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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清风明月,尘世漠染(古风,师门)[第9页]

作者:漠冷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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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聚散
这一夜,有人红绡帐暖不得眠,有人夜探虎穴得良机,有人丹阳湖畔险丢命,却也有人酣然醉卧到天明。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照在沈毓脸上,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正打算再度睡去,微眯的双眼中忽然瞥见墙上映照的一个人影,顿时清醒过来:“顾......顾先生,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顾尘笑瞥一眼满脸惊愕的少年亲王,继续把玩昨日从衔铁山庄带回的陌离剑:“昨夜你醉酒一直抓着我不放,还吩咐你的属下许我自由出入之权。”
他说的轻描淡写,沈毓却听得双颊微红,但是顾尘笑既能够安然站在这里,就说明他并非撒谎,一想到酒后拉着人家不肯放手,沈毓便更觉得难为情,不由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咳......昨日不便没来得及问先生,为何选了这把剑?”
看出他面上的羞赧,顾尘笑没有拆穿,手中紧握的短剑霎时出鞘,只见耀目光照之下,夺目剑身熠熠生辉。
未曾想过外表并不起眼的古剑首次亮相便会如此惊艳,饶是见惯珍宝的沈毓都不禁脱口赞叹:“好一柄神兵利器!”
“观剑同观人,不能只看外表。”看到这少年面上难掩的惊喜,顾尘笑适时开口提点:“同样,身为上位者,不能只看下属呈现给你的那一面。”
闲聊风月,漫谈江湖倒是可以,沈毓从没听过顾尘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教,手指轻轻触在剑锋之上,轻笑一声道:“先生怎知我会在乎那个位置?”
他说的不算隐晦,甚至隐约有几分不屑江山的睥睨之姿,顾尘笑剑身一震,在少年的一声痛呼中缓缓开口:“当朝天子崇尚文武治国,你若不在意,又何必执意寻剑练武?”
指尖一阵刺痛,低头去看才发觉手指竟被陌离剑刃划出一个口子,伤口起初泛白随即渐渐发红,眨眼的功夫便有鲜血涔涔渗出。沈毓捧着流血的手指略带薄怒:“先生这是何意?难不成想谋害当朝亲王?”
这话问出连沈毓自己都觉得无稽可笑,但一贯骄矜的少年皇子却不知为何,每每遇见顾尘笑之时都不免失了分寸。他伸着手指与顾尘笑对峙,却见那人只是随手归剑入鞘在桌上放好,一边转身向外走一边道:“鲜血为契,宝剑认主,既已得所求,殿下即刻便动身返京罢。”
一句殿下将二人拉开距离,沈毓心中有一瞬的失落。他望着顾尘笑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终究紧抿双唇,将一句再会哽在喉中。
会再会么?
一定会。
封煜一觉醒来时已至正午,不觉头痛也不再晕眩,仿佛昨夜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起身唤了图霖和十一都不见回应,叫来暗卫才知他们都已被萧漠派出执行任务,封煜这才想起自家师兄还在隔壁的院子坐镇。
蹑手蹑脚来到隔壁院落,一进门便发觉沈毓的侍卫都已不见,询问方知知原来沈毓已经离开,心中不免惋惜,相识一场,甚至没来得及道个别便如此离去匆匆。
不过眼下他倒是没太多的心思去埋怨友人不告而别,因为他看到萧漠的房间门正大敞四开,显见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在师兄那里欠了不少债,最近也是最严重的恐怕就是这次擅自行动。封煜舔了舔嘴唇,深觉每迈出一步,心跳都加快一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封煜进门之后并未看到自家师兄拿着戒尺等他上门请罚,而是瞧见重新易容成晟迹的萧漠坐在桌前以手撑头闭眼假寐。
他呼吸均匀而深沉,双眼紧闭安定不动,另一只手随意按在没有写完的信纸之上,那纸上墨迹未干,显见是方才办公累极了,短暂小憩。
这样的场景不禁使封煜心中酸涩,他一边心疼自家师兄,一边暗怪自己没能替师兄分忧。正感伤间,忽听萧漠慵懒的声音淡淡传来:“内室已经备好了吃食,先去吃点。”
“师......师兄?”看到萧漠不知何时睁开眼,封煜着实被吓了一跳,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心中一暖,连带着心中忐忑也消散了几分。
当封煜吃罢今日的第一顿饭再度回到书桌前时,萧漠已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一页纸的文字。他站在书桌前看萧漠端坐着蘸墨落笔,多日的筹谋算计复杂心绪忽然便尽数抛却,大脑一片放空,只剩心中分外平静安宁。
萧漠没有抬头,他落笔不停开口问道:“还晕么?”
封煜乖觉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师兄看不见自己动作,连忙开口:“不晕了。”
“嗯。”
萧漠嗯了算作回应,之后便不再说话,一时之间屋中又陷入了安静。
被人晾在那里许久没有指示,封煜有些难耐,但又不敢随意离开,他扭捏几步来到桌案旁,望着属于晟迹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嘟了嘟嘴道:“师兄好端端的为何要易容成这个样子?”
“最近在查一件事,与衔铁山庄有关,但又不愿打草惊蛇,索性就易了容与你一道来了郢州。”
虽然猜到如此,但从萧漠口中毫不掩饰地说出,封煜还是有些意外:“那这一路包括相遇,也都是你安排好的?”
这个问题着实没什么回答的必要,萧漠继续写信,未作回答。
刚一出口封煜也发觉这话问得可笑,师兄做事向来周全,即便不是安排好的又如何?总归事情最终都会按照他所期待的发展。“图霖哥......他也知道您的身份?”
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萧漠始终没有抬头,就连落笔的速度都未曾减慢半分:“起初不知,第二日便知晓了。”
望着自家师兄垂下的眼睫与侧脸依稀可见的原本冷峻轮廓,封煜咽了咽口水不知该说什么。原以为师兄将所有人都瞒在鼓里,却不想自始至终,不知情的只有他一人而已,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图霖哥自第二日便再没说过反对晟迹二人同行的话。想了片刻,封煜依旧不甘心,再度发问:“顾尘笑不是倾越馆之人,他应该不知道吧?”
