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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久别故人归[第5页] |
作者:归君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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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少安倒也也未反驳,只问:“江玉近来在做什么?” “江姑娘?她好像去了姑苏,之前姑苏林家的大少爷不是委托你去助他夺得家主之位吗?你推辞了,阁主便让江姑娘去了。” 贺少安皱眉:“林家局势复杂,江玉又最是不愿手上沾染血腥的,你去她那边帮衬着吧。” 齐临默了片刻方道:“公子,你这边的局势恐此她那边要复杂许多,我留在这儿,你好歹也多了把刀。” “我自己足以应付,你不必跟着我了。” “你怕拖累我?”齐临逼问着。 “这事本就与你们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事。”贺少安侧过身答道。 “你到此时才说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晚了。还是你根本没信心这事做得成?”齐临直视着贺少安,目光灼灼。 “不必激我。”贺少安皱眉。 齐临叹了口气:“罢了,我懒得和你争论,我反正是说不过你,你大道理多。”顿了顿:“你实在不愿我留下我便去江姑娘那边了,不过恐怕瞒不住阁主,你自己多注意着。” 贺少安点头:“九阁的眼线遍布天下,瞒是瞒不了的,只是你大概会受些苦。” 齐临倒是不甚在意:“这些年九阁的规矩你我都倒背如流了,又何曾惧过?”他挑眉一笑:“大约是被打皮实了。” 贺少安露浅笑:“多谢。”又停了停,声音轻却带着寒意:“想来不久,便不必再受这些拘束了。” 齐临握着剑柄手微微用力。 “陆裘言,他必须死。”贺少安眼中杀意尽显,一字一字道。 二人并肩沉默良久,认识了好歹六年,又出生入死都在一起,这些默契不必宣之于口。 “这个,不是我们约好的?”齐临袖中银刀转瞬便滑到掌心,银刀在指间飞速游走,快得几乎看不清,只有重重虚影。 银刀自指间飞出,猛地刺向身后的树林,树枝间有重物坠地之声,贺少安冷冷向后一瞥,手中长剑泛着寒光,足间轻点,转瞬便来到那人眼前。 一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扶着大腿,拼命逃离,贺少安将人踢翻在地,长剑刺过对方的肩头将人钉在地上,又迅速蹲下卸了对方下巴。 黑子男子喉咙撕裂般发出一声惨叫。 齐临跟在后头问:“刺客?哈,居然是同行。” 贺少安看着那人痛苦不堪地扭动着,冷声问道:“还要命吗?” 刺客眼中闪过深刻的恐惧,却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说,颤颤闭上眼,刺客的命又岂是自己想要就要得了得的。 贺少安神色明了,一剑便结束了他。 齐临将银刀取回,擦净了血迹:“你倒是不为难同行。”又道:“这人莫非和昨天那些是同一批?” 贺少安摇头:“不是。不过应当都是冲着我父……贺侯来的。” 齐临自然注意到贺少安话语中的那一顿,目光微寒:“你回来这样久,他待你如何?” “还好。” “还好?怪不得你昨日要替他挡针,呵,这么快你就忘记他从前怎么对你了?”齐临嗤笑,语气亦十分反感。 贺少安皱眉:“齐临,这是我的事。” “怎么,候府少爷做的太舒坦了,你忘了你这六年怎么过的了?” “齐临,够了。” 齐临微微抬了抬下颚,不依不饶道:“你记不记得自己说的话?啊?你当时浑身上下每一处好肉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就当贺少安这个人死了?这才多久,你就这么贱,非要凑上去给他当儿子?!” 贺少安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这般难看,他冷冷看着齐临,哑声道:“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齐临冷笑一声,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语气尚带余怒:“魏弈,魏公子,你在九阁地牢里受尽折磨之时等他来救你时,他在干什么,他又收养了其他人做儿子,你娘杀了他的挚爱,你这样聪明的人应当明白吧,你与他之间就算如今风平浪静,可真的能当什么也没发生地回到从前吗?我只劝你这一次,我在不会说第二次了。” |
