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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故逝皆随风(父子、虐)[第7页]

作者:笑看庭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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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上周恢复更新时的解释楼被吞了两次啊,申请恢复了一周都没通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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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过后很快就到了惊蛰,梅若兰替安晟端来了晚膳。她不知道安晟最近怎么会这么忙,特别是元宵过后,安晟时常忙至半夜,第二日又早早起来继续,两个儿子过来劝他休息反倒被赶出书房。
“王爷,羣儿明日就要启程去尉城了。”梅若兰将几碟菜盘一一摆在了桌子上才走到安晟身边,拦下安晟急书的毫笔道:“王爷,再忙也要吃些东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安晟抬首,脸上有些阴沉,撇开梅若兰的手站起了身。
梅若兰手腕的几个金玉镯子碰撞发出些脆耳的叮叮声,梅若兰有些惶恐,不知哪里做错了,难道是拦下安晟书写公文吗?梅若兰面上带着些许委屈道:“王爷是生臣妾拦笔的气吗?”
安晟又坐了回去,手肘支在桌案上以手撑额淡问道:“你很讨厌安子懿?”
梅若兰柳眉横挑,她与淡如水与世无争的应水不一样,她讨厌子懿是因为当年邵可微抢了她王妃的位置,还有那肚子里的若是男孩几乎就等于抢走她儿子的世子之位,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缘由就只是单单看安子懿不顺眼,觉得那低眉顺眼恭敬卑谦都很虚假,她无比嫌恶厌弃!
“今日王爷怎的无端谈起这个?”
“为什么让他跪在池里?”安晟知道抚云院里有一鱼池,只是作观鱼赏花之用所以很浅,但跪着便可以没了身。需要理由的吗?梅若兰看安晟似乎在问责便认真的思寻了一会才回道:“王爷您罚他的时候也未见什么理由。”
安晟反被呛了一下心一下沉到谷底:“你退下吧。”他对安子懿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所以有人会无故罚他很正常吧?他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也从不关心他给安子懿的责罚之前他已经被罚过什么了。
想着便无心再处理事务,起身打开房门,春寒料峭,安晟踱步行出了屋内。安晟避开下人寻了条幽幽静道缓步慢行。
十年前他摁着七岁的安子懿跪在碎石粗砾上,锐石割破小子懿膝盖陷入血肉里,他逼着安子懿对着满山岗的坟冢起誓。他用此来麻痹自己,只因为他在地牢看到安子懿质问他的时候,眼里的委屈和孺慕之情,他憎恨中动摇,他将子懿拉了出来以此来警告自己这孩子不能也不配得到一丝疼惜!
安晟知道那个他曾拼了命救下的孩子,也是被他曾疼爱到极致后又恨到极致的孩子。或许这个孩子倾注了他太多的期盼,所以当孩子出生时,他怀抱着那小婴孩激动得几乎落泪,他不是初为人父却真的是第一次如此感动。
可邵可微的背叛,被燕国屠戮的城池,无辜的百姓哀嚎着祈求苍天可以让他们活下去。那些人也有父母有孩子……可是还是血汇成河,遍布尸骨,血染天地。他怎么可能不恨!
安子懿不能被疼惜,他告诉自己,自己的感情里那是恨。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安子懿凭什么享受幸福?他没资格,无际的坟冢都在控诉着燕国的罪行。
他们可以挥军南下,却不该屠城!
国仇家恨,仇深似海,唯有血泪流尽方能赎其罪。
可既然是恨,心又为什么会痛!
