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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落尽梨花月又西(古风,江湖,HE)[第10页] |
作者:用户名它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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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信丢了这件事不是小事,我们赶在小年之前又重新搬回竹舍,打点好东西后,我决定去找夏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湛儿怏怏道:“你这个时候走,不过年了吗?” 我当然想过年,尤其这是十五年来我们一家团圆的第一个新年。但是我也晓得报仇这件事对夏至有多重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人孤零零漂在外头,我却顾着自己团圆不去知会他,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以后有的是机会,明年,明年我一定陪你过年。” 他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陪!” 我整理着行囊笑道:“那不是正好,省得给你老人家添堵。”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那枚印信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那枚印信,我拿什么证明我是引剑阁的后人?那就和长白的鹰首环一样。” “你可以让娘出面啊,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把行囊系好,转过身面对他,“第一,娘苦了半辈子了,我不想她掺和到这些事里。 第二,娘退隐江湖快二十年了,二十年,足够江湖上一代新人换旧人了,再说,娘今年四十一岁,又失了武功,你要她如何和双十年华的面貌风采相比? 第三,长白是江湖第一大门派,任风的威望当世无匹,利字当头,谁敢轻易趟这趟浑水?人嘴两张皮,昭雪二字说来简单。” 他叹了口气,让自己四仰八叉的摔在床上,“那你自己当心。” “我是没什么事,倒是你,要是长白的人再来的话...” “你放心,云生已经死了,剩下的只要不是掌门亲自带人来,我总有办法打发的。好歹在长白崖上这十年不能白待么!” 我想了想也是,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他许多,“照顾好娘,不要自己往外跑,不管出什么事,千万别再和长白崖有什么牵扯了。如今你的身份......” 他皱起脸来,不耐烦的摆摆手,“哎呀呀,你怎么絮叨的跟个老太婆一样。” 我忧虑的看着他,“湛儿,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他愤然道:“我不靠谱,你去另请高明吧!真是的,什么眼光啊?天底下还有比我更靠谱的吗?” 我郁闷的看着被子里拱起来的那一团,心想着这句话还是反过来说比较恰当。 |
楼主要汇报如下消息: 因为现在学习越来越紧张,无法再保证时间写文了,所以楼主决定取消日更,改为不定期更文。其实自我感觉这篇文写到现在没什么意思了,不过作为一个有始有终的好楼主,我还是决定不坑,为每个人都安排一个妥当的结局。就这样...匿了... |
好久没来冒个泡,十一假期应该有文,日期待定,字数待定~ |
(结局篇) 【1】 楚泽去年秋天亲手制的梨花酿埋在树下已有一年,如今挖出来正好入口。小炉上温着的酒清香四溢,闻得沈湛醺醺欲醉。 他近日心情不怎么平静。 沈家和长白之间的矛盾已经无可避免,就算沈昭肯退一步,长白也不肯稍作容让。如今他哥要翻开十五年前的旧案,他实在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他只能窝在家里写字。 在长白崖上那些年,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心烦时便习字静心。这是任风教给他的,纸砚淡香,点横撇捺,笔墨流淌间沉淀一腔浮躁。 他反反复复的写“沈湛”二字,落笔时却不由想起昔年师父站在他身后手把手教他写字的情景,心思一转,那再熟悉不过的“林惊澜”三字已经跃然纸上。 他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烦躁,猛的团了纸,随手丢进火炉。 仿佛他再想起长白,再惦念师父,就是对不起母亲和兄长待他的一片真心,对不起父亲早逝的英灵,对不起枉死的火离。 他活了这十七年,所熟悉的一切却在相逢沈昭后全部坍塌,他所敬爱的,他所厌憎的,他相信的,他感念的,最后却是镜里乾坤,真真假假,虚幻一场。 如今将这孽缘从头追溯,恩怨了然于眼前,沈湛也不由得感叹,若非他自幼多灾多难,磨练得心性坚韧,恐怕早已一蹶不振;最重要的是,若非他摊上的不是沈昭这样时时刻刻为他着想的兄长,那么今日之事会演变到何种境地,他实在不敢想。 这么一想,他倒突然有点想他哥了,算来沈昭走了也有数日了,少了这么个人陪他斗嘴打架,这家里着实寂寞。沈湛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收了收,挽了挽袖子出门去。沈昭不在家,打水劈柴等重活就不得不落在他肩上,楚泽倒是不舍得他劳作,但是他这么大的小伙子总没有舔着脸让娘亲操劳的道理。 此时已是深冬,树木凋残,寒风凛冽。沈湛灌了水劈了柴,已觉手指冻得发僵,苦哈哈的搓了搓,愈发对他哥望眼欲穿了。 正当他低头提起竹篓要进屋的时候,眼角余光一闪,却见梨树旁边赫然立着一位黑衣男子,黑巾覆面,只留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炯炯的望着他。 |