天际边拉出一浪红霞,灿红的云海与暗色的天色只有一线之隔,与远处的暗色的山峦相互映衬,勾勒出一副苍凉壮阔的自然风光。 贺少安听着屋外脚步声渐近,回过神。 贺玉笙推门而入,有霞光也漫进屋里,看见少安规规矩矩地坐在屋中,模样乖巧得很,像是在等自己回来一般,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父亲。” “嗯,你整日里都呆在屋子里?” 贺少安动作顿了顿,有些心虚:“人生地不熟的,也无处可去,便呆在屋子里了。” 贺玉笙走上前,道:“今晨见你还睡着便没有唤你起来,可待得无聊?” “不无聊。”贺少安有些心不在焉答着。 “饿了吗?” “嗯,还好。” 贺玉笙看了他一眼,道:“这家主人邀我们一同去用膳,我想着你该饿了,便应了。” 贺少安道:“既然父亲已经答应了,便一同去吧,虽不是特别饿,也到用膳的时候了,吃些倒也无妨。” 贺玉笙笑着问道:“怎么这样勉强?若是不愿,便不去罢,我不过担心你闲着无聊。” 贺少安到底还是跟着贺玉笙一同到这家主人屋里吃饭,女主人十分热情,劝着多吃,还拿出了陈酿招待,贺玉笙小酌了一杯,便婉拒了,说是醉酒误事。女主人也为贺少安倒酒,贺玉笙下意识便拦下了,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问贺少安:“可会饮酒了?” 贺少安摇头:“不会。平日里从不沾酒。” 贺玉笙笑:“倒是不必如此,酒可饮,只是不可过度。” “嗯,晓得了。” 吃完饭二人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贺玉笙注意到贺少安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愣神和凝重,便问:“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贺少安下意识便答了,有顿了顿,才道:“的确有一事,想问问父亲。” “什么事?”贺玉笙心中宽慰,好歹是愿意开口同自己说了。 “约莫二十年前的事了,敬国公陆赦通敌叛国,本家直系皆斩,旁系流放滇南,陆家大厦倾倒,那案子牵涉众多势力,主审人虽是庄叔叔,父亲当年亦从旁协助不少,可知当年有没有人逃脱呢?” 贺玉笙愣了愣,未曾想到他会问这事,这般严肃,不免疑惑:“怎么突然问到此事?” 贺少安早知这样问会引得他疑惑,理由早已想好:“我这些年游历在外,听到些消息,传闻陆家嫡系还有人存活着。”又低头:“今日我在后山处遭一刺客偷袭……” 贺玉笙皱眉。 “我并非有意隐瞒,我只是不想父亲忧心。”贺少安见贺玉笙脸色不悦,急忙解释。又道:“我打算问出些什么,他只道'陆家的魂还未安,总有一日要用血来祭奠'我还从他身上摸到一把银刀,刀尾镂空刻了个九字。”说着贺少安便将银刀自袖中取出,拿给贺玉笙瞧。 贺玉笙眸中染上凝重:“九阁。” 贺少安掩去眼眸一闪而过的颤抖,呼吸有些不稳:“父亲知道……九阁?” 贺玉笙手指摸过银刀刀刃:“不过略有耳闻罢了,只是九阁的东西都有这样的标志,见过一次。你是怀疑九阁与陆家有关?” “是,我听闻九阁阁主他从前家世显赫,不过家道中落,又有今日这样一出,我想会不会是当年陆家有人逃脱,隐忍许多年如今来报复于朝廷?” 贺玉笙沉默许久,方道:“当年的确有一人逃了。”顿了顿又道:“当年陆家叛国,至我国边境一战失利,损失惨重,你母亲为敌国所囚,我坠落悬崖幸得……相救,不过耽搁不少时间,边境小城堆尸成山,大多是无辜百姓,这般罪孽陆家满门的血也不足以偿还。只是陆赦的长子陆裘言,与你母亲交情甚好,他逃后是你母亲去追的,许是念及旧情,只废了他未伤及性命,用替尸谎称他已伏诛,此事知道的人极少,江湖上又怎么会有流言,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贺少安只觉得脑子一瞬间猛地空白,脸上的血色刹那间便消了,惨白得有些透明。 贺玉笙一转头便见他脸色这般难看,忙问:“怎么了?可有何处不适?”又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冰凉得很,问道:“可是身上有伤?今日可受伤了?” 贺少安眼眸无神,隔了好久才回过神问道:“我…无事,只是一时有些冷。” 贺玉笙扶他坐到床榻边,凝重问:“莫要敷衍我,到底怎么了?” |
番外 宋扶#少安 华引山上。 “贺少爷。太子殿下要见你。”来人恭恭敬敬地传达话。 贺少安抬头,缓缓放下手上的卷书,问道:“现在吗?” 皇帝召集随行大臣去商议朝事,太子本该去的,哪里有时间召见自己,莫不是为宋悯的事? 贺少安微微有些疑惑,但到底起身应了,只是在半路之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停下,问:“殿下只唤了我一人?” “是。” 贺少安:“嗯,走吧。” 太子所居的宸轩亦是仿造东宫所建,贺少安跨入门中,庭院里种了许多桃树,粉红色的花瓣在微风下飘落,铺撒了一地,宋扶坐在中央的大理石凳上,着了一身浅杏色常服,敛去许多威压。 “来了怎么站在那儿不动,不敢进来?”宋扶看贺少安停在那处,语气不悦。 “太子千岁。”贺少安这才提步走上前,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正打算起身,就听宋扶语气无甚起伏:“不必起了,跪着吧。” 贺少安愣了愣,又双膝着地地跪了回去。 “为什么让你跪着,知不知道?”宋扶语气还算平和。 贺少安低头:“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宋扶手指轻轻扣了扣石桌,不急不缓地开口:“先跪着。”又问道:“你回来许久,有些事我总要问一问才放心,你如实答。” “是。” “你这些年住在哪里?” “没有住处。” “以什么营生。” 贺少安一时没开口。 宋扶道:“不愿说?那便不说吧。”