安晟驻步抬首,他站的院落正是他回宇都后再未住过的睿思院,庭院里的那棵枯树还未长芽,依旧光秃的伫立在院子里。好像有什么正在扼着他的脖子,连呼吸都困难了。
办完鑫儿的丧事他将跪了三天的少年拖到了这里,他命人将那回府后不曾言语一直垂首的人吊在了这株枯树上。他挥舞着手中的蚀渊,空气里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和残忍的鞭子破空呼啸声。
不知挥舞了多少鞭后,他居然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父亲……
他手一抖松开了握着的鞭子,看着雪地里那条突兀的染血鞭子好似剥了皮鲜血淋漓的毒蛇一般恶心恐怖。他抬头望去,那个少年全身上下无一完处,浑身血色,脸色灰败,眼睑微阖眼神涣散,已是垂死。
安晟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他望向自己的双手已不自觉的跟着回忆重景松开,满目鲜红。
他从没有想过要安子懿死!可最可笑的是他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
他呼吸一窒心猛得一抽,那熟悉的感觉又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心底。
「王爷……上天雪山的几支队伍都没能回来……四公子应该是寻不到了……」
「王爷你要去哪里!天雪山条件恶劣,王爷你是三军统帅你若有事大军如何!燕国刚亡,那些地方乱动需要军队压制,王爷你身系重责,若是出事,燕国政权必定要重起!」
「王爷!你不能去!那个地方是有去无回的,这么多人上山几乎都没能回来!」
「是啊王爷,我们派出去的精锐全都没能回来,可见这雪山的恶冷酷寒!」
「王爷身居重位切不可亲身犯险!」
声声劝阻把他拦在了中军幕府里,派去寻找的队伍都没有回来……他突然间不敢去寻了,像是知道了什么而萎靡了他的勇气与决心,他害怕了,他怕生死的真相,这令他胆怯畏缩。
他一直不敢去认清这个事实。
那日冷究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只能骗得了一时。
在他内心的最深处,那个被他深深埋藏的情感,此刻就像一枝已经吸收了无数土肥的藤蔓枝苗,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埋着它的土地。它正蓄力待发,只等破土的那一瞬间,它便可以攀旋缠绕疯狂猛长。
安晟此刻已经感觉到了那如汹涌的潮水般破土而出的藤蔓,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令他周身疼痛。
脸上有些湿,安晟无声哀笑,回想这些日子,安晟似乎明白了这些路都是安子懿自己替自己安排好的!那双看不透的黑眸下总隐藏着看不懂的东西。安子懿总是恭顺听话,即使是无理的责罚他,他都承受着,可那一身总是掩不去的坚韧刚毅气息明明是在告诉他,他安子懿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却还没有准备好放手……
他欺骗着自己十七年,这半生他都在自欺欺人。像是很重的伤口结了痂,可是痂被撞掉了血已经汩汩的往外冒了他还可笑的将痂又覆回去。爱恨不过一纸之隔,他却不能捅破,也不肯捅破。
当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放不开,放不下。
安晟再也收敛不住那份压抑的情感,在漆黑无光的寂静夜里,放声凄笑。
第51章 第 51 章
「五十一」
平成王卒病,皇帝不仅亲自探望还送来了许多珍贵草药与补品,还调拨了太医院之首孙太医为安晟专用。太监一摆拂尘清着嗓子准备传报被安繁一把拦下,连皇帝都如此,敬重之心可见一般。其他官员也陆续来探望,王府门庭若市却出奇的安静,络绎的官员不仅轻声说话就连脚步声都很轻,看起来倒像一幕哑剧。
追随安晟的那些老部下直接日夜蹲守在了王府里,只是安晟这病来得急来得重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一时也无解,只说是郁结于心需要好好静养。安子羣本是要回尉城的,安晟病了便一直和安子徵一起守在了榻前。
可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安晟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之前虽也时常昏睡但也还有清醒的时候,至少还能起吃进些东西,而如今却是越来越严重几乎整日都在昏睡,平日里只靠喝些参汤人也就迅速消瘦了下去。
安繁再次来探,屋内毫无预兆的众人瞧见安繁来急急行礼也被安繁免了。安繁想到太医说的静养所以也未让人通报,只是这静养却是越养越严重了。安繁坐到了床边,看着这个平时英武健壮的弟弟突然就卧榻不起,庄严面上也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好端端怎会病成这般模样?”
梅若兰垂泪福身回道:“王爷当时晕倒在了睿思院里,之前并无任何异样。”那日她回抚云院后久久不见安晟来便派人去了玉渺居探了下,婢女回来禀报也是未见王爷,思忖着是不是回了睿思院便派人去看了看,谁知道回来的小厮就跟她说王爷晕倒在了睿思院里。
安繁叹了口气,燕国覆亡后邵可微和安子懿都不见了,据说是葬身于天雪山之巅上,只是回来后似乎人人都在避讳这件事便无人提及。十七年了,安晟情感缱绻,看来还是有念想啊。只是一直这么昏迷不醒……唉,安繁头疼的揉捏着睛明穴。
“孙太医也没办法?”安繁忧心忡忡语气里已经透露着不悦,安晟可是国家的栋梁是他的弟弟。
孙太医惶恐立即砸膝跪下,声音颤巍:“微臣已竭尽所能了。”
太子安泽祤立在安繁身后,眼里有寒芒:“父皇,听闻城西望曦阁有一位幽翳公子,精通岐黄之术,只是并无悬壶济世之心且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不轻易救治他人,不如让儿臣去寻来?”
