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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于我归说(蜉蝣梦 重生 耽美 甜宠)[第9页] |
作者:琴殇sly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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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和替施南云上着药,动作轻的仿佛手下是一个价值连城却又易碎的摆件,即便如此,施南云还是疼的嘶嘶哈哈。 “南云,你知道当时看见你,摸了你的脉象,我真是又惊又怕,既想不到你怎么才能把身子折腾成那样,又一阵阵后怕你在京郊路上遇到的危险会不会差一点儿就让我见不到你。那种感觉,我真的再也不想经历一次。”禅和给施南云上着药,心疼中又掺杂着担心后怕,他加了一股内息往施南云的心脉里压住他的毒,若是施南云再次离开他的生命,他又如何承受。 “我也好怕……”禅和的话让施南云想起在路上被狼群包围时的危险场景,他当时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禅和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想要活下去。 “所以答应我……不要再冲动地将自己放到危险之中了好吗?” 马车撞到山野的石块,一阵颠簸,施南云只觉得内腔震荡,“咳咳咳咳……”胸口的剧痛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刻,他忽的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恍若一步之遥。 “老丈,慢些呀!”禅和大喊,眼睛急得发红。赶车的老翁勒马减速,一脸不悦。刚才催的只恨没把马车跑散,现在又喊着慢些。亥末时抱个浑身是血的伤者来驿站,扰人清梦,老翁想着家中的老婆孩子热被窝,只恨世事艰难,若是他也拥有斗大的银子,亦可以这样驱使别人。 “禅……和,没事……不用……”施南云后知后觉地发现禅和的手一直在他身后给他输着内力,教他浑身暖烘烘的。他侧回身推着禅和,想躲开他的手。奈何伤势太重,一下子脱了力,又跌了回去,疼…… 禅和心疼地搂紧了他,用厚袄将施南云又裹了一圈,“别动了。” “禅……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施南云跟禅和再也置不起气,若是自己命不久矣,何苦还要浪费时间将两人置于痛楚之中。 “嗯。我知道,我也是。”禅和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忽然恨透了自大又无力的自己。没办法治好他,连保护好他都做不到。 “所以……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和你一起……” “会的,我会治好你。”禅和好像也是在劝慰自己。 “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能……”施南云固执的看着禅和。 “好,我答应你。”施南云这才松了口气,王府看见那张字条之后高高悬着的心,此刻在禅和的怀中,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禅和看着施南云的神色,自责的无法呼吸。前世今生,自己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施南云,凭着自己的臆测,决定他的想法。自作主张的约束,又自作主张的离开。南云方才对他说的喜欢,是不顾一切,连性命都可交付的喜欢;可他对施南云的喜欢,有医者之天性,有佛家之悲悯,有心底那丝执念,还有一些……长辈对晚辈之爱护,而真正的情爱,又还剩下多少呢?有如萤辉之光比之明月流华,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他自恃重活一世,可以做好一个师者,一个大夫,一个主持,一个堂主,却不知怎么做好施南云的恋人。施南云对他的管束教导报以的顺从理解,让他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被供奉在高高佛龛中的禅师尊者,只是在施南云心中占据首位的小和尚禅和;他没有比施南云大一世半世,不过虚长三年五载。在与施南云的感情之中,禅和不过也是个初学的毛头小子,又如何将能自己放于长者之席,他心想,若是想要真正改变,只怕还是要变回一个普通弟子,向多方虚心求教才好。 “咳咳咳咳……”一阵难耐的咳嗽声中,施南云喷出了一口血——禅和用内力将他体内的淤血导了出来,还没收力,便发现怀里的人晕了过去,他急忙拉起施南云的左手,细细探着脉象。京郊的景色逆着风不断往后流淌,像施南云的生命不断在命轨上逝去一样。饶是这般,他也仍旧想要活下去,只因为喜欢他吗。不论前世今生,喜欢上他,是施南云生命中的劫数才对吧,禅和抚着施南云的头发,细腻的质感像一匹水云纹锦缎,哪怕是劫数,施南云也奋不顾身地跳了进去,他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大年固妙,乘天地之正,复御六气之辩,然楚南冥灵比之大椿,止十六分一;圣人比之彭祖,不过十之一二。又何妙乎?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朝菌晦朔中散孢天下,蟪蛄春秋间举世名扬,身为蜉蝣,心比鲲鹏,逆天改命,又当何惧? |
第十次试格式失败 ————————————————————————听说某局爹还禁止了homosexuality,还有歪皮恩哟,这招闭关锁国玩的甚妙。只怕是要建立“局爹盛世吧”,那岂不是美滋滋,要不要鼓鼓掌,不然你还想要举高高和亲亲哦,呵呵哒。 |
哇,要不要那么少回复,这可是楼楼考试周的心血耶!小婊贝们这样真的不怕楼主把南云写死吗 楼楼原本以为明后天已经够惨了,刚知道有个人明天考三科哈哈哈,美滋滋,楼楼今晚通宵复习等回复哦,南云的命可就掌握在楼层数手里啦嘿嘿嘿嘿 叫我大魔王。 |
换个楼做个实验,什么叫吧id和帖子id不一致,绝望 |
噗感觉这种戒尺打人,屁屁上会不会印上字 。 不过平的那面打得更疼!!! 刚刚看见一个大叔举着个大戒尺,他家儿子好惨的样子,默哀一秒不能更多。 |