萧漠闻言停下笔,深黑色的眼眸如同古井般深不见底:“越来越没规矩。他是你随意直呼姓名的么?”
一声训斥吓得封煜连忙缩了缩脖子,连忙故作乖巧地纠正:“我想说的是顾大哥......”
顾大哥三个字灌入耳中,蓦地让萧漠手中一抖写坏了笔下的字。望着这封写给漠海尊者的信,知道左右也要重新誊抄一遍,他索性放下笔:“他也知道。”
察觉出声音中细微的冰冷,少年眨了眨眼,着实没有明白自家师兄怒从何来。然而萧漠却没给他更多的思考时辰,拿起桌上镇纸仔仔细细擦去下方沾染的墨迹,一边把玩一边看他:“若是我没记错,你在我这还有笔账没清。”
沙发给殿下@顾程敬
没有被吞简直万幸,最近度受抽风抽得厉害,现在终于好了

请个假,这几天和小殿下去广州面圣,回来更文


第十九章 全责
“若是我没记错,你在我这还有笔账没清。”
萧漠的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灌入封煜耳中,吓得少年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虽然心知早晚躲不过去,但如今真要到清算的时候,说不怕都是假的:“师兄,我......”封煜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萧漠。
早知道这个师弟惯会撒娇扮痴,因此萧漠并不理会他的目光,而是用手中的镇纸敲了敲桌案,打断他的话:“手。”
一个字的命令最是压迫,少年一个激灵倒退几步,拨浪鼓般摇着头。
耐心减去三分,萧漠再次用镇纸敲敲桌案,这一次他再说话,而是用眼神告诉他这个命令不可改变的坚决。
无声的压力沉沉压在心里,封煜迈着如同灌铅一样的步子重新回到桌案前,缓慢抬起两只手放在桌上。萧漠镇纸一挑将他的右手拨开示意收回,毕竟此时打伤了右手多有不便,最起码要为他留有自保的能力。
这个动作令封煜心中一暖,知道师兄终究心疼自己,抿着唇将右手收回,嘴角不禁扬起微微笑意。然而笑容不及一瞬忽听萧漠道:“先打二十罚你擅取不义之物,徒增麻烦。”
听到这话封煜脸上一红,说白了萧漠就是在罚他偷了东西,身为倾越馆弟子,偷了人家的东西还自己过去自投罗网险些丢命,说出去绝对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连忙老老实实认错:“师兄,煜儿知错。”这话说的诚恳,可惜他却不知几个时辰之前,自家师兄刚刚派人从人家院子里顺走不少东西。
见他乖觉认错,萧漠不再多言,抓住少年四指指尖,一记镇纸毫不留情地落在掌心正中。虽然时辰不多,尚有许多事情亟待解决,但是对于教导师弟这方面,萧漠从不含糊。
再看受了镇纸的掌心,这一下下手不轻,只见手掌瞬间惨白随即充血变红,紧接着又是一下落到刚刚的地方,通红的掌心随之重新回归苍白,周而复始。
萧漠的镇纸没有间歇地落下,封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起初他尚能咬唇抵抗掌心的疼痛,但随着数量增多,伤处叠加,渐渐地也开始受不住这漫长的折磨。他不自觉地缩回手指,本能地想逃开,但奈何萧漠却面无表情地将他指尖捏得更紧,强迫那只不大的小手接受最凌厉的惩罚。
二十打过,封煜的手掌几乎肿了一指宽。他颤抖着嘴唇吹着肿成馒头一般的手掌,盈满泪水的双眼仿佛下一刻就会滴出泪来。
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萧漠没有丝毫心软,甚至只要想到昨夜险象环生,若非他一入密林便下令布散迷烟随后带人及时赶到救援,自家这个师弟就会命丧于此,心中更加怒火中烧。这火一部分烧到衔铁山庄那些杀手的头上,致使他一出手就收去数十性命,另一部分便少不得要烧到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师弟这里。手中握着镇纸没有放松,对着一脸惨相的少年再度发令:“过来我腿上趴好。”
原本以为是惩罚的结束,却不想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封煜捧着受伤的手眨眼望着萧漠,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眸,这样的师兄他不止一次见过。虽然萧漠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总归不会浑身散发着沉重的气息,然而每当封煜犯了错误之时,如此严肃冰冷的神情还是会让少年深觉不安。犹豫片刻,知道师兄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封煜明智地选择不要自讨苦吃。
他走到萧漠身侧脚尖微踮,心一横趴在自家师兄腿上,感受到身后一凉,裤子已被人扒下,顿时脸上腾地一下燃烧起来。虽说近年来所受责罚不乏打在屁股上,但如同小孩子一般被人按在腿上打,还当真不是常事。他将涨红的脸深深低下,两只手也跟着垂在头顶,忽然听到身后啪地一声脆响,随即便觉一阵疼痛剧烈袭来。
萧漠的镇纸结结实实打在他臀峰上,引起腿上少年一声痛呼,他并不理会,而是再度扬起镇纸,将第二下分毫不差地落在第一道伤痕之上。
没有间歇的两下尽数落在同一个地方,封煜疼得只想流泪。由于萧漠没说打多少,所以这一下接一下的责罚对于他来说就是没有尽头的漫长折磨,起初几下少年还能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十几下过去,萧漠始终打在同一处,累加的疼痛就使得封煜逐渐忍耐不住,痛呼出声来。
萧漠知道此番下手甚重,不过二十下就使原本白皙的臀肉泛起紫砂。他的眼中眸光转动,最终还是心软地将下一记镇纸向下偏移几分。
再度落下的镇纸不是方才的地方,封煜心中有一瞬欣喜,身后所承受的不再是痛及骨髓的疼痛,恍然间仿佛师兄手中的镇纸也不是那么难熬。然而十数下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方才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
“师兄......疼......”少年眼中噙着的泪水再也挂不住,一颗一颗落在竹木地面上,伴着身后有规律的责打,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他扯了扯萧漠垂下的衣角,殷切地哀求:“煜儿知错......师兄不打了......”