又问:“可回过金陵?” 贺少安低声道:“回过。” “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找你?为什么不肯露面?” 贺少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这个问题我答过了。” 宋扶看了他许久,才叹气道:“跪近些。” 贺少安跪行向前挪了两步,见宋扶皱眉看着他,便又向前挪了两步。 宋扶抬手本想摸一摸他的头发,贺少安下意识便以为他要动手,闭上了眼睛。 宋扶笑:“怕我打你?”抬起的手换了方向,敲在贺少安额头上:“少安,你知道从前为什么让你跪着看宋悯挨打吗?” 贺少安脸上有些发烫,没想到宋扶会有这般动作,也羞于回答他问的话,只摇了摇头。 “因为你小时候比他听话,不像宋悯那作妖的性子,祸都是他闯的,所以只打他不打你,让你在一边看着,是要告诉你不准闯祸,闯祸了便要像那样挨打。”宋扶开口,还特别重读了“闯祸”和“挨打”两个词。 也不晓得戳到贺少安哪根弦,只见他将头埋得更低,并不答话。 染霜点的番外,我还没码完 但是先放出来一点儿大家当小糖果吃好了(●°u°●)」,顺便看看拍,嘿嘿 |
“那次宋悯闹脾气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你记不记得?”宋扶悠悠问道。 “记得。”贺少安答得有些犹豫。 “他也就让我找了十多天,你倒好,让我找了整整六年!”宋扶猛地一拍桌子,贺少安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整整六年,一个人怎么可能音讯全无,偶尔噩梦里都是这个弟弟独自一人,受尽欺凌的模样,总想着有一日他就自己回来了,即便不回去贺府,东宫也不缺双碗筷。 “我……”贺少安看着宋扶的眼睛,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 众多世家子弟里头,宋扶对自己格外好,大概是自己常常和宋悯一同在他的府邸里胡闹的缘故,与他之间少了许多君臣间的隔阂,多了别人不曾有的亲密,是别人眼中的太子,自己眼中的兄长。 “你知不知道我在担心你!即便是寄封书信报个平安也好,你同侯爷有心结,同我也有吗?” 贺少安抬起头,正对上宋扶充斥着担忧和责备的眼神,他同宋扶之间本没有任何复杂的情感,只有最纯粹的关切,可这份纯粹却被自己打破了。 他作为宋悯的谋臣回来,注定要与他对立,注定不能同从前那样无愧了。 “殿下的恩情,少安铭记于心不敢忘,害得殿下忧心,是少安的错。” “殿下你是越叫越顺口了。” 贺少安自然明白宋扶的意思却还是开口:“殿下,你我君臣有别,从前是我不懂事,逾矩了。” 宋扶心里生气,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淡淡道:“我不计较。” “这不合规矩。” 宋扶“啧”了一声,斥道:“你非要跟我犟?你知道前两天宋悯跟我犟是什么下场吗?” 贺少安想到宋悯痛地呲牙咧嘴的模样,心里有些怵,却还是开口:“殿下恕罪。” 宋扶站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贺少安走了两圈:“胆子是长了不少。”说完他便进屋,随手拿了本杂记,又回到院子里,将杂记递给贺少安:“整本背下来。” 贺少安接过,眼神不解。 “给你半个时辰背下来,错一个字便挨一板子!”宋扶坐回凳子上,语气压着不爽。 贺少安看着手上的《庭前记》,半个时辰莫说背,能全部看完已是极好,这般全然是强人所难。 “殿下,这……” “背不背!” “……”贺少安见宋扶不似玩笑,只能应下:“自然要背。”语气却是十分勉强。 宋扶自然是听出来了,问道:“不服气?” 贺少安垂眸:“不敢。”是不敢不是没有。 “你倒是会敷衍我,不敢也好,还有个怕的……” 宋扶话还没说完,便被贺少安打断了。 “扶哥哥。” 其实一个称呼罢了,若是无愧自然无畏,若是有愧不过惴惴不安罢了,何况之前也开口叫过,连那点不安也算不上什么了。 宋扶挑了挑眉,指尖扣了扣石桌,道:“方才求饶的机会已经给过你了,现在,晚了。” |
贺少安目光从书上的小楷略过,只能记住个大概,眉头一皱难得有些暴躁,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乖乖跪在这处背书? 宋扶甚是悠闲地让人摆了一盘棋,来人只敢低头摆弄棋盘和棋子,弄完就要匆匆退下。 “等下。” “殿下还有何吩咐?” “去给本宫寻一柄戒尺。” 贺少安猛地抬头,脸刷地一下便红了,又急忙垂下头,心里很是窘迫,又觉得脸面真真是不必要了,兀自尴尬一阵后,便又有些怨怼,怪宋扶不讲道理,也不肯给他脸面,自然就更暴躁了,只是强忍着心头委屈和羞窘。 香灰落尽,时辰到了。 下人寻了柄紫檀木戒尺,尺尾刻了一个罚字,还坠了流苏。宋扶若是罚人,从来都是手边有什么拿什么,很少准备工具,这尺子做得精致,他甚是有兴趣地拿在手上玩弄许久,他朝着自己手掌轻轻拍了拍,又抽走了贺少安手上的书,道:“背吧。” 贺少安看了一眼那戒尺,开口还算流畅,前头几篇背得还算熟,只错了两个字。 后头的《西蜀篇》只匆匆看了两眼,开口便犹豫得很:“西蜀之地,崇山环绕,浓雾缭绕,天沉无光,自峨眉起东至……至……” “至哪啊?”宋扶笑着问。 