一旁的安子羣听到,忍不住说道:“我去!”太子身份高贵,他是大儿子理应他去。安泽祤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子羣,那位公子想必是个麻烦的人物,再者我以太子身份前去总能更显诚意。”
安繁转向安泽祤,目光沉沉道:“那就祤儿去吧。”
三月天,暖阳乍寒,望曦阁隐于深烟碧水翠山间,柳色浅黄莺啼,一片春意盎然。安泽祤静立湖边,看春拂湖面波光碎。虽说是以太子的身份前来拜访,但他身后随行的只有徐汇一人。徐汇在等待中又开始不满嘟囔起来:“这什么人啊,不知道是太子殿下前来吗,不出来相迎就算了,还摆架子?我们都在这站了这么久了!”
安泽祤观笑:“不过一刻钟。”徐汇一手按剑一手握拳晃了晃道:“可是殿下,那厮不过一介庶民而已!”想起刚才那个通报的小厮一脸冷漠的样子他就来火。
望曦阁顶楼屋内,尧宜铮有些不爽,极不情愿的说道:“公子,夏国太子安泽祤来见。”这太子的名讳尧宜铮是咬得极重,“我去让他滚。”也不等幽翳说话尧宜铮愤然转身就想出屋去。
卷帘后的人将手中书卷放下幽幽道:“让他来。”尧宜铮回头有些不可置信又道:“公子……”然而依旧倚卧榻上的人未在言语,尧宜铮知道公子向来说一不二,说什么便是什么,也就只能忿忿的退出屋内。
尧宜铮不明白公子在想什么,此时让那太子进来稍有不慎不就相当于暴露了吗,难道是因为四公子不在了所以不理智了要跟安泽祤明着来吗?
尧宜铮让小厮将人领了上来,他倚在门外上下瞟着那一身华贵的安泽祤,脸上一点恭敬之色都没有。徐汇上前一步斥道:“你这刁民,见了太子还不行礼!”
尧宜铮抬起下巴冷哼一声将身子挡在了门扉处,怒目看着徐汇缓缓道:“只能太子一人进去。”
安泽祤并不计较尧宜铮不敬的态度淡然应道:“好。”尧宜铮扬眉,认真审视了一番安泽祤不得不佩服这个毫无架子的太子的包容力与诚恳度,但佩服是一回事,厌恶又是另一回事。
“不行!”徐汇看着安泽祤急切的说道:“殿下,万一有事……”安泽祤制止道:“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要表足诚意的,你就在这待着吧。”徐汇不死心:“殿下!”随即又对尧宜铮吼道:“以太子的身份前来还不够显诚意吗?”万一对方有恶意,太子不懂武岂不要置身险地!
尧宜铮讥诮:“真是条乱吠不停的狗,你主人都未说什么。”徐汇正想回骂看到安泽祤微微摇了摇头,为了坏事也只得压下怒气住了嘴。
“我自有分寸。”安泽祤看尧宜铮让了一身的位置,便与尧宜铮擦肩而过推门入内。徐汇见状也想跟过去却被尧宜铮迅速归位的身子挡了下来,两人互瞪双眼,剑拔弩张,彼此看彼此都十分不顺眼。最后徐汇狠狠的低声警告道:“最好太子没事。”
屋内陈设简洁大气又不失雅致,那立于南面的整墙书架上全是书籍,北面是花梨木桌,桌上文房四宝应俱,墨香依存,落地青花瓷瓶上绘着山水锦绣山河图。卷帘后的人端坐在椅居于正中,隐约只能看出身着白衣年岁不大。
这么看来,总觉得身份颠倒了。
安泽祤轻蹙眉头,这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好,隔着卷帘都能感觉到那人的眼眸敏锐异常,洞悉人心。
低哑的声音从卷帘后响起:“草民有腿疾,不能与太子行礼,还望赎罪。”这话本该说得委婉恳切,可这人说出来偏带了几分随意无谓。
“无事。”安泽祤朝桌案那看瞥了一眼,桌案后并无椅子,看来这人坐的是轮椅无需椅凳:“听闻幽翳公子医术了得,妙手回春……”
帘后的人打断安泽祤的话冷笑道:“我并不懂医术。”
安泽祤脸色有些不好,他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父皇母后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不敬。不过他也大概也明白了,这名号幽翳的人是想将他引来。他早有听闻城西京河上游的望曦阁里有一位能解世间难事的幽翳公子,只是不轻易替人解罢了,他来这里,除了为安晟求医,更是为了会会这人。
“听闻公子能解世间难事?”