萧漠将他的告饶照单全收,手中的动作却一刻不停,眼看着少年的臀上已经青红酱紫连成一片,他却丝毫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而是将提起的镇纸挥得更高,落下的力道加得更重。
啪——
一记镇纸落在臀肉,同时响起的还有木门被劲风猛烈撞开的声音。
被这开门声吓了一跳,封煜的哭腔顿时哽在喉中。他抬头望向门口长身而立的白色身影,顿时脸上刷地一下泛起红晕,不自觉地将手背后试图遮羞。
萧漠面无表情地瞥一眼阳光下看似温暖实则眼神冰冷的顾尘笑,伸手按住封煜不安分的手,旁若无人地再次挥下一记镇纸,清脆的声响顿时回荡在整个房间。
他这一下落得又疾又狠,打得封煜一声痛呼,却在触及到他冰冷眼神时生生止住,紧咬住下唇不敢发出声来。
“顾盟主,有事?”感受到少年因为疼痛而紧紧抓住他的衣角,萧漠这才闲闲开口,语气平淡自然得如同刚刚这一镇纸并非自己打得一般。
“听到这里有声响,不放心过来看看。”顾尘笑说得客气,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看向封煜已经被打到紫青的臀部,无声昭示着不满。
察觉到他的目光,萧漠广袖一挥遮在封煜赤【嗯嗯】裸的臀肉上,含笑看着腿上的少年:“是我在管教自家师弟。煜儿,你来说说,为何罚你。”
锦缎华服覆上身后滚烫烧灼的皮肤,疼得封煜一个激灵,却在挣扎的瞬间感受到来自上方的禁锢,顿时安分下来。由于趴在萧漠腿上,所以此时头朝下只能看到顾尘笑倒立的身影,封煜瘪瘪嘴,吸吸鼻子小声回答:“我......偷偷出门......自投罗网......差点丢了性命......”
短短数字,三言两语,聪明如顾尘笑已经猜出了前因后果,目光深沉几分,看着萧漠手中的镇纸也不再充满敌视:“既是如此,是当好好管教。”
简单一句,算作回应。萧漠笑意吟吟望着顾尘笑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甚至不忘将门关好,用镇纸点了点少年臀峰问:“再有下次,便折成藤条来算。”
被坚硬的棱角触碰,封煜不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碍着身后之人的威严不敢叫出声来。只有扯了扯人垂下的衣角撒娇:“煜儿再不敢了,师兄别打......”
如今打过罚过,瞧着那颤抖的紫青臀肉,萧漠也自觉无从下手,索性便收了镇纸,又威胁几句,这才唤人将封煜送回房间。
沙发给最近受了委屈的小殿下,乖@顾程敬
又是一年考研时。今天没有更文,也没码字,就说一说我对考研的感受。回望两年前的考研经历,好像还在昨天。在备战之时,我选择了开帖,或许是传说中一到学习就觉得其他的事格外有趣,又或许是想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抒发心情,不论初衷为何,最终尘世漠染顺利诞生。考研是一场不亚于高考的激烈战争,区别在于当年懵懂的我们被制度体系盲目地推向前线,而如今的我们谨慎仔细设计人生最终选择了这一程。如今站在一个过来人的立场,我衷心地祝福明天参加考研的每一个孩子能够取得好成绩,天道酬勤,希望你们的每一分付出,都会获得应有的回报!欢迎考完的孩子来报喜
《清风明月,尘世漠染》
番外篇之静水流深
(一)
倾越馆内以掌门为尊,掌门之下设三堂管理门中事务,分别司刑罚、内务、外务。其中以惩戒堂为尊,内堂次之,外堂为下。三堂之下又分为五部,分别负责护卫、情报探查等各个方面。
各堂主的入室弟子向来是经各部推送,再由堂主亲自选拔,因此各堂堂主的嫡系弟子不仅历来都是各部必争之位,同时也是那些门中弟子打破头想得到的。
近日门中最大的事就是漠海尊者收了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封煜为二弟子。对此,门中堂主与各部的统领们虽然有些微词,但漠海尊者决定的事又有几个人敢反对。因此,倒是少了好些闲言碎语。
然而闲言碎语压了下去,诸位堂主和各统领又将目标对准了沈裔辰。
自沈裔辰接手惩戒堂以来,没有收过任何一个弟子,众人都拿不准他的想法,但却变着法地将优秀的弟子送到他面前表现一番,期待他能够起爱才之心,但是没有人能达成心愿。
三月的春光甚是怡人,柳条刚刚抽出新芽,微风吹动湖面,波光闪烁,如同一颗颗晶莹的宝石点缀其间。
沈裔辰似是不经意地走过立义场,那是倾越馆外门弟子比武的地方。以他的身份本是绝对不会来到这里,但是他此行却是专程来看一个少年的。
那个少年,很特别。
初次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深夜,那时沈裔辰坐在善涟湖旁抚着古琴。上古名琴,天风坠玉,音色可如天外轻抚的微风般清婉,又可如宝玉坠地般清脆。点点琴声,悠悠传开,其声虽悄然空灵,却曲高和寡。
一曲终了,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声。沈裔辰没有回头,但真气却直逼树丛后,同时低呵一声:“谁?”
树丛后的少年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他生生地定在原地,待沈裔辰收回了真气才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对沈裔辰一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这位师兄,在下珲然,无意路过打扰了师兄雅兴,还请见谅。”
师兄?
沈裔辰一愣,他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回头认真打量了珲然一番,这少年虽然带着几分紧张,但却依旧坦然回望着他,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躲闪或是闪烁。
其实也不怪珲然会把沈裔辰叫作师兄,沈裔辰接掌惩戒堂那年十七岁,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叱咤倾越馆、执掌惩戒堂的堂主呢?
