你了断!”
“父王!”傅出尘早已猜出几分原委,汉王自然不许自己千金之尊的儿子去娶一位人尽可夫的JI NV,便是沾都不想让二哥去沾惹。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由惊呼出声去制止父王极端的行为。
陡然间,汉王一扭头,愤怒的目光瞪视向傅出尘,那笑容含了几分阴邪凝在唇角,他笑眯眯地对傅出尘吩咐:“十三呀,还做梦要做宰相当当今国舅爷吗?你自己对你二哥讲,你姐姐,她到底是何货色?来龙去脉,你们姐弟还要欺瞒皇上到几时?这可是何等大罪?你在锦衣卫这些日子,最该清楚。”
一字字如针扎在傅出尘心头,他觉得双腿酸软,他苍白的面颊一双茫然的眼望向二哥朱照昳,此时的朱照昳可还是当年激流里救下他的二哥?那个用自己身体温暖他冻僵的身躯的兄长?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他该如何向二哥解释?说他对姐姐同四哥和父王的交易一无所知?说他隐瞒身世不过是为了报仇,更怕失去这令他贪恋的一切?
二哥眉头紧拧望着他,但面容还算平静。
只是傅出尘的唇颤动许久,始终难以道出那难以启齿的一幕一幕。终于,他淡定地说:“出尘只知道,自二哥从激流救起出尘的那刻,此前生从何来,出尘已忘记;将向何去,自有二哥论处。”
一句话换来汉王的呵呵大笑,不知是讥讽还是愤慨傅出尘的巧舌如簧,他拍案大喝一声:“说!”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须公公的劝阻声:“五王爷,不可呀,万岁爷在和太上皇在里面议政,不得打扰。”
卢芳的大嗓门嚷道:“哎呀,再不去就晚了,皇上,二哥,太医说,云倩姑娘不好了!”
傅出尘惊直了眼,更是不及细问,拔腿就向晋宁宫方向奔去。
“人如何了?”殿外众人听了太医的通禀。
“人是救过来了,可是,这醒来,就……”
晋宁宫内,因在密道坠入翻板而昏迷的云倩已经醒来,不过她如今十分的安静,坐在茜纱窗下,手里一瓣瓣的揪扯着寒宵花的花瓣,嘴里自言自语:“是我的,不是我的,是我的,不是我的……”
“姐姐,你怎么了?”傅出尘急的额头冷汗涔涔奔向前去,云倩慌得身子向窗边缩缩频频摇头嚷着:“别过来,别过来,前面是山崖,要摔死人的!”
骤然间,碧秀看到了傅出尘身后的新君朱照昳,立刻露出一脸的欢喜,奔上去抱住他周身颤抖了指着傅出尘嚷:“毅哥哥,他是谁?他是谁?他是坏人,要拐走我,要推我下山崖。”
太医上前禀告说:“皇上,云倩姑娘的头磕在了硬物上,怕是这一震,就失了神智,如今怕如个小女娃一般的情智。她更不能受惊吓,需要静养,至于何时能康复如初,微臣愚钝,不得而知。”
朱照昳搂紧心爱的女人,轻轻拍哄了安慰:“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呢,我在,再不会扔下你。”
反剩下傅出尘愕然的立在那里,仿佛姐姐待他如陌生人一般,他相依为命的姐姐,这些年不惜忍辱负重与虎谋皮,就是为了解脱他于火海煎熬。可这才拨云见日,姐姐竟然就变成了痴癫。
朱照昳扶了碧秀上床上躺下,在一旁握住她的手频频宽慰,不多时,碧秀就睡去,唇角还含着甜甜的笑意,那笑容那么的温馨。傅出尘的双眼模糊,她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呢?二哥或许还不知姐姐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二哥得知,还会如此对姐姐一往情深吗?
“随朕去御书房!”朱照昳吩咐一声,阔步向御书房去。
耽搁了半日,龙案上奏章堆积如山,听过老臣们的一一回禀,朱照昳一一准奏,只将一些要再议或驳回的奏章放置一旁,都是傅出尘在旁默默地处理。这点默契,是这些年在军旅中在二哥身边养成的。
转眼到了后半夜。
更漏滴尽,朱照昳打个哈欠。须公公吩咐小太监奉上点心果品,又将一碟子点心放在傅出尘面前,轻声说:“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备的,十三殿下呀,这是皇上特地吩咐奴才们为殿下备的。也不知宫里这些奴才的手艺可比得汉王府的厨子?”