贺少安本就记忆淡泊,更被宋扶笑得背脊发凉,干脆忘得一干二净,回答得十分吞吐:“不……不记得了。” “那越过吧,继续后头的。” “……”后头的还没来得及看。 “都不能背了?”宋扶问。 “……嗯。” 宋扶见他那副不情愿承认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到底还是从前那个孩子,这般别扭模样也是没变。 “那我帮你数数有多少字,一、二、三………” 贺少安没想到宋扶这般闲真的一字一字数,每一个字数出来都像打在他身后,羞得他耳垂都红透了。 “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二百三十三………三百一十五。”宋扶总算停了:“加上之前两个字,一共有三百一十七个字呢。” 宋扶口气似乎还带了点儿笑意,可贺少安听着三百一十七这个数数,心却跟着颤了颤,一时十分沉默,等着宋扶的下文。 “方才怎么说的,忘了?” 宋扶说完便将长袖挽起,站起身,将贺少安拉起来,见他跪了许久,也准他缓了许久,拿着戒尺在他身后轻轻威胁似地拍了两下:“不回话?” “殿下说,若是没背出来便、便每个字,一板子。”贺少安连忙开口,一句话却说的结结巴巴,已经满脸通红。 “嗯,本宫一向守诺得很,绝不会少你一下。去,桌上撑着。”宋扶朝石桌点点。 贺少安抗拒得很,本想说着什么,抬眼却看见宋扶眼底压着沉沉怒意,便晓得他让自己背书不过借口,想来他应当是头一次见面就想教训自己,不过总是被耽搁了。 犹豫片刻,到底克制了心底的抗拒,在宋扶审视般的目光下缓缓走至石桌边,撑了上去,浑身都在发烫,从前即便是宋扶生气教训自己,他也从未在院子里教训过,现下虽然仆从都守在外头,可难免会听到点儿声响。 宋扶见他姿势实在拘谨,戒尺用了五分力咬在贺少安身后。 “啪。” “翘高些。” 贺少安倒是一声不吭地受了,只是听了宋扶的话却僵着一动不动,太羞耻了。 宋扶见他不动,走上前按下他的腰,迫使他翘高了身后,自然也感受到贺少安的挣扎,只冷冷说了句:“你要是敢跟我犯浑,我便着人将你绑起来脱光了在院门口去打!” |
贺少安一时间倒真不敢动了,宋扶口气这般严厉,绝不是在同自己闹着玩,何况自己心里一直都有些怵宋扶,即便是经历了这般多,在他面前也总是那个只敢乖乖听训的少年。 他若是一凶,自己就怵得很。 “殿下……”语气十分服软。 宋扶没理他,戒尺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连着落了二十多下。 贺少安愣是吭都没吭一声,只是脸上沁了些许冷汗,羞红退下,余了苍白。 宋扶见他这般强忍着,冷声问道:“是我没打疼?” 贺少安听着,心头自然知道宋扶生气,可让他还同幼时一般哭哭唧唧的,他亦做不到,何况宋扶虽然下手狠,到底留了力,未把自己往死里打的疼都不算什么疼。 宋扶见他不求饶倒真准备一口气忍到底,心里就更气了,在自己面前撒个娇自己也许就心软轻些打了,偏偏他就不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混_账东西。 宋扶抬手便狠狠抽了几下,原本上好的苏缎料子都被打松了一般,贺少安一时疼得厉害,咬牙忍着却还是从鼻子里哼出了声。 “多少了?”宋扶问。 贺少安愣了愣,方才羞得厉害,并没有细数,如今只愣了愣胡诌:“三十…七。”也不敢说太多。 宋扶倒也没数,不过一听便晓得他是胡乱说的,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数就重来。” 贺少安只觉得眼前略略一黑,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后便炸裂般疼起来,宋扶一点儿停顿也无,手起手落不过片刻又不晓得挨了多少下。 贺少安本还极力数着,又不晓得为何心头多出许多委屈,一时便又断了,只是冷汗仿若将背脊都打湿了,也有些忍不住,呼吸重了不少,有些痛呼也压着嗓子挤了出来。 宋扶见他有些撑不住,便停了手,不不管打了多少,道:“我这般罚你,心头可有不服?” “不敢。”贺少安心里的确有些赌气。 “又是不敢?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斥着便又抽了几下。 贺少安被抽得一时站不住,便要跪下去,被宋扶提着抱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宋扶将戒尺塞到自己手上,问道:“站不住了?” 贺少安愣愣地接过戒尺,觉得烫手得厉害,又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猛地清醒:“不,站的住。”他生怕宋扶让他用更羞耻的姿势挨打。 宋扶蹙眉看着他,突然明白他所想,觉得好笑,将他彻底打横抱起来:“进屋去我再同你算账!” 贺少安也不敢太反抗,下意识抖了抖。 “殿下,我知道错了。”这便是十分服软了。 宋扶看了他一眼:“你没错。” “……”贺少安斟酌一下用词:“扶哥哥,我知错了。” 宋扶没理他,贺少安一时间竟真的觉得委屈了,打也让打了,羞了让羞了,这六年就算再大的怨气总不能将自己打死罢,何况自己这些年亦是身不由己,如何能全部怪罪自己! 贺少安挣扎着从宋扶身上下来,宋扶一时抱不住怕摔着他,只能任他下来,便见贺少安仿佛身后无伤一般,动作十分利落地又跪下去了:“殿下,若是实在生气,便不必自己动手了,吩咐下去,我自己去领。” 