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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落尽梨花月又西(古风,江湖,HE)[第13页] |
作者:用户名它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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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恍然浮现出那一场动乱兴亡,五指倏然收紧,粗糙的栏杆磨得掌心发疼。萧玉麒状若癫狂,眉目大张,大叫大笑,“精彩吗?林惊澜,精彩吗?他这些脏事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爹爹他师兄吗!你以为这些年来我爹爹为什么在长白崖如同傀儡?还不是那狗贼做贼心虚吗?我眼睁睁看着我爹爹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早就看过暗格下的那些信了!我他妈宁愿去帮夏至,也不屈居于这种人之下!” “还有你!”他突然伸手向我抓来,“老王八养出来的小王八,你也配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着看你们身败名裂的那一天,我等着!” 我闪开他的手,慢慢在他面前蹲下,“还真是要谢谢你今日这番话呢,幸好,来的是我不是别人。” 他微露讶色,我笑得寒凉,“你知道我本名叫什么吗?我叫沈湛,沈曜,他是我亲生父亲。谁许你这张嘴玷污家父名讳的?” 他猛然睁大眼,我迅疾的出手,果断的扭断了他的喉咙。 身后传来身体砸在石板上沉闷的响声,我大步走出地牢,径直奔向萧廷生前的住所。 大门早已被铁锁封住,门环上显出破败的锈色。我翻墙而入,里屋的门窗也被锁得严实,被我一脚踹开,直奔书房而去。 萧玉麒说,暗格里有书信。这些桌椅床铺,哪样地方像是有暗格的? 管他呢,全劈开看看。 我拎着剑在屋里一通乱砍,书桌裂做两半后,“唰”的一声,木板的缝隙中飘出几张信封来。 就是它了! 我急忙拆开匆匆扫过,如萧玉麒所说,一封是师父修给萧廷的书信,令他三月初五埋伏在上阳,伺机而动,里应外合,乔装打扮,务必将引剑阁一举覆灭;剩下几封是那天夜里沈夏两位家主察觉到事情有异,向外发出的求助信,其中一封却是发给...父亲的。 信纸上字迹是潦草写下的,上面沾染的血迹颜色暗沉:任风狼子野心,吾儿速速远走避祸。来日方长,当徐徐图之,切切保重!保重! 这封信想必刚一出门便被萧廷截下了,终究没能送到父亲的手里,倒是祖父自己的人头,却被掷在了父亲的脚下。 沈昭他们要找的证据,就是这个了。 我怔了半晌,把信纸收在怀里。许是方才心情太过激荡,只觉两脚发软。奇怪的是除了方才的震动,我却生不出多少悲愤来。毕竟我未曾谋面,全无印象,便是强说愁绪,不过自欺欺人一场。 现下我只觉得心境苍凉,为的是我们被强行篡改的人生。这一切,本来不该是这样。 我神思恍惚走回房间,却在门口迎面撞上了给师父侍奉茶水的小弟子,他拉着我袖子哭唧唧道:“三公子,掌门吐血了!吐了好多血!怎么办啊?” 我一惊,忙问道:“找了医师没有?” 他摇着头抹眼泪,“没有,他们说和掌门有关的事,一概要等大公子回来做主。” 我扶额苦笑,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墙倒众人推了。我只好亲自去叫人去山脚下请黄大夫上来,足足耗了两个时辰,黄大夫才被接上山来,扎针灌药忙活了好一通,总算止住了师父的吐血之症。 我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屋里床上面色惨白的人,枕头上犹有斑斑血迹未干。我招手唤过黄大夫,低声问道:“上次我来看他他看上去还挺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黄大夫擦了擦手,“掌门吐血之症早就有了,近日是心气郁结,勾动旧疾。” 我皱起眉头,“早就有了?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公子不是请高人送回来一封信吗?我照着信上的法子救醒了掌门,掌门醒来后看到那封信就吐了血,气急攻心。那之后掌门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这......” 