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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落尽梨花月又西(古风,江湖,HE)[第11页] |
作者:用户名它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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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行把我被子掀开,哄小孩似的揉搓着我的脑袋,“好了,算我错了还不成吗?别生气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拼命,我给你看看伤。” 我咬牙掰开他的手,“把你的爪子拿下去,我不稀罕!” 他又叹了一声,“小祖宗,你怎么气性这么大啊?”他想了一刻,突然把我抱起来放在腿上,一下一下的抚弄我后背,“行了,别赌气了!” 我趴在他身上傻眼了。 这个动作我很熟悉,从前我赌气时,师父就是这么拍我哄我,百试百灵。可是沈昭他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他又怎么肯模仿仇人的习惯? 背上那只手温暖有力,我心里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溃不成军。我回手把被子掀开,埋头嘟囔道:“呐,我就饶你一命好了。” 沈昭的手很轻,但还是疼出我一身汗。我咬着被头看他在一边洗手,心想他嘴贱心善,决定跟他严肃的谈判一场。 “沈昭,你我是平辈人。” “嗯?” “所以,你不能再打我了,你没有管教我的权利。” 他一边擦手一边笑眯眯道:“你需知,有个词叫长兄如父。” 我暗地咬牙,发压岁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伸手! “那你也应该多跟别人取取经,比如说,师兄就是好榜样。” “说起苏大哥,那日他赶回长白崖时,还气得直说要好好收拾你一顿呢,我都忘了问,好榜样收拾你没有?” 我再三深呼吸,才忍住拿枕头砸他的冲动。方才还给他四字评语,现在就剩两个字了。 |
【6】 如此直到过完了十五,我们俩的关系都算不上太友好,确切的说,是我不友好,沈昭早跟没事人一样,毕竟没有疼在他身上。 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沈昭这次非同以往,始终没有先一步向我低头示好。就连上次我随手杀人,最后都是他先来哄我劝我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冲动差点酿成大祸,但毕竟是无意,被没头没脸的打了一顿,想来想去总觉得心里梗得不舒服。 我跟他说话时常夹枪带棒,然而他好似个沙包一样,成日里笑眯眯的反唇相讥,全无着力点。 我在床上躺乏了,下地慢慢的溜达,那时沈昭正帮娘在灶间做午饭,交谈声穿过铁锅翻炒的噼啪声飘到我耳朵里。 “......我让你好好哄哄湛儿,给他道个歉,你说了没有?我看他还不大高兴。”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小东西一见我,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害你差点出事,他不该打吗?随他去,闹几天就好了。” 我转身就走,一个人闷在屋里胡思乱想,想起他那天冲口而出的话,“真以为我就得把你当成天了?”其实这话并没错,谁也没义务围着我转,沈昭又有什么不一样? 这般一想,不免有些心意萧索。 我仰面躺着瞪着屋顶发呆,身后的伤这么一压还在隐隐作痛。想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矫情,须眉男子,儿女情长不萦心上,何必如此作态? 我心中一时间豪气干云,拍案而起,出去到梨树底下挖了坛酒来,打算浮一大白,以慰胸中之志。 拍开泥封,酒香四溢,还没等入口,鼻子比狗还灵的沈昭闻着味进来,二话不说把酒端走了,“身子养好了再喝,怎么这么馋?”一边走一边把酒往自己嘴里倒。 我举着一只空碗,心中才聚起的那一点豪气被他一句话噼里啪啦打个粉碎。 妈蛋! 虽然有沈昭时时在我面前碍眼,但是竹舍的生活仍然是惬意安闲的。在娘的精妙厨艺和百般纵容下,我晨练晚课的习惯已经通通抛到脑后去了,每天就是吃吃吃睡睡睡,时不时的还可以叫沈昭来捏个肩揉个腿。 某一日我吃罢三个羊肉馅的烤包子做夜宵后,摊在床上打嗝,沈昭坐在床沿上翻着书,斜眼看看我,戳戳我的脸和肚子,又一脸嫌弃的捏捏胳膊腿,严肃道:“湛儿,你没发现自己身上最近长了很多肉吗?” 