晨晓前,夜邃深。 马车快要看见城门时,禅和多年的警觉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没有忽略门外轻轻的嗤声,浅浅掀起门挡一缝,驾车的老翁一动不动直立后背,好似没什么奇怪之处,一切如常……个鬼呀你家驾车不用动的吗?禅和当即一推,老翁果然倒在了地上,他将施南云放下,跳出车门勒马停车,然即便禅和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一根银针正正插到马儿后颈,他暗叫不好,抽出匕首险险将缰绳隔断,马儿刚好发狂奔走,禅和毫不犹豫回身抱着施南云跳车。 身后刀光剑影,禅和袖剑三发,解决掉最近的敌人,但见周围尽是黑衣杀手,二人已被团团围住。禅和看出杀手内功不很高强,若是单只自己一人,足以逃生,可自己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病人,而对方人数众多,对于他二人来说,仿若已进死门。 [早觉得事有蹊跷……那前辈掌势明分明没有丝毫杀气,怎会忽然发难,果然是有人从中作梗!]禅和心念急动,手上也未停,刁钻袖剑又解决了几人。 [武功路数不像是中原人……]禅和有些困惑,他从没出过域外任务,又怎会有中原之外的仇家。局势僵持,施南云一直未醒,脉象正常,让禅和松了口气,若是他醒过来,震荡中势必会掀起更多痛处,是时禅和一面要看顾施南云,一面防备敌人攻势,极易负伤。 好在如今还算轻松,禅和不愧是王府曾经最好的暗卫,武功路子只有两种——保命,杀人,虽简单,却最是实用。哪怕身陷囹圄,也丝毫不落下风,可他亦不敢松懈,因为他隐隐能感受到,周围有一个内力十分高强的人,藏匿在暗处,像一把利剑,只等着他,露出破绽,一击必杀。” “哼,一.群.废.物,对方只一人,还带个累赘,我们有一群人,竟然僵持那么久,还落了下风!”不远处榆木枝丫上,一人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 “呵呵,确是废.物。”小小的枝丫上竟还容下了一人,对比起刚才那位,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像看戏一般,盯着下方局势,津津有味。 “废.物说谁!?阴阳怪气!”身边人轻轻一句话,倒让他忽然红了脸,生气质问。那批人是他当初从年轻一辈中挑出最具资质的人亲手教导,今日这边表现已让他十分恼火,现下被那般口气一说,如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哼!”另一人却是惜字如金,不愿多说。 “呸,暗影,主上这次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来这看戏的,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你好大的胆?!再过一会子,天可就亮了!” “聒噪,等着吧……”暗影声音依旧懒怠。 “咳咳……”怀中人一阵轻咳,禅和的心倏时沉了下去——施南云醒了…… “是时候了!”懒怠的声音忽的锐利,利剑出鞘,直冲而下。 “叮!”利刃被楠木禅棍挡开,二人同时退了一步。 “呵呵,有点意思。”暗影出鞘的剑,极少有人能挡开,他在树上观察之时,只见禅和以暗器伤人,从未想过这人还有所隐藏。禅和的禅棍出势极快,走势刁钻,是灵台寺绝学须臾棍法,大夏尚武之邦,哪怕灵台小寺偏居一隅,还是有些武学底蕴,尤其主持圆通,武功深藏不露,禅和受其亲传,在圆寂之前,亦算个武道高手。 禅和却没说话,暗暗咽下了喉头泛起的甜腥,内力所剩无几,还要拼命施力抵御施南云体内剧毒,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可惜,暗影从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曾挡开过他出鞘之剑的人,均已化为尘土。二人缠斗起来,剑棍走势皆为诡谲,难舍难分。 辗转腾挪间,施南云彻底清醒,他看见禅和几次挡开刺向自己的剑锋,对目前的局势亦明白了几分。 “禅……和,放我……下来!”他清楚感受到禅和抱着他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马车行一昼夜,禅和便在他身上亏损了一昼夜内力,又何以为继! “禅……和……如果……呼呼……我们一个都……走不掉!”施南云见禅和不理他更加着急,无视胸口剧痛,拼命出声想要禅和独自逃离,“我早已……该……作尘土,你替我……活下去……” “闭嘴,再说一句屁股开花!”禅和又挡开一剑,却还是分心被身后的黑衣人一剑刺穿肩背,血洒到施南云脸上,他引项欲撞剑尖,禅和立时将剑尖扯出身体,血溅三尺。 “你干什么!”禅和厉声呵斥。 “哈哈,浑身破绽,想死?帮你一把!”暗影剑锋一凛,禅和回身却没能挡开这招,但看剑锋直指施南云面门而来。 施南云坦然无惧地看着剑势,甚至唇角上翘——终于,要结束了吗?可剑尖却在施南云眉心一寸停住了。 “哪来的反贼竟敢在主城门口撒野!”红缨枪随声而来,带着一股极强的内劲将暗影手里的剑打飞了出去。是楚淮溪!一队兵马随行疾驰而来,她收回枪拦在禅和二人身前。 “快上车!”楚淮溪另带了一队馬车。 “多谢!”禅和亦未客气,抱着施南云转身上车。 “呵!女人?枪?”暗影嘲笑一声,被打飞的剑竟自然回到他的手里,没有多余话语,两人招招如同生死相搏。十招之后,暗影却收了势。 “好个女子!改日请教。”这人轻功极强,楚淮溪不擅轻功,长枪投出被他诡异的身法躲开,转眼便不见人影。 |
“该.死!”暗影将将离去,兵将们俘获杀手尽数倒地,气绝身亡…… “关键时候为何收势!你明明已经得手了!”黑暗中,二人极速穿行。 “祖训,卯蚩族世代守护刀氏,剑上绝不能染刀氏族人鲜血!”这是这次中原之行,暗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他怎可能是刀氏族人!你别是疯了吧!”那人话音刚落,暗影回过头扫了他一眼,他立时毛骨悚然,未能稳住身型,从空中掉落。 “卯蚩族历代烙印,容你等置喙?”待那人重新爬起,暗影早已没了踪迹。 …… 王府正厅端正地陈列着两具尸体,面色皆狰狞无比,可见死前极为痛苦,但周身上下,看不见一点致命伤口。楚淮溪踱步近前,指尖凝起内劲,划破尸体皮肉——未见未凝的血,只有一排排虫蚁,从破口中爬出来,瞬间铺满了一圈白布,一旁静立的暗卫将火折子丢进虫堆,曝起一团青烟。 “南蛮蛊人……”楚淮溪仰头闭眼,忍住欲落的泪。肉为饲,血为饮,遍及全身,唯死而已……楚淮溪俯身,盖住尸体未合的眼。 “赤冥,赤鹰,任务难度甲级,完成度甲级,擢郎将。黄泉路险,愿君长安……吾必将替二位,报仇雪恨!” “余誓以诚,奉行吾王……”禅和率先发声,单膝跪地,他想用心送他们一程——若不是二位同僚以命相护,只怕自己只能于回府路上捡到施南云的尸体。 诸誓以诚,奉行吾王。 赤胆忠心,矢志不摇。 肝脑涂地,必得永盛。 离境悠远,去路长明。 |
改不动了,再错也不改了,大家将就一下,这几天楼楼考试回来元气大伤状态不行 正式宣布回归,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伪) 还请大家多给发发和回复么么哒 ps:婊贝们都改名了吗,我还没想好改个啥呢 |