我抬手打住他话头,“你说掌门看了信就气急攻心了?他说什么没有?” 黄大夫犹豫了一会,“当时掌门把大公子叫进屋里狠狠的斥责了一顿,我在门外听着,好像说到了沈曜昭还是什么...?听着像是这个名字。” 我沉吟了片刻,突然觉得头痛得厉害,“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照顾掌门,我晚上再来。” 转身走了没两步,我忍不住回头问道:“依你看,掌门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黄大夫为难的搓着手,小心翼翼道:“若是好点的话,可能有一年?” 我怔住,门外积雪正消融,一滴冰水顺着房檐打在我额头上,慢慢的滚过眼睛,冰寒刺骨。 沈昭,他一定做了手脚,他根本没有认真的给师父治病。所谓什么续命之法,无非是当时情急之下,他为了稳住我使的缓兵之计。 我原以为,他只是想昭示一个真相。 什么十几年性命应当无虞,根本都是假的。他压根就没想让师父活下去。甚至他也不肯让师父好好的死,却要让他身败名裂,死得千夫所指。 可是就算如此,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呢? 天已经黑了下来,屋里没有掌灯。我从怀里摸出白天发现的书信,突然想笑。这份证据让谁发现不好,为什么偏偏是我? 交出去,亲手逼死师父?藏起来,我愧对沈家亡灵。 我呆坐许久,突然爆发一般猛拍桌案,起身点亮一支烛台,卷起那些信不管不顾的凑近了火苗。 沈家那群早就入了土的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师父纵然大奸大恶,可他不曾对不起我。沈昭恨他,夏至恨他,甚至师兄灵雀也恨他,可我不恨他啊!只是最后几个月而已,人死百业俱消,我只是想让他安安稳稳的闭上眼而已。 若说私心,谁没有私心?沈昭,师兄,他们就敢说没有一点私心吗? 信纸上跳动的火焰,映在我幽黑的瞳孔里,如乱舞的群魔。 说我没良心,那就是没良心吧! |
我要把弟弟的年纪改小一岁,出场时改成十六,现在过了一年是十七~另外表激动,弟弟最后一定向着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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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压抑,好心烦,大学堕落得都成渣了,感觉什么都不会,想弃考,想回家 |
要死的感觉,感觉要崩溃了 |
【10】 我总记得,那年我刺死了那个男人,他的血喷在我身上是何等灼人的温度。江湖上那些血淋淋的事情,我从来不怕,师兄总说我胆大,我便在心里想,是啊,七岁便杀过人,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也记得,从前我与人为奴,那人家中蓄养了多少好看的男孩子,又曾使过什么手段乐此不疲的折磨玩弄我们取乐。那时我小,懵懵懂懂的不通人事,如今想来,这世上有哪户人家会买六七岁的毛孩子做仆役的?说得好听,不过是养来做娈宠罢了。若非我当时实在年幼,如今怕也是一具行尸走肉,每每思之,常常不寒而栗,惊惧难持。 我忘不掉,初上长白崖那两年,那数不清的总被噩梦惊扰的深夜,安抚我平静下来的,是我师父。 师父于我有杀父之仇,可是这些年,他才是养育爱怜我的父亲。 有时候我能理解师父,将心比心,我知道他经历过我所有的磨难,甚至更加不堪。有时候我不能,将心比心,无论为了什么,我都不会对师兄持剑相向,更休提追杀十年不休。 我的新生,是师父给的。我的苦难,又何尝不是拜他所赐?真相大白后,我曾对他有多少感佩,现在就有多少恨意。可是当这两种同样鲜明的感情冲撞在一起时,我分不清。一辈子也分不清。 很多话我不能跟沈昭说。不管他嘴上再怎么说,再怎么表现得风轻云淡,我知道他终归是介意的。沈昭他纵使不幸,总归是父母在旁,挚友相伴,占着道德情理的高点,可我呢?我的喜怒难过,终究只能一个人舔舐消化罢了。 房间里暗沉沉的,信纸引燃的火光显得格外刺眼。我的手脚随着那火焰亮起一分分的凉了下去,千头万绪激涌而上,一片寂静中只能清晰的听见耳膜轰隆隆作响。 神思恍惚中,嘈杂的声音和缤纷的光影纷至沓来。 “你放心,你永远不会一无所有,沈昭这个王八蛋总是会向着你的。” “你...你爹呢?任风杀了他,是不是?” “爹临终前还记挂着你,嘱咐我一定要找你回家。” “夏家污名未雪,我没法放任自己开开心心的活着。” “你父亲,他是个很出色的人。他没有对不起我,只有我对不起他。” “世上的可怜人一直不少,你受过的伤害,永远都不是作恶的理由!” ......... 那一刻好似无比漫长,长得如同千秋万载;事实上却只是流光一瞬,短到不及弹指须臾。 我眼前光影纷繁,恍若铺天盖地火光灼灼,几近晕眩。当寒风顺着骤开的大门席卷而来,手中燃着的信件被一把夺去,我膝盖一软,脱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