我吃饱了正犯困,闻言随手在腰上摸了一把。这一摸吓了一跳,赶紧掀开衣摆,只见烛火下白花花的一片肚皮甚晃眼。 我惊魂未定的问他,“我现在很胖吗?” 沈昭合上书,语重心长道:“小弟弟,猪仔养到你这个分量都可以出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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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合上书,语重心长道:“小弟弟,猪仔养到你这个分量都可以出栏了。” 我白了他一眼。他轻笑道:“你懒成这样子,哪还像个习武的?” 我怏怏的捏着肚子上的肉,随口道:“左右以后不再出去打架了,既没那个机会,你也不让,习不习武,胖不胖还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啊。”沈昭答得甚是怡然,“跟你睡一张床我都嫌挤得慌。从后天起,每天早晚出去各练一个时辰的剑,点心夜宵通通不许吃了。” “为什么是后天起?” “明天是你生日,准你再快活一天。” “咦!原来明天是你生辰,你都没告诉我!” 沈昭含笑望我,“不是我,是你的生辰。” 我瞪大眼,指着自己鼻子尖再次确认道:“我的生辰?我的?” 沈昭把手里的书放在床头,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语气柔和满是怜惜,“错不了。二月初八,你的生辰。” 我呆坐在床上,心里颇有些滋味难明。长了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自己生于何时,甚至年岁也只是估计个大概,生辰更是无从谈起。从前在长白崖上,每年灵雀的生辰都是师父操办着给我们师兄妹三个一起过,灵雀失踪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我发了会呆,突然福至心灵,“难怪最近你在家里待得这么老实,既不去找夏至,也不惦记报仇,是等着给我过生辰吧?” 沈昭斜了我一眼,呵呵两声,“想得挺美。” 嘴硬的家伙。我不管他承不承认,欢天喜地的往他身上一蹿,笑嘻嘻道:“如父的长兄,快给我包一个大红包!” 沈昭耐心的掰开我的爪子,甚慈祥的问道:“这样吧,我许你个愿望好不好?” 我觉得这个主意虽不如给钱那么实在,却也甚好,认真的想了半天,想起来的却是儿时师父让我坐在他脖子上,带我在长白崖上飞檐走壁的情景,那时明月朗照,岁月正好,那天我第一次尝到长寿面的味道,那也是我获救后第一次把长白崖当成家,因为温暖,所以心间眼里,总是难忘。 我一时有些失神,脱口而出:“你背着我在镇子上飞檐走壁溜一圈,怎么样?” 话一出口,方才惊醒,只觉沈昭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顿时汗颜,忙插科打诨道:“哈哈,开玩笑的。我再想想...” 沈昭像是想起了什么,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深,半晌,他突然痛快的答应,“好!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 |
于是我就这么过了记忆中的属于我的第一个生辰。没有长白崖上的花团锦簇,没有流水似的礼品,却有娘亲手缝的新衣,有娘亲手做的长寿面,冬笋,香菇,木耳,黄花和牛肉丁,打成稠稠的卤汁,浇在银亮的拉面上;还有一家三口的围炉夜话。 娘喝了些酒,醺醺然支着额头,犹在笑道:“多年不喝酒,两杯就醉了。湛儿,你不用扶着我,你觉得你娘是弱女子是不是?你哥哥知道,当年,我也曾仗剑江湖鲜衣怒马的,我同你爹爹一起爬过昆仑,踏过海角,走过苗疆,有个村寨的人还将我奉做了神女娘娘。那时候你爹爹说,他说,...”火光跳跃在她脸颊上,悄然抹去了岁月的痕迹,依稀当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娥眉叱咤。 沈昭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扶着她往屋里走,“娘,你喝醉了,你先躺下歇会儿。” 娘靠坐在床头上,双目微合,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紧到手指都陷了进去,“我今天很高兴,好多年都没这么高兴了。”她话似是说给我,目光迷迷蒙蒙的却望着墙角,我抬头一看,那张香案上供着的是爹的灵位。 十年生死,两处茫茫。 我怔在原地,心头好似万般风浪交叠而起,直到沈昭走过来在小鼎中焚了一把安神香,示意我随他出来。 “今夜月色正好,出去转转?” 真要背着我去飞檐走壁?我犹豫了一下,讪讪道:“不要了,太丢人了...” 他笑吟吟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把我往肩上一扛,但听耳边风声骤起,恍若凌空而行,我稍一侧头,但见天边一轮明月皎皎。 沈昭行得极快,脚下生风。我闭上眼睛,风起,云扬,迎面而来的夜风沁骨寒凉。苏子有诗云,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这凭虚御风的逍遥让我满心欢喜,忍不住拍着他肩膀兴奋道:“沈昭,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半晌无话,然后我听到他气喘的声音,“我感觉甚是...一言难尽啊。” |
我看得出来,沈昭是用尽全力想让我过一个愉快的生辰,甚至做了许多平日里绝不会做的事,比如,偷酒。 我忍着笑站在一边看他拿一根铁丝轻轻松松的捅开了酒楼的铁锁,堂而皇之的从人家的酒窖里搬了一坛陈年老酒出来,顺便带我在后厨转了一圈,连吃带拿的揣了不少,然后一同跃到楼顶的青瓦黛砖上,就着明净的满天月华,苍穹星幕,平生潇洒。 “看你平日道貌岸然,居然还会这溜门撬锁的本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沈昭曲着腿歪在屋顶上,轻飘飘扫我一眼,“小瞧我,你哥我连剪径的事都干过。” 我颇有兴趣的凑过去,“真假的?说来听听。” 他滋喽滋喽的咂着酒,悠悠笑道:“小时候帮你抢了邻居家二娃的小鸡仔,还打掉了他两颗门牙,算不算?” 那天晚上沈昭兴致很好,给我讲了一大堆小时候的事,讲他如何带着我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拔娘种的药草编花环,被娘拎着鸡毛掸子追着跑了好几圈;剪爹的骏马尾巴粘胡子,惊得爹爹回家一看眉毛都立起来,当场就剪了他的头发。 我虽然不记得,脑补沈昭撅着一头短毛的画面,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待得饮尽这一坛美酒,已是天色熹微,我本已有几分醉意,仍在咯咯笑个不停,迈着歪七扭八的步子同沈昭回家去。 方一进门,暖香扑面,红炭犹温,岁月静好的安心充盈于那一瞬间,我东倒西歪的挂在他身上,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脸,“哥,我现在觉得特别高兴,真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唔,今晚比在长白崖上还高兴。” 沈昭低头含笑看我,伸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温和笑道:“湛儿,十八了。” |
我们下次来个番外吧,讲述一下哥哥的黑历史怎么样~ |
番外2 沈昭五岁的时候,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挫折,他新添了个弟弟。 那小东西成日里咿咿呀呀的,哭完了睡,睡完了吃,最关键的是,自从有了他,娘亲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自己了,爹爹也不再带着他成天出去玩了。 因此当他仿着唐僧江流儿的故事,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啊弥陀佛快显灵”虔诚的将装着弟弟的木盆推到大江里去的时候,他站在岸边蹦蹦跳跳的兴高采烈,没想到木盆就那么被大浪拍翻了。 他爹把弟弟捞出来的时候,襁褓里的婴儿已经被呛得脸都紫了,哭声弱得像小猫,脖子上的血哗啦啦的往外冒。猝然生变,他吓得手足无措,他爹揪着他脖领子一路走,他一路嚎,被扔到堂屋里勒令跪着时,还在抽抽搭搭。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他跪在堂屋里眼巴巴的看着爹娘在他身边匆匆忙忙的进进出出,却没人顾得上看他一眼,他们的心思全挂在屋里那个又哭又咳的小婴儿身上了。他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牵着楚泽的裙摆,眼泪汪汪的刚叫了声“娘亲”,楚泽就点着他额头骂道:“看我一会怎么叫你爹揍你!” 现在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腿跪得疼了,肚子也饿了,他也不敢起来,索性歪坐在地上又抹起眼泪来。 正哭得专心时,突然透过朦胧的眼泪看到面前投下一个长长的黑影,抬头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他爹现在很生气。