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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落尽梨花月又西(古风,江湖,HE)[第7页] |
作者:用户名它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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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 【1】 湛儿这般匆匆离去,我心里着实有些担心,然而说到底那是他们长白的家事,我帮不上忙,况且平心而论,我也不想管。 此次上长白崖本想找湛儿说句话就走的,没想到横生枝节,竟耽误了一月之久,也不知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念及此处,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行到一处荒僻处,我注意到周围树木有断裂拖曳的痕迹,断口平滑,是为利刃所伤。 此地有人争斗过,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逃亡多年的生涯让我对此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我下了马细细的观察,却在一截断枝上发现了一根红绳系着的金锁。 这枚长命锁是夏至当年拜入长白时他母亲亲手挂在他脖子上的,不想竟成了他身边唯一的遗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若这枚金锁都被遗失了,夏至必定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情。 我赶到的恰是时候,正好隔开云生刺向夏至的刀。刀剑相斫,声若龙吟。 云生看我片刻,微笑道:“好巧,沈少侠是刚从长白崖上下来吗?” 我道:“不是。”一边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夏至,身上有血,但是神智清明;再看周围的布置,幸好没有阵法,遂放下几分心来。 云生笑了笑,把刀一收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我有个疑问想请你解答,你和林惊澜是什么关系?” 我淡淡道:“这位林惊澜,我并没有结识的荣幸。” 他哂笑一声,“掌门信他,我可不信他。”他掸了掸袖子,思索片刻道:“我若杀了你,林惊澜必定不与我善罢甘休,他是铁定的继任掌门,恐怕我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这样吧,你让一让,我只取夏至一人的人头,回去也算个交代。” 我脚步不动,亦微笑道:“你想都不要想。何况我也未必会输。” 那副慵懒而不屑的神情又浮上了他的面庞,“当心,这回可没有悬崖让你跳了。” 话毕,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鹰隼般锐利,手腕一抖,细长的刀便犹如毒蛇一般刺了过来。 云生的厉害全在阵法,阵法这种玄奥的东西,学成的人本就极少,据湛儿所说,云生是长白百年里阵法造诣最高的一个,拿手的有七十二阵,他不服气曾讨来阵图试图破解,然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只破开六十七阵,最后五阵是怎么也解不开了,只能认输。 现下这六十七阵全在我胸中,我还怕他个鬼? 我连续破他两道阵法,云生脸上渐起凝重之色。百十招倏忽而过,他不曾占到半分便宜,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事,着实可喜可贺。 夏至突然扬声道:“云生,你可知萧廷叛变,任风毒发垂危,你还有功夫在这里纠缠?” 云生面色陡变,两道目光钻子似的射过去。 夏至悠然道,“此事是我布置的,你若不信就继续耗着,回去直接给他下葬。 |