师兄一身寒风,披风尚来不及解去,三两下灭了火苗,就着烛台将手中半残的信纸看了半晌,方抬起头冷着脸道:“你在干什么?嗯?这里面尚有你祖父的遗笔!” 我慢慢的攀着桌子站起来,就着师兄的手瞧了瞧。不知是不是天命所佑,方才一把火,虽残损了好些,要紧的东西却还在,字迹尚清晰可辨。我低头道:“师兄是刚回山吗?来得可真快。” 师兄冷眼看我,“幸亏我来得快,不然你还要如何?如今大家都在为此事殚精竭虑焦头烂额,你别说你不知道。难不成你也不想出这个院子了吗?” 沈昭也罢了,可是师兄,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师父养大授艺的,衣食住行皆不曾有丝毫亏待,如何今日竟也高高在上的指责我的不是,不能理解我分毫? 此时此刻,我只觉心中惊涛骇浪,却是无处安放,无人可解。我笑道:“师兄这样说话,是要连我也一起软禁了吗?若我没记错,师兄现在还不曾拿到鹰首环吧,如此名不正言不顺,何以有如此底气在长白崖上发号施令?” 师兄神色骤然一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扬眉笑道:“我自然是赞叹师兄好心思好手段,昔年长白崖上低调隐忍,一朝而动满盘皆惊。江湖上的血腥杀伐之事,早有我和云生担下肃清了。如今我沾得一身人血,倒是师兄赢得好声名好荣禄,自然都是为了良心,不曾有半分功利的。” 话音才落,师兄面色陡变,狠狠一掌抽在我脸上。我闭着眼睛沉默受下,但觉半边脸上都木胀得没了知觉。 “我向来纵你,可是惊澜,你放肆也该有个限度!” 我按着嘴角木然的仰头望天,但见门外北风凛冽,突然明白,眼前这一切,从始至终,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死局罢了。 偏偏无从抱怨。 |
师兄气急之下一掌扇过来,自己先默了半晌,微微皱了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揣了那一叠信纸转身欲走。 “师兄。”我被这一下扇得清醒了许多,懊恼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急走两步拉住他,“师兄,这事儿你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你处理?让你烧了它?”他冲口说罢,轻叹一口气,伸手给我揉了揉嘴角,“抱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惊澜,你掌得好这个分寸吗?” 我抿了抿嘴唇,点头道:“我不会再如此冒失了。我...我想再见师父一面,可以吗?” 他凝目注视我良久,慢慢的把那些信件放在桌子上。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抬头郑重道:“师兄放心,总归...还有我娘和我哥在。” 是啊,总归,还有娘亲和沈昭这层关系在。 这两边,我是哪一头都负不得,负不起的。 “我哥他也回来了吗?” “嗯,他不愿在长白崖上住着,现在山下的客栈里。你若想找他,可随时过去。” 我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灵枢》来,将那些残损的信纸一张张夹了进去。 师父醒来,是第二天午后的事情,我接到消息赶过去时,正见他披了件长衣站在书架前翻阅,门外的料峭春风一吹,吹得他衣襟飘摇,形销骨立。小桌上白瓷碗盏中盛着乌黑的汤药,早已晾得半凉不温。 我回手掩了房门,轻声道:“药已经凉了,师父不喝吗?”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笑道:“去过地牢了是吗?” 我倚着门,低低的又唤了一声:“师父,我...” 他抬了抬手,“别,当日你已九拜别过师恩,如今我担不起你这声师父。何况当日之事,只是我不忍,非我无心,并没有什么好感激的。” 说着他转过身来,第一次正眼瞧我:“脸怎么了?” 我抬手蹭了蹭脸颊,含糊道:“跟师兄...吵了几句...”