“你是外门弟子?”沈裔辰想了一下随即释然,如果他是外门弟子,不认识自己也很正常。
果然,珲然点头道:“正是。”
沈裔辰收回目光,手指再次抚上琴弦,平缓的琴音如淙淙流水般流泻而出。沈裔辰的声音,比琴声更平缓:“既是外门弟子,为何这个时辰到这里来?”
珲然的目光忽然有些暗淡,但他的嘴脸却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随便走走。”
沈裔辰没有再问话,而是从容地继续拨弦。
没有打招呼就离开是不礼貌的,珲然又不愿打扰他抚琴的雅兴,因此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显急躁,静静地听着。
一曲弹罢,沈裔辰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清冷平和:“这首曲子名叫《静水流深》,隐锋芒于无形,洞察世事而不露,方显智慧之大成。”
珲然细细品悟这几句话,一字一句地记在脑海中,方微微躬身行礼道:“多谢提点,珲然受教。”
沈裔辰挥了挥手,起身携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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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越馆的外门不比内门,管理较为松散,外门弟子在这里学习几年就会分派到江湖各处执行任务。因此,即使是同门师兄弟也很少有感情可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也许是因为年纪不大但却天资聪慧,所以珲然总是被外门的弟子嫉妒,同门的师兄也时常借机派他半夜出去执行一些微不足道的任务。
那晚相遇以后,沈裔辰便开始留心珲然。
这个少年如空谷幽兰,清净平和。即使处处遭人排挤,却仍旧处事不惊,自有一番谦谦君子之风。
当世之风趋于浮躁,年轻人更加缺少这样淡然逸世的品格,单凭这样的心性,就使沈裔辰动了爱才之心。
沈裔辰静静地站在立义场旁的二层楼台之上,负手看着比武场正中央那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少年。
这是两月一次的例行比武。
珲然的目光宁静,微微含笑看着眼前的对手。他的对手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比他早入了倾越馆两年。珲然知道,这样的对战安排本就是不合理的,却没有说什么。虽然有太多的人等着看他被打得没有还手的能力,但是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那少年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微笑,他对珲然道:“我从不欺负新人,让你一只手好了。”
珲然恭敬地行礼道:“不必了,我会全力以赴,也请师兄指教。”
人群中一时议论纷纷,就在这议论声中,那少年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一个直拳向着珲然面门挥去。
(二)
人群中一时议论纷纷,就在这议论声中,那少年嗤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一个直拳向着珲然面门挥去。
珲然身子后倾优雅地避过他的拳头,一个错步滑到他身后,手搭上他的肩膀锁住手臂。那少年反应也极快,矮身一蹲,横腿扫过,直接攻击珲然的下盘。
两人就这样一招一式地对起阵来。珲然自小修习武艺,底子自然更好一些,打败对手并不费力。只是良好的修养让他知道,做事总是要就有三分余地,因此并不十分出力,只是从容不迫地防守。
楼台之上,图霖站在沈裔辰身后不远处,静静侍立,他看得出,沈裔辰是真的很看好这个少年。
沈裔辰安静地看着,突然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沉。图霖虽然看不见沈裔辰的表情,但是他周身散发的寒意他却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抬头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少年手中握着一枚石子,以不易察觉的角度向着珲然射了过去。
珲然刚刚挡下对手的一拳,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感觉到了背后一枚暗器向着他急速飞来。来不及惊讶有人暗算,珲然侧空翻躲过, 但是他的对手却一时之间躲闪不及被石子击中了膝盖,腿一软向地上栽倒下去。
胜负已分,珲然眼中却丝毫没有的喜色,只是淡淡地一瞥刚刚飞射石子的少年。
“你居然使用暗器!”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接着立刻沸腾起来,一时之间大家都对着站在正中央的珲然指指点点。
珲然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径直走到倒在地上的少年面前,仔细查看了他的膝盖,没有发现有伤,原本担忧的神色也放松下来。
正在这时,教习武功的统领冲上台来,厉声道:“怎么回事?”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躺在地上的少年断断续续地道:“他……他使用暗器……”
珲然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到得此时也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预先就写好的一出戏。他先是对统领恭敬一礼,接着道:“刚刚我的手用于格挡,所以根本没有发出暗器的机会。”
“你不要狡辩了!”刚刚射出石子的少年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我都亲眼看到了!”此言一出,即使原本没有看到的人也不敢再出声为珲然辩解。
“你还有什么说的?”统领此时也完全相信了他们的话,看着珲然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嫌恶。
珲然看着统领,淡淡地道:“清者自清。”
这句话噎得统领不知该说什么,他提高了声音道:“反了天了,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来认错的?”统领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厉声道:“还不给我跪下!”
“统领,”这时候一个侍者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道:“惩戒堂来了一个人,点名要您过去。”
统领明显一愣,回想自己最近没犯什么错,怎么会有惩戒堂的人找上门来,连忙过去。临走之前不忘回头对珲然道:“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反省!”
统领一路跟着侍者来到一个拐角处,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到他过来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令牌。
“原来是图霖大人,真是失敬……”统领一看令牌马上换了谄媚的笑容。
图霖不买他的账,只是冷冷地道:“我是奉堂主之命过来带句话给你:如果眼神不好,他可以帮你治。”
立义场统领走后,珲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个人毕竟是他的上级,他还不想与他撕破脸。
可是围观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受伤的少年此时也不呻.吟了,扔石子的少年笑嘻嘻地走过来,得意地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一副清高的样子,不过没关系了,因为你就快被赶出去了。”
珲然用平和的目光回望过去,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少年嗤笑一声:“如何?被倾越馆驱逐出去,你就等着被江湖人耻笑吧!”