“双生出,圣子灭……巫族口耳相传,绝不会有误!” “双生乃大凶,刀氏不能容,老二必须死。” “你们这群巫族疯子!把我儿子还给我!” [双生……巫族圣子?刀氏?这是……什么……唔!] 施南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王府里了,长剑指向眉间的那一刻,他便晕了过去,依稀记得自己做了很多很多奇怪的梦,醒过来时却什么都记不清。 “禅和?”施南云的眼前模模糊糊的白,可他仍旧能认出来禅和坐在自己的身边。“你怎么在这?这里不是……” “不是。这里不是地府,我们回王府了,都好好的。”禅和正按着施南云的后背输着内力,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消耗了多长时间。 施南云一愣,虚抚了一下眉心,又低喘了几口气,感觉自己好了些,又好像更糟了些。胸口的闷疼已经舒缓了很多,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我想喝水。”施南云不想禅和再为他消耗内息。禅和如他所愿收了手,起身倒水,杯子凑到施南云唇边,他却一口都喝不下。禅和收回杯子,饮了口杯中的水,凑上施南云的唇,将水慢慢渡过去。施南云惊呆了,微温的液体盈满口中,他大睁着眼睛,除了下意识地吞咽,不知还要做什么。一口水很快就没了,施南云还来不及可惜,就被禅和吻得更深。 “唔……唔唔!”时间长了,本就胸闷气短的施南云渐渐透不过气,他小声哼着,用力去推禅和的胸膛。禅和完全不为所动,又过了好像一世那么长,才放开施南云。 “呼!呼!”施南云大口喘着气,隐隐有种死里逃生的滋味,“禅和!呼!你干什么!呼呼!” “知道错了吗?”禅和语气淡淡。 嗯?什么错?施南云一脸懵比,抬头看向禅和,却看见禅和逐渐放大的脸——我.去!又来!! 这一次禅和没有继续太长时间,但还是把施南云憋的满脸通红。 “这回知道了吗?”禅和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我……?”施南云还是很迷茫,可看见禅和又一次放大的脸,他一下不知哪来的力气往后窜了一点。 “别别别!”施南云现在也没有马车上破罐破摔的气场,他真是怕极了那种喘不上来气的滋味,“你!你容我想想!是不是……是不是?……” 施南云开始理着前些天发生的事,发现若真一件件排出来,好像桩桩都是错处,他只好找了件最近的,避重就轻地说:“你不会……真要让我屁股开花吧,我那时没有……再说一句了。” “嗯,多说多错,不如躬亲而为,于是我们施大公子便想出引颈就死的好主意,真真儿一招妙棋。”禅和看着眼前战战兢兢,低眉顺眼,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施南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既告诫自己不能再对施南云乱发脾气,又存着不能再让施南云干出这种蠢事的心思,纠结无匹。 禅和的话让施南云的脸更加白了几分,他这才想起心上人当时受了伤——很严重的,把肩背都穿了一个血洞的伤,他轻轻抚着记忆中的位置:“疼不疼呀。” “疼!你现在有多心疼,我当时便更心疼一万倍。”禅和拽住施南云的手,他故意曲解了施南云的问题,“这样让我心疼的你,又如何让我能够弃之独活!” “禅和,”施南云抱住了禅和,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你听我说。近二十年,我倾尽全力,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要活下去,家财万贯也好,苟延残喘也罢,能每天看见骄阳的升落,是我毕生的幸福与梦想呀!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想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可是,如果我的生命要以其他任何人的牺牲来承担,我宁愿早些放弃!这是我的底线,是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禅和,你能像在乎我性命一般尊重它吗?” “……好,我尊重你。”禅和想起为施南云死去的两个年轻人,心中一恸,他们也才十来岁的年纪,若是施南云知道了,又该怎样难过?施南云听到禅和的回答,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下山之后,禅和已然很久没有这般“通情达理”了。 “不过,我也有一条底线,”禅和继续说道,“如果有人想要在我面前伤害你,那他必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禅和!”施南云失声,他松开手看着禅和的眼睛,眼眶泛起红,“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比我性命还要重要的,那个底线呀。”禅和直视着施南云毫不犹豫地说完,沉默的空气中弥散出一种带着涩味的温暖。 “那你还要不要让我屁股开花。”施南云打破默然的气氛,小心翼翼地看着禅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要!”禅和咬牙切齿地说,惊得施南云又缩了一下脑袋,小脸苦哈哈的,挤成了一团。 “……唉……”禅和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把施南云的脸展平,声音低沉又温柔,“我哪里舍得。” 禅和直把施南云的脸揉出一抹红色才停了手,他想起刚才自己把自己憋的喘不过气来的施南云,顺手捏了一下他有些泛红的鼻头:“蠢得不行,呼吸都不会。” |
“啊?”施南云呆呆的,不知道禅和在说什么。 “还想喝水吗?”禅和低笑着问。 “不用了不用了。”施南云想起方才的感觉,脸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可还是因为太过虚弱,迅速回白。禅和看着施南云苍白的小脸,心中无比酸涩:“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嗯,都怪你。你怎么可以妄想要抛弃我呢?”施南云愣了一瞬,便明白了禅和在说的是什么,他顺着话头接下去,“肆意又任性的生活,都是与你在一起才会存在的呀。你的关心照拂,是我想要的,你的苛南责备,我亦甘之如饴。你又怎么可以,自以为是的用为我着想的名义,离开我。” “对不起,再不会了。”禅和认真跟施南云道歉,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愧疚。 “我才没有那么快就原谅你,除非你给我做黄金蒸糕,还有水晶虾饺,莼菜粥要配着现捞的小银鱼……”施南云的声音越来越浅,折腾了那么一会儿,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连说话都快要没有力气。 禅和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阻止了他的话,“好好睡一觉,等你好了,山珍海味,我都替你去做。” “我好不了了,对不对。”施南云听完这句话,绞着禅和的袖子,声音低不可闻。 禅和还是听得清楚,他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一句话。施南云身上的毒,太狠了,狠到只要一点点的伤弱,便扩散到四肢百骸,夺人性命,无论禅和做了什么,都尽数付之流水。 “……没关系的,你在我身边,一天的快乐,也像一辈子那么长。”施南云忽然低笑起来,“那就别等了吧,我现在就想要吃。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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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生灭 晌午,王府。 “娘~亲。”楚淮溪正在给童琛喂一碗小米乳粥,她看起来十分困倦,半昏迷状态似的将勺子往童琛鼻子上戳。吓得童琛一边躲着“凶器”一边叫娘亲。 “啊!阿琛。”楚淮溪眨了眨眼睛,放下勺子,“娘亲累了,跟奶娘玩去好不好?” 童琛这时候出奇的懂事,他向芸香伸出手,“奶娘抱~” 人去粥凉,楚淮溪捧着盛粥的青白釉双鲤瓷碗抿了一口,粥中金丝糖的蜜甜,却到不了心里,楚淮溪苦笑了一下。她支起十字海棠式的槛窗,寒风夹杂着雪雹打得楚淮溪的脸有些麻木,她却像是没感觉一般,默默看着窗外素银铺就的景致出神。 自初雪之后,京城仿佛瞬间便千里冰封。停一停,又下一下,一连飘了好多天,也不见转晴,禅和带着施南云回到王府还没有几个时辰,京郊的路就被完全封死了,出不去,也进不来。天气太过恶劣,施南云的伤愈发重了,才到王府的时候,便出气多,进气少,禅和一遍一遍叫着施南云的名字,内力一刻都不敢停,护着施南云随时都要断掉的内息。楚淮溪也吓得不轻,这下才真正是将名贵药草不要钱一般吊着施南云的一口气,前几日,施南云终于醒了,可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楚淮溪只觉得整个王府都被笼罩在阴天里。 冷意渐渐浸了满室,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叫楚淮溪回了神,她忙把窗槛放下,端着火盆走到榻前。榻上的人,是童禹城。禅和前几日以古法将紫茎巉石草入药给童禹城服用,却不想他用后直接晕了过去,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楚淮溪倒了杯水,扶起童禹城缓缓喂进去,看着他无意识地吞咽,楚淮溪的眼睛,亮的像夏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飓风扫过一般,湖面动荡,湖水决堤而出。 “禹城,我好想你,你快起来教教我,应该怎么办才好……”楚淮溪趴在床边睡着了,童禹城的脸上,留着点点水渍。 “楚大将军,你哭得我心里直抽抽。”楚淮溪头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指头将她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别到耳后。清浅缥缈的声音没能唤醒楚淮溪,却好像飘到了她的梦里 ——鸾烛红帐,鎏金春房,楚淮溪梦见了她的新婚之夜。 [楚淮溪,你居然还会哭,我真是大开眼界!刀兵枪法,军阵火炮,现下你竟然连哭都会,这世上你还有不会的事吗?啧……好像是有?] [滚开!合卺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合卺酒被你眼泪淹了我的大将军,你自己看,都要溢出来了啧啧啧!] 叮啷——凤烛砸落在地的声音。 [艾玛!新婚之夜谋杀亲夫,楚将军好手段!] [……楚淮溪,你说句话呗,你这样我虚得慌……我知道你知道了你***跟你爹脱不了关系心里难过得紧,哎这绕口令说的!我也挺替你难过的……我是说,我挺心疼你的……] [可再不济咱这不逃出来了吗,能从吃人不吐骨头的丞相府出来也不容易!……你替我救了青冥,我这人最是知恩图报,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今后我会替你娘照顾好你,日后虎符和饷银都给你管,保证让你继续做大夏国风姿卓越的女将,报仇的事,我也帮你!] [楚淮溪不需要施舍与可怜,丞相府一事多谢相助,待诸事落定,便和离罢。] [这哪行?过河拆桥也不是我风格呀,你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这话吧!……楚大将军,你倒是别哭了,你哭得我这心里直抽抽……] “王妃!!”窗外传来夹杂在寒风中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可经过多年冰刀霜剑生涯的楚淮溪睡意极浅,她立刻便清醒了过来,推门出去。 飞雪漫天,暗卫单膝跪在檐下,短短几息,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王妃,谷主到。”暗卫低头回禀。 “师父来了!”楚淮溪激动的加大了声音,她抄起猩红斗篷,立即奔向了风雪之中。 王府的垂花厅四面都是镂空的窗棂,春夏日观景纳凉的好去处,在冬日里却格外的寒冷。垂花厅中一位青衣男子,丰碑一样立着,俊美儒雅,又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表情,冰花占湿了他的衣角也无所觉察,一团红色在远处若隐若现,好似风雪中跳跃着的火焰。 青衣男子看着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化成了人形,原来是自己的小徒弟,披着大红色的衣袍,向这边奔过来。 “属下楚淮溪参见将军。”青衣男子只愣了一刹,楚淮溪就已单膝跪在了他身前。 “在王府里,还执什么礼。”青衣男子上前扶起楚淮溪,拂去她身上的雪。 “师父……”楚淮溪顺着力气站起来,却红了眼睛。 青衣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淮溪。好像一眨眼的功夫,自己那个在雪地里摔倒还会哭鼻子的小徒弟,已经长成了这副英姿飒爽的样子。 “我的阿九,这些年受委屈了。”他抱住了楚淮溪,胸前慢慢湿润。这些年的事情,他确实没有算到,当年放自己最心疼的小徒弟下山,明明打点了一切,却还是让她受了这样多的苦难。 “你们真的要……在这里叙旧吗?”突兀的声音,楚淮溪从青衣男子怀中探出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才看到矮榻边还杵着一个大汉,站的歪歪扭扭,冻得哆哆嗦嗦。 |
“看给我们小九儿哭的。”大汉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师叔,你也来了!”惊喜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施南云擦了脸,将仪容收拾齐整。禅和推门进屋时,看见施南云跪在琴案前,身着银白色暗水波纹的鹤氅,遮掩住苍白的面色,看着好似比往日更精神些。施南云本就好看,如今的他,沐浴在窗棂格透过的光中,好像仙人一样。 禅和如鲠在喉,施南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施南云只想让他看见这个样子,他便只看见眼前的施南云吧。 “在练琴吗?”禅和展开笑颜,这些天施南云和禅和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确实做了很多从前没做过的事。他们煮茗,作画,一同看《山河志》,畅聊着各地风情,间或出去堆雪人,施南云被禅和裹得比雪人还胖,在雪地里看朝阳慢慢破云而出,散放万丈光芒,拂晓中二人结发同心,禅和许的是同生共死,施南云许的是愿君长安。禅和还第一次听施南云弹起琴,虽然虚弱,指法却很娴熟,如空山落雨,似九溪泉吟。 “嗯,好久没碰过琴,生疏极了,从前的先生要是知道,必定会着恼。”施南云的声音,带着点病弱的虚浮,却一如既往的好听。