我沉默片刻,缓缓屈膝跪下,“师父,事到如今,其间诸多误会,实非我本意。您害过我,也救过我,您与我有深恩,亦与我有大仇。我...” 我说着说着,只觉喉中哽咽难持,慌忙闭了嘴。 师父默然良久,方一字字开口道:“你听好。第一,我养你教你是我自愿,从不为你报答。若我当日早知你姓沈名湛,绝不会容你活到今天。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第二,纵然我如今落魄至此,也不需你去为我求什么。当年我既然敢布这个局,自然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我胜得起,自然也败得起。我用不着别人怜悯。” “第三,你若还想着劝我回头,就趁早省省吧。我再说一遍,我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我无言以对,却也知道,此事终究再无回旋余地了。我脑中一幕幕故景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最终都化作一片茫茫,深深叩首下去,哽咽道:“师父,弟子此生,只认您一个师父。” 他眼风淡淡的扫过,转身又走回书架前,“去吧,不要再过来了,我不想见。” 我眼中泪水欲堕,起身离去,忽闻身后他唤道:“惊澜。” 我的手按在门上回头,只见他手中夹着一张发黄的旧纸,“这是你父亲的绝笔,你留着做个念想吧。你若方便,日后多照应灵雀。” 我走到屋外五月的灿阳下,展开手中的信纸,那上面只寥寥数语: 忆昔午桥桥下宴,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年来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身后房门渐掩,只那一席青衫形销骨立的背影茕茕孑立,脊背仍是挺拔不屈,那便是我记忆中,师父的最后一个印象。 |
发个福利,放哥哥出来溜溜~ 我独自走上长白崖顶,在悬崖边席地而坐,俯视着脚下的云海涛涛,手中捏着父亲的绝笔,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预见得到师父日后的结局,当这真相一旦在天下人面前揭开,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以师父的孤傲,除死之外,别无善法。 他若真的不后悔,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房中高挂锦仪的画像,怎么会将父亲一纸绝笔妥善保存至今,怎么会甘愿接受这般的结局? 师父这一生,来也飘零,去也飘零,惟有那一分偏执扭曲的傲气,至死不肯休。 这世上曾经最爱我的,我最爱的,终究要借我的手,让他万劫不复。 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本来就不多,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逼死另一个。 我没有理由阻止,我只能走。 走下长白崖的那一刻,我回头望着满天星火,群山巍峨,是自幼看惯了的景色。我想,我这一辈子,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去找了沈昭,那时夜色已深,他在客栈里熟睡,我从窗子里翻进去,一脚踏进房间,他已经双目炯炯的擎着烛台立在桌边,手边按着半出鞘的长剑。 这人的警觉性真不是吹的,估计是从小被吓出来的。 我把另一只脚也收进来,摆手道:“是我呀!看你大惊小怪的。” 他把烛台放在桌上,皱眉道:“你脸怎么了?” 我朝着他抬抬下巴,“你弟弟被人揍了,你管不管?” 他拉着我坐下,黑着脸道:“被谁打的?” “苏元澈。” 沈昭眨眨眼,拖长声音“哦”了一声,“那我不管了。” 想了想,他搬着我的脸凑近蜡烛看个不休,嘟囔道:“打这么狠...湛儿,你干了什么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把你师兄惹成这样。” 我不甘不愿的道:“我说他,觊觎掌门,篡权夺位。” 沈昭听罢,放开我的脑袋,拿手背在我另一边脸上轻拍一下,“你个死心眼的孩子,该!” 我撇撇嘴,“你不许骂我,不许训我,什么都别问。”我自顾自的抱住他,“哥哥,我想你了。我就想来看看你。” |
是不是楼主太久没更了,你看都没人陪我玩了 珍惜机会啊小伙伴们,真的马上就结文了~ |
翻翻评论,我家湛儿真是毁誉参半啊~我就想知道,有多少人不喜欢弟弟的?或者喜欢弟弟胜过哥哥的?在这层楼下举个手呗 |