沈湛眉头一皱,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柴刀,却见那人低头一礼,“三公子,我奉掌门之命,请您回山。”顿了顿又道,“公子跟在亲生母兄身边,竟然还要做这等粗活吗?” 沈湛慢慢直起腰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操心。你是谁?看着眼生。” 那人再施一礼,“我一直跟在掌门身边,公子没见过也属正常。” 看他装束,只怕是和风鸣一般专管追踪查探的,还是任风的贴身心腹,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沈湛心思一转,脱口问道:“取走印信的人难不成是你?” 那人面覆黑巾看不清表情,声音却似含了两分笑意,“风鸣的追踪之术虽然高明,却还不是天下无双,跟着他寻到公子的住处,对我并非难事。既然寻到了,自然要带点好东西回去交差。公子说,是不是?” 沈湛闭了闭眼,心中一片寒凉,“他就不念半点往日情分,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那人盯着他道:“公子,您说这话就对得起往日情分吗?掌门待您如何,您最清楚不过。” 沈湛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 天上的小雪下得密密匝匝,沈昭抖了抖肩头上的落雪,举步走进房门。 当年他们被长白一路追杀,曾有数处聊以栖身的住所,这里就是其中一处。沈昭找到这儿来,原本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念头,然而一进门,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暖风扑面而来,携着芬芳的酒气和腊梅的清香,沈昭不记得夏至几时有这番情调,诧异的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思绪插上了想象的翅膀,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勾勒出了一副才子佳人的香艳场面。 然后就看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夏至,以及一旁红袖添香的...苏元澈。 |
苏元澈坐在小桌边饶有兴致的自斟自饮,冲他招招手,“来得正好,夏至不禁灌,你陪我喝两杯。” 沈昭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披风,笑道:“听说近来苏大哥在长白崖上事务繁忙,怎么今日倒清闲?” 苏元澈微笑的给他斟满酒杯,“前些日子你与我的那张续命的方子,做的是什么手脚?怎么我师父醒来后大急大怒,一病不起了呢?” 沈昭笑笑,“手脚算不上,只不过仿造了家父的笔迹。任掌门若是擎不起这份人情,也只好怨他自己没那份胸怀。” 苏元澈摇头笑道:“你倒是狡猾,害得我白白挨了顿训斥,且罚酒三杯!” 沈昭依言饮尽,心中隐隐担忧,他知道苏元澈向来鲜少下山,只怕是另有要事,唯恐又跟湛儿有关,让他再同长白牵扯不尽。 正想着,苏元澈果然开口,“惊澜近来可好吗?” 沈昭点头,“很好,苏大哥是有事要找他吗?” 苏元澈也不瞒他,轻叹一口气,“不错。我这次下山本是奉了师父的命,劝他回去的。只是我想着事已至此,他还是跟着你更好些,我心中拿不定主意,又恰巧碰到了夏至,索性就来陪他过个年。” 沈昭嗤笑一声,“他都追杀到我家门口了,还要湛儿回去做他的孝子贤孙吗?” 苏元澈默然片刻,“那件事完完全全是场误会,师父他不曾有杀惊澜之心。” 沈昭眉头一皱,“可是云生...” 苏元澈叹息道:“那日师父,灵雀和我一直待在一处,云生他根本没有请过命,私自带人杀到江州,连师父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那些人回来复命,这才知道原委。” “云生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和湛儿有宿怨吗?” 苏元澈摇摇头,“云生性情冷淡,他们关系虽一般,宿怨却还谈不上。我猜,或许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自己始终做不成掌门的入室弟子,不甘心一直屈居惊澜之下?”他摇摇头,“人毕竟已死,多说也无益。” 沈昭眉头紧锁,事情峰回路转,他知道任风在湛儿心中的地位,他没法不担心。 他在手心里来回的转着酒杯,慢慢的开口道:“苏大哥,我不想让湛儿回去。” |