“太子说笑了,我乃凡人,只是能解的便替人解,不能的便直接拒绝,江湖谣言不可尽信。”
“既是如此,为何还寻人特意告诉我你晓医术?”安泽祤语带责问之意。
“正巧此事能解。”
安泽祤目光冷冽,怎么不告诉其他人唯独告诉他。
“太子只要跟平成王说安子懿未死便可。”
安泽祤更是不解,这么直接就告诉他方法?更重要的是安子懿没死?
卷帘后的人仿佛看穿他的想法笑道:“安子懿到底死没死我并不知道,但太子只要王爷醒来不是?毕竟死太容易,活着才能感受无尽的痛苦。”最后一句话令安泽祤觉得帘后的人浑身透露着寒意,令屋内布满寒冰,而这白衣公子的下一句话让安泽祤犹置冰窟。
“太子欠的,总有一日要还的。”
安泽祤的脑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顿时心如擂鼓,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左手攥紧拳头藏于袖中,右手时刻准备着握住袖里藏着的匕首。幽翳似乎感觉到了安泽祤的不安和袖里藏锋,用玩笑的口吻道:“太子殿下欠我这个人情,有朝一日可要记得还与草民。”
安泽祤出了会神,平复了下心中的杂乱,最后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卷帘,卷帘后的人果然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一面银白面具,没有任何缀嵌却是精致华美。安泽祤眉头一沉抬手欲揭下那面挡了真面目的面具,手却被幽翳扣了下来。
安泽祤看到面具下的双眸满是讥笑,想将手抽出却发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公子手劲大得骇人。幽翳声音很细小:“太子,以后我们会再见的,不必急于一时。”
安泽祤被扣着手腕只能躬身站在幽翳面前似乎没听见,他略恼的将藏于袖中的利刃刺向幽翳,但安泽祤没有武功底子立马被幽翳一个刀手打掉在地。
门外尧宜铮和徐汇听到屋内兵刃落地声立即冲进屋内,两人只看到幽翳放开安泽祤,笑道:“草民脸上早年被火卷十分可怖,不要吓到殿下才是。”
徐汇刚想冲上去却被安泽祤伸手拦下了,“是我突兀了,今日多谢公子了。”说罢转身离去,徐汇瞪了一眼面前的两人也随在安泽祤身后离去了。
尧宜铮询问的望着幽翳,幽翳取下面具,那面具下逆光的脸庞光洁俊美,肤如凝脂。幽翳似不愿多言也像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般:“我倦了。”
出了望曦阁安泽祤看着手腕上的深红手指印,脸色深沉,上了马车命徐汇直接驾车去平成王府。
到了王府,安泽祤让安晟房内所有人都出去,看太子两手空空无药的样子,梅若兰奇怪却也被自己的儿子给拉了出去,孙太医和伺候的奴仆也全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躺着昏睡的安晟和站着的太子。
安泽祤盯着安晟许久,失去平日的内敛,目露锐利光芒。其实安晟死了对于他来说会更好,平成王功高,将来他继位未必能震得住他。可惜现处乱世,四国纷争,即便如今夏国是最大的国家又如何,难保其他三国不联盟前来攻打。
所以安晟还得活着。
安泽祤敛下周身的锐气,平和的行至榻前坐在了榻边,俯身在安晟耳边低语,直到瞧见安晟搭在锦被上的指头微动,他才起身,理了理衣冠踏出了房门。
说来也神奇,自从太子独自一人在安晟屋内待了半个时辰后,安晟真的渐渐好了起来。
安晟醒了后两个妻妾喜极而泣,安子徵安子羣也是高兴得松了口气。而安晟醒来第一件却是将屋内所有人都屏退了,传来了他的几个老部下。
日月如梭,再过几日便要到端阳了,这月余里安晟已恢复如初,安子羣也回守尉城,安子徵则整日跑去城外黎山找隐退的岑言儁习武。安晟最近去视察军营的次数倒很是频繁,军营里安晟看林飞庞松和其他几位老部将在他面前拱手作揖又摇了摇头,眼里有些失落,是又没有消息吗?安晟心里难免失望却也不露出来,毕竟人海茫茫,且他也并不确定那耳边的低语是不是真实可靠的。可是只要他活着,他就想找下去,五年,十年,二十年?