沈昭环着我肩膀笑道:“怎么了这是?挨了打委屈了?” 我把脑袋扎在他怀里,竭力平静下心中的酸楚,一边言不由衷道:“嗯,我委屈,你哄哄我。” 沈昭絮絮的说了些什么,我没怎么注意听,只是贪恋的抱着他不肯撒手,毕竟此一别,不知再见何期。 沈昭说了半天,推我道:“行了,去给你哥倒碗水润润嗓子。” 我闷声道:“不去!”从他怀里把脑袋拔出来,蹭到床上一头扑倒,“我困了,哥你陪我睡觉。”一边极利索的踢了鞋子卷了被子,窝在床角睁眼瞧他。 沈昭默了一瞬,然后笑了笑,和衣躺在我身边,“有心事?” 我抿着嘴唇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你,想娘亲,我想回家。我明天就回家,行吗?” 沈昭看着我没说话,半晌伸手抚过我眉间,“娘不在家,她已经跟陈老先生一起动身往长白崖上赶了,她说她有些话要亲口问问任风。这段时间我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当年的事情已经摸得差不多。成事之日,已经不远了。” 我低低的嗯了一声,垂下眼睛不肯看他,唯恐自己忍不住要苦苦哀求他就此罢手。 “心里不好受吧?” 我嗓子里哽了一下,一声不敢吭,眼睛里望见的他那块白色的衣裳慢慢的朦胧成一片迷雾。 沈昭不再说话,只一下下的抚弄我的头发,“湛儿,你真要回家,那就回去吧。等我办完事,我就回去找你。”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笑道:“长白崖上,我在那间密室里给你留了件礼物,是一本绝版的《灵枢》,回头你去瞧瞧,肯定喜欢。” |
想了想,我又道:“明天早上我就走了,不能亲眼看着你心愿得偿,我就祝你...” 话音未落,眼泪终于簌簌落下。我愿意成全沈昭所有的心愿,唯独这一个,我宁愿他抱憾终身。 我匆忙转过身抹了把脸,“对不住,我不是...毕竟他是...” 他突然把我整个抱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头顶,轻声道:“我曾经答应你,永远不叫你为难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非我一家之事。哥对不住你。” 我含着泪笑道:“你这也叫对不住我,我倒宁愿天下人个个都对不住我。”我伸手拉他的嘴角,“给小爷笑一个。” 他没有笑,只是给我掖了掖被角,“睡吧。” 第二日天色微明,沈昭已给我备好了马。长街上柳色青青,人影寥寥,只有马蹄声哒哒的踏破晨曦。 沈昭给我理了理衣裳,他比我高些,低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睛,“到家里给我来封信,别乱跑,我这边事了了,马上就回去。” 他情绪看起来很不高,我便道:“晓得晓得,诶,你还没给小爷笑一个呢,快,笑一个我再走。” 他看了我一会儿,微微的笑了笑,把马缰绳递到我手里,“走吧。” 我点点头,才要上马,沈昭突然按住我的手,“湛儿,一定好好的。你比什么都重要,听到没有?” 我翻身上马,咧嘴一笑,“我也觉得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行啦,别哭丧着脸,我是不会犯傻的,不就是回趟家么!” 说着,我不再看他,马鞭一甩,向着晨光熹微处疾驰而去。 我的长白崖,我的十年岁月。 就此别过,永不再会。 |
我没有回家,而是顺着澜江一路向南,不知身向何处,亦不知今夕何夕。 我并非要和谁赌气,我只是想,为人弟子,不能温枕扇席,不能菽水承欢,我亲手送他万劫不复,所以,我不能再安然的和我母兄尽享天伦。 我走过高山险峰,涉过沧江大海,穿过寒来暑往,断绝了所有人的联系,陪伴我的只有一匹马,一身素服,淡饭粗茶。 这是我自己的放逐。 君问归期,归期何期。 |
我家俩儿子祝大家新年快乐~ |