“我只相信,”珲然坦然地环顾四周“公道自在人心。”
被他看到的围观者都有些心虚,那些看到真相亦或是没看到真相的人都微微低下头不欲与他对视。
“公道?”少年哈哈大笑,“那就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公道!”说着,他一拳挥过出,拳中带风,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向珲然肚子打去。
少年的眼中满是笑意,这一拳若是珲然不还手那就当做是给他个教训,若是他敢还手,那就坐实了对同门出手的大罪。至于台下的围观之人,少年眼中露出凶光:看他们谁敢多嘴。
珲然皱眉看着他的拳头向自己靠近。这一拳中的圈圈绕绕他怎能不明白,只是该不该逞一时之勇?
最终,珲然握紧的拳头放开,他闭上了眼,还是选择了隐忍。闭眼中,就听见少年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他就躺在比武台之下痛苦地哀嚎着。
珲然睁开眼看着沈裔辰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而且一出手就断了少年的一只手臂,略带吃惊地看着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是你?”
正在这时,统领回到了比武场,正好撞见沈裔辰一出手就击飞那个少年的一幕,吼了一句:“放肆!你是何人?”
图霖面无表情地穿过众人走到沈裔辰身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沈堂主。”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三)
倾越馆再找不出第二个沈堂主,若说到了现在还不知他是谁,那真是白呆在倾越馆了。
一时间比武场哗啦啦地跪了满地的人,沈裔辰却并不理任何人,而是盯着他面前跪着的珲然,冷声道:“起来。”
沈裔辰却并不理任何人,而是盯着他面前跪着的珲然,冷声道:“起来。”
珲然干净利落地起身,眼中并无惊讶之色。
“你似乎并不吃惊?”沈裔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不吃惊。”珲然微微颔首:“那晚回来我仔细回想,就已经猜出七八分了。”
沈裔辰并不好奇他的推理依据,毕竟那晚他并没有着意隐瞒,何况世间少有的名琴天风坠玉,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收藏于他的手中,只要认出了天风坠玉,也就不难猜测他的身份。
然而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既然认出了我,为什么后来没有去找我?”沈裔辰逼视着他,想从他的目光中洞悉他的想法。
然而珲然就这么坦然地回望过去,声音如同空谷幽兰般淡雅:“您说过,静水流深。”
此言一出,沈裔辰的目光中瞬时带了几分笑意。
这个徒弟,甚合心意。
他从不会询问对方愿不愿意做我徒弟之类的话,看中了就要收入门下,不管他是谁,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既然收了徒,那么也该顺便处理一下公事了。
沈裔辰环视四周跪着大气也不敢喘的众人,悠悠开口:“外门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话音刚落,数十名惩戒堂的弟子手执藤杖快步跑了进来。
“刚刚向台上飞暗器的是谁?”沈裔辰的声音不大,甚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那个断了手臂的少年听到这话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抖动得如同筛子一般,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是谁?”沈裔辰不看那少年,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少年自知躲不过,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道:“沈……堂主……我知错了……”
沈裔辰不再看他,语气十分平静:“一百藤杖,逐出倾越馆。”
刚刚说完,立刻有惩戒堂的弟子将他拉到一旁当场行刑。
在那少年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嚎声中,沈裔辰再次淡淡开口:“我说话向来不喜欢说两遍。”他的语气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一样自然,说完再次环视众人道:“这件事参与的还有谁?”
刚刚与珲然对战的少年立刻高声道:“堂主……堂主……我错了!”他的声音中有些颤抖,但却听闻沈裔辰最讨厌没有骨气的人,因此尽量努力地维持着跪姿。
(四)
沈裔辰眼皮都不眨一下,干脆地吐出两个字:“五十。”
接下来,一个人的哀嚎声变成了两个人。处置了两个罪魁祸首,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放松下来。因为沈裔辰继续闲闲地开口:“起哄的有谁?”
立刻有十几个人出来告饶。
沈裔辰手一挥,淡淡地道:“三十。”
惩戒堂的弟子行动力远超常人,一时间院子里哀嚎声一片,还有几个人忐忑地跪在那里,不知沈裔辰接下来的打算。
珲然站在沈裔辰身边,神色虽然淡淡地,但是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犹豫。他怎能不能白沈裔辰这么做整顿是假,为他立威才是真的,因此有些犹豫地喊了一声:“堂主……”
“你叫我什么?”沈裔辰斜眼睨了他一眼,语气中多了些危险的气息。
珲然吓得心跳漏一拍,沉默了片刻连忙改口道:“师父……”
沈裔辰眼神带了些许满意的光芒,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知情不报,同样可恶。”
珲然一时无言以对,只听见沈裔辰道:“剩下的人跪在这里反省两个时辰。从今天开始,外门所有弟子训练加倍,由图霖来带你们的训练。”
“是。”图霖干脆利落地应下。
“至于你,”沈裔辰将目光转向刚刚的统 领,淡淡地道:“自己去惩戒堂领罚。”
说完,沈裔辰看了一眼珲然:“你,跟我走。”头也不回地从人群中、从一片哀嚎里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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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然跟着沈裔辰一路走到惩戒堂的内室,沈裔辰随意地坐在首位,对珲然吩咐道:“奉茶。”