【2】 沈湛走时,长白崖上夏意未尽,归来的时候却已是霜冷满地。 上山时已是腊月二十九的深夜,崖上灭了灯火,一片安宁。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他缓步走回自己的院子,两扇门开,铺面而来的却是暖意融融,屋里早已笼上了火盆,熏染着新摘的腊梅香,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沈湛呆立许久,慢慢的坐到床上,一眨不眨的望着火盆里红红的微光,独坐到天明。 他原本不明白,师父派人叫他回来,却又不肯立刻见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然而在房中枯坐一日后,他似乎明白了。 在这里待得越久,他看到的,想起的,就越来越多。案上那方端砚,是师父赠予他的;床头摆着的羊脂小马,是他幼时师父亲手所琢;墙上悬着的那柄弯刀,是他厚着脸皮向师父讨来的爱物。 这房间里,处处都是旧日的痕迹,这回忆越多,越是将他淹没。他在江州居留数月,伴在母兄身边建起来的所有心防,似乎都在这无孔不入的回忆中溃不成军。 待得天色将晚,满山灯火通明,夹杂着活泼的爆竹声声,除夕的气氛渐渐浓厚起来。沈湛想起母亲被自己留在江州,要独自度过这个新年,突然觉得一阵愧悔心焦,再也忍不住,径直奔着师父的静室而去。 师父不见他,他就去见师父。况且,有些话,他必须向师父当面问个清楚。 任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早已在静室里摆上了一桌饭菜,皆是沈湛素日爱吃的,见他进来也只是淡淡的抬了抬头,“今日是除夕,坐下陪我吃顿饭吧。” 数月不见,师父清减了许多,衣袍挂在身上也似空空荡荡的。沈湛慢慢的坐到他对面去,心中莫名酸涩,许多要逼问的话再也出不了口。 这是沈湛记忆中长白崖上最冷清的一个除夕了。他看着碗里任风夹给他的各色菜式,却觉得嗓子里像被堵了似的。他不明白,在这么多事情发生之后,师父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同他说着往常一样的话。 他费力的咽下一块酥肉,低声道:“灵雀和师兄怎么没来?” “你师兄下山办事去了,灵雀...”任风说着无奈的笑笑,“她不愿意见我,一直自己待着。” 沈湛默了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放下了筷子,“师父,我杀了云生。” “云生假传命令,擅自做主,死有余辜。” “我是沈家的儿子!” 任风的手一僵,慢慢的放下筷子,“我知道。” 沈湛愕然,二人相对无言,久久沉默。 许久,任风才道:“惊澜,只要你想回来,我可以不在乎。” |
沈湛低着头,半晌慢慢开口,“师父,您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当年我父亲他是不是有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所以...” 任风厌倦的皱起眉,“他没有对不起我,一向只有我对不起他。前尘往事,何必多言。” 沈湛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想起的却是那夜悬崖边任风轻飘飘的“忘恩负义”四字,他突然满心酸楚,右手在桌面上死死握紧,“屠我满门的是你,杀我父亲的是你,害我饱受折磨的也是你,如今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不在乎三字!” 任风默然的望着他,眼前的人眉目冷冽,这幅神情隐隐的熟悉,依稀当年银鞍白马的少年。他突然笑了,“世事轮转,真是没想到,我较了半辈子的劲,居然是替沈曜养了儿子。” 他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随手往墙上一指,“夺魂剑就在那儿,惊澜,我养了你十年,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能杀了我。” 沈湛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任风的神情渐渐柔和下来,“惊澜,你做不到。” 沈湛咬着嘴唇,半晌才抬头乞求般说道:“师父,你放过我哥和夏至,算我求你,行不行?” 任风只是淡淡一笑。 沈湛心里一寒,“我哥他救了你的命!” “你当他是真心救我?”任风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寒芒,“他封了我一身功力,让我形如废人苟延残喘,莫非还要我感恩戴德吗?这一点,他倒是像极了沈曜,一样的自以为是,滥施恩情。” 沈湛愣住,好半天才紧握着拳头道:“所以,这就是你要杀我爹杀我哥的理由?” 任风冷笑,“似我一般,经历过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谁又能强上多少?” 沈湛突然推开桌子起身,平静的说道:“师父,家兄曾经教训我一句话,他说,你受过的苦难,永远不是胡作非为的理由。” “如今这句话,说给您正好。” 任风愀然变色,只见沈湛俯身跪倒,冲他端端正正磕了九个头,他手指痉挛的抓紧椅背,脱口道:“惊澜...” “任掌门,我姓沈名湛。” 任风突然脱力般松开手指,凝视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头也不回的离去,面上阴翳之色再起,“既然上了长白崖,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下去吗?” |