【结局】 腊月二十三,年关将至。 这是湛儿离开的第三年。 他原本说得好好的,只是要回家去,却只给我留下一个人去楼空。 我找了他数月,走过他说过的所有地方。我记得他说过想看五岳的日出霞光能不能及上长白崖的云海波涛,想看东海的碧海潮生暗夜闻箫,福州的那盅佛跳墙最叫他念念不忘... 然而没有,没有,唯见江水余晖,冷月溟溟而已。 苏元澈继任掌门后,亦曾派人不间断的探寻他的消息,却都如石沉大海。他和娘亲学过大半年的易容术,后来我想,他大约是不想被我们找到。 夏至劝我说,不如回家等着吧,等他想回去,自然就会回来。他又说,他也要走了,要将岭南的夏家祖祠重新修缮一番,还要将他父母的空冢合葬。说到这儿,他闭了嘴,神情颇有些怅怅。 那年娘刚一赶到阔别二十年的长白崖,便和任风闭门长谈了一番,我站在门口,从头到尾却只听得他说了一句话:“师姐,我此生,最感激的便是你把锦仪嫁给了我,还有你的沈湛。只可惜,我这一辈子,只有一条路可走,沈家,挡了我的路。” 我让他以传位苏元澈为由,广下请帖召集了整个江湖。大典上陈老先生以古稀高龄姗姗而至,拿他几十年的名望为凭,缓缓讲出当年真相。人证物证俱在,琼寒殿上风起云涌,群情激昂,惟有任风,始终不声不响不低头,即便是夏至激愤之下一刀穿了他肩膀,他仍是那样不喜不悲的镇定目光,只在他耳边悄声道:“若论报仇,沈昭配,你不配。有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你们夏家,本就该死;父债子偿,你也该死。” 即便我后来如何向夏至解释,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父亲一人之罪,不该牵连夏家满门。夏至却仍是失魂落魄,“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他?我有多想给他报仇雪恨?没想到...我父亲,他才是一切恩怨的原罪。” “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那时我正焦头烂额,稍一分神,夏至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素知他有些极端的性子,吓得头皮发麻,慌慌张张去找寻,却在山下看见酩酊大醉的夏至抱着灵雀喃喃不休。 我估摸着,那几年共处的时光,这两个人恐怕不只是绑匪与人质那么简单的关系吧,遂悄悄退开,不想打搅了人家的花前月下。 夏至恐怕心中一直有个死结,不愿接受仇人的女儿。如今好了,原来两人的亲爹都是禽兽,既然都是禽兽,索性也别再嫌弃谁身上的毛长了。夏至自幼孤苦,现在这般,倒也很好。他说,“听说秦淮的桃花最好,我想去瞧瞧——等她奔完父丧以后。” 灵雀是回来奔丧的。 江湖上沸沸扬扬的风波还未平息,大典之后只过了五日,任风便死了。他是自戕的。那时他呕血之症愈重,却紧闭房门,五日不请医不用药,不饮不食。待得苏元澈忍不住撞开房门,只见铺天盖地的血色,任风卧在血泊中,衣饰尚新,仪容整洁,栩栩如生。 陈老先生默立门口,望之良久,叹道:“有道是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死者已矣,厚葬了吧。” 说是厚葬,只有灵雀和苏元澈为他披麻戴孝,一把烈火,无坟无冢,将骨灰自长白崖上洒落。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他一丝痕迹。 ———————— 写完了觉得任风怪可怜的... |
没完没完!下次湛儿就回家 |
我还在等湛儿回家。 一年以前我接到陈老先生的一封短笺,言道他已找到湛儿,想带他出去散散心,让我莫急。我看着那信悲喜交集,却不料这一等,竹舍前的梨花开了又谢,又是一年。 有时候我想,我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却对不起我自己。这一生匆匆碌碌,却没有几天是为自己活着的,回忆起来除了七岁以前朦胧的欢景,便只有湛儿回家后那几个月的平静时光,是我真正开心的。 沉冤昭雪后,我引剑阁后人的身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拥戴和追捧,远亲近邻纷纷而来。从前我落魄时,人情冷暖见得多了。我耐着性子周旋数日,最后不胜其烦,索性推说外出,就此谢客。 直到这一日,一个长脸清秀的青年男子敲开了房门,自称林歧,交给我一封湛儿的家书。 我将他请进房门,客客气气的奉茶相待,迫不及待的拆开书信细看,那信上却只寥寥数语,自云一切安好勿念,又问及娘亲安好,再无别话。 “公子可知他的近况?” 林歧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淡笑道:“很好,很好。我是在东海边上看到他和陈老先生的,恰好我也要往江州来,便顺路替他送封信。”说着他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常听沈小兄弟说起你,不知贵庚几何?” 我见他举手投足颇有矜贵之气,一望可知是自幼受过良好教养的;脚步沉定,目蕴清光,修习过上好的内功心法;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上有老茧,是时常读书写字之人。