他怯生生刚叫了声爹爹,就被他爹四脚悬空的提起来,把他往腿上一放,三两下把裤子剥了个干净,一连串巴掌就噼里啪啦的抽了下来。 他被打得生生一个激灵,蹬着两条小腿像是离岸的鱼一样扑腾起来。他挣扎得太厉害,沈曜索性把他往上提了提,用力夹在胳膊底下,抡开巴掌毫不留情的往儿子屁股上抽。 他习武之人,手劲不小,沈昭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觉屁股上那一小块皮肉又辣又痛,又热又胀。他长这么大,他爹娘一个手指头都没弹过他,最多是瞪起眼睛吓唬两句,何尝见过这个架势,既吓且痛,拽着他爹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含糊不清的一声声唤着“爹爹”。 |
沈曜一边揍一边恨道:“你真是好胆子!若非我今日恰巧路过,湛儿岂不是要被你溺死在江里!说!为什么把弟弟往江里推?” 他停住巴掌,把儿子翻了个个放在地上,儿子光着两条小腿站在他面前,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摸着指痕纵横的屁股,呜呜咽咽的哭,半晌才嘟囔道:“我不喜欢弟弟,再说我为了他好...” 沈曜一听,二话不说揪起来横放在腿上,抄起木尺来带着风声抡下去,震得自己手心都发麻。儿子的手倏然攥紧了他的裤腿,扬起脖子来,浑身紧绷成一道弧线,足足哑了五个数,方才“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身后白嫩的皮肤上一道两指宽的红紫印子片刻间就凸了出来,热辣辣的浮在皮肤上。 沈曜这一下子抽下去,自己也有点后悔,眼见着儿子抱着他的腿哭得生无可恋,边哭边乌鲁乌鲁的说着什么,不由得把他抱起来擦了擦鼻涕眼泪,皱眉道:“你说要送弟弟去做什么?” 儿子哭得哽咽难言,半晌才抽搭出话来,“取经!” “啥?” 沈昭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你说的!你说唐僧...还有大侠,都要掉悬崖,落大江...你又没告诉我说木盆会翻,为什么要打我...” 沈曜生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火气都散了大半,把他翻过来瞧瞧,屁股肿了一大圈,指印凌乱泛着青痕,一道淤紫伤痕肿起一指来高,绷得皮肤发亮。 沈曜把他抱起来进了卧房,指着床上病恹恹哭啼啼的小沈湛,问他:“爹爹打你疼不疼?” 沈昭揉着眼睛点头。 “你看看弟弟的伤,他比你还疼。要不是你把他推到江里,他不会受伤不会生病。” 沈昭低头瞧了瞧,那小东西哑着嗓子哭得哼哼唧唧,眼睛都睁不开,耳朵后面鲜红一道伤口一直延伸到脖子。他不安的在他爹的怀里拱了拱,嗫嚅道:“爹爹,我不是故意的...” 沈曜没说什么,抱着他回了屋,把儿子放在床上,拿手巾给他擦干净脸,“今晚上你自己睡,爹爹和娘亲不陪你。你好好想想,应不应该这么对待弟弟。”走到门口又担心孩子害怕,特意留了两盏灯在桌上。 屋里没人了,沈昭也不想哭了,闷闷不乐的盯着桌子上的灯,屁股痛,肚子饿,没人陪。 爹不疼了,娘不爱了,饭都没得吃了。 人生真是太不美丽了。 |
小沈湛落地才三个月,被江水呛溺,伤口又被泡过,虽有楚泽妙手回春,一场高烧仍是足足烧到黎明方才退去。 沈曜和楚泽轮流抱着他拍哄了一整夜,终于止住他呀呀啼哭,小人儿躺在楚泽的臂弯里鼻息沉沉,沈曜给疲倦睡去的妻子盖上一条薄被,轻手轻脚的出门去看大儿子。 进门一看不禁哑然,孩子摊手摊脚的趴在床上睡得正沉,被子蹬在一边,光着两条腿,青青紫紫的小屁股露在外面,他伸手轻轻一碰,孩子就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叫“爹爹”。 他拿毯子把儿子下半身裹了裹,抱在怀里,儿子两条手臂抱着他脖子,软软的问他,“爹爹,你还生气吗?” 沈曜此时火气消了,只觉得心疼,哪还顾得上生气,一面给他揉屁股一面柔声道:“爹爹不生气了。” 沈昭吸吸鼻子,把头枕在他肩膀上,可怜兮兮道:“那...我能吃饭了吗...” 沈曜一愣,才想起来昨晚小湛儿病势汹汹,他们两个大人不吃饭倒没什么,倒把孩子给忘了。 沈曜不通厨艺,在厨房找了一圈,最后只能把昨天剩下的冷饭拿开水烫过,就着咸菜喂他吃了。刚挨过教训的孩子窝在他怀里没精打采,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活泼。 沈曜仔细想过了,觉得两个孩子之间不是靠打就能打好的,这事情要慢慢教,急不得,一味的责难孩子也不是上策。 他刮刮沈昭的鼻子,道:“儿子,你跟爹爹说,为什么不喜欢弟弟?” 沈昭怏怏不乐的嘟囔,“就是不喜欢...” 沈曜回想自己当初添了小三弟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德行,但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也没犯浑到送他弟弟去取经。 “是不是觉得爹娘最近没有从前对你好了?” 沈昭迟疑了一会,慢慢的点头,想了想,又委屈道:“他总哭...娘亲明明答应我给我生个漂亮的宝宝陪我玩的...” 沈曜诧异道:“湛儿不好看吗?” 儿子不高兴的挺了挺小身子,叫道:“长得像个猴子!一点也不好看!” |