珲然点头应下,一撩衣角规规整整地跪在沈裔辰面前,将侍者早已端上来的茶接过,双手奉到沈裔辰面前,恭敬地道:“师父,请用茶。”
沈裔辰越来越觉得这少年悟性极高,若是用心引导,将来定能成大器。
他接过珲然奉上的茶呷了一口后放回他的手中,这一刻,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喝了你的茶,就是正式将你收做徒弟。虽说那些虚礼我从不在意,但是也会跟掌门师兄回禀昭告倾越馆内外。你跟着我,不必战战兢兢,只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好。我对你的要求会很高,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珲然将茶杯举得很稳,此时此刻,他的心也很稳:“弟子定不辜负师父的教诲。”
“起来吧,随我来。”说罢,沈裔辰起身向内室走去。
珲然跟在他身后进了内室,随手将门关上,一时间内室就只剩沈裔辰与珲然两人。
沈裔辰从墙上取下一根藤条,用双手弯了弯,又在空中挥了挥,悠然地对珲然道:“说一说,你错在哪里。”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这是明摆了说你有错误。
早就听闻惩戒堂堂主对身边看重之人向来要求严格,珲然却依然没想到拜师还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要被罚。然而珲然的聪明之处就在于识时务,既然师父说有错,那就一定有他认为的不妥的地方。
略作思索,珲然双手揖礼在前深深躬身,坦言道:“还请师父明示”
沈裔辰藤条凌空挥了挥,声音冷冷地对他道:“二十下,换一个答案。”
“朝闻道夕死可矣。”珲然回答的自然流畅,毫不犹豫,倒是让沈裔辰刮目相看。
好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
沈裔辰眯眼看着珲然,初见之时有着不同于其他凡夫俗子的灵性与通透;立义场上的不卑不亢有着不同这个年龄的沉稳与淡然;刚刚的对话又透着不同于世人的飘逸与洒脱。从珲然的功法又不难看出,他曾经师承高人指点,打下了极好的底子。
沈裔辰向来不在意一个人的出身,也从不着意追寻他人的过去。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看到的与感受到的。然而此刻,沈裔辰却开始好奇,究竟怎样的际遇会让一个少年具有如此洞悉世事的通透。但是这样的念头只一闪而过,沈裔辰就彻底放弃了去探寻的想法,不仅如此,他也会下令不允许其他人去探查。因为不论过去如何,现在,眼前的少年就只是自己的弟子,唯一的弟子。
既然是自己的弟子,那就要按自己的规矩来教育。
“伸手。”沈裔辰心里转过千百个心思,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珲然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双手平伸,稳稳地停在沈裔辰的身前。
没有多言,也不需要说什么规矩,沈裔辰干脆利落地挥起藤条,没有间歇的五下落在了珲然的掌心。
油泼一般的火辣从手上蔓延到心里,疼痛袭来的瞬间就连带着眼皮也跟着一跳一跳地疼,然而珲然手指都不曾蜷一下,只是紧紧地皱着眉。
短暂的间歇后又是一连五下,力道未增,但却钻心地疼痛。方寸大的手掌之前已经布满了深红色的檩子,珲然动了动手指,疼得额头沁出了汗。
沈裔辰将他的隐忍看在眼底,愈发地觉得欣赏。然而沈裔辰越欣赏一个人,就会越严格地要求。当第三组五下打在珲然手上时,他已经疼得紧闭了双眼。
珲然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但却丝毫没有缓解藤条带来的疼痛,手掌肿得连弯曲手指都疼得让人发颤,珲然心中暗暗感慨:惩戒堂堂主的力道,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稍微出神间,最后的五下依旧毫不留情地落下来。珲然强忍着把手缩回来的冲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定力如此惊人。
二十下打过,珲然小心地收回手放在身体的两侧,手掌与衣服的接触疼得他连连皱眉。然而即使如此疼痛,珲然还是没忘记挨这二十藤条的原因,他躬身问沈裔辰道:“请师父赐教。”
沈裔辰将藤条挂在墙上,淡淡地道:“韬光养晦,无可厚非。但若是只一味忍让,不肃浩然正气,不正清明法度,只会纵容不正之风。”说着他转过头凝视着珲然,继续道:“身为倾越馆外门弟子,你这么做没有错;但是身为惩戒堂未来的堂主,你的做法,不合格。”
珲然忍着疼痛,默默听着,用心记下沈裔辰所说的每一个字。果然疼痛的驱使会是印象更加深刻,领悟更加透彻。待沈裔辰言罢,珲然诚恳地道:“是,珲然知错,谨记教诲。”
沈裔辰瞧见珲然手掌严重肿起甚至发紫,淡淡地道:“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今天就先到这。我已经让图霖安排好了住处,你且去休息吧。”
“是。”珲然如释重负,躬身退出。
在图霖的指引下,珲然来到了他的新住处,灏熙馆。才刚刚进门,就听见一个少年脆朗的声音啊:“你就是珲然?”(完)
久违的更文,虽然是之前发过的,但是想必珲然宝宝的魅力足够缓解许多人的相思之苦了

沙发依旧给小团子@顾程敬最近比较忙,好不容易休息了又生了病,天冷,大家注意身体!文不弃,诸位安心
第二十章 浴火
砰——
“**!全都是**!”
书房之中,薛天成将桌案拍得震天响,但饶是如此,依旧难平心中怒气。昨日派出的刺客中不乏好手,谁知非但没杀了偷扇之人,反倒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若非今晨派人前去查探才知全军覆没,只怕此时他还坐在这等着好消息。
瞧着底下一群大气也不敢出的下人,老林上前一步劝解道:“老爷切莫动怒,昨日进入藏宝阁的只有那几人,与其等他们再自投罗网,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一语惊醒梦中人,薛天成的眼神亮了亮,挥手斥退跪了一地的侍卫,侧头问道:“怎么说?”
“杀人不成,那就放火。”老林嘿嘿一笑,不自觉露出满口黄黑的牙齿。
起初听时深以为然,但随即薛天成便反应过来:“他们既然连杀手都不怕,会被区区大火给困住?”
早知薛天成有此一问,老林附耳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已买通了今晚为他们送饭食的酒楼小厮,只要在他们酒菜中加些东西再行放火......”