然而我自诩广知,却不曾听说哪里有林歧这号人物,不免留上了心。 “在下今年二十有五,不知兄台...?” 林歧手中扇子刷的一展,打哈哈道:“正长两岁,便斗胆自称一声为兄了。” 我颔首道:“是,不知兄台在哪里高就?又是怎么和舍弟相识的?” 林歧的扇子不疾不徐的敲着手心,“小兄弟你无需多虑,我并非江湖中人,家父在朝堂任职,与令弟结识也不过是偶然。如今家书送到,我也算功德圆满了。告辞。” “兄台留步!”我连忙起身,“能不能请你告知,湛儿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还不想回家吗?” 林歧止住脚步,神情悲悯的将扇子平搭在我肩头上,“小兄弟,世事随缘,不可强求。他既不说,自然是还不想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他不回来,我可以去找他。” “他还不想见你。” “我去找他。” “山遥路远,你怎么找他?” “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只求兄台告知,他现在在哪?” 林歧默然的将我望着,慢慢的将扇子移开,慨然叹道:“如是,果然...” 话音未落,突然绷不住嗤的一笑,目若灿星,神采飞扬,整个人嗖的往前一窜,直接骑在了我身上,陡然换回了那清朗熟悉的嗓音,“哈!哥,是我,是我呀!吓死你了吧?”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下意识把他接住。我说不出话来。 然后... “诶!!哥哥哥,你怎么一见面就打人呢?” “嗷!沈昭我去你大爷的!你给老子撒手,撒手!你再打我跑了,我...我跑了我就不回来了啊!”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开个玩笑嘛...哥我再也不骗你了...” |
当夜月凉如水,我捧着一坛梨花酿坐在房顶上,自斟自饮,忽听身后瓦片轻响,湛儿坐到我身边,自顾自的拿过坛子来喝了一大口。 “娘睡着了?” “睡了,陪她聊了一晚上,被我哄得心花怒放的。” 我慢慢晃着酒杯里的酒,“你走了三年,信也不送一封,娘多惦记你。” 他只低了头嘻嘻的笑,“那你怎么不赶紧给娘生个孙子玩?老大不小了,我可跟你说,别耽误了我娶媳妇。” “说到这个,明年四月,夏至请我们去喝他的喜酒,和灵雀的。” 他明显愣了一下,“哦,灵雀。”然后举起坛子又闷了一口,“丫头的眼睛长瘸了,怎么看上他了?” 我看着他笑而不语,他被我盯得不自在起来,转手把酒坛子扔给我,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欠?倒酒!” 我问他:“这三年,过得还好?” 他点点头,“好,挺好的。第三年头上遇到了陈老先生,随他出了一趟东海,去了蓬莱。当年年少无知,不知先生高义。先生博学明理,情致高雅,我受益良多。” 我又忍不住笑道:“不知道谁当初一口一个老不死的,哭天抹泪的不肯相见。” 他掩面叹道:“沈昭你果然还是这么欠!”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三年漂泊,三年是一个孝期。 湛儿成熟了不少,也瘦了不少,脸上独属于少年人的圆润都已悄悄退尽,显出了分明的轮廓,月光下他的侧脸和爹爹愈发像了,也很像我。 湛儿长到如今二十岁,我错过的真的已经太多太多。人世光阴,荏苒如梭,又有多少个二十载? 我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他手上,“回家了,就别再走了。” “不走了,撵我也不走了。走了一大圈,哪都不如家好。” “这是你说的,再敢一声不响的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扬眉而笑,执杯与我轻碰,落落月华映他眉间眼下,“伯氏吹埙,仲氏吹篪。白珪玷可灭,黄金诺不轻。” 杯盏轻碰,酒水微漾。 此生至此,终于再无遗憾。 (完) |
完结之后开两个番外吧,不打算写太多,就两个。一个是我答应给小龙人同学订制的,她要看取经暴露梗;另外一个大家投票吧,小时候的,或者湛儿流放的三年,或者以后哥哥有小小崽子的,或者沈家小日常,或者别的啥,哪个票数最多写哪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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