沈曜险些当场笑喷,绷了半天,才开口道:“弟弟现在太小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看的。”一边说一边抱着他进了卧房。 楚泽朦胧小憩片刻,这会已经醒来。沈曜把孩子抱给他,压着嗓子道:“你给他擦点药,我出去买点吃的。”想了想又凑到她耳边低低笑道:“傻儿子说了,弟弟长得像个猴子,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添个小母猴子?” 楚泽嗤的一笑,反手拍他一巴掌,“滚蛋!”冷不防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娘亲我也想要个猴子!” 沈曜笑着出门去,徒留楚泽哭笑不得,把两个儿子一起搂到身边来,掀开毯子瞧了瞧,“屁股疼不疼?” 沈昭往她怀里一拱,“疼!娘亲给揉揉!” 楚泽取了药膏细细给他敷上,一面心疼道:“你这不是自己讨打?以后可不许了,不然爹爹还要打,听到没有?” 见儿子乖乖点头,她轻轻把他转过来,“弟弟昨晚疼得哭了一宿,你给弟弟吹吹。看看弟弟,是不是挺可爱的?” 沈昭撅着嘴巴往弟弟的脖子上吹了几口气,小人儿在睡梦中皱起鼻子,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沈昭戳戳他胖嘟嘟的脸,唔,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可爱。 就是丑... 他发了会呆,突然认真的问道:“娘亲,你说我乖不乖?” 楚泽揉揉他的头发,“乖。” 他满眼放光的攀着她的手臂,“那...我能要个小猴子吗?” |
我又开了个脑洞,哥哥少年时代的虐心番外,虐身+虐心! |
番外3 沈曜推开柴房的门的时候,夜色已是朦胧,他一眼就看到破败杂乱的房间里跪得笔直的少年。 儿子近来个头蹿得很快,身上半旧的衣服磨起了毛边,袖口都短了一截。虽然这几年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也挡不住他在自己眼前一日日的茁壮起来。 沈曜看了他良久,才举步向他走过去,一边顺手捡了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一根根耐心的拔掉上面细小的枝杈。 “想清楚了吗?” 沈昭盯着地上映出来的树枝的影子,手指紧张的攥着裤子,“我...”话一出口,才发现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他闭上眼睛静了静心,方再次开口,“那天夜里同那个黑衣人交手,我不该暴露自己的身家路数,暴露了身份,以致长白的人追击上来,连累娘受伤。” 他抿抿嘴唇,轻声道:“爹,我不是故意的。那天那个长白的人有意试探我,他本领很高,我是不得已,不然我没法脱身...” “既然暴露了身份,为什么不将他当场击杀?” “我...我失手了,最后那招'斩苍',我刺偏了。” 身后骤然一声锐啸,树枝毫不留情的斜斜抽过他的脊背,沈昭身子一倾,赶忙以手扶地,这才稳住身子。 “你同他交手是五天前的事,为什么回来后不告诉我,要瞒到现在?” “我以为我只是一招不慎,我想他可能不会看出来...” 话音才落,背上又挨了一下更狠的,他死死咬住嘴唇才堵住痛呼。 “我说过,斩苍七式务需在二十日内练到纯熟,你何以会失手?”沈曜掰掉最后一根细杈,捋了捋光秃秃的细棍,“疏忽,轻敌,不思上进。八十下,站起来!” |