傅出尘一边净手,就觉得眼中满是湿润。他该如何对二哥去讲?
“天色不早了,下去歇息吧,还要早朝。”朱照昳淡淡的吩咐一声。
傅出尘口中应一声:“是!”但立在那里还是没有动,他偷窥一眼二哥,二哥正在起身。
傅出尘撩衣跪下,鼓足勇气禀道:“二哥,小弟……”
“你不想说,朕也无心去听。下去吧!”朱照昳信口道一句,并未抬眼看他。
傅出尘踟蹰片刻,忍了满心的纠结,应了一声:”是!“起身向殿外去,才行出几步,就听身后“咣当”一声巨响,他猛然回头,就见二哥朱照昳捂住胸口趴伏在龙书案上,奏章散了一地。
“二哥!”
“皇上!”
傅出尘同太监们齐涌上前,就见朱照昳捂住心口,摆摆手说:“不妨事,旧疾复发,传太医吧。”
一旁忙乱后,皇上总算歇息,早朝也就免了。
傅出尘同须公公等在御书房整理残局,听着须公公叹气说:“皇上这些日子忙,内忧外患的操劳,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傅出尘索性坐在地上,将奏章一卷卷的打开翻阅,熟练的归回原处。
须公公望着他,目光里满是羡慕和崇敬地说:“多亏了有十三殿下你在,皇上身边的东西,还是殿下最熟悉不过了。那日皇上做梦里都在念叨‘小十三,茶来!’”
一阵笑声,傅出尘忽然觉得无尽的苦涩。眼下满眼繁华的宫殿,可是他的归处?还有姐姐,他亏欠姐姐这么多,眼下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姐姐,傅出尘猛然一惊,他记起了父王咬牙切齿的几句威胁,父王绝容不得姐姐留在皇宫“勾引”皇上。况且,若是二哥得知一切真相,依了二哥那纤尘不染的性子,绝对不会再接容姐姐。
姐姐这一疯,恰也是疯在了恰当的时机,还有什么比对过去的痛苦一无所知更幸福的呢?
傅出尘疾步赶去看望姐姐,来到宫殿,却是人去屋空,仿佛这里从未住过人。他抓住一个小太监焦急地问:“云倩姑娘人在哪里?”
小太监惊慌地摇摇头,低头就跑。
傅出尘后背顿时冷汗涔涔,他在殿外大喊大叫,总算寻到几名闻声赶来的小太监,还是一个年级稍长的应了他说:“一大早,云倩姑娘的家人就来英华门接她出宫回家。宫里的规矩,每到初一十五,会恩赦家有疾病需要床前尽孝的宫娥出宫的。”
傅出尘也不多问,想来便是出宫她也走不远。他急匆匆的奔去英华门方向,出了宫门从御林军护卫那里牵了一匹马打马急追,还调集了锦衣卫紧闭四门搜查拦截。
一乘青呢马车被锦衣卫堵在东城门外。
傅出尘赶到时不觉一惊。
车上坐的驾辕的人那么的面熟,他不经牙关紧咬。
康俞看到他,到是面容平静,淡淡道:“王爷,草民奉太上皇口谕接女儿回乡养病,不知犯了哪条王法,劳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围追堵截?”
父子之情淡漠如此,傅出尘也不理会他,箭步跳上马车,闪身去帘内看望姐姐碧秀。
碧秀侧身坐在车里在数自己的手指,不时嘻嘻的笑笑,看到他忽然笑容顿失,有些惊恐的向后缩缩身子问:“你是谁?你是强盗吗?”
虽然辛酸,但傅出尘总算略放了宽心。
车外的康俞说:“草民有几句话奉了太上皇的吩咐要奉劝殿下,能否请左右回避?”