宋扶本想发火,又听他这般话语,便晓是在闹别扭了。 “觉得委屈?我不过冷一冷你你便委屈?那贺少爷自回金陵后,冷了我许久,我该如何委屈?” “你开口便是太子殿下,与我之间渭泾分明,不愿同我亲近,我只觉得这些年的忧心喂了白眼狼,我委不委屈!” 贺少安一时又无话了,他心头确实是委屈,却又于宋扶愧疚得很,二人僵了许久。 还是贺少安先开了口:“扶哥哥,这些年让你担忧了,是我错了。” 宋扶扶起他道:“刚才不该是殿下吗?” “……”这个男人作为一国储君为何心胸如此狭隘! “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哥哥罚你你自然要受着,且哥哥罚你并非让你忍刑,你叫声疼,我又不会笑话你,说不准心疼你还轻些罚。” 分明之前那般重罚都忍住了,却受不了这般温情的话语,这些年的痛皆是独忍默忍强忍,本以为那点儿呼疼的软弱早就没了,如今才发现,那点软弱只能示之于亲近之人罢了,宋扶是,宋悯是,父亲……亦是。 本以为六年该是什么都变了,却发现六年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变。 宋扶张开双臂,问:“哥哥抱抱?” |
“哥哥抱抱?” 少安嘴里呜呜哭着,伸着手搂住了宋扶的脖子。 宋悯在一旁看着气的想哭,吼道:“你就让贺少安做你弟弟吧!” 宋扶皱着眉训道:“你抽什么疯!做错了事还敢这般跟我叫板!” “我没错!”宋悯梗着脖子道。 “你没错?你以大欺小,跟弟弟抢东西,还有脸同我闹?”宋扶气的当场就想踹他。 西域国家进贡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里有些许漂亮的琉璃珠子,本来是自己送给宋悯的东西,少安随着贺侯一块来的东宫,便让宋悯带着他玩去了,贺侯走时贺少安还同宋悯玩珠子玩得很是开心,赖着不走,贺玉笙也随他去了,只说晚些来接他。 宋扶也回了房间继续读书,本好好玩着的两人不晓得怎么就闹起来了,下人急急慌慌来报。 宋扶赶到时便看到宋悯拿着那些个珠子举得十分高,那还是一个差三岁身高就有明显区别的年龄段,少安哭哭唧唧地踮着脚,抓着宋悯的衣服,嘴里呜呜喊着:“珠子,给我……给我……” 宋扶一时气得肺疼,快步走过去便从宋悯手机拿过珠子,递给少安。 便是这般场景了。 少安被宋扶抱着,宋悯一时十分委屈,眼泪鼻涕都流在一块了:“本来就是我的,我愿意给他玩就玩!” 宋扶抱着少安哄了许久,也不见他眼泪停下,这哭包,若是开始哭了,便轻易哄不好。 宋悯气的转身就跑了,并且决定从今日起和贺少安绝交!也要和宋扶断绝兄弟关系! 宋扶见他跑了,嘴里还想骂两句,奈何怀里还有个祖宗,只得先哄怀里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自己手都抱酸了,奈何祖宗一点儿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但好歹不哭了,安安静静地玩着手上的珠子。 “找悯哥哥一起玩。”少安突然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宋扶笑道:“不怕你悯哥哥又不让你玩?” 少安连忙将珠子紧紧捂在胸口,没人能抢。 宋扶觉得他这模样真是十分可爱了,捏了捏他的脸,带着他去找宋悯了。 宋悯本来还以为宋扶是来找自己道歉的,却见他还抱着贺少安,不必多说,兄弟关系一定要断绝了! 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十分委屈,想要宋扶过来哄一哄才能好,宋扶见他闹脾气,便道:“阿悯,明日哥哥再送你其他玩意儿可好?” “不好!” “那遣人去西域买一些珠子回来让你玩?” “不要!” 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宋悯!你是不是想挨打!” 宋悯吓得一抖:“呜呜,你不喜欢我了,你就只喜欢贺少安,我也不喜欢你了……” “……” “不打,扶哥哥不打人。”少安在宋扶怀里都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不想悯哥哥挨打。 后来宋扶也没真打宋悯,也就吓吓他,再后来他就放弃一日读书的好时光,陪着两个小孩子坐在院子里玩珠子,时光悠悠岁月静好。 |
贺少安被宋扶抱起来安置在床榻上,本还沉浸在那句“哥哥抱抱”里头回不过神,眼泪吧啦吧啦不要钱似的流,宋扶却突然开始脱他衣裳,吓得他当即止住眼泪,微微反抗。 宋扶一巴掌拍在他饱受蹂躏的屁-股上,喝道:“给你上药,老实些!” 贺少安依旧抵触:“不必了,上药我自己就可以。” 宋扶难得和他废话,直接动手剥了他的裤子,露出形容惨烈,红里透紫,紫中带黑的双丘。 贺少安只觉身后一凉,今日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罢了,说服自己后,就红着脸任宋扶摆弄。 上药有些疼,却也还忍的住。 贺少安想到什么似的,闷闷开口:“若是有朝一日我做错了什么大事,扶哥哥,你会原谅我吗?” 宋扶答得干脆:“不会。”又道:“少问这些个神神叨叨的问题,明知是错事就不要去做,做了就别求我原谅。” 贺少安闷闷答:“哦,晓得了。” 宋扶看了他一眼:“不过若是你真做了,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贺少安立刻问:“那你如何才能不生气。” 宋扶抬手拍了拍贺少安惨不忍睹的两团肉:“将你抽得这辈子再不敢犯了。” 贺少安抖了抖,不说话了。 过了良久又没头没脑一句:“那就这样说好了,不许反悔。” “什么?” “没什么。” 番外完 唉这个番外又超出我字数想象,不过呢也给大家喂了口糖嘛,之后正文就要开始虐了,马上大家就要知道这六年到底发生了啥了?(?`н′?)? |