他总觉得心里缺失了一块地方,如果停下寻找,心里会空得难受。
大伙知道安晟的态度,特别是燕国覆灭后大家都觉得可以了也够了,过去逝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再恨也没有意义,所以这些追随安晟的老部下是竭心竭力的替安晟寻人。
安晟深抽了口气笑道:“这也是急不得,端阳之前陪我去痛饮一番?”
冷究驾着马车在繁华宇都的新兴酒楼前停了下来,新兴酒楼是帝都里最大也最杂的酒楼,安晟之所以会来这里,一是想与老友们饮酒不必去那些太过拘谨的地方,大伙都是军中汉子不喜繁文儒节,更不可能像书生般文绉绉的饮酒,二是指不定能听到些什么蛛丝马迹的消息。
安晟一行人上了二楼阁间,客流大阁间也很简单,一面门两面墙还有一面就是走廊的围栏,简单视野也开阔。大伙要了酒菜,围桌闲谈。谈了些边防部署征兵操练的正事后,大家就聊开了,聊的方向也转了。
没一会冷究停好马车也进入阁间内立于安晟身后,众人起哄,“冷统领也坐嘛,别杵着呀!”冷究看了王爷点头也不推辞干脆的坐了下来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又一杯烈酒过喉,庞松舒爽朗笑道:“林飞你闺女该三岁了吧?”林飞露出欣然欢喜的笑容道:“我闺女乖巧懂事可讨喜了,上次我回府,她还给我泡茶呢!”另一边与林飞同岁的赵颜志噗呲笑道:“三岁娃娃泡的茶怕是不好喝吧?”另一边的裴振夹了粒花生丢嘴里也笑道:“你三十好几也不娶妻生子,你懂什么,那茶就是再难喝都是甜的!”“可不是嘛,看他那傻笑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沙场猛将斩敌数千的将军。”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连声应是。倒是安晟笑容苦涩,心里想着三岁的安子懿是什么样的?他没有见过,五岁以前从未看过一眼,五岁以后是不停的责打。意识到这里安晟觉得心脏悸动难受,只得端起酒杯一口将满杯苦辣烈酒饮尽。
大伙酣畅淋漓,醉意熏熏,酒兴正高,聊得热火朝天。林飞坐靠栏杆上无意瞅到一楼大厅边上有个大汉,那大汉身长八尺,身材高大威猛,蓄了鬓须,外衫摆边残破,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极了江湖上落没的侠客。他坐在桌前饮酒,怀里还抱着个人,那人似乎熟睡着,从头到脚被严实的裹在貂裘披风里,看不到样貌,但那一头未束的乌黑如墨发丝泼洒在那大汉搂抱着的手臂上分外好看,像一条黑色河流。
林飞赶忙拉起大伙趴在栏杆上看,猜说那大汉搂的是从哪抢来的美女,五月天虽不说热但也不冷,这般还裹着貂裘不让人看见大家都来了兴致,连安晟也站了起朝下望去,大家笑着不停相互调侃着。
午时的酒家人满为患,店小二忙得手脚并用应接不暇,手里端着垒得高高的托盘看不清路一不小心就被绊倒,托盘上的一部分菜碟直接摔在了那大汉的桌子上,油沫菜汁朝大汉飞溅而去。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只见大汉利落起身打横抱起怀中人敏捷的躲了过去,怀里的人左手从披风里落了下来还微微露了个苍白如瓷的侧脸,但很快就被大汉迅速的裹回了披风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大汉怀中的人是没有意识的。不过一场小闹戏,大厅里的人哄笑一番后也未再多看几眼又各自聊各自的,各自吃各自的去了,只有那店小二不断点头哈腰的向大汉赔礼道歉。大汉并不计较,丢下银钱再次检查披风是否裹得严实后抱着怀里的人大步离开了酒家。
大厅一切恢复如初,喧嚣吵闹,仿佛从没有发生过这事。只是二楼那阁间里的几个人笑容一瞬间凝固,眼里酒意散去,怔愣了会才回过神来齐齐往安晟那望去,这才发现安晟与冷究不知去向。

为了让大家心心念念的子懿早点粗线,楼主今天一口气更了好多好多!
大家快来爱我,不然明天不更了!