已是深秋入冬时节,郊外寒风飕飕刺骨。
傅出尘在车内极力宽慰着姐姐,隔了轿帘听了外面父亲的一声长叹。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多少恩怨,报来报去,却是报在自己身上。为父就知道你会追来!并非是太上皇遣我接你姐姐走,是太上皇要杀她灭口。“
傅出尘的眉头紧拧,他猜过父王心狠手辣会下手,但不想如此之快。
”就凭你?“傅出尘不屑地一笑,康俞在他心里就是个软骨头,十足的软骨头,想起过去是种种,更听了他诉说如何在傅家吃软饭的那些年的境遇,他就更觉得恶心鄙薄此人。
”我回济宁原本想一死了之,谁想竟然误打误撞查明了这冤冤相报的源头。“康俞的苦笑声,那笑声格外刺耳,他问,”想知道吗?谁害了你姐姐?不是我,也不是齐世杰,就是你口口声声尊的那位父王!你姐弟被齐世杰羞辱算计,都是他早就盘算好的一出好戏。“
傅出尘不解,却又想听。
康俞也不等他回话就说:“可还记得我对你讲过,你该姓杭,是罪臣之后?杭家如何获罪满门抄斩,都是拜汉王所赐!”
康俞顿了顿,话音格外沉重。
“毕竟你们姐弟是我的骨血,杭家唯一的骨血,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事情的原委。昔日,你祖父曾做过宫里诸位皇子是侍讲,那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小官。那时的皇子就有汉王。那是德政十三年的事,那年你祖父抱着四岁的我去赴宫里的百童献寿宴,去给太后祈福。谁想那日皇上再让众位太傅和侍读考评皇子们的品行学问,皇上是想掂量是否传位给汉王。就在那日,一位宫娥姐姐拿了一块点心诱惑我,让我说,才在秦德殿小花园见到过汉王,汉王还掉了一块玉佩。我那时小,糊里糊涂的就依着那位宫娥姐姐的话说了做了。结果,那日宫里两位宫娥惨死,一位是被JIAN杀,一位是被灭口,灭口的就是教我撒谎的那个宫娥姐姐。我害怕,回到府里才战战兢兢的说出实情,气恼得父亲险些将我打死,然后连夜入宫去祈求面圣请罪。但是已经于事无补,汉王彻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和倚重,而翰林院的老太傅听了你祖父的请罪之词,严厉禁止他不要再生事,以免牵连下去,血流成河。这是宫里一派势力设下天罗地网在倒汉王。汉王爷也颇是聪明,请罪认罚,毕竟皇上舐犊情深,没有细细追究此事。只是汉王同皇位无缘,成了放荡潇洒的赋闲皇子。此后,你祖父就请掉了外任带了一家人离京。之后将近十年都太平无事,此事就被淡忘。谁想到,后来杭家灾难不断,我曾想过是宫里灭口报复,可是为什么是十年?”
“自作孽不可活,可是为什么要牵累上我们?”傅出尘咆哮着,惊怒得额头青筋蹦跳。
“四岁,我哪里记得什么?直到抄家,直到逃命,直到寄人篱下,还有如燕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是汉王猫戏老鼠的报复,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幕的戏快意,仿佛那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囚犯被一刀刀的钝刀割肉死前的挣扎哭喊让他解气。痴儿,你想想,凭了你外公家那铜臭气满庭,如何就养出一个才华过人的状元?那位束修才要一斛米的隐居大儒,如何就成了你的塾师?就因为惜才?”
随后的笑声更是一片凄苦酸涩,傅出尘听得心惊胆战。他回忆过去的种种,仿佛冥冥中有天手在摆弄戏耍侮辱他,如今看来,这天手却是汉王的手。从头到尾,汉王都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仿佛他姐弟都在把控中。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哥是奸细的事或许汉王没发现,但是他却是从头到尾就是一枚棋子。
“想报仇吗?杀了汉王!”康俞冷冰冰地说,如一把利剑扔在他面前。
“他不会把他做的丑事告诉给当今皇上,除非你去说。若他知道你知道了一切,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他会如何做?”
康俞忽然仰头大笑了说:“若我是你,就把一切告诉给朱照昳。让他父子反目,让他知道,他心爱的女人,不过是他父亲故意抛给他身边的一枚棋子。让他心碎,让他难堪!”