云生面色再变,想来信了几成,突然晃了两个虚招,抽身便走。我于阵法之学上毕竟还不精通,便也没有贸然追击,收剑回身。 夏至靠着树坐着,淡笑道:“长白崖上一个月,你还长本事了,跟谁学的阵法?” 我见他身上三四道刀伤,衣襟染血,神情却是久违的晴朗,多少冲淡了上次不欢而散的尴尬。我坐在他对面开始给他裹伤,一如从前很多年里一样,“长白崖还能有谁?” 他笑了笑,“沈湛啊,他倒不算完全没了良心。”他仰头看着头顶枝叶间斑驳的阳光,默了片刻才平静道:“沈昭,我做到了,任风他这回必死无疑。刚才云生追过来要杀我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回我死了也没遗憾了。” 我皱起眉,“你做了什么?任风他怎么了?” “他毒发了,我设计萧廷武成反叛,逼得他毒发。救命的雪莲早被我事先盗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他又补充一句,“你那宝贝弟弟什么事也没有,我没有设计他。” 我久久的望着他,心里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夏至突然双目炯炯的逼视着我,“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心疼你弟弟死了师父。” 我慢慢的回过神来,任风死了,他真的要死了?我忍不住笑,“不,我现在心情好极了。” 夏至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得满脸是泪。 我掰开他的手,将那枚长命锁放在他手心里,他紧紧攥住,慢慢止住笑声,徒留一脸泪水,双眼茫然的凝望着头顶,“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报仇,报仇,我都记不得我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看着天了。” 大约大喜大悲后都有一段虚脱形状,我无言以对,许久才试探道:“不如同我回江州吧?娘很惦记你。” 他似是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我该去见见伯母。你那味药有着落了吗?” 我扶他起身,慢慢往前走,“西山百毒子手里有一株。” “百毒子?”夏至蓦然止住脚步,“我同他打过交道,去年给任风下的那剂无色无味的毒药,就是向他求的。” 我顿时来了兴致,“你和他打过交道?此人怎么样?” 夏至摇摇头,“古怪得很,西山机关重重,毒药暗器防不胜防。百毒子此人认财认色不认人,那味药花费了好些银子,和一位绝代佳人才到手。好在没有白费。” 我一听,顿觉希望又渺茫了几分,“西山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 夏至点头,“我陪你上西山,至少能给你引路。” 我笑道:“好。” 因为夏至的伤,我们放慢了赶路的步伐,刚到家门口,便见梨树后飞驰来一骑骏马,踏起一溜烟尘。 湛儿奔到我面前才勒住马,风尘仆仆,刚急急的说了句,“沈昭,我...”,便看到了旁边的夏至,眼睛一眯,神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
我没有想到他会来。湛儿本说要同去的,如今长白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着也要留下操办任风的丧事,因此见到他匆匆赶来,我的确惊讶。他盯着夏至的眼神都快把他生吞活吃了。 我迎上去挡住他要杀人的眼神,问道:“怎么这么急?先进屋坐坐。” 湛儿慢慢的下了马,眼睛却还盯着夏至的方向,“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不能在这?”我答得很平静,夏至为了我没有伤害湛儿,我自然不可能任他为了任风伤害夏至。 湛儿的目光很深很深,奇怪的是居然还没有对夏至发作,反而笑了笑,“自然,你们是故交嘛。”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我急着来是为了给你送这个,你看看西山有多少机关,你一个人太危险,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我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忍不住问道:“长白崖上...没出什么事吗?” 他冷冷的往夏至的方向斜了一眼,“他干的好事。萧廷篡位,长白崖上损失不小。万幸我师父早有预料,没出什么大事。” 我愈发奇怪了,皱起眉头看了夏至一眼,夏至倚马而立,抱着手臂嗤笑,“没什么大事?没有雪莲救命,尊师还安好?” 湛儿笑笑,“劳你挂念,一切安好。长白虽不富裕,雪莲还不止一株,快马加鞭从临州又送来,正好压住了毒性。家师如今已继续闭门休养,想来很快就能把这毒逼出来了。” 夏至神情微变,“等雪莲从临州送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你也太小瞧我师父的本事了,你以为萧廷那个老废物还真能成事吗?既然当年我师父中毒未死,如今以内力压制毒性坚持上一两天又是什么难事?”湛儿甚不屑的横他一眼,“白费了你这番辛苦。” 我来回的看着他们俩,到底是夏至失算,还是湛儿在说谎?