第52章 第 52 章
「五十二」
冷究是安晟的侍卫,看安晟奔出酒家自然也是紧随身后保护安全。只是那大汉抱着人吹了个口哨,一匹骏马飒踏奔来,大汉带着人上马驱马激尘而去。
安晟心焦,恨不得上去撂倒那大汉将披风里的人抢过来一探究竟好好确认,冷究轻拦了下安晟小声道:“王爷,此人身手敏捷武功了得,且也不知这人好坏是何想法此时不便硬来,恐伤了公子。”想到子懿没有意识是否被这大汉下了迷药,又不知这人是何居心确实不可乱动,安晟逼着自己压下满心焦炙,双目微微眯起紧盯着那大汉远去的背影颔首。
安晟与冷究随着大汉来到了城外的一家小客栈里,客栈外表看起来年代略久破旧不堪,整座客栈在这道旁茕茕孑立看起来很是萧疏。安晟看着那大汉抱着人进去后也就没再出来应是在此住店。安晟朝冷究使了眼色,朝冷究点头会意。
冷究隐藏着身子来到客栈无人的一侧跳起抓住了客栈二楼的外檐,利索的翻身上了客栈二楼。冷究矮身踩在看起来并不结实稳固的瓦檐上从掩着的窗户挨个查看,最后停在一间房间的窗外,冷究屏住气息侧耳细听,再三确定没有人后翻身入内。
当冷究跳出窗外跃下客栈外的草地上后,安晟只觉得心头一颤手攥紧了拳头,难言的情绪在心中漾开,他苦苦寻找,总是不停的失望,此刻心里只希望他没有看错。又怎么会错!那只是微侧的脸他并不敢十分肯定,可那左手上有一条细细的寸长剑痕啊,那日他第一次破天荒让子懿给他按揉,却是血染肩头。思及此处安晟的心有些抽痛,他不疼吗,从未主动请求的人不顾手上那贯穿手掌的剑伤仍想给他按揉,是想贴近他一些还是只想尝试一下做儿子该做的事?又或者是他早已打算好了赴燕陪葬所以胆大请求!他总是对子懿不上心,那细微的变化他又怎会懂,那双看不穿的黑眸他又怎会明白?
安晟觉得双唇有些哆嗦:“安子懿?”冷究点头道:“暂时没看到那个大汉,王爷如何?”
如何?让子懿跟他走,子懿肯吗?这么一想又有些恼,明明活着居然不回来!接着又有些萎顿,是人都不愿回来的吧?
冷究看着一向威严的王爷脸上变换着好几种表情忍不住提醒道:“那大汉不知何时回来。”
安晟冷下脸,率先一步登上二楼外檐从窗户跳入了房内,他堂堂夏国掌管军政手握兵权的平成王竟然翻窗入屋!
小客栈的房间简单,一张床和一桌子,空间还不大有些狭小,至少安晟与冷究站在房里就觉得有些拥挤了。安晟没空理这些,他忙看向那简陋的床榻上躺着的人,他要用双眼确认!
刚才吃完去了,我们吃完继续

榻上子懿被盖半身,被外的胸膛正随着轻浅的呼吸韵律有致地起伏,安安静静的睡颜温顺静恬,总是微微轻蹙的眉头如今在眉心中淡隐舒开,羽睫乖巧的盖在下眼睑上,脸色依旧苍白如雪。
安晟眉头却是深锁,平时总是反应迅捷,只要他一靠近便会恭敬规矩跪下的人如今竟毫无反应的躺在榻上,为什么一直昏睡着?安晟看到这不正常的情况还未来不及喜悦便被深深担忧所覆盖,但无论如何先把人带走。
安晟俯身托起子懿,正搂着子懿的上半身时房间的门板被外力狠狠踹开并朝安晟飞来,冷究立即拔剑挥斩,门板劈成了两半,飞射的两块板砸在两侧的墙上竟然碎成好几片,墙上更是砸出了网状的裂缝。冷究的手腕被震得痛麻微颤,手中的剑险些脱手,心里暗道这人力气真是比起三王子不知大多少去了。
门外大汉手里还端着碗热粥冷目望着房内的两人,半晌后沉声讥讽道:“不想平成王居然也做如此偷鸡摸狗之事。”语毕将热粥掷于地上,飞洒的烫粥被冷究换了身形替王爷挡了下来。
安晟仔细看向那大汉,虽然蓄了鬓须有些遮去颜面,但细看还是能认出这人就是邵可微的副将,贴身的护卫将,木义云。
“我来带他走。”安晟的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他来带他走。
木义云身上顿生肃杀之气:“公主曾委托我照顾小公子,我是不会让你们带走小公子的。”
“邵可微没死?”安晟有些惊讶。
木义云脸上爬满哀伤之色但很快被怒恨掩盖:“公主已经走了,你莫要轻渎于她。”雪山之上,她定与苏零永相偎了。
安晟从没有想要侮秽邵可微,他眸中难掩伤心痛苦之色,他曾想过若是灭了燕国,他就将邵可微偷偷放走。他知道他对邵可微还有感情,他下不去杀手,可是他也不可能让邵可微回王府继续做他的王妃,邵可微并不爱他,夏国百姓也不可能让邵可微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虽然心中悲凉无奈又疼痛,可此时他还有安子懿。“安子懿是我儿子,我要带他走。”
“安晟。”木义云连名号也不叫了,直呼名字:“你有当他是你的儿子吗,十七年都未曾疼惜过他,你有资格吗?若不是我当日追上雪山,怕是世上早已没有安子懿了。”
安晟双目空茫,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自嘲一笑,是啊,他没疼惜过。可他已经正视自己心底所想心底所要,且如今燕国已亡,仇恨已平,他有把握让夏国百姓接受他!