他的话未说完,薛天成便懂了其中之意,当今武林盟主与倾越馆二弟子死于郢州境内,他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毕竟水火无情,非人力可控。退一步来讲,就算是有人查出了他们吃的东西有毒,也大可以将送饭的小厮推出去顶罪,可谓万无一失。
薛天成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嘴角也染上一抹微笑:“好,就这么办。”
城郊别苑中,封煜捧着碗怔怔地望着坐在对面大快朵颐的徐严,门边食盒中美食的气息阵阵飘出,每一次呼吸都煎熬着少年食欲的底线。他将目光投向身旁顾尘笑身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缓慢而优雅地吃相,仿佛面前的不是白水煮面,而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煜公子,你怎么不吃?”留意到封煜勉强的表情,徐严停下筷子劝道:“这面是老图和的,顾盟主亲自下厨煮的,你可得好好尝尝。”
“是......是......怪不得这么好吃。”封煜敷衍了一句心不在焉地挑起一根面条放到嘴里,目光却再次瞥向门口的食盒上。天知道师兄为何心血来潮想吃面条,况且他一个人想吃便罢了,何苦要拉着所有人一同吃?当真是白白可惜了一盒美食。
看出他心中的疑问,萧漠却没打算解答。接到情报之时顾尘笑恰好在他房中喝茶,虽然他当时表示一顿饭不吃没有关系,但却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顾尘笑所说“封煜有伤在身不能空腹”,于是才有了今夜这顿举世难寻轰轰烈烈的面条宴。
至于故意摆在门口散发香味的食盒——
萧漠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将目光掠向身侧面无表情淡定吃面的风洛承,只怕归于他的手笔。
封煜却不知自家师兄此时心中的弯弯绕绕,瞧着一桌子除了徐严以外都十分平静吃面的众人,终于在心底哀嚎一声老实认命。
一碗面并不算多,徐严三口两口吃进肚子,其余的人也都相继放下筷子,一时之间桌上便只剩了封煜一人还在细嚼慢咽。看他吃得缓慢便知不合口味,顾尘笑心中叹了口气,盘算着日后定要请一个封煜称心的厨子好好教教自己。
萧漠看顾尘笑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声开口道:“顾盟主亲自下厨,这样的机会很难再有第二次,煜儿可要好好珍惜。”
眼前的一碗面还未吃完,便要考虑下次?封煜顿时呛了一口汤,一遍咳着一遍摆手道:“不不不......不劳烦顾盟主......”
正当饭桌上唇枪舌剑往来不休时,十一匆匆进门回禀道:“公子,宅子起火了。”
一句起火将封煜吓了一跳,他连忙跳起来打算过去救火,却没注意触到身后的伤处,疼得他整个人狠狠地嘶了一声。与此同时听到萧漠淡淡吩咐:“去把几个卧房都点燃了罢。”
“什么?”封煜忍痛一瘸一拐来到萧漠身旁,满脸疑惑:“师兄,卧房有很多重要的资料还没来得及......”
“已经派人整理好送走了。”徐严的声音适时传来:“公子早知薛天成有此一招,防备着呢!”
听到他的解答,封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果然有师兄在就什么也不用思考,专心休息养伤当个米虫就好。
“煜儿,”萧漠却显然没打算成全自家师弟只做个米虫:“师兄有任务要交给你。”
朝阳未出之前的黎明往往格外漆黑寂静,衔铁山庄的的寂静却被几声急促的敲门声粗暴打破。
“开门!快开门!倾越馆封煜和武林盟主顾尘笑遇难求救!”沉重的大门因门外之人的敲击而发出振聋发聩的闷响。
隐约听到响声的薛天成连忙从床上爬起,只披了件单衣便匆匆向大门走去,才刚转入前院便看见敞开的大门边,封煜等人狼狈地站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火熏烤得发黑,就连一贯出尘的顾尘笑脸上也被熏得乌漆墨黑。
看他们此时的扮相着实滑稽,但薛天成却半分也笑不出来。投毒放火双管齐下仍旧没能得手,若非他们神通广大,便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而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绝非善事。不动声色掩去打量的目光,薛天成上前几步惊讶道:“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说起来也好生奇怪。”封煜抢上前一步猛烈咳嗽几声道:“我们几人正吃茶的功夫,宅子不知怎地就忽然烧着了起来。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便烧得如此厉害,必是碰见了火油,这么看来,是有人要杀害我与顾盟主啊!”
薛天成听了封煜的话顿时眼皮一跳,向他身后扫视一圈,忽然问道:“毓王爷怎么不在?难不成......”
“他昨日接到消息,去了一趟暄州。”顾尘笑赶在封煜开口之前向薛天成解释。
薛天成将信将疑,此时也没精力分神去思考其他,两次灭口不成,此时他们又大张旗鼓进了衔铁山庄,下次再动手只怕难上加难。正为难间,一直站在封煜身后的男子终于开了口:“薛庄主面有难色,莫非不方便收留我等?”
听到这话薛天成不禁一滞,这声音之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由不得将目光投向说话之人身上。然而一看之下才发觉,封煜身后的这人面相平常,并不似他的声音那般摄人心魄,一颗心逐渐定了下来:“这位少侠说哪里的话。路见不平,仗义援手本是我等职责。还未请教阁下尊名。”
“晟迹。”萧漠回答得简洁,也并不愿多言,毕竟这出戏他不是主唱。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顾尘笑指着萧漠与徐严向薛天成介绍,同时又指着风洛承与图霖道:“这二位是煜公子的侍从,也请薛庄主一并收留。”说着便是一个长揖,礼数周全得让人不禁有些心虚。
薛天成用尽最后一丝定力维持着脸上的假笑,抬手虚扶顾尘笑道:“顾盟主您太言重了。老林,快为几位贵客安排住处。”
太久不更文,老实讲有点愧疚…年前年后都好忙,今儿好歹算闲下来,赶紧码了一章。沙发照例给殿下@顾程敬辛苦最近为工作奋斗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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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兄友
衔铁山庄占地广阔,当中建筑多为铸造兵器而设,相较而言客房的位置便稍显偏僻,不过这也正合萧漠之意。
老林亲自将几人送到一座小院安置妥当,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这座院落虽远离衔铁山庄的中心,但防卫监视有增无减。几人相顾无言,心中明白当下情况,各自打了声招呼回了房间。
站在铜镜前用水沾湿布巾仔细擦去脸上的焦黑,想起早上师兄与洛承哥同样抹黑了的脸,封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在想什么,如此高兴?”