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前一种可能性较大,湛儿没必要跟我撒这个谎,我又不会为他师父的死感到难过,再说任风若真有事,他怎么还有工夫往这来? 夏至的目光已经不是那么笃定,他冲我招招手道:“沈昭,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湛儿轻哼一声,自己进屋去了。 我随着夏至走到一边去,他望着竹舍缓缓道:“你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吗?” “这种事情他骗我有什么意思?况且内力高明者的确可以压住毒性,任风他也算得上是当世一绝。” 夏至凉凉的笑,“是有这个可能,可是我不怎么相信。百毒子说过,这味毒发作起来毒性只会一次比一次猛烈,他第一次都险死,这次还能逃得过吗?” 我沉吟道:“或许是你低估了他,湛儿说过,上次任风是为了救他,耗费了太多内力才没能马上排毒。如今清修了一年,这内力想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
夏至沉默了一瞬,“你就没想过会有另一种可能?他骗你是为了借机夺红血参,红血参这种东西,可解天下之毒啊。” 我心里激灵一颤,不禁皱眉,似是自言自语般,“他会吗?” 夏至含义莫名的笑了笑,“他是你弟弟,你自然觉得他处处都好。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情景吗?他围剿那些攻击长白的门派时,长生堂是抵抗最激烈的,殊死不降。他命人把所有十四岁以上的男丁都聚在一起,整整三十人,一个一个的杀。当时我在暗处,亲眼看着他高坐饮茶,脚底下血流成河,他喝得面不改色。那时候我就想,这少年小小年纪心性狠辣,早晚是个祸害。那天晚上得知他居然就是沈湛,简直吓得我眼珠子都要掉了。说真的,现在我也觉得,你为了他做这么多,实在不值得。” 见我皱眉不语变了脸色,他摊摊手,“我可不是要挑拨你兄弟感情,只是提醒你一句,你弟弟他是个狠角色,信不信由得你。”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想起我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差点死在他手里。他行事狠厉我早就知道,只是这件事非同以往。我觉得他待我总是有几分真心的,这是他亲生母亲,他能做的出这种事儿吗?” 夏至淡笑,“我觉得他做得出,沈昭,你待人就是太良善了。”他望着竹舍慢悠悠道:“就算为了报答伯母的养育之恩,西山这一趟我也是要去的。带上你弟弟也好,西山机关重重,上次我随那九个门派一同进去求药,死了不少人。如今我功力折损不少,帮不上你什么忙,林惊澜还可做个帮手。” “若是任风没死,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继续下去,弄死他为止。”夏至冷声道:“我不会再逼你了,我知道,有你宝贝弟弟一日,你就绝不会和我一起报仇的。” 说罢他抬脚往屋里走,我脑袋里好像一团浆糊,闭上眼静了一会,轻声道:“夏至,我放弃报仇不全是为了他,或许是我没血性没志气,但我是真的厌烦了江湖仇杀。还有...”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还是想相信他。” 夏至的脚步一顿,半晌轻嗤一声,“果不其然。”他摇摇头,“罢了,总是你们哥俩的事。我懒得管。” 我又发了很久的呆,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理理清楚,才举步往回走。 竹舍里面一团和气,湛儿正端了果子和娘吃,眉眼低垂,看上去极乖巧。娘靠坐在床头,再见湛儿显然让她很高兴,两颊都泛起久违的血色。 我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默然想道,沈湛,沈湛,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