正文啦 ————————————————————— 贺少安知晓自己一时情绪失控,此刻若是不好好解释,贺玉笙便会有所察觉,他若执意要察,难保不会查出点什么。 他缓了缓气息,开口:“陆裘言……他曾救过我。” 贺玉笙蹙眉看着他,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后来帮他做了许多事情。” “什么事?” 贺少安抬头看了贺玉笙一眼,眼里有一丝挣扎,又用漠然掩饰。 “杀人。” 贺玉笙没想到他这般坦诚,他看着贺少安有些惨白的面色,和极力掩饰却还是漏出的试探,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到少安在害怕。 贺玉笙沉默着未开口。 贺少安觉得心也随着这份沉默慢慢沉到了底,忽然觉得好没有意思,明知父亲不会接受这份过往,却还是想要试探,试探着这样不堪的自己还能不能,能不能…… “陆裘言现在何处?” 贺少安顿了顿答:“不知,后来分开了。” “少安。” 贺少安看着贺玉笙。 “他救了你,你从前又不识得他,报恩也是应该。你不会任人摆布,虽是杀人,却要看杀的什么人,是非由己,不必耿耿于怀。”顿了顿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怪你?” “父亲,你……那若我杀的都是无辜之人呢?”贺少安又问。 贺玉笙看着他:“你不会。” 贺少安愣了,父亲是真的相信? “你从小到大都是我亲自教的,这样的事,你不会做。” 贺少安那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仿佛一瞬便消散了,曾经那样固执,挣扎在疯癫边缘的日子,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自己能有底气说一句:“是,我从不愧疚我剑下亡魂。” “嗯。”贺玉笙亦心下平静,又皱了皱眉:“日后不用这般试探我,有什么事,直接同我讲。” “……哦。” “你心思重,你若不说出来,我时常便摸不准你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少安,你对我需得再坦诚些,明白吗?” 贺少安见贺玉笙如此认真的神色,只轻轻点了点头。 “脑子里莫装太多,如今你跟我出来,便当玩一玩。”贺玉笙只一直记着张渡说的话,说他思虑过重,不宜恢复身体。 贺少安抿嘴浅浅勾了勾唇角:“好。” 贺玉笙见他答应得倒是十分乖巧,却也没办法再多说着什么,只能慢慢来,无论是他的身体恢复,还是信任重建,都要慢慢来的。 “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贺玉笙道。 “父亲事情办好了?” “嗯,明日又要赶路了。” 二人洗漱好,便早早歇下了。 贺少安在却半夜猛地惊醒,他动作有些大,贺玉笙便也醒了,见他面色不安,瞳孔里倒影着恐惧,蹙眉问道:“怎么了?” 贺少安愣了许久:“做噩梦了,现在没事了。”说完又勉强勾了勾唇角,似要安慰贺玉笙。 贺玉笙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睡吧。”说完便又轻轻将手搂在贺少安背后,哄孩子般拍着他的背。 贺少安一开始僵着身体不敢动,若是再近些自己就能将头埋进他怀里了,可背上轻拍着的手,缓缓歇下他的不安和惶恐,他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
贺玉笙一行人离京已过半月。 贺云礼有些发愣地坐在院子里,半月里贺玉笙给他寄了两封书信了,倒没什么别的内容,不过要他用功读书,莫要贪玩,每日按时吃饭,不可增缺。 可他每日里除了读书竟再找不到其他事情可做了,这些年陪在贺玉笙身边仿佛只是为了陪着他,他一从自己身边离去,竟会茫然不知所措。 “二少爷?” 贺云礼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小厮。 “已近正午,少爷可要用膳。” 贺云礼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了,你同林叔讲一声。” 许正是饭点,街上人倒也不多,贺云礼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来干嘛,不如回去读书。 贺云礼叹了口气,踢了踢路面,转身往回走了,正巧碰到卖糖葫芦的一老伯,贺云礼走上前,伸手便要挑最大最红的那一串。 手却忽然顿住。 “我瞧这糖葫芦瞧着眼馋,也想尝尝,不知道小兄弟肯不肯割爱?” “可这本来就是我的啊。” 突然就想到头一次与贺少安想见时的场景,原来他那时的话是这个意思。 有些东西原本就是他的,自己就算是不肯割让,又能如何? “小公子,买一串吧,甜着喏。” 