沈昭低着头没有动,额前垂下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他惊慌的神情。背上那两道伤痕火舌舔过似的辣痛,要是真把这八十下挨完了,他想他大概只能横着出这个门了。 “爹,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娘亲受伤,我也很难过,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他发了会呆,突然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像怎么说都是他做错了,可是他也不想的,还要他怎么样呢? “您也说了,斩苍是长白最精深的一式招数,二十天我怎么可能练得熟,我真的做不到...” 明明他已经恨不得每日不眠,不休。 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了。 回应他的是三下呼啸而过的鞭打,“你这口气还没断,就别跟我说你做不到。你还没有尽你最大的努力,你凭什么说你做不到?” 沈昭痛得弯下腰来,不敢再说话,等到那一阵泼油似的剧痛散去后,才慢慢站起身来,暗中抹了下眼睛,扶着墙壁站定。 紧跟着就是十下不间断的抽打,狠辣,精准,打得他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细细的汗滴顷刻间爬了一脸。 “一个错误我只给你纠正一次,你给我记到骨子里。你要知道,现在这种境地下,任何微小的疏漏都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沈昭想应声,却觉得嗓子里哽住似的难受,他想他不能说话,不然他会哭的。 他想他知道父亲今天为什么这么暴躁了,不光是为了他犯错,为了娘亲受伤。 今天是二月初八。 他那个不知生死的弟弟的生辰,或者,忌辰。 |
那根不起眼的树枝在沈曜手上亦能使出藤鞭的效果,呼啸而过的锐利风声像是毒蚊子一般盘旋在他耳边。树枝落下得很有规律,十下一组,自上到下把那方寸之地照顾个遍,四组打过,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就已经从衣服上洇了出来。 再要落鞭,儿子就已经不是那么老实,壁虎似的贴在墙上忍不住的往两边躲,每挨一下都能听到他低低的吸气声。将将又打满十下,他照例停了停手,却见儿子埋头伏在墙上,两条手臂严严实实的挡着脸,只有气息间不经意的泄出微不可闻的呜咽。 沈曜下意识抚了抚树枝顶端那一点浸湿血迹的地方,“你哭了。” 儿子已经有两年多没哭过了,至少,没在他眼前哭过。 沈昭赌气似的抬起头,狠狠的拿袖子抹了把脸,带着浓浓的鼻音喊道:“我没哭!” 沈曜扳过他肩膀,入目一张发白的小脸,一双通红的眼睛,泪痕尚在。儿子恼怒的拍开他的手,撑着两条不住颤抖的腿固执的继续面向墙壁,不肯让他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偏偏那啜泣声却愈发急促清晰了。 “你在委屈什么?” 沈昭咬着嘴唇沉默片刻,终于忍耐不住的将满腔委屈倾斜而出:“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眼?是不是我怎么样你都不会满意!” 沈曜微微低头,正对上那双通红的燃烧着愤怒倔强的眼睛。他下意识又抚了抚树枝顶端的潮湿,指腹印上一点殷红的痕迹,然后他突然扬手,迅疾狠戾的十鞭再次呼啸而下。 沈昭没料到他说打就打,毫无防备下一声惨叫已经冲口而出,但觉方才缓解了些许的灼痛顷刻间如淋沸油,两条腿都没了知觉,噗通跪倒,全身瑟瑟。 沈曜一直等到他软倒在地上渐渐平复了颤抖啜泣,才开口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努力做好,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日后艰难的日子多的是,你若是连这都受不了,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他伸出手想拉儿子起来,却被他躲开了。沈昭费力的撑起身子来,咬牙道:“父亲所训,儿子记下了,不敢劳父亲费心。还有二十下,您是不是要现在打完?” 沈曜默了默,随手折断树枝扔到一旁,“且记下吧,若有下次,一并算账。” 沈昭扭头就走,脚步踉跄却仍是步履飞快,身后的房门被摔得震天响。 沈曜微微苦笑,随后而出,看了一眼儿子紧闭的房门,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
楚泽昨日鏖战中肩膀被砍了一刀,不免又勾起旧病,病殃殃的靠坐在床头上,苍白着脸问他:“你又打他了是不是?差不多行了吧,你逼得他还不够狠吗?昭儿今年才十三岁,有这般修为已经是很难得了!你倒不怕孩子记恨你?” 沈曜把炉子上温着的药端过来给她,“若不是我这样逼他,他如何能有这样修为?当下首要的是让他活下来,剩下的都不重要。不然我怎么能安心闭上眼?” 楚泽半晌无话,伸手握紧了丈夫的手,“天无绝人之路,你别这么说,我求求你。” 沈曜轻轻笑笑,却把话题移开,“唔,今天是二月初八,该给湛儿做长寿面的。你歇着,我去做。” 方至灶间,已是气血翻涌,忍不住一口血呕出来,俱是乌黑的颜色。沈曜漠然置之,拿脚尖踢了些尘土将血迹掩埋了。 汤水煮沸,蒸汽腾腾的浮了起来。他乘出一小碗放在一边,又给儿子和夏至盛了满满的两碗,盖上仅有的两个鸡蛋,亲自端到门口,却听见屋里传出低低的交谈声。 “...别跟我说他是为了我好,我可擎不起!夏至,我跟你说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我爹还活着,天天挨打我也乐意。” “你要爹是吧?来来来我免费送你,明儿你叫他爹,我叫他叔!” 还是那么孩子气。 沈曜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盯着窗纸上映出来的长长的人影儿,突然觉得夜色裹挟着冷风,刺骨的寒凉。 |