任风突然脱力般松开手指,凝视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头也不回的离去,面上阴翳之色再起,“既然上了长白崖,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下去吗?” 沈湛脚步一停,“我不想跟您动...”话音才落,蓦然间天旋地转,膝盖一软向地上跪倒。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瞥到了窗台上的香炉,今天焚的并非师父打坐时惯用的沉香。 房门立开,进来两个门人,沉默的架起他。沈湛回头,只见任风端坐在椅子上,缓缓饮尽杯中酒,十指指尖相对,目光无悲无喜,静静的看着他,“请公子到地牢里小住,让他好好想清楚。” 沈湛身不由己,所幸带着他的两个门人倒还客气,直到他被铁链锁在地牢的墙上,大门轰然关闭,隔断了最后一丝光亮,他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他和长白之间,终是连最后一点粉饰的太平也保不住了。 地牢里暗黑一片,潮湿的寒气一寸寸爬上来,如同那摸不着的惶恐黏腻的将他包裹住。黑暗中每一秒都是那么长,沈湛的呼吸急促而粗重,麻痒的感觉如蛛网般蔓延。 任风向来了解他,了解他所有的喜好和恐惧,知道如何最快的摧毁他的意志。不知道熬了多久,直到他开始失神的猛力挣扎,拉扯得铁链哗啦啦的响,又到他精疲力尽的放弃挣扎,牢门始终严丝合缝,无人问津。 沈湛颓然的仰头靠在石壁上,徒劳的瞪大眼睛,手腕被方才剧烈的挣扎擦得火辣辣的发疼。他突然有点想哭,不是为了身上难以忍耐的痒痛,而是因为师父明知道他有多害怕地牢这种地方,却还是把他关了进来。 时间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被拉得又细又长,他数着滴水的声音,直到牢门轰然打开,明黄的火光争先恐后涌进来刺痛了他的眼,他这才感觉到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突然脱力般的眩晕。 |
任风缓步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流血的手腕,“想好了吗?你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还是出来做长白的继承人?” 沈湛无力的笑笑,“你不惜下毒把我关在这里,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挽留的手段?任掌门,我去意已决,你又何必?” 任风微笑,“惊澜,我从小就教导你,不要留威胁在身边,握在手心里摸得着的,才是最可靠的。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回去帮着你哥对付我吗?” 沈湛心中一沉,“所以你也要杀了我吗?” 任风叹了一声,“当真不肯回来了?” 沈湛咬牙一字字道:“我还回得来吗?” 任风不说话了,负手在地牢里转了一圈,蓦然驻足,“当年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我的腿长,当时我就想,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好好把他养大,我不会让他受我受过的苦,我不会让他经历我经历过的挣扎,我拼尽全力也会保他一生平安。可是惊澜,我怎么没想到,你居然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沈湛抬起头,看到任风背对他站在门口,在耀眼火光中衬出一条漆黑的背影,“杀你,我下不了手。你要跟长白一刀两断,就先把从我这得来的武功还回来。再给公子半个时辰好好考虑,他若不改初衷的话...” “...那就断了他的手脚筋,再放他下山去。” |
【3】 我眼睁睁看着石门再次关闭,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哭了。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大门又打开的时候,进来了一个手执尖刀的人。我看着他觉得眼熟,想了一会,才想起当日在地牢里拷问萧玉麒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带我进来的。 当日那个卑躬屈膝的人如今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挥舞尖刀,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真是讽刺。 那人拿刀在我手腕上比划了两下,笑道:“公子,想清楚了没有?” 我笑了笑,“阁下在刑房数十年,手艺精湛,一会还要劳烦您下手利索些。” 那人跃跃欲试的活动了一下手指,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道:“公子须知,这断人手脚筋的活不是总能碰上的,以往我都是拿狗练手。今日难得碰上活人,要是割疼了您,您多担待。” 我心中一阵无语,心想刑房的人难不成个个都这么变态,“拿我练手,你胆子倒不小啊。” “哈!”那人把刀子在我脸上蹭了蹭,一阵刺痛惹得我皱起眉头,“还拿自己当盘菜呢?过了今日,你恐怕连条狗都不如了。” 这种小人真是没法忍了。