他的手抚在琴上,琴弦扫到指尖,只有麻麻的感觉。施南云今天没有了挑弦的气力,他只想看看这把桐木琴,从前打发为漫长无趣的日子闲学的琴技,却成为了这短暂相守时光里珍贵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施南云都要把它们刻进心里,带到下辈子。 施南云想起身,腿却虚软无力,动弹不得,他扶着琴案,艰难地站起来,禅和疯狂地克制住想要过去抱起施南云的冲动。施南云从能下地那一天开始,每天都是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禅和面前。蜉蝣之翼,衣冠楚楚,即使朝生暮死,也要美不胜收。禅和又岂能辜负,施南云拼尽全力营造出来的流光溢彩。 施南云终于站起来,他走到桌案前,推开了窗扇。寒风打进来,将桌上的纸吹得飒飒作响,禅和拎过一件斗篷,把施南云紧紧裹住。施南云拉过禅和在外面被冻的发红的手,揩去手上未化的雪,却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麻嗖嗖的。 两人静静相拥,天地无声,冰花飞舞,他们看着雪中点点红梅,迎着寒风傲然而立。 “禅和,你给我画幅雪景吧。” “好。” 宣纸铺开,尺镇压平,禅和执笔,笔尖行走间,红梅白雪图绘就出来。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禅和画技娴熟,仿佛是将窗外的景色刻印下一般,美丽凝在了纸上。禅和停笔,施南云轻轻点了点画上红梅,墨迹未干,他将指尖的红按在了禅和的脸上。 禅和的脸色也十分苍白,回程争斗中身体伤耗严重,回府后也是一刻不停地消耗自己的内力,又将内力灌在金针上给施南云祛毒,加上替童禹城制药,禅和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你瘦了……”施南云抚着禅和的脸,禅和再也忍不住泪。比起禅和,现在的施南云才瘦的像一树枯枝。 “禅和,别难过,我真的不想你难过。听说阎王有个生死簿,上面记录的年月,该离开的时候,一时一刻都不会多等。”禅和没说话,他把窗扇合了起来,挡住了寒风,然后紧紧将施南云搂在怀里,小心翼翼的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不见。 “能多活那么久,像是跟佛祖偷来的一样,我每天都幸福的仿佛在云端里。”施南云努力把头抬起,想把心上人看的清清楚楚,“有人活到九十,却没有快活过一日,我只活到十九,却真正快活过。” “我答应过你,要治好你。”禅和声音嘶哑。 “你早就治好我了,如果没有你,哪怕我老的都走不动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活着,你让我知道,什么才是活着。”施南云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死死的扣住桌案。 “禅和,你忘了我吧。找一个比我省心的人,陪你从南走到北,做饭给他吃,让他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别担心我,我小时候找道士批命,道士说我是属狸猫的,有九条命。我死了,还会活过来,去别的地方,吃很多好吃的。” “其实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的,就像画里的红梅,凝固在画上的只有美丽,可其实,它和别的花一样,也会灰败枯萎丑陋凋落,我们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我也会不听话,你还会打我,我们也会吵架……”施南云还是说不下去了,泪飒飒而下,他转身抱住禅和,努力抬头想要看清心上人的脸,却还是无法阻止眼前慢慢变黑,禅和在自己眼中淡去,渐渐隐入黑暗。 对不起呀禅和,说好的千山万水,我可能要食言了…… 禅和一动不动地抱着施南云,紧紧拽着他渐渐变凉的手。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苍茫一片,禅和原以为自己放弃一切,就可以治好施南云,与他一起行遍千山万水,可怎么也想不到,他拼尽全力,能改变一时一刻,却改不了一生一世。 |
十万大山深处,南方朱雀月鹿黯淡,摇摇欲坠,刀臣臻负手立于占星台,眼睁睁看着星云过处,流星陨落,他倏地握紧拳头,暗底暗花的衣衫无风自动。 “族长。”左护法上前施族礼。 “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白大巫带出的小队全军覆没,他状告影大人行事乖张,不顾大局,请求族长问罪影大人。右护法她……没能回来。” “任务已经完成,琐事就不要在意,给白魂与暗影两瓶圣药,至于蟌,皮鼓芦鳖送至祭台,与新鲜的人牲一同当作奉天的祭品罢。传令下去!孽障已除,明日举行巫族祭天法典。” 刀臣臻走回树屋,书房中还亮着灯,一个黛衣少年正在桌前写字,他看上去十分虚弱,轻蹙眉头,脸色惨白,绿豆大小的汗珠顺着碎发滴到竹案上,手却稳稳端着笔,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刀臣臻在窗前顿了顿,推开木门,少年正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见门前的人,忙搁下笔捧起竹简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跪下的那一刻,牙齿又一次把早已被折腾的千疮百孔的唇内壁咬破,血水带起的腥味刺激着少年已经有些不清醒的意识,不过面上他却没有任何表现,稳稳跪着,端起竹简平伸向前。 “请父……族长查验。”少年将血水咽下去,开口说道。 刀臣臻取过竹简,状似不经意地瞥过少年黑紫高肿,还横亘几条血痕的掌心和前方尖锐石块组成凹凸不平的坐垫,又匆匆扫了两眼竹简上的字,端正丰筋,挑不出一丝错处。 “嗯。”他把竹简收起来,不怒自威,“你现在身为圣子,一言一行有如奉天而行,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作态仪表,此类错误,切莫再犯。” “是,玄青知错,请族长责罚。”少年低头,双手交叉于胸前。 刀臣臻摆摆手,他没有继续责罚刀玄青,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他:“回去上药,早些休息。”他没有注意少年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继续说道,“明日举行祭天法典,万不能再出岔子。” “……是,父亲。”少年心中的惊喜迅速转变为苦涩,称呼都忘了改,好在刀臣臻心绪不宁,也没有在意这种细节,少年接过瓷瓶,他就回身出了门。 刀玄青看着自己父亲威武的背影远去,眼中晦暗不明,他缓步挪到自己的屋中,在木桶早已凉透的水中过了一遍身子,尔后放任自己摔在坚硬木床上,一动不动地趴了好一会儿,才行将就木般地开始动作。膝盖和手心紫黑中带着血丝,两个都高高隆起。刀玄青将瓷瓶中的膏药抹在手上,犹豫了一会儿,死死咬着唇狠心揉开膝盖的黑紫,嘴唇又一次被咬破,他松开嘴唇,轻轻吸着气。 只是念祝词时轻晃了一下,便被罚了手心和身后八十竹篾,还坐在尖锐不平的石垫上抄了二十遍祝词。