手里的汤面热气腾腾,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冷透了。他轻咳一声,推开房门,屋里简陋的床上一坐一卧的两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夏至笑眯眯的迎上去,“呀,叔叔亲手做的面,谢谢叔叔!叔叔坐!” 沈曜笑了笑,目光却忍不住看向趴在床上扭过头不肯看自己的儿子。 夏至心道哎呦喂这让人操心的爷俩哟,一边当机立断的扯了沈昭盖在身上的被子,端起面碗撒腿就跑,“我去加点汤!” 沈昭方才上过药,衣衫不整全靠被子遮蔽,冷不防被夏至一把掀开,惊得慌忙去抓脱在一边的外袍。儿子身上纵横的伤痕夹着血色,毫无防备的撞进沈曜的眼睛,沈曜眉心一跳,心头霎时间酸涩无比。 沈昭还在那里慌慌张张的往身上扯衣服,沈曜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你亲爹你避讳什么?”一边捡起被子重新给他严严实实的盖好,“把面吃了,早点睡下。休息一日,后天开始练功。” 沈昭心中才有那么一丝触动,闻言百般委屈又起,自己此刻痛如刀割火炙,他却还来逼迫练功,全无半点怜惜,赌气的抽回手来。 沈曜站在他床头沉默许久,有万般言语想说,却又有千般苦衷难诉,“你早晚会明白,我是为了你好。” 被子里的人无动于衷。 沈曜默立片刻,转身离去。 不大一会儿,夏至捧着空碗溜进门来,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沈昭你怎么这么怂啊,白瞎我给你俩创造出这么好的机会。” 没反应。 夏至凑过去一看,沈昭正窝在被子里呆呆的瞅着尚有余温的面碗,“都说长寿面是祈个长寿平安,你相信他还活着吗?” 夏至挠了挠鼻子,“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沈昭瞅着他不说话。 “真话就是,八成死了。可是你还是宁愿相信那两成,所以赶紧把面条吃了,人活着总得有那么点盼头。” 沈昭轻嗤一声,“现在这种日子,还有什么可盼的?” “当然有啊!比如我有的时候就会做梦,梦到哪个幸免于难的亲人来接我回家,梦到我们哪一天逃脱了这片苦海。虽然是异想天开,想着也能高兴点。要是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了,怎么撑得住这些颠沛流离的日子?” 沈昭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拿起筷子搅了搅坨了的面,慢慢的往嘴里塞。 夏至往火盆里加了点炭放到床边来,笑嘻嘻往床上爬,“外面都下雪了,这破屋子四面透风,我睡你的被窝吧。” 沈昭斜他一眼,一筷子飞过去,“滚!” 夏至把一双冰手往他脖子上塞,“太冷了!你看看我冻得!” 沈昭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把空碗一推,“上次跟你一起睡,你半夜打青了我一只眼睛,上上次踹得我肋骨疼了好几天,上上上次...” 夏至夹着被子默默的走开了。 |
夜半时分,沈曜轻轻推开儿子的房门。窗外月色映着雪光,照着屋里一片银亮。 沈曜坐在床边,理了理儿子堆在脸上的头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的脸庞都有了少年人的轮廓。从前他就总喜欢抱着儿子睡,一边一个,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糯糯的,昭儿和湛儿一人枕他一条胳膊,隔着他的身子吵嘴,湛儿那时话还说不利索,总是几句话被哥哥逗得哇哇叫,哭着要娘亲抱... 后来家破人亡,他们骨肉离散飘零天涯。昭儿其实一直都很懂事,咬牙完成他布置的功课,只是那任务实在太重太多了。最初他闹过脾气耍过赖,其实他也知道儿子是真的累极了,却还是一顿戒尺抽得他哭都哭不出来。从此昭儿再不敢跟他说一个累字,常常都是一边哭一边练,同他的关系也日渐疏远了。 儿子喜欢娘亲,常常黏着她撒娇,却对他甚是畏惧,见到他就躲着走。 