康俞忽然止住笑声认真说:“可是如今,汉王会将所有的弃子处置掉,包括你姐弟。你姐姐不能在京城,你也要设法脱身。伴君如伴虎,最肮脏的就是皇宫!”
傅出尘离去时,踩了满地落叶,身后红枫如泪飘洒伴行。仿佛一场大梦,梦醒一无所有。
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
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
[尾声]
春分。
空山新雨,苍山叠翠。
山间一所茅庐外,一老汉在轰赶一群鸡鸭奔跑:“喽喽喽喽~”
“尘儿,十三呀,快拿黍米来!”
“爹爹,来了!”
清脆的应答声,一身粗布葛衣的青年快步从茅屋里出来,后背被狠狠挨了一巴掌:“磨磨蹭蹭的,没见鸡鸭都要饿死了?”
汉王白发苍苍喘了粗气,抓过他手中笸箩中的黍米撒去地上,一群鸡鸭欢悦的围来争食。
车马銮铃声,脚步声,都没能阻止汉王如孩童般的愉悦,他一手拉住儿子,一手指着那鸡鸭似毫不察觉来人般说:“看,小花长胖了,小黑看似今儿要下蛋了。”
“孩儿给父王请安。”朱照昳跪在汉王身旁时,汉王却依旧在哄弄那群鸡鸭,只傅出尘跪地请安。
汉王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落寞的向茅舍里去,那老态龙钟的身影令人心里一阵凄凉。
傅出尘扶朱照昳起身,朱照昳扶住他的肩上下打量一番,捶捶他肩头说:“四年了,长胖了,也高了许多。”
傅出尘笑笑,还是透出些腼腆说:“皇上说笑了。这山里粗茶淡饭,胖是未必,结实些或是有的。“
”你哥哥们商量好了,如今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大家要一人值守半载来父王身边尽孝。你虽朕回宫去吧。“
傅出尘一怔,诧异地望着二哥,仿佛他离宫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在眼前。
汉王痴呆的目光做在一旁自言自语,太医们眉头紧皱。二哥和三哥将他带去密室提了老祖宗边打边问,”父王到底是如何了?你给他喂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他只默默的承受一切,痛苦地说:”有些事,父王和出尘两心知就是了。父王怕出尘说,出尘发誓烂在心里也不会说。二哥,给父王留一块清静吧。“
朱照昳仿佛觉察出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
”求皇上恩准,准出尘今生今世伺候在父王身边左右。一箪食一瓢饮足矣。“傅出尘声音平静,”只是求皇上赏臣的姐姐一条活路。让她在宫里,能偶尔见到皇上就可以。“
”准奏!“那两字从朱照昳牙齿间挤出格外的艰难,目光相对时,傅出尘看到二哥的眼底里也满是湿润。
是呀,四年时光,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你姐姐,身怀六甲,怕是入夏就要临盆。“朱照昳的话音透出些淡淡的欢喜。
“我要当舅舅了?“傅出尘一阵惊喜,不顾礼数的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二哥,还如昔日一般,二哥的肩膀那么的宽实,胸膛那么的温暖。
”回京,二哥要为你赐婚。当舅舅算什么?你该当爹了!“三哥薛致远在身后笑了说。
(全文完)
终于结束了,长长出了口气。
最近太忙,总不能静心写。结尾仓促了,大家见谅。
很高兴结识这么多朋友,也感谢大家一路的追文!
番外来了!