贺云礼从钱袋里倒了三个铜板,递给老伯,接过了糖葫芦,放在嘴里轻轻呡了一口,好甜。 “娘!我要吃糖葫芦,快给我买!”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哪有钱给你买糖葫芦,钱都给你老-子买棺材了!” 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引得贺云礼有些不适,他稍稍捂了捂耳朵,转过头去。 是个身材矮胖,满面油光的小男孩子一个面相艳美却刻薄的妇人,妇人揪着男孩子的衣服往回头扯,那孩子却像撒泼一般干脆在地上过了两圈,硬是挣脱了妇人,横冲直撞地跑到糖葫芦老伯那处,拿了一串就塞进嘴里了。 贺云礼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那男孩撞到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还被他踩了一脚,他一双手都在发抖,目光颤抖地看着一地碎红糖渣。 妇人破口大骂着从贺云礼身边经过,抓过那孩子就是一巴掌:“畜-牲!反了天了你是!” 那老伯看不下去,忙拦着:“孩子不过嘴馋吃个糖葫芦,你这个当娘的怎的这么狠心?不过三个铜板!” 那妇人尖声吼道:“我没钱!一个铜板也没有!没钱!我把这个败家玩意儿卖给你如何,抵了这糖串的钱?” 那老伯一时十分震惊:“你这狠心的娘哦!” 那孩子一听自己要被卖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十岁左右的模样,开始在地上耍浑。 “这个死婆家哦,嫁给我爹就是看中我爹的钱,现在我爹死了,你就虐待我,你蛇蝎心肠,不得好死!”那孩子涨红了脸嚎的满街都听到了,还好街上人不多,不过也围了不小一个圈。 贺云礼被人推推搡搡地站到一旁,他目光有些空洞,空洞中又透着恐慌,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嘴角露出一抹真是无比的讽刺和悲凉。 他记得贺玉笙也是在这条街上遇到的贺少安,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儿子,分明已经分别六年了,就算是同样是被抛弃,自己好像被抛弃得更彻底一点儿? |
他已经不想听身后再说什么了,提步只想快些离去,身后却突然听见一尖锐刺耳的呼声:“云礼?” 贺云礼的脚像被鬼扯住了。 “云礼?云礼!”那妇人满眼惊讶又带着狂喜一般的狰狞神色抓住贺云礼的双肩,完全不顾贺云礼已经惨白的面容:“你是云礼吧?我肯定没认错?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儿子云礼!”她仿佛在向周围人宣告一般:“我找了你好多年啊,云礼你去哪了啊?娘可想死你了!” 贺云礼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胃隐隐抽痛,他看着的妇人神情近乎贪婪地盯着他腰间垂着的玉佩,和那一身的锦缎。 “云礼,你现在在哪住啊?生活的很好对吧?我儿子果然出息,你看为娘,真是,真是高兴,我儿子出息了,我也能跟着享福了,你跟这个败家玩意儿不一样,你出息了……” 贺云礼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嘴里吐字都不大清楚:“你……你……” 方清清,是娘,也是噩梦。 方清清原本狂喜至极,却突然被人扯开,一瞬间疯了似的要去抱住贺云礼。 贺云礼只觉得有人将他往身后一拉,他下意识便回过头看看,只是目光慌乱。 是宋悯。 他将贺云礼拉到自己身侧,替他挡住了视线。 “这位婶婶,亲戚不是可以乱认的,你以为他是谁?容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宋悯嘴上是笑着的,目光却冷透了。 “这就是我儿子!是我儿子!怎么发达了就不认娘了吗?你有没有良心,你是要遭天谴的!”方清清眼珠都鼓了出来了,面目狰狞。 贺云礼欲往后退,宋悯却皱着眉在背后推住了他,道:“不许退。” 贺云礼胡乱点了点头,又仿佛找到一点儿依托似的,抓住了宋悯的衣摆。 宋悯看了他一眼,才转过身,神色冰冷道:“你需得看清楚了,你嘴里喊的儿子,乃是世家名门之后,宁朔侯幼子,你,恐怕还攀附不起!” 那妇人神色呆愣了一瞬,又死盯着这个一身锦缎的小公子,不会错的,是云礼,特别是他眼角那颗痣,不会错的,就是云礼! “这是我儿子!是那什么侯将我儿子骗去!这是我儿子!”她又神色怨毒地看向宋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家的事轮得到你管?” 宋悯一时愣了,四周静默了一瞬,宋悯隔了片刻才勾了勾唇角笑出了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放肆!见到瑞王不行跪拜之理,竟还敢口出狂言,以下犯上!” 方清清神色一僵,恐惧漫上了她的眼眸,她身体猛地一软。 四周呼呼拉拉一片跪地喊着:“瑞王千岁。” 宋悯抬了抬手免礼,吩咐道:“不必收押问刑了,将这二人逐出金陵,永生不得再入。” “是”侍卫答着。 “等一下。”贺云礼突然开口,:“我想同她说句话。” 宋悯蹙眉,显然不赞同,但也没说不许。 贺云礼走上前两步,方清清被人押跪在地,贺云礼便也微微俯身,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你儿子,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记住了。” |