门外忽然传来的声音着实吓了封煜一跳,回头去看才发觉晟迹装扮的师兄不知何时负手立在门口,舒朗眉宇间透露着不错的心情。
“师兄。”封煜心虚笑笑,敷衍开口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跟我来。”萧漠没问他什么有趣的事,简单一句吩咐便转身出了门。
简洁的命令最是凸显压迫感,封煜一脸纳罕,身后的伤处至今还叫嚣地疼,他可不希望自家师兄此时翻出什么旧账,再打他一顿。
廊檐飞阁,梨木繁盛。萧漠停在廊柱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院中布局,对身后走来的封煜吩咐道:“最近别闲着,针对这个院子的防卫布局,写一份详细计划给我。”
封煜知道师兄又要考教自己了,不敢迟疑连忙答应下来,然而心里却有些忐忑。离开倾越馆已有几日,莫说是防守攻略,便是武艺也荒废下来,此时师兄如此正式提出,只怕这关不好过了。
萧漠看他表情就知道这孩子最近压根没有修习的自觉,但不也拆穿,左右此时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倒不如等回头伤好了,再一次算清这些烂账。
午后阳光正盛,丝丝缕缕的光线自窗棂照入房间。房间东阁被临时改做萧漠的办公书房,但饶是如此,较之他原本的书房,依旧多有不便。萧漠坐在书桌前,展开今晨收到的倾越馆回信,信中师叔再三叮嘱萧漠凡事以安危为重,不可冒进贪功,不由得心下一惊。
虽说入住铣铁山庄的更便于掣肘薛天成的动作,但也在无形中将几人的安危暴露在他的刀口下。萧漠这一步兵行险着,却是先斩后奏之举,原想着师父能够赞同,但从这封信中师叔的语气就足以看出此事只怕触了他的禁忌,而师父也不打算为他开脱,顿觉头疼。
将信纸叠好正欲放回信封,随信附上的一页纸就这么轻轻巧巧飘了出来。拿起简单看了一遍,萧漠的眉头不觉间再度皱了起来。这页纸上内容无他,只是详细记录了顾尘笑所给瓷瓶中药物的功效及配方。而这巧合的是,具沈裔辰信中所言,这种药物能够配制出来的,就只有云南沈家。
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云南沈家也参与了千年灵主之事,萧漠的眼神闪过一丝疑惑。早就听闻沈家与师叔有些渊源,沈家现任家主更是师叔同父的兄长,虽说倾越馆与他们没有什么往来,但出手暗杀,主动结怨,绝非明智之举。
思索半晌不得解答,萧漠有些头痛,索性放弃,起身来到窗边开窗透气。却不想才一开轩窗,便看见一抹白衣悄无声息地来到檐下少年的身边。
“在做什么?”顾尘笑来到封煜身边,瞧着他手中写写画画的图纸,明知故问。
“师兄命我指定布防计划。”封煜的声音闷闷的,他盯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图案,几乎可以预见板子上身时的剧烈疼痛。
“有他在,还需要你来制定防卫?”顾尘笑轻笑一声,眼神跟着落在了那幅画满的图纸上。字迹工整,图画清晰,虽说认真,但还是欠了点火候。
听着他的揶揄,封煜顿时不满,白了他一眼,用一种高傲的语气回答道:“我师兄的良苦用心,你怎么会懂?”
看着封煜自豪的眼神和微微扬起的下巴,顾尘笑不禁失笑,然而笑过之后就是淡淡的失落与心酸。这是他第一次承认,他其实心里妒忌萧漠,妒忌得要命。
久久没有听到顾尘笑的声音以为他已经离开,封煜偏头看去就发现他依旧站在原地,微微愣神,顿时心里有些后悔。许是方才自己口无遮拦,才惹得他不高兴,但其实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回想这一路上顾盟主对他的照顾,不为别的,就单论那夜护城河边的对饮,也阖该对人家客气一些:“顾......”
“我来帮你罢。”对上封煜的目光,顾尘笑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温润,他虽不知封煜想说的是什么,却十分害怕从他口中听到那些蹩脚的安慰。这么多年的兜兜转转不懈找寻,他不怕迫于压力难以相认,也不怕那人固执抗拒不肯认他,他最怕的,是他懵懂天真以一副亲和的面容拒他于千里之外。
听到他的话,封煜起初心中一喜。若有顾尘笑的帮助,起码能够保证这顿打不会太重。然而嘴巴却显见比脑子更加理智:“多谢顾盟主好意,不必了。”话一出口就连封煜自己都楞了一下,但随即便又展现了如常的笑意:“师兄这么要求都是为我好,封煜不敢借他人之手应付师兄。”
少年特有的清朗声音传入耳中,顾尘笑微笑着点头,与他目光对视,只见那双干净的瞳眸中,一片坦然。脸上笑意不减,顾尘笑伸出手拍了拍少年肩膀道:“也好,有什么需要,欢迎来找我。”
面对他的示好,封煜也报以微笑,但却没再搭话,心中更不后悔方才的拒绝,甚至庆幸自己关键时刻还保持着清醒。其实他感觉得出,师兄与顾尘笑之间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好奇但却从未开口问过。洛承哥曾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因此他选择了尊重这二人的秘密,毕竟那个是他师兄,毕竟他信他的师兄,从不会害他。
萧漠长久地注视着檐下说话的两人,阳光下封煜的笑容乖巧温顺,顾尘笑的神情也宠溺异常,一派兄友弟恭的场景。看到这样的画面,萧漠也说不出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再没有细细布局谋划的兴致,索性转身自后门出去,才刚开门便撞上正要进门的一人。
再更一章惊不惊喜!马上开学了,没写完作业的小童鞋再加把劲哈哈哈!明天是元宵节了,提前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沙发给小殿下@顾程敬昨晚的栗子好不好吃~




元宵节小番外新鲜出炉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各位有钱的碰个钱场,没钱的给个留言!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沙花花给殿下@顾程敬白白嫩嫩的团子也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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