木义云则陷入了回忆中。公主回宫那日,他就悲伤的明白,公主不会回来了。公主说知道他是忠义之士不肯背叛国家,却还是拜托让他无论如何要替她守护她的儿子,那是她欠安子懿的。那诚恳真挚,带着歉意的眼神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因为这也是他欠公主的。是他自私,他喜欢公主,当年他可以试试救苏零或者可以拖延时间,直到公主回来为止。他没有做,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替苏零寻来了纸笔,让苏零留下了绝笔。他以为时间久了,公主的感情总会淡去,他时刻陪着公主,看她烂醉呢喃苏零的名字,看她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浓烈的感情,他后悔了。他不该如此自私,让公主的心,生生疼了十七年。
他退出了燕军,他弃国,他并不是什么忠义之士,从头到尾他其实只忠于公主一人。他隐随在子懿身边,他追上了雪山,当时公主的话让他只想流泪,而彻骨的寒冷将他的泪冰封在了体内。
他看到公主将身上的狐裘盖在了安子懿的身上,公主对他说让他将安子懿带走,保护他,让他活下去,她要上雪山之巅去寻苏零。最后公主意味深长的笑了,如末冬最后一朵怒绽后即将凋零的红梅,凄美绝丽。她说,木义云,我从未怪过你,希望你不要再自责。
是啊,公主冰雪聪明,事事看得都很剔透。
他抱着早已昏迷的安子懿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那抹红衣决绝消失在冰天雪地里,再也不会回来。
木义云的眼眶微润,将配于腰间的八棱锏上裹着的布条除去,摆出一副随时进攻的架势说道:“我知道平成王因当年入狱尝刑后武功只剩五成,你要带着个无意识的小公子,而这个侍卫还得护你们二人周全,平成王你有把握带走小公子?”
安晟心里一紧问道:“你下了什么药!”
“下药?”木义云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被挤出了眼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木义云身后传来:“公子是服用太多丹蓟造成的。”
丹蓟!安晟眉头锁得更深,朝那个从木义云身后缓步行出,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年过花甲却是精神焕发的老人家看去。宁为手中托着一碗乌黑的汤药悠悠道:“公子服用太多丹蓟,若不是之前乌天葵毒发,公主为了压下公子体内的毒用雪莲给公子入药,凭此保了一口气,公子也该终于天雪山上了。是老夫医术不足,否则我与木将军也不会在吴国待得好好的还千里迢迢来夏国寻那幽翳公子。”
安晟一时竟没能理解通透,他神色有些恍惚,心脏却因直觉中的认知而痛得痉挛。那败走宁城之夜,那一句,「回王爷,属下从小就受伤习惯了,不必为属下费心。」那么,当时他是有多痛才决定用丹蓟抑制疼痛,然后听着他的指令披坚执锐领兵厮杀,破阵攻城的?