【2】 我要去西山的事情一直都是瞒着娘的,若她知道,必然不许我冒险。但我等不及了,娘的身体已经衰弱到这般田地,若是没有红血参,我最多能保她一年之命。 湛儿听说夏至要同行的时候,神情倒很平静,“他能引路不是很好?我没有意见。”看到我的眼神,便又微笑补充道:“放心,我不会和他冲突的。” 临行那一日,我们一一同娘告别,湛儿落在最后,我刚要迈出门槛的时候,便见他突然伸出双臂搂住娘的脖子,头埋在她脖颈边,宛如幼童撒娇的姿势。娘显然吓了一跳,随即便惊喜交集的拍抚着他的脊背,湛儿紧跟着给她来了个更大的惊喜,在她耳边清清楚楚的唤了声“娘”。 我不禁止住了脚步,百感交集的看着。娘的身体都僵了,许久才伸手柔柔的理着他额上的发丝。 “娘,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想你的。”我真是服了他能把七八岁孩子撒娇的话说得如此软糯还面不改色。 “那当然,娘还要看着你们成家立业,抱孙子呢。”娘这话说得极柔,湛儿的声音却带了丝不易觉察的哽咽,“嗯,等我回来我就不走了,我不回长白崖了,我和娘一起等着看哥娶妻生子。” 抱孙子这么艰巨的任务为什么要交给我? 我有些奇怪他今日的情感充沛,在他背后轻咳了一声,他像被锥子戳了似的惊跳起来,满脸通红的看着我,“你怎么还没出去?” 我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你母子情深,可是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别引她哭成吗?” 他讪讪的“哦”了一声,揉着发红的耳朵尖一步三回头的蹭出去了。 我安顿好娘,转身出去,湛儿正抚着马鬃毛望着竹舍发呆,见我出来便整理神色,我见他方才还通红的脸色如今已透出隐隐的苍白,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刚才跟娘说不回长白崖的话,可是真的?” 他专心整理着马鞍子不看我,“这回的事办完了,我是要多住一段日子的。” 答非所问。 |
我没再逼问他,上马先行,夏至紧跟其后。我回头看时,湛儿还在后面催马慢慢的走着,一直回头看,直到竹舍的屋檐被丛林遮挡再也不见。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在其后的路程他的表现就正常起来,只是比平时或许多了些沉默。我说不准这是不是因为夏至在的缘故,我总觉得,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他不说话的时候,眉宇间便时不时掠过一丝焦躁烦乱的情绪。就连贪睡的习惯都没了,每天早上都去叫鸡起床。 这般走了五天,中午我们在一间小小茶棚里打尖,荒郊野岭里,饭食甚是粗糙,只能聊以充饥。 湛儿兴致索然的往嘴里扒拉着白饭,一边问道:“还有几天才能到?” 夏至不吱声,这些天他俩一直保持着谁也不理谁的状态,有话全由我代为传达。于是我道:“大概还有三四天的路吧。” 湛儿的筷子一顿,“这么快?”突然烦躁的搅弄着碗里的米饭,随即把筷子一摔,“太难吃了,不吃了。我出去等你们。” 夏至望着他背影,悠悠的抿着碗里的水,“公子的脾气还不小。” 我无奈的说:“他最近脾气似乎格外的躁。” 夏至低低的笑了一声,“你猜他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因为赶路赶的心火旺吧?” 我没说话,小小的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 |
我没说话,小小的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炉子上的沸水咕嘟嘟的冒泡,旁边躺椅上晒着太阳的老头咿咿呀呀的哼曲,曲调九曲回环,听得人心肝直抖。 夏至忍无可忍的搔搔耳朵,转头笑道:“老人家好嗓子啊,今年高寿?” 老头眯着眼睛看看他,“八十六啦。” “儿子呢?” “没儿没女,就一个小孙子照顾我。” 我正奇怪没儿没女哪来的孙子,旁边那个看样子十七八岁的店家就匆匆跑了来,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爷爷耳朵聋,不知道自己唱歌有多难听,偏就喜欢哼曲,客官多担待。”一边说一边笑盈盈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你爷爷?” “对,我无依无靠的时候,是爷爷收留了我,比我亲爷爷还亲。” 那少年眉清目秀,只是脸色异常苍白,一看便知有先天不足之症,然谈笑间温和单纯,很是讨人喜欢。 湛儿恰好从门外晃了进来,“吃完了没有?可以走了吗?” 少年手脚利索的收拾了我们的空碗,“客官慢走!” 湛儿摸出一块银子来顺手抛给我,“让他不用找了,此地清贫,做生意也不容易。”说罢先出去了。 少年却坚决不肯收,执意把找的钱塞到我手里,“越往前走山路越险,客官千万当心。” 夏至笑着拉我,“行了行了,有这钱留着自己花,装什么大爷?” 我笑道:“装大爷的可不是我,是前面那位。” 夏至压着嗓子低低道:“我觉得他一定有问题,你若不信,不如我试他一试?” 我皱皱眉,“你要干什么?别乱来,他脾气上来了说动手就动手。” 夏至鄙视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还管不住自个儿弟弟?”说着打马往前走。 我只好紧紧跟着他,生怕他俩打起来,一边走一边想我这个哥当得真是够憋屈。 前面山路果然九曲十八弯,我们不得不弃了马步行。走过一段险路,到一片荒林里歇脚。 夏至就着水囊喝了两口水,转头看了看正拿着夺魂剑出神的湛儿,叫道:“沈湛?沈湛!” 湛儿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毫无反应。 夏至遂改口道:“林惊澜!” 他这才回过神来,皱眉看着夏至,“有事?” 夏至笑微微的,“论起来,我还是你师兄呢,你是不是多少也该讲点礼貌?” 湛儿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