他没法怪孩子,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令人厌恶。 同是十三岁,他还在上阳城里斗鹰走马,恣意潇洒,可他的两个儿子呢? 他是这世上最糟糕的父亲,最没用的男人,他祸及全家,保不得妻,护不住子,还要连累稚子受他捶楚逼迫,饱尝人世艰辛,在他本该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可他别无他法。他的身体已经是好不了了,他只恨时间太短,他不能陪着他的昭儿好好的长大。 沈曜只觉满口咸腥,胸腹里阵阵绞痛,唯恐惊醒了孩子,披衣而起,却觉两腿虚浮,惊觉身子已经破败如此。 衣摆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住,“爹爹...” 他低下头看见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一会儿,鬼使神差的蹲下身子,“儿子,你恨不恨我?” 沈昭用力的摇头,“没有,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爹爹想让我保护好自己。只是爹爹...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打我了?很疼...有时候,我也很累的...” 沈曜没说话,只是深深望着他。 沈昭有一点不安,试探着抓住他的手臂,小声道:“爹爹,你能抱抱我吗?” 沈曜伸手慢慢的抚上他的头,笑容衬着满屋的凄迷月光,“好孩子,爹爹也不舍得你太累了。” 这句话,直到三个月后,滂沱大雨冲开漫天血色,他亲眼看着夺魂剑刺透了爹爹的心口,他才懂得。 那时他并不知道,父亲的身体已经衰败到夜夜吐血的地步。 后来他飘零辗转,带着沈湛看着父亲坟头上的草色枯荣,终于渐渐懂得,这世上最无计可施的从来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
不知道大家喜欢喜欢看虐文,吧里有一篇《回头不是岸》,超带感,看了好几遍,看一次哭一次 |
【7】 陪我过完生辰后,沈昭很快就离开了。我终日无所事事,偶尔揽镜自照,自觉下巴都比从前圆了不少,想来也确实是太不像样了些,遂将晨练晚课的习惯重新拾起,闲暇时则跟着娘研习些医术。 沈昭这一趟走得时间不短,归来时屋前的梨花已是一树清晕盛放。 当时我正在树上给娘摘梨花,以备她今年酿酒制糕所用,远远却见夕阳余晖中三人并肩走来,定睛一看,师兄沈昭和夏至。 今日人倒是齐全。 我拍拍身上的梨花,自树上一跃而下,欢欣的迎上去,沈昭面上颇有风尘之色,笑微微的摘掉我头上粘着的两瓣落花,“不错,下巴回来了。” 我难得的勤快了一把,帮他们一一打了水,去去身上的烟尘,心里却在琢磨着,为何他们三人会走到一起去。 沈昭和夏至是要报仇的,而师兄这个时候和他们在一起,莫非是同意帮忙吗? 我有些怔忪的望着水缸里的水,师父...掌门他如今已然是武力全失,上次见面,他气色也确实差得很。云生已死,可以说,此时此刻,他能依仗的唯有师兄一人了。 若师兄他也...... 我不敢想掌门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本是那样骄傲的人,谈笑从容,运筹帷幄,如今却是众叛亲离,茕茕孑立。 对于掌门,我应该是恨的,可是想到他如今的落魄形状,我却还是心有不忍。 晚饭吃得很丰盛,我却有些食不甘味,一直想问问师兄发生了什么,又苦于没有机会。不经意间却发现心事重重的不止我一个,对面的夏至也是一脸晦气。 我咬着筷子琢磨着他怎么又摆出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正发呆的时候,脑袋上被沈昭弹了一下,“想什么呢不吃饭?” 我顺手把他碗里的鸡腿夹了过来,“我在减肥。” 旁边师兄笑道:“惊澜现在瞧着...嗯,倒不似从前老成了。” 沈昭扬眉一笑,“我看挺好的,湛儿还未到弱冠之年,老气横秋的做什么?” 师兄舀起一勺鲫鱼汤,“惊澜,看看,亲哥哥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他这话里有些意味深长,略一思量,沈昭已经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竹舍逼仄,苏大哥和夏至挤一挤,睡那间大屋,我和湛儿睡在小屋就好。” 师兄却道:“不必麻烦,我许久不见惊澜了,今晚上我和他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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