木义云咬牙接着宁为的话道:“更不可能让你发现!”他今日去了望曦阁,那小厮冷漠的问他所求何事,他便说救他家的小公子,那小厮去传话后换了个看起来吊儿郎当不甚正经的人来,那人看了一眼公子面上是大惊,急急奔回去后再次来传话只告诉他:“幽翳公子不救。”可是木义云分明看到那人紧盯着他怀中的公子,脸上是极力掩藏的担忧之色。
木义云本想再求求这人的,可是他担心的就是,这里是夏国帝都,平成王在的地方他不得不小心又警惕,他总觉得那个人认识小公子,他不敢久留转身欲走。那人急急叫住他说道:“但幽翳公子说了,你只要现在马上去城中的新兴酒楼,就能遇见能救你家小公子的人!”
他本不想信,可是宁为说了,公子若一直这么下去怕是来年都活不过去,他答应了公主要守护公子,要让公子活下,他必须试试!
木义云身子突然一抖,似乎明白了什么。今日的情况,那幽翳说能救小公子的人难道是安晟!?
天地虽大,天涯无尽,却无法逃离终是走到了这里!
第53章 第 53 章
「五十三」
尧宜铮虽然与四公子的接触大多是听命于幽翳公子,也不过就是偷偷去给安子懿上药送药罢了,但是他真的挺可怜这个看似淡漠疏离的少年,所以平复了震惊之后高兴的心情后,尧宜铮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什么不救四公子?”
幽翳执着卷轴斜躺在卷帘后的榻上笑道:“我用什么救?”
尧宜铮垂眸,确实没法子。只是没想到他一直觉得四公子不在了如今却突然出现了,是命薄凉所以命长久命不该绝吗?“可是公子不救便算了为何还推向平成王那去?”
幽翳放下卷轴,难得一见的轻轻叹息:“夏国里有能力救他的,除了安晟,我也想不出其他人了。”末了又添一句:“相信平成王已经明白了。”那次安晟重病,直觉告诉他,除了因为安子懿的心结解不开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那身居高位手掌重权的威武人物病成那样。
这么说是有救的,尧宜铮又恢复了往常随意的神态,双手枕脑靠在屋内的柱子上:“希望不是又入火坑。公子你这么利用四公子都不心疼吗?我看到四公子就只有满心怜惜。”
幽翳双目一暗,半晌后低哑着嗓音反问道:“安泽祤利用他又当如何?我想我待安子懿总是比安泽祤好些。”
尧宜铮撇了撇嘴,未置可否。
宇都城外五十里,小道萧萧,酒家稀疏。陈旧的客栈二楼,北面已无门的房间外,木义云突然无奈长笑,冷究不明持剑横在身前谨慎的盯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癫狂的大汉。
动静不小,但客栈里的人实在不多,寥寥几人站在一楼抬头观望也不敢上楼,客宿二楼的人也只敢打开一条门缝偷瞧。莫不是江湖纠纷?
“你能救他?”木义云收起双锏终是让步问道。冷究目光紧盯着木义云,依旧尽责的横剑胸前不敢懈怠。
安晟坐在榻边搂着子懿的身子,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抱着这个坚强又脆弱的孩子,心脏是疼痛的颤动。”我会竭尽所能救他。”
木义云冷嘲一笑,这话说得诚恳真挚又铿锵有力,可木义云看到的是被安晟无情舍弃的子懿,不在乎也不关心甚至凌虐这个儿子,只因为他也是公主的儿子。可以信吗?木义云看向子懿苍白而病态的脸,不能信又怎样?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宁为说了,除非有第二株雪莲或更高明的医术,宁为行医五十载,医术已经够高了却也束手无策。而雪莲……且不说如今他没有势,即使有他也没有办法得到那种稀世珍宝。
公子是公主最后的委托,他怎么可以让公主失望?如果可以,他将命换给子懿都可以!
木义云将视线移到安晟身上,或许只有安晟能做到,也只能相信安晟做得到。“既然平成王已承了诺,希望你能做到。但如果小公子有事,我就是舍了命也要带你下去给公主一个交代。”
安晟不再理会将子懿抱起,宁为提醒:“王爷,四公子身体不好,畏寒。”雪山上太冷,公子身体底子不好,寒气入体根深蒂固。安晟将置于床尾的披风裹在了子懿身上,宁为又补了句:“若是王爷能寻得雪莲就再好不过了。”
安晟横抱子懿迈步踏出房外与木义云错身而过。
“三个月后我会再来看他。”木义云知道燕国的战场上许多人都见过他,他不会忠于亡燕的夏国更不会忠于平成王,所以跟着去只是徒增不必要的麻烦也只会拖累小公子。“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带小公子走……好好疼惜他。”三个月后不论公子醒否,他都带走。
安晟目光深沉,颔首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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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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