夏至毫不气馁,继续笑微微的,“我知道你很想一剑刺死我,所幸沈昭在这,我肯定会安然无恙,所以我想跟你聊聊。” 湛儿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你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最好跟牢了他。” 夏至哈哈一笑,“放心,寸步不离。” 我头痛的按着额角。 “此去西山,对你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你猜任风的毒药是谁配的?就是百毒子。是我求来的。西山上的好东西,不止红血参。” 湛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什么意思?你求来的毒药?” 夏至悠然道:“对啊,我求来的。所以你看,你见到了百毒子,说不准能拿到解毒的法子。” 湛儿神色突变,目光闪动间隐隐透出期待的喜悦。 “哈,开玩笑的,这味毒是没有解药的,不过还好,任风功力高强可以自己逼出来,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眉目变得极冷冽,冷冷的逼视着他。“铮”的一声,夺魂剑在他手中发出一声嗡鸣,杀气陡升。 我意识到不好,马上挡在他们之间,“拔剑做什么?” 湛儿不说话,目光冷得如冰似雪,扶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 这般激动的神情,果然有些异样。 突然间“嗤”的一声细响,湛儿猛的伸手一抄,将一支短箭抓在了手里,随即反手向密林间掷去,“嗖”的一声锐啸后,树林里传出一声短促的哼叫。 我眉头一皱纵身跃入密林,一把揪住那正要逃跑的人甩回空地上,定睛一看,却是茶棚里的少年,短箭正插在他右臂上。 少年按着手臂,冷冷的望着湛儿,“林惊澜,真可惜我杀不了你。” 湛儿眉头皱起,细细的看了他半晌,这才恍然大悟的嗤笑,“哦,是你啊。” |
等飞机的时候码的,感觉好粗糙... ———————————— “一年前我见你身体病弱才饶你一命,你躲进这深山老林里还不安分,找我报仇?报的是哪门子的仇?” “我父亲,我兄长,我长生堂六十七位兄弟,都死在你长白的手里,是你林惊澜亲口下的令!” 湛儿嗤之以鼻,嘲讽道:“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爹,一年前为什么要同其余八个帮派勾结暗算,跑到长白崖上杀人放火?一报还一报,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何况...”他话锋一转,“因为你先天体弱不能习武,你爹和你哥不都视你为累赘吗?我若有这样的父兄,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值得你自不量力的来报仇?” 少年目光惨淡,“养育之恩大于天,不是所有人都似你一般无情无义。” 湛儿抱着手臂轻蔑的望着他,“孝子贤孙,真感人。” “行了,你走吧。你半分武艺也没有,射箭射的还不怎么准,这辈子都杀不了我。劝你安安分分的过你的日子,再有下次,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少年神色极是凄惶,许久才一字字的说道:“林惊澜,这个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说着缓缓举步离开。 “自来祸从口出,说话可要当心。” 湛儿似笑非笑的说完这句,便靠着树静静的看着他离开。 少年从我旁边走过时,我心中有些不忍。自古名利惑人心,英雄美人,刀光剑影下,掩盖的却是血海翻波。爹便是厌倦了这些血腥和残酷,才早早隐退,谁知还是逃不过这个劫数。湛儿站在长白的立场去找长生堂寻仇纵是有理在先,然他斩尽杀绝的做法委实太狠了些。 待这少年走后,我有必要和湛儿好好谈谈。 我正这般想着,忽听湛儿轻唤我一声“沈昭”,转头一看,赫然见他手指一弹,三枚铜钱凌厉击出,分别向我们三人击来。 夏至和少年都会还全无察觉,电光火石间,距离又极近,我若要自救他们二人便必死无疑。刹那间我惊出一身冷汗。 在那一瞬间我做了最本能的反应,向左移动数寸,指风弹出击偏了飞向夏至的铜钱,那枚铜钱贴着他左臂飞出,划出一条血口。同时叮的一声响,另一枚铜钱钉在我身旁的树干上,整个的没了进去。然而那少年终究是躲避不及,恰好被穿心而过,死于当场。 场面一片寂静,我盯着那少年身下慢慢洇开的血迹,突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凉。 湛儿这一手,着实心机深重。三枚铜钱齐发,便是要我自顾不暇无力援手,夏至和这少年,他原是杀心早存。 |