已近初夏,桃花已落了大半,东宫门前的侍从仔仔细细打扫着,他微微抬眸,正好一辆装饰颇为讲究的马车停在东宫门前,看来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他忙退到侧门,躬身迎候。 一席红裙曳地而行,腰间悬的银铃随着主人缓缓的脚步而动,铃铛声响,清脆而悦耳。 魏莹唯一的盛装便是这身红裙了,款式繁复精致,她险些没耐心穿下去,但好在她撕了这裙子之前侍女倒也给她穿好了。 平日里束着的长发也挽了发髻,别了一支展翅欲飞的蝴蝶簪子,衬着一张美得张扬肆意的容貌,倒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她开口声音十分清冷,带着两分磨出的沙哑:“劳烦通报一声。” 侍从看清来人,连忙道:“魏小姐稍后,小人立刻去通报。” 宋扶翻看着送上来的折子,目光平静无波,手上却微微用力。 “殿下。” “什么事。” “魏小姐求见。” 宋扶抬头,神色闪过一丝诧异,又了然般笑了笑,道:“嗯,让她进来吧。” 魏莹与魏盛月不同,她身上没有任何爵位,也从不上朝。可她从小就长在他父亲身边,长在战场上,手上拿的不是手帕胭脂而是刀剑戳戟,所以到底一个女儿家长成这般比男人更刚毅的心性,比起她姑姑更甚。 “太子。”她踏入他的书房,正见宋扶在摆酒。 她倒也懒得做那些虚礼,这里也没有外人在,她走近端着酒杯嗅进一团酒香,笑道:“你哪藏的好酒?” 宋扶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笑得十分揶揄:“嚯,今日太阳从西边起了?怎么穿成这样?” 魏莹皱着眉,扯了扯领口:“啧,不好看?” 宋扶认真品评道:“好看。” 魏莹看着他,笑了笑:“嗯,穿来让你多看几眼。” 宋扶正欲倒酒的手顿了顿,道:“西北多事,你自己多加小心。” 魏莹顺势便接过他手中的酒,送进嘴里:“狗_日_的辽贼,成日里闲着没事干,全都上赶着送死,我自然要成全他们!” 宋扶:“……” 西北近来异动,魏莹担心那边出事,明日便又要赶去了,不过她也回来住了小半年,也算留在金陵最久的一次了。 “魏莹。” “嗯?” “你为何不受爵?”宋扶问。 魏莹略略抬高了下巴:“做官有什么好?每日早起上朝,扰我清梦。何况,已经出过第一位女将军了,我再做,也只能是她之后的了,从小到大总有人说我像她,我听着很是不爽。” 宋扶笑:“你年幼时不是很喜欢崇拜她吗?” 魏莹向前跨了一步:“我到现在也很喜欢崇拜她,不过这跟我不喜欢被人说我像她不冲突。”顿了顿:“姑姑是姑姑,我是我,不一样。” 宋扶点头:“其实,你同赤鸢将军真的很不一样。” 魏莹歪着头问:“说说,哪些不一样?” 宋扶捂着嘴,却忍不住漏出笑:“她不像你这般……粗暴。” “滚。” 宋扶不同她玩笑,问道:“你今日来……真的只是让我多看你几眼?” 魏莹扬了扬眼眉:“嗯,算是吧,提前解解你的相思病。” 她又有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信封泛黄,边缘还起毛,想来是放了许久,又常常拿在手上摩挲所致。 “姑姑留下的,她在去北辽行刺前,回过一趟魏府。”魏莹抬头:“她留给少安的,让我在他长大些给他。只是自他回来,我总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他,放在你这儿吧,他回来了,你替我交给他吧。” 宋扶接过信,应道:“好。” 二人默了片刻,魏莹开口:“青摇。” 宋扶等着她的下文。 “我虽在朝堂之外,可是该知道的消息也总是知道的,近来朝堂不太平,暗潮涌动,势力错综复杂的,你自己注意些。”魏莹眼中的担忧半分未掩。 “晓得。平静了这么多年,如今父皇的病越发重了,瞒是要瞒不住了,各方势力自然要有动作了,我早有准备,放心。”宋扶倒是不甚在意。 二人又闲闲聊了些话,虽是闲话,却也聊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魏莹才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是有些醉了。 “我要走了。” “我送……” “别送。” “……好。” 魏莹步子还算稳,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神色也十分清醒:“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你……” “你小心宋悯。” 宋扶微微垂下眸子,道:“嗯,我知道。” 魏莹又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走了。宋扶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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