我拉了拉铁链,估摸着它有多结实,又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响动,笑吟吟招呼道:“大哥,你转过来!” 他正在兴致勃勃研究着要在我手上何处下刀,不耐烦的一扭头,“干嘛?” 我微微一笑,自我丹田中逼出来的一口幽淡的气息冲他吹过去,他眼神登时涣散,刀子“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咔咔”两声挣断了臂上的铁链,随即把脚上的也踢断,运了运气,似乎无碍。 我摸着脸上方才被刀子划过的地方,手指上洇上淡淡的血痕,我不禁皱起眉头,幸好这一下只划破了皮,不然我岂不是要破相了? 这般想着不免恼火,本想抬脚踩扁他的脑袋,突然又想起我答应过沈昭不再乱杀人的。我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这个严肃的问题,遂抬脚宽宏大量的踩断了他两条胳膊,然后从他身上摸出钥匙,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地牢。 外面仍是漆黑一片,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深夜了。新鲜的空气猛然涌来,恍然让我有重生之感。 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沈昭拎着板子逼我背下来的那一堆医书,毕竟还是有用的。只是我这个能耐没用在别的地方,却用在了我长了十年的师门。 我实在不晓得我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我站在隐蔽处喘了两口气,活动了一下被铁链磨得皮开肉绽的手腕,突然想起,既然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索性帮沈昭把那枚印信拿回去。 这个活有一定的危险性,不成的话我赶紧跑就是了。我觉得,我把娘扔家里自己跑回长白崖这事,沈昭恐怕要揍我。 |
我估摸着印信应该就在师父的静室里,下手之前,我先回了我屋里一趟换件衣服。这事干的挺作死的我知道,但这不能怪我,长白崖地处极北,本就酷寒,不比江州那边旖旎风光。汗透的单衣被山上的冷风一吹,我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操着这么一双冷到抽筋的爪子还做个毛线的贼啊。 我怕被人发现,连蜡烛也没点一根,摸着黑在屋里摸索,刚打开衣柜的门,身后蓦然一声惊叫,吓得我魂都要飞了。然后便见烛光亮起,照亮了灵雀苍白的脸。 我抚着胸口大松一口气,“小姑奶奶,你要吓死我了!” 烛火一晃,我才看清她满脸是泪,她一个人摸黑坐在我房间里,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便笑道:“哭什么,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她上来急急的拉着我的手细看,“我刚刚才听他们说你回来了,又被挑断手脚筋送走了,正想着这长白崖上真是待不下去了,打算走呢。”她碰了碰我手腕上的伤口,冷笑道:“他是真的对你下手了是不是?” 我默默抽回手,“你这几个月怎么样?” 她抱着手臂冷笑,“他许是心里有愧吧,待我倒是百依百顺,只是当年那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没什么话去安慰她,因为对于任风,我和她一般失望,便道:“灵雀,你帮我个忙,把掌门从静室里引开一段时间,我想找个东西。” “你要找什么?” “我哥的东西,是枚印信,被他派人拿走了。” 灵雀素来胆子大,想了想,答应得极痛快,“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我在长白崖上不能久留,地牢里的事随时会发,此事速战速决为好。顾不得再换衣服,我马上就随她出去了。 静室偏僻向来少有人来,此时深夜更是渺无人烟,我轻烟似的溜上的屋檐听动静。灵雀推开门,正好同掌门撞了个满怀。 灵雀堵着房门冷冷道:“掌门深夜外出,是要去看小师兄有没有被你废个干净吗?” 掌门皱了皱眉没说话。 “不用去看了,他已经被送下山休养了,我看他的手脚是好不了了。” “他既然伤成那样,你怎么还把他往山下送?” “呦,不送下去留着等你弄死他吗?”灵雀声音蓦地拔高,满满皆是讽刺,“下令废他的人是你,如今你摆这幅心疼的样子给谁看呢?” |
“不过小师兄他也是罪有应得,碍到爹爹的事了,被废也是活该。反正这种事爹也不是头一次做了。” “灵雀!”他终于按捺不住,转瞬又放缓了口气,“你心里怨我也是应当,当年...”随即又轻叹一口气,“罢了,总归是我无能,护不好你。” 灵雀只是鼻子里笑了一声,“这话留到娘的墓前去说吧。我九死一生的回来,这是头一个新年,于情于理,你也得陪我去拜祭一下。” “你母亲不会愿意见我,何况夜色已深...” “马上就是子时,都说子时亡灵有知,你难道不该跟她道个歉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过了这个年,我就带走娘的牌位,把这清清静静的长白崖都留给爹爹。” 掌门沉默许久,我听他的声音里满是沧桑,“大厦将倾,你走了也好。锦仪...我确是多年未见了。走吧。” 二人脚步一前一后离开,我从房檐上溜进屋里。这些年来时常造访,对静室的摆设比我屋里还熟悉,我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印信,一刻不停的下了山。 