我抬头看着他,只觉得如此陌生。他平素同我相处总是嬉笑怒骂恣意张扬,以致我忽略了初见时他算计我时的那份阴狠凌厉,或许夏至说得不错,他一直就是个狠角色。 我没说什么,直到走出这段山岭,便直接找了客栈投宿。 我走在湛儿后面,二话不说背后下手封了他内力,随即扣住了他脉门,直接将他拖进客房。 “你干什么?”他被我拖得踉踉跄跄,语气不善的喝问。 我将他扔在椅子上,强压着火气问道:“你已经说了放过那少年,为什么还要使这种手段杀人灭口?” 他情绪仍然狂躁,挑起眉毛,火药味十足,“我心情不好,想杀就杀了,这个理由行不行?” 我冷声道:“你敢再说一遍?” 他默然片刻,却问我:“我师父的毒是夏至下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夏至找他报仇天经地义,怎么?你要继续你师父未竟的事业,杀了他吗?” 他点头笑道:“下毒的是他,逼得我师父毒发的也是他,真不错。” 他猛然拍翻了旁边的桌子,眼睛里快要喷火,“你还怪我要杀他?他他妈就是要活活逼死我!” 他几乎歇斯底里,这个模样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
都要打弟弟,那我索性就来个大虐好了![]() |
【3】 “你以为夏家有多无辜吗?夏至他爹夏年,将我师父的母亲和姐姐活活凌辱而死,这么说,我师父灭他夏家,是不是也是天经地义?” 我并不知这段内情,微微的一惊,随即却是更怒,“那引剑阁呢?引剑阁是不是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了?” 他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我道:“纵使夏年一人有罪,你觉得任风就应该灭了夏家满门吗?” 他倔强的表情等于默认。 “好,就算你要杀夏至还有那么些理由,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的杀那少年?他没有能力威胁你你不是很清楚?” 他口气仍然极冲,“我说了我心情不好,想杀就杀了。再说,夏至的武功也不怎么样,照样成了祸害,我防患于未然,有什么问题?” 我转身扯了床单撕作数条,直接把他揪到梁柱边,扯过他双手环抱柱子,再把两个手腕结结实实的捆在一起。 他自知内力被封抵抗也无用,安安静静的由着我绑,神情始终冷淡挑衅。 我顺手扯了他的腰带,拿在手上看了看,皮革上嵌着铁环,正好打人。我觉得他现在情绪太狂躁,有必要用非常手段清醒一下。 我拿捏着八分力道,在他臀上一下下落鞭,隔着衣服声音又沉又闷。他绷紧了双腿,却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死人一般任我打。 打完二十下,我停了停手,“在你眼里,这世上只有三种人,对你好的人,有仇的人,无所谓的人。第一种要善待,第二种要杀尽,第三种全凭你心情做主,想杀就杀想留就留,对不对?” “沈湛,你杀夏至我虽不赞同多少还能理解,但是那个少年的死,全是因为你一时兴起。是非和道德对你来说都是空话,就算是无辜的人你也能杀的面不改色,毫无愧疚。你觉得杀人不眨眼很威风吗?你在长白崖上受到的就是这种教养?” 我说着怒气又起,十分力气抽下一鞭,自他臀上横贯而下。 他痛得低哼一声,缓了缓才慢慢开口,“沈昭,你现在打我训我,是站在什么立场呢?你说得对,我不讲是非不讲道德,因为我从来就不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轻贱得连狗都不如,那时候我也很无辜,然而并没有谁给我讲道德。我入长白十年,眼里见的这些江湖纷争,更没有哪一件谈得上道德。” “拜入仇人的门下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被人像畜生一样倒卖,被人打得全身溃烂,被逼的杀人自救的时候,除了这个仇人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讲道德的人仗义援手。那个年纪你在干嘛?在爹娘怀里撒娇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又分明酝酿着惊涛骇浪,“现在你教训我没有教养?我的教养都是在长白崖上完成的,我没有荣幸受到你们沈家的优良教养! |