无人在意他的错处是因为前日罚跪一夜还不许上药而导致的膝盖僵痛,更不会有人在意他残破的身躯是否已然不堪其累。少年只得忍着剧烈痛处尽力恢复身上的伤病,否则明日祭天法典再有过错,自己又怎能撑住接踵而至的惩罚和民众失望的眼神?何况,若不是祭天法典,自己怎么会有上药的资格?刀玄青苦笑,他竟还以为,父亲对他还会有心疼的情绪。 刀玄青给青紫渗血的臀草草撒了些药,随意披了个外衫挪至窗前推开窗扇,仰头看向南方——张月鹿果真晦暗无光。他的头仰得更高了一些,好似这样就可以将奔涌而出的泪倒回去。 “祭天法典……那么弟弟,必然已经陨落了……呵呵呵呵……南极果,北不成,去痓果,珥青人……”刀玄青口中呢喃超度的打醮祝词,“魂兮归处,魂归何处……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地方?上一刻,还是骨肉亲眷,下一刻,便成虎豹豺狼,亲儿推作祭品,妻女奉作人牲……本是双生之子,一个是万人敬仰的圣子,一个是全族厌弃的业障。” 刀玄青的视线挪至心宿,月狐昂首,光耀九州,可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是个笑话:“若世间真有神邸……” 忽的,心宿之上,张月鹿旁好似腾起一簇火光,此等虽为异象,在漫天繁星中却显得平平无奇,可它牢牢吸引住刀玄青的注意力,他死死盯着原本黯淡的张月鹿重获新生:“杳杳灵凤,绵绵长思,悠悠我心,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是凤凰。” “呵呵呵哈哈哈哈……”刀玄青忽的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泪水从脸颊流下来,埋入地底,不见踪迹,“娘亲,你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弟弟,那么我呢?啊!对呀!我是族人敬仰,可以沟通天地的圣子,与那业障云泥之别,又哪里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娘亲,神坛高不胜寒,云端摇摇欲坠,我也是您的儿子呀。若是世间真有神邸,可否……可否将我同那业障换上一换,让我也享受一下,这种深陷泥沼的痛楚。” |
“脉络已通,系痊愈之兆。”青衣男子抚着美髯,语气略带些惊叹。 “真的吗?!”楚淮溪激动地捂住了唇,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好了吗? “嗯,不日便可清醒。不知之前小王爷是谁人主治,此人医术极佳,指穴颇准,就是炮制问药还有些生疏,治愈癔症的人,为师此前在江湖中尚未曾听闻。”青衣男子很是欣赏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点头。 “……此人系王府玄门暗卫,青玉堂的堂主青冥……”楚淮溪提起禅和,便想起了重病的施南云,原本激动惊喜的感情加了一些苦味,因而没有说得很清楚。她想,虽然师父不随意显露医术,是否可以尽力相求师父出手,这样施南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兄长,你曾说癔症非紫茎巉石草无法治愈,当时山中取得紫茎巉石草的,便只有一人,会不会?”楚淮溪虽一句带过,可百战还是想起了山中的那位小兄弟,指穴极准,手段诡谲,或许是他们一路寻来都未曾找到的人。青衣男子一下站了起来,可见十分激动。 “阿九,师父问你一事……” “师父,淮溪拜托一事……”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声音,看到对方同样严肃的神情,皆愣了一下。 “师父先说!”楚淮溪抱拳行礼。 青衣男子也没有客气,他与楚淮溪说了二人在路上发生的事:“那小僧叫禅和,是为师在灵台寺认识的一个小兄弟,很是聪颖,我此次下山,圆通大师来信托我替他照拂一二。他应当还带着一个重伤的病人,那人许是……”青衣男子止住话头,又继续说,“我们一路过来,一直在寻找他们,可惜从灵山出来,京郊各道便已被大雪封死。我二人十分焦急,用尽办法也只能今日才到京城。阿九你可曾听过他们?” 楚淮溪听见师父的话,震惊不已,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她刚想说话…… “王妃!”一暗卫在门外禀报,“堂主那边,似乎有些不好。” “什么?!” …… 万物蛰伏的天气里,三人在王府长廊中急速穿行着。 “青冥是曾经王府青玉堂的堂主,因……王府一些秘辛,被逐出王府后往灵台寺出家,法号禅和。禹城病重,此番他下山来探望,还带了施小兄弟。青冥医术很是不错,答应替我救治禹城,施兄弟也很好,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楚淮溪简单解释着王府的近况。 “如此这般,原来他们取紫茎巉石草也是为了禹城,这倒是天大误会。”百战一瘸一拐的,速度却不慢,听完楚淮溪的解释,他更加内疚,只盼着施南云别出事。 “禅和确实聪颖,我与灵台寺主持圆通大师交好,一次上山见他与圆通下棋,棋艺甚妙,因而互相认识。小兄弟很对我的胃口,我指教了一些医道术法给他,未曾想他竟能够知道紫茎巉石草的功效。三年光阴竟至如此,此子非池中之物。”青衣男子感慨着前进,他心中焦急,只得用闲聊转移对自己施南云的担心。 “我倒觉得他武功谋略也很是不错,为情所伤为何不来投入我麾下征战沙场,居然去当和尚,真是不开窍,好赖还俗了。”百战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表情却很是欣赏。 “师父……我们快些吧,我真的很担心施兄弟。”楚淮溪愈发着急。 …… 禅和将施南云移到榻前,摸着施南云渐渐消失的脉搏,渴盼着时间也能被风霜冻住。禅和知道,施南云马上就会像自己曾经怎么也治不好的病人一样,慢慢凉下去,然后埋在土里,什么也不剩。 两世的记忆交错在一起,前世的伤,今世的喜,交错成了一道道印记,深深铭刻在禅和的脑海中。忘记?自己执念一世一朝得还,抛家弃亲带施南云下山,就是为了忘记的嘛?真是可笑,若是治不好施南云,生命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既然要放弃一切,那就来吧。自己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禅和在指尖凝了一团内息,这是每一个习武者丹田中最精纯的内息,若是失去,也许一辈子都会成为一个不能习武的废人,对禅和则更是不同,这是禅和的命门所在,他却丝毫没有犹豫,将这团内力,从施南云的大椎灌了进去…… 一颗冰球从破进两层窗纸,打断了禅和的动作。西厢门一分为二,楚淮溪率先奔了进来。 “青冥住手!” 冰球截断了禅和的动作,禅和右手被打开,内息损伤,他不断咳血。禅和抬眼看着奔入屋内的人,第一个是楚淮溪,第二个是……他的视线模糊不清,撑着站起身…… “二师父?求二师父帮我救救南云。”禅和看清了第二个进来的人,立刻跪了下去,他已然无暇顾及前世在灵台寺传授他医术,解他疑惑,令他十分敬仰的二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向他求救。施南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让禅和方寸大乱,失去理智的人,施南云若是出事,让他怎么能够继续活下去? “稍安。”青衣男子托禅和起身,坐到塌边,看向施南云。在茶棚时未太注意,如今一看,施南云面色惨败,唇色泛青,紧闭双眸,可眉眼的轮廓像极了自己的妹妹阿萝,青衣男子的心穆地一抽,不知阿萝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模样。 |