暴雨倾盆,二太保朱照昳一身湿漉漉的蓑衣斗笠怀里抱着一个麻袋冲进汉王军中军大帐。
“父王!”朱照昳急迫的呼了一声,身后的三太保薛致远眼疾手快为他掀开帐帘,眼前刺眼的光迎面袭来,仿佛从漆黑的山洞里忽然走出直面灼目的阳光,一阵眩晕。
兄弟二人错愕片刻,黑压压的满帐身着铠甲的佐将齐刷刷的目光都投向他二人。
“逆子!违抗军令,擅自出行,还敢回来。来人!”高居中军宝座的汉王怒声喝斥,满帐肃然无声。
“父王,孩儿押运粮草途中遇到山洪爆发,泥流成灾冲塌房屋,不得已才去救助灾民。父王,军医在哪里,快救救这个孩子。”朱照昳拿下斗笠,湿漉漉的面颊上深镌的浓眉下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毫无惧色。众人才发现,他小心放在地上的麻袋包裹里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十三、四岁的少年,掩饰不住的清秀。
“启禀父王,还是先救人再治罪二哥吧。”三太保薛致远叉手进谏,两旁才有了附和声声。军医赶来,众人手忙脚乱的将人抬起放在搬来的竹榻上,七手八脚忙做一片。
“二哥,哪里捡回来一个孩子,值得你大老远的抱回这里来?还耽搁差事惹父王动怒。”五太保卢芳大大咧咧地问。
朱照昳皱皱眉头看着同样是一脸疑惑打量他的父王,谨慎地看看左右才说:”鬼使神差的,或者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二哥,你也信这些胡话。“平日金口难开的老四左精忠都忍不住开口驳斥了。
朱照昳看着郎中起身,收着一根根银针说:”若能过了今夜,该是暂无大事。溺水受惊倒是其次,这孩子身上伤痕累累,被泥水浸泡时辰久了,怕是毒浸五脏就不好了。“
”那可还有什么万全的法子?“一旁的八太保虽然年少,却是兄弟们中最受宠最话多的一个,插嘴问。
”还用你问?路郎中敢不尽心竭力?“四哥在一旁低声点提,老八才怏怏地住口,哼唧一句:”二哥,你该不是又给我们寻回一个兄弟吧?都说十三太保才是个吉利的数儿,还真要凑一个吗?“
朱照昳毫不犹豫地应着:”若果然如此,也是彼此的缘分。“
但这收留兄弟的事儿本不该他越俎代庖的多口,上有父帅,哪里有他做主的份。果然,汉王低低地骂一句:”越发的放肆了!“
朱照昳是汉王唯一剩下的儿子,更是皇族里唯一的血脉。因母亲和兄长的横死,他自幼同父王并不亲近,更是交流不多。眼下,他也是没有贰话,凑去躺在竹榻上面容略显平静的孩子面前,拉开他衣衫,露出一块儿显眼的胎记。汉王大惊,吩咐人秉烛,对了那伤痕斑驳掩映下的胎记照了又照,唇角蠕动了喃喃自语:”真是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老五卢芳不解地问。
三太保手中竹扇敲他的头。倒是一旁的小八机灵,恍然大悟:”啊,就是四哥前儿夜里做的那个梦呀?大哥说要投胎回来伺候父王。“
”不是呀,就是投胎也该投在个乳娃儿身上,哪里投在个半大小子身上的?“卢芳揉揉脑袋更是糊涂。
”说你傻,一边去!没听说过借尸还魂吗?“小八恃宠而骄,没大没小惯了,兄弟们也一笑过了。
汉王还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孩子嘀咕:”像,还真有些像。是你回来啦?啊?爹对不住你,你还是怕爹孤单是吧?“
汉王说着老泪纵横。
“还真没准是真的,前天托梦,不是爹也说同时梦到大哥了吗?军营里还有人见了大哥赤着足披头散发在军营里游荡,一见灯笼光呼的一下子就没影儿了。“老四在一旁神神秘秘的正说着,陡然间一阵大风,哗啦啦的掀起帐帘乱卷,桌案上的笔纸令牌横飞,仿佛妖怪下凡一般。唬得众人心里发毛周身寒栗,面面相觑。
“不要相信那些神鬼无由的无稽之谈,都下去吧。搭把手,把人抬下去,别污了父王的地。”三哥在一旁平静地吩咐。
“我来!”老五分开众人向前,伸手将孩子抱起,盖在身上的袍子就滑落,露出腰上腿上被水泡发肿胀骇人的伤痕。
“娘呀,这不是从镇抚司诏狱里逃出来的吧?”老五的话才落,汉王抬手发话:“这孩子,留在这里,待他醒了,孤王要审审他。该不会是细作。”
“父王!”朱照昳有些不快,却被父王冷厉的目光逼视过来。薛致远知趣地拉拉他的衣襟,示意他退下再做打算。
老规矩,够了50个人继续更

番外主要是13初到汉王旗下,同哥哥们斗法争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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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6 22: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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