我们二人都是久久的沉默,我实在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许久我才很困难的开口,“所以你觉得,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理解你没有教好你?” 他生硬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冷笑,“沈湛,我原来没发现,你身上任风的影子真是越来越浓了,一样的是非不分,一样的心狠手辣。” 我不再留情面,一鞭接一鞭,自他臀上一路抽到小腿,一边沉声道:“你应该知道,你本来不必受那么多罪,我们四口所有的苦难都是你师父一手促成的。如今你却把这个当做了胡作非为的理由?” “就算你小时候过得艰难困苦,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滥杀无辜了是吗?这就是你的道理?” “任风无非是把自己曾经历过的苦难强加给沈夏两家,冤冤相报。这一点你倒是学了个透彻。” “你问我七岁那年在干什么?我告诉你,那年引剑阁被灭,长白的杀手将我们重重包围,我亲眼看着祖父的人头滚到我脚边,看着爹娘双双重伤,亲眼看着我弟弟丢了。” “从七岁开始整整十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声虫鸣也能把我惊醒。每顿饭都要百般小心,提防着有人下毒谋命。十三岁那年爹就死在我眼前,我连像样的安葬他都做不到。” “我受过的苦难比你只多不少,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沈昭手上不曾沾过一滴无辜的血。” “世上的可怜人一直不少。你也罢,你师父也罢,你受过的伤害,永远都不是作恶的理由。” 我说到这,住了手长出一口气。我鞭打得又急又快,方才从臀到腿四个来回,总有百来下。他全身抖得厉害,身后透出点点血迹在浅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贴着柱子往下滑。他的头一直抵着柱子不曾抬起,除了痛极时低低的呻吟也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我绕到他面前来,开始动手解他的绑缚。他双手一解放,便贴着柱子无力的跪倒了,头仍然低着。我手中腰带一甩卷住了他右臂,慢慢的说:“你既然连人都做不好,学武反而是祸害。不然哪日你心情一个不好,又要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他惊慌的抬头,黑发湿漉漉的粘在惨白的脸颊上,失了血色的嘴唇上一道道血印子格外扎眼,颤声道:“你要干什么?你真要废了我?” 我深深的看着他,手上只要运出五分内力,就能震得他这条右臂筋断骨折。那一瞬间我想起很多,幼时被我牵在手里的孩子,他笑吟吟的跟我斗嘴时的模样,还有长白崖上他熟睡时不自觉的往我怀里拱的感觉。紧接着我又想起我听到的,见到的那些狠厉无情。 更让我害怕的是,这一次西山之行,我甚至拿不准他是不是一直在算计我。 |
这就是我唯一的弟弟,若要我看着他日后步了任风的后尘,我宁愿及时止损,哪怕他从此恨我入骨。 他的脸色彻底的白了下来,极力的往回抽手,声音都变了调,“别,你别...你放开我,沈昭,我求求你...” |
我就想问问大家,有没有觉得这篇文有崩坏的趋势![]() ![]() |
不要等了今天没文![]() |
我感觉我把自己绕进去了,人物性格在脱离我的掌控![]() |
因为开学了比较忙,所以楼主就不一一回复了,大家的评论都有认真看,非常感谢,特别是贡献长评的亲们。之前一直担心把人物写崩了,现在大致有了方向了~ |
我手中腰带一振,他蓦然睁大了眼,“不不不!你饶了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哥!!” 这一声哥叫的我心头一颤,霎时间耳边全是他哀哀的求告,心思千回百转,握着腰带的手有如千钧之重。 腰带甩开,带得他扑倒在地,右边袖子片刻间就被鲜血濡湿。他顾不得皮开肉绽的疼痛,慌忙活动着手臂关节,然后才突然脱力似的瘫软下来。 我终究下不去手。 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他细细的喘息。 “你说不曾受过沈家的教养,那我今日就给你补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便以这八个字立世足矣。” “今日我不是气你要杀夏至,我也不评判门派间争名夺利的厮杀,我只气你一时不忿就无辜杀了那少年。