他探着施南云的脉象,依然像之前的那样,两种巫毒交错于体内,可此时两股剧毒已然侵入心脉,生机已失,无力回天。禅和刚才的做法,是将本命内息导入施南云心脉,让他重塑生机,自行祛毒,这无疑是当下唯一的办法。青衣男子思索后亦觉唯有此计方可救人,于是毫不犹豫地凝起一团精纯的内力…… “兄长,精气一旦流逝,日后你便再也不能恢复武功了!让我来吧!”百战出声想拦住青衣男子。 “噤声!”青衣男子刚出声,却察觉到施南云生机似有恢复之兆,他惊讶地看向施南云,只见他印堂处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印痕,溢出光彩。 “凤凰涅槃,起死回生,蒙竹氏女一生便只一次。原来阿萝是将凤凰蛊种到了阿云身上。”青衣男子喃喃,又回身说道,“凤凰蛊动,巫族蛊毒必会施压,阿战,还有百草丹吗?” “哥,自七叶一枝花成片枯死,百草谷已三年不产百草丹了,又如何还有留存?”百战苦了脸。 “百草丹?”楚淮溪不知想到了什么,“是民间盛传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青冥曾给过我一个,替张将军遗孀带来,我去取来!” “快去快回。若是服下百草丹,蛊毒可解,他也就没事了。”禅和听青衣男子说完这句话,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瞬间万籁俱寂。 |
表示为什么在灵山禅和没认出来那是他二师父,因为灵山他易了容,大家要是回去看看还可以看见我写的样貌平平无奇 打醮的祝词,来源《山海经》,请大家轻拍。 今天更得比较多哦,这两天尽快把东西交代清楚,就可以结束第二卷,回归甜宠路线了,到时候什么拍拍呀什么嗯嗯呀你们懂得 秀波字数,今天更新就酱吧~ |
第二十五章 旧时 繁华尘世,云泥人海,两望鹊桥渡。 弹指生死,几轮朝暮,三涂黄昏处。 奈何桥头,孟婆劝饮,几生无回顾。 哭笑沧桑,黄泉相随,佛禅苦难度。 阿鼻魄落,七情魂在,迷津怎醒悟。 轮回愁楚,幽冥难醉,独步无归路。 施南云走在一场静谧无声的梦里,前不知去路,后不见来处,身不知所在。他视线往下,落脚处圈圈涟纹浮开,烟波浩渺,宛若行于水面,岸汀兰茛散发点点荧光,如梦似幻;极目远眺,空中无青云朗日,亦无明月星河,目及一片黛色,唯有一条幽兰的天河流动,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 “此乃忘川,死者魂魄汇集之川,从人界来,往人界去……”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声音,悠悠然自天边来,缥缈而幽远。 “谁?谁在说话?”施南云惊惶。 “吾乃引者,引误入蒿里的灵魂,往归黄泉。” “灵魂?我果然已经……死了吗?”施南云抑制不住的感伤,自己如蜉蝣一般的命盘啊,还不过二十载的光阴。 “为何感伤,人界光怪陆离,凡人,活得越长,便越多贪婪奢望,到死到临头时,就越是愧悔迷惘,早日得归往生,多么美妙。” “我只是舍不得,亲人朋友,还有放不下的人……也不知,他会不会忘了我。”施南云颓然道。 “呵呵呵呵,你是想让他忘了你,还是不想让他忘了你。” “我……”“自然是想”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望乡台下忘川水,三生石边卖孟婆”。引者没等到施南云说完,场景一换,施南云便来到了三途河畔,望乡台边,大红色花朵铺满了前往奈何桥的路,妖艳如血。 “曼珠沙华……”施南云认出了这些花朵,《妙法莲华经》中记载,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禅和哪怕离开了,也会沐浴着天降花雨,踩着无上天梯,荣登极乐殿堂;而自己,只能踩着一地黄泉之花,淌过三途河,走上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原来,二人注定形同陌路。施南云一声低叹,叹遍八荒六合。 “欲上望乡台,先过三生路,三生路旁三生石,看尽三生人间事。”施南云刚迈出步子,引者的声音传来,他才发现前方有一块大石,似有色,亦无色,似有形,亦无形,石上浮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是无数往生的魂灵,三生三世的故事。施南云将手触碰到三生石上,倏地周围场景变换,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到了石头中…… “双生即为不祥,刀家难容双生之子,杀了老二。” “不!家主,放过他吧,求求你。不不!不要!刀臣臻!那可是你的亲儿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二必须死!” “哈哈哈哈,放开我!刀臣臻,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疯子!生出双生之子的是我!不详的也是我!那用我的命,来换我儿子的命,可好?” “砰——” “阿萝!!” “你若还有一点点……旧情,就答应我,若无……异象发生,你不得动……阿云半跟头发。” “阿萝!阿萝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不要离开我……啊!!!!” …… “哥哥,你怎的最近也不理我,都没人儿陪着阿云玩儿了。” “害死娘亲的讨厌鬼,你走开,不要跟着我!” “哥哥,什么害死娘亲?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跟着你?” “因为我讨厌你呀。” “讨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啊!二少爷把大少爷推进湖里去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二少爷果然是想害死大少爷的,他想当圣子!” “我不想,我没有呀!” “二少爷怎么能当圣子,他连祝词都不会背。” “可是……二少爷能与神邸对话……我看见……” “胡说八道什么呢?二少爷怎么可能与神邸对话,只有圣子才有这个资格!我就知道二少爷早晚会残害长兄,简直像野兽一样欲壑难填!” “是呀!今天推自己兄长入水,明天是不是就要动刀子,当初我们都心善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真是个样不熟的白眼狼。” …… “孽障!你害死了你母亲,现在还要害你大哥?觊觎圣子之位,你也配?” “不是我推的,我不听你们说,也不跟你们说,我要听哥哥说,你们也听哥哥说!哥哥,你快帮我解释呀,我只相信你!” “阿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恨哥哥,你怎么会推我落水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那么狠,想让哥哥死吗?” “哥……哥……?” “闭嘴!你这个孽障怎么配当我的儿子?你就是我刀家的煞星!早知道便不该留你!来人,拖下去烧了!出村子烧,别被这**的血玷污了圣地。” “不是我,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不是我啊……我没有,我没有……” 熊熊火光炽伤了施南云的眼,这是他的前世吗?母亲,为他而死;父亲,恨他入骨;兄长,设计构陷;族人,避之不及。既无亲人,亦无友邻,孑然一身,死相凄凉。原来,前世也那么惨啊……施南云想哭,鬼魂却没有眼泪,薄薄的雾气涌出来,然后被火灼干,什么也不剩。故事却没有结束,火光之中,一人冲进去将他救了出来。刀剑碰撞和喊杀厮扯的声音将施南云耳膜震得发麻,那人死死抱住他,不住地问“阿萝”的下落。阿萝是他的娘亲,那么这个男人是谁? |