长白崖到江州路远,掌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灵雀说谎,我一路急行,想着赶紧到镇上弄一匹马来,却见前方一路雪尘滚滚而来,定睛一看,正是师兄。 我忙往路中间一站,扬声叫道:“师兄!” 师兄奔到我面前勒住马,飞身而下,一把拉住我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皱眉喝道:“谁让你回来的!” 师兄鲜少这么疾言厉色的,我吓了一跳,讪讪道:“师...掌门派人来叫我,我...我就回来了。” “没难为你吗?” “没事,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师兄眉头一扬,“逃出来的?”突然把我往马上一按,调转马鞭拿鞭柄朝我身后抡了两下。我“嗷”一嗓子喊出来,吓得。 我从没见过师兄如此发火,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偷偷拿手背揉着火辣辣的屁股,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师父一封信送到我手里,说让沈昭上山换你活命,你哥都快急疯了,我好说歹说才稳住他,让他回家等信,我回来看看情况。你要真在长白崖上有个闪失,沈昭恐怕要玉石俱焚。你怎么就这么冒失,一点不替你家里人考虑!” 我听得呆了,“那...那沈昭他...” “你赶紧回去,骑我的马。”师兄二话不说推我上马,顺手解了身上的披风系在我身上,“山上有我给你挡着,你快走!” 我点点头,心急如焚,猛抽一鞭,马蹄撕开积雪,向着江州疾驰而去。 |
【4】 我一路上跑死了四匹马,每日只休息一个时辰,终是在第三日傍晚冲回了江州。 当我看见娘和沈昭安然无恙的站在竹舍门前时,心里陡然懈下一口气来,几乎要直接从马背上滚落。 沈昭神情甚精彩的盯着我,我猜我现在这模样一定很好看,三日来不曾下马,身上还是地牢里逃出来时那件单衣,又是血又是灰又是汗,灰头土脸,身旁是一匹累得直吐白沫的可怜的马。 沈昭抿了抿嘴唇,一把把我拖进屋去,娘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进了她的房间,我扒着门框叫了她两声,她也不理我。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那日我临走前娘看着我几番欲言又止,我知道她不想我走,但我还是走了,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度过了我们相认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沈昭的脸色更黑了,他一言不发的端火盆,拿衣裳,打热水,然后抄起块毛巾恶狠狠的按着我擦脸,力气大得简直要擦我一层皮。我脸上那道刀伤才结痂,被他擦得一疼,不禁“嘶”了一声。 沈昭停了手,沉着脸问我:“怎么弄的?” 我眨眨眼,“树枝刮的。” 他一把抓起我手腕,伤口结了一圈黑红的痂,十分显眼,“这又是怎么弄的?” 我结结巴巴道:“呃...马,马缰绳勒的。” 沈昭突然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炸了,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蹿起来扭着我手臂把我按在桌子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那块久违的竹板子来,虎虎生风的往我屁股上拍,一连串不带歇气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但觉一阵剧痛顺着脊柱窜上脑门,气塞咽喉,徒劳的张了张嘴巴,欲要挣扎,无奈数日来奔波劳碌,精疲力尽,有气无力的扭了两下又被死死按住,身后的板子反倒落得更狠了。 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那“啪啪”的声音也清脆得很,我指尖在桌子上抠的发白,憋出一头一脸的汗来。其实我料到沈昭会生气,也料到我讨不了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形:我奔波三天三夜不食不休,一口热水都没喝,一句话没说,就被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而且他个王八蛋还就捡那一小块地方打,三四十下盖下去,我疼得简直要发疯,终是在疼痛间隙里叫出来,“你姥姥的能不能换个地方打!” 他居然真的停了手,沉默的站在我身后。 我趴在桌子上眼前阵阵发黑,着实有些体力不支了,半死不活的哼唧道:“沈昭,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不讲理的了!” |
他又炸了,砰的一声把板子扔在一边,揪着我耳朵把我转过来,我后腰压在桌子边上疼得直想踹他,却听他冷声喝道:“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你倒好,甩手就走,娘的安危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苏大哥为了你回去,还不知道吉凶祸福,你脑子被驴踢了?” 我无言以对,看着他青着脸咬牙道:“任风勾勾小指头你就颠颠的跟过去,真是养不熟...”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我却脑子一懵紧跟着鼻子一酸,诚然我此事做得大大的不妥,可是天地良心,我回长白崖也从没有抱着继续做三公子的念头,长白崖上种种事端,多半也是因为我对他的维护而起。瞬间我数日来受的种种委屈厚积而薄发,我甩手打开他的爪子,叫道:“我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又没求着你养!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回长白崖当我的少爷呢,你当我稀罕看你脸色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 沈昭气极反笑,拿手指头点着我道:“行,你有种!” 他回手抄起长剑来,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砍了我,却见他抽出剑鞘来带着一阵凛冽风声招呼过来。 就一下,我就被直接放倒了,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后悔得想咬了自己舌头。 沈昭看样子却尤不解恨,他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没什么脾气,但一旦被惹毛了就是真狠,我上次见识过一次已是刻骨铭心,这辈子不想有第二次。 他第二下招呼过来时,我想也不想的反手格开,撒腿就跑,直接往娘的屋里蹿,抱着她胳膊死不撒手,眼泪汪汪的控诉:“娘娘娘,哥要打死我!” 沈昭追过来堵着门,咬牙骂我:“你还要不要点脸!” 我厚着脸皮黏在娘身上撇撇嘴,尤觉得疼到腿软,要命都来不及,要个毛线的脸啊! |
“娘,你别管。这事我跟他没完。”沈昭上来用力掰开我的手,拖着我往门口走。我死命揪着娘的袖子,可怜兮兮的使劲看着她。 娘看了我半天,终于不忍心的开口,“算了,昭儿你别打他了。” 沈昭鼻子里哼了一声,拖着我脚步不停,我求饶无效,又被拉回去,攀着他袖子讨饶,“哥,哥~~” 沈昭“啪”的一声把我的手打开,冷声道:“你叫祖宗也没用!” 我身后痛得如有火炙,一跳一跳的几要崩开。我自是知道此事我有错在先,所以才认打认罚,可是我都这么不要脸了,他还摆这幅死人脸。 我不免也恼火起来,扶着桌子稳住发虚的两条腿,力图不在气势上矮他一头,“我不就是回了一趟长白崖吗?又没出什么大事。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让你这么没完没了的!” 他冷笑,“没什么大事是吧?”突然反手,看样子想一巴掌掴到我脸上去,忍了又忍,才慢慢的紧握成拳。 我却被他这一扬手惹得满心委屈,烦躁的扫落了桌上的几件杂物,直着嗓子叫道:“你少跟我摆这张死人脸,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我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是辜负你一片好心了!” 沈昭指着我鼻子冷笑,“你还委屈上了。我不过不痛不痒的打你几下,你就跟我跳脚,任风拿铁链子锁着你也挡不住你往回跑。我就是太惯着你了,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我就得把你当成天了!” |
说罢反手把我掼在凳子上,手肘在我腰椎上用力一压,我登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直保持着一个大头朝下的扭曲的姿势,身后的板子又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倒比方才还凌厉几分。 我疼得胸口气息抽搐,加之这姿势也太过难看,只觉热血哗哗的往头上涌,头晕目眩,不管不顾的用了内力挣扎起来。沈昭却也用了内力来压我,我们才一发力,身下的木椅子便已支持不住,“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我一头栽倒在地上,既疼且晕,腹中恶心得难受,扶地作呕,数日来不进饮食,干呕一阵,眼前阵阵发黑,犹在懊恼,若不是体力不支,我决计不至于被他几板子打成这个德行。 我蜷在地上只觉满心委屈,不晓得哪里触了他逆鳞,让他这么没头没脸的打我,顿时觉得长白崖上拼着被废的风险维护他的一片心肠,都喂了狗了。 这番动静太大,娘终于踢门进来,喝道:“老大你行了!”忙忙蹲下的把我护在怀里像护犊的母鸡一般,“你还要打死他不成?” 沈昭把板子往桌子上一扔,口气不善,“他自己干的那叫什么事?” 娘的口气软了软,“我不是没出事吗?” 沈昭大嗓门的喊起来,“我要是晚回来一步呢!” 娘叹了口气,紧紧抱着我几乎要把我嵌在怀里,“你打他就有用吗?说到底是我无能,身为人母,当年...我就是死也不该放开湛儿的,我要是护住了他,他怎么会小小年纪吃这么多苦。” 我隐隐觉得事情有异,然而身体已经虚软得容不得我仔细去想,我仿佛听到沈昭长长的一声叹息,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骤然崩断,眼前漆黑一片。 |
【5】 醒来的时候已是卧于床上,身后火辣辣一片痛得难熬。身旁传来低低的交谈之声,我闭着眼睛装睡,竖起耳朵偷听。 “......你都不问问他出了什么事,就下狠手打他,他岂有不委屈的?” “我就是心寒,任风勾勾指头,他就跟着跑。我现在想着还后怕,若我晚回来一步,或是他在长白崖上出了什么事,不是要我的命吗?” “毕竟养育之恩摆在那,再说他不是回来了吗?还把印信给你带回来了。” 一阵沉默,一只手摸上我额头,我从指腹上的薄茧判断出是沈昭,只听他低声道:“他对我怎么样我都能忍,但是他这么不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我就不能忍。那时去取红血参的时候,他就......”顿了顿,“我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对他好,他才能回心转意。总是这样,我也会累。” “湛儿哪里想得到会出事呢?他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扔下我的。” “若那人不是任风,他保管想得到,说到底...”沈昭默了默,顺手在我脑袋上拍一巴掌,“小白眼狼,就是欠揍!” “你小时候的混事干得也不少,还舔着脸教训弟弟呢。哥俩没一个省心的,犟到一块去了,这脾气随谁啊?” 半晌无话,娘叹口气,“随我行了吧?” 我禁不住抽了抽嘴角,沈昭的手马上伸过来捏我的脸,“醒了?喂,别装了!” 我固执的不动,直到娘把他轰出门去,我才把眼睛睁开,看着她不说话。 “湛儿别委屈,回头我让他给你道歉。” 我摇摇头,伸手抓着她胳膊往她身边靠了靠,“娘,任掌门是不是对你下手了?” “他派了人来,要把我绑上长白崖,幸好你哥回来得及时,半路把我截下来了,当时那情况......他得知你回去就一直担心,又急又气,难免脾气不好,话也说得难听。你帮你哥哥把印信都带回来了,他还不领情。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好?” 我乖乖的点头,娘看起来高兴不少,拍拍我的手背,“娘给你煮了粥,端过来你吃一点。瞧你身子虚成这样,那小犊子也真是,长了两个眼珠子都不知道看什么了,还跟你动手。我回头就跟他说,再碰我儿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
话声渐远,我拉起被子蒙到眼睛,突然觉得满心愧疚。沈昭其实没说错,不管是红血参,还是这回的事,我都对不住她待我的全心信任和满腔爱怜。 我胃里其实还很不舒服,但我还是安安静静的喝完了她煮的粥。沈昭再进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浓,连哄带劝的让她回去歇息。娘警告的瞪他好几眼,方一步三回头的出门了。 我趴在枕头上跟他大眼瞪小眼,然后掀开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滚到床里侧去了。 谁让他这么没头没脸的打我。 不想理他。 沈昭坐到床边拉了拉被子,没拉开,沉默了一会,“这印信是怎么回事?你偷回来的?” 不然是它自己跑回来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方才苏大哥送信来了,他一切都好,已经劝住了任风,你不必担心。他还跟我说了你在山上发生的事。” 我闷在被子里突然一阵心酸,抽了抽鼻子。 “他说你回去就是为了跟任风当面道别的,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你是不是傻呀,光知道挨揍不知道跟我说?” 我一下子就炸了,掀开被子跪起身子来,“我去你姥姥的!你让我说话了吗?你一句话都没问劈头就打,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一番话吼出来,我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他却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低头瞅瞅我,淡定道:“裤子都掉了,小祖宗。” |
我低头一看,脑袋都快气炸了,“哗”的一下把那条松松垮垮的小衣提起来,怒道:“谁让你给我换这么肥的裤子?” 他无辜的看着我,“你现在...啊,这个,合身的裤子塞不下。” 我脑袋顶上几乎可以迸出火星,气得浑身发抖,一手揪着裤子一手抓过枕头冲他劈头砸去,“你给我滚!滚!滚!”说罢被子一抖把自己从头到脚的盖住。 沈昭见我恼了,这才来拉我的被子,“哎呀,真生气了?湛儿?湛儿?我跟你闹着玩呢!” “湛儿,我给你上了药你再睡,听话。”一边说爪子还不安分的隔着被子往我屁股上按,被我恶狠狠的甩开,瓮声瓮气的发狠道:“你再敢动我一下,老子跟你拼命!” 沈昭不说话了,半晌才听他笑道:“这打不服的小脾气。” 然后他个王八蛋居然真走了! 我气得半天没睡着,熬到半夜,药劲过了,身后痛楚渐起,伸手一摸,那几十下拍在同一处的板痕肿得骇人,在手心下炙热发烫,似乎被掀去了一层油皮,一碰就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纠结了一会,自己爬起来取了药瓶子胡乱往身后抹,抹了两下,突然生出一阵凄凉,索性把药瓶扔开,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香气叫醒的,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抬起头,正对上沈昭巨大而灿烂的笑脸。 我心情