你可知道他还有个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你这一枚铜钱射出去,杀的是两个人。” “若不是任风迁怒无辜斩尽杀绝,沈家何至于此?你又何至幼年沦落?你受过的苦,别再加之于人。” 他用左手撑着地,一点一点的爬起来,右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身后的血色也晕染得愈发大。我看得心如刀割却终究没有去扶。 湛儿几乎整个人都瘫靠在柱子上才能站稳,他就那么眼圈通红的看着我,眼泪在里面翻来滚去许久,却一滴都没有落下来,通通收了回去。 然后他长长的吸了口气,苍白着脸冲我微笑,衬得一双眼睛水波潋滟,“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今天发疯了。” 他这个模样让人特别心疼,我忍不住就走到他面前想好好安抚,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我硬着心肠继续说道:“你若是还有下次,沈湛,我就亲手废了你,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他神情黯了黯,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其实我......”他又停住了,自顾自的苦笑一下,低头拿额头抵着柱子,“我不会了,我不敢拿自己的胳膊跟你死扛。” 我看了他一会,再次克制住心疼他的冲动,让他有个忌惮也没什么不好。 我转身出去了。 夏至正在隔壁的房间里,两条腿伸到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教训完你家的小祖宗了?” 我脾气不善的一屁股坐到一边去,沉默了一会儿,“你听到什么了?” |
夏至神情甚悠哉,“听到你发飙了,要废他的胳膊,我这边是喜闻乐见,可惜你到底也没下得去手。” 我耳边还响着湛儿哀叫的那声“哥”,眼前一直晃着他那双咽下眼泪的眼睛,突然觉得心力交瘁,一头栽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夏至吧嗒吧嗒的嚼着花生米,瞧了我半晌,才叹了口气,“沈昭,你看你这半死不活的德行。虽然我看那小子很不顺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他说几句话吧。”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敢说你不恨任风吗?你虽说为你弟弟放弃报仇,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坎儿。不然的话,你怎么一在他身上看到任风的一点影子,就恨不得吃了他?” “你今天这雷霆之怒,有几分是冲着任风的?其实你跟我一样恨他,却还得为了你弟弟憋在心里,所以沈湛一旦露出任风的狠劲,你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沈昭,你不累吗?” 不累,不恨,夹在血海深仇和骨肉亲情之间,我怎么可能不累不恨?我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弟弟是任风一手带大的,沾点他的脾气再正常不过。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谁小时候没犯过混呢?你不是还把他往河里推过吗?” 我哼了一声,“他十七了。” 夏至噗嗤一笑,“然而你十七岁生辰的时候喝醉了酒还拉着我唱了一宿的歌呢。” 我顺手把枕头砸过去,“不许提!” 然而我还是没有去看他。夏至旁观者清,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但是湛儿身上的确有原则问题要扳正,现在去哄他无非是让他更加有恃无恐。 我心疼他,但我总不能事事都纵着他。 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成眠,听到隔壁房门吱呀开合,马上一骨碌翻了起来。 湛儿嘶哑的声音响起来,“店家,送一桶热水上来。” 我知道他是很爱干净的,但是这么一身伤还怎么泡澡?不怕发炎吗? 我坐不住了,在屋里来来回回的晃悠了好几圈,最后揣了两颗收敛止痛的药丸下楼去找小二,让他烧水的时候加进去。 “顺便去熬一碗白粥来,煮得烂一点,就说...是你们店里赠送的夜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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