施南云侧头看男人的脸,这样貌是……舅舅?!记忆的阀门打开,如潮水奔涌而来,原来这些都不是他的前世,就是幼时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呀。只是因为太痛,才选择遗忘吧,宁愿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亲人!施南云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命魂能够感受到的疼痛,又是怎样的一种疼痛?皮肉条条撕扯,骨节寸寸断裂,都不及其中万一,施南云疼得跪倒在地上。 “施公子……”是禅和的声音?熊熊火焰散去,唯有淡淡的烛光中,透出两个人的影子。低语声像一剂良药,立刻抚平了施南云煎熬一般的痛楚,只剩下烛光带来的暖意。 “既是生命,总是有意义的……公子切莫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便失了活下去的信心……”灯影下,让他不要放弃的禅和。 “禅和……贫僧法号禅和。”傍晚时分,脸比天边的夕阳都要红的禅和。 “贫僧登山行至此处,不巧它自己跑过来撞到贫僧身旁的树上。真是令人惋惜……施公子和这位小施主这是……下山化缘了?倒是很有雅兴。这装束……必定收获不小。”灵山中,为了他的喜好不惜犯戒的禅和。 施南云的脸上逐渐带了笑意,他凄凉的命轨里,总还有这样一段日子,让他绝处逢生。 “……施南云,我喜欢你,很早就开始喜欢了。所以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而且,我想要一直对你这样好下去……南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到那时,你我一同行遍千山万水,可好?”如掉落的水滴打破了平展如镜的水面,涟漪圈圈散开,施南云还是流下了眼泪,一滴,两滴,尔后泣不成声。 “禅和!我愿意的啊!——我真的好想要……陪着你,走多远都好,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我真的想一直一直陪你走下去……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跟你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呀!……”为什么连这个小小愿望,都不可以。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在无情的天道面前,凡人,真的什么也不是。 “活下去又如何?凡人的生命至为平凡,一生生老病死,历经人间苦难,不若留于冥界,寻个闲职,享受漫长而快活的光阴。”引者的声音充满蛊惑,却没能打动施南云。 “不错,人生在世,苦痛永远多于欢乐,可有很多美好之事,只有活着,才可以经历。凡人的生命也许平凡无奇,却也毫不平庸。生命至为可贵,凡人们倾尽全力,也许只是为了平凡的活过一生……”施南云的声音有些哽咽,“而我倾尽全力,却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选择。”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嚣张的声音打断了施南云绝望的呜咽。“汝真是吾曾见过最有趣的命魂。二魂七魄都散尽了,竟还有那么强的生机。小娃娃,你既要选择,那我便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什么?”施南云像是没听清。 “这三途河畔只有一处临近人界,便是北面的望乡台,生魂可登得望乡台远眺故乡最后一眼,后过奈何忘却前生诸事。而有些魂魄,放不下人世繁华,走上望乡台时,纵身一跃……”引者看着施南云跃跃欲试的模样,低笑了两声,“桀桀,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魂飞魄散。” 施南云:“……” “也会有极少极幸运的生魂,得归故乡,重回人间。”引者说完,饶有兴致地看着施南云,“这场搭上魂魄的赌局,你玩是不玩?” “我……”施南云犹豫,若是不幸,便再也没有转生的机会,到那时,不仅不能活着,连魂魄也灰飞烟灭……这世上,再无施南云。 “怕,就转生去吧,也许三世之后,还能与你心底的人重逢。”引者牵引了一股力气,推着施南云,向奈何桥走去。 “不!我……”施南云闭上眼,玉箸双垂,眼前的禅和,笑的温润如玉。 “南云!”清晰无比的呼唤,仿佛就在耳边,施南云抬起被眼泪模糊的双眸,泪光恍惚中映出那个让他熟悉无比的声音,站在望乡台前,向他招手,“南云,跟我回去吧。” “禅和!——”施南云站起来,伸手抹了把泪花,就要向前奔去,可他的身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扯住,教他迈不开一步。施南云死命挣扎着前行,哪怕每走一步,都愈发艰难,他似乎隐隐听见了自己骨骼的碎裂声,哪怕还只是魂体,可他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他想要活下去,和禅和一起,活下去! “罢了,放其离去吧,生死簿上时限已变,权当一场错。”随着声音,压力尽数收去,施南云扑倒在了地上,随即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眼前光芒愈胜,施南云终于抱住了他的爱人,喜极而泣。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悦矣,于我归说。异芒大胜,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三途。 “以修炼一世珍贵佛心为代价,就为了带回一个平平无奇的命魂?不可理喻!” “这,才是人界的美妙之处呀,更何况这又怎会是平平无奇的命魂?……汝别忙着否认,若是真平平无奇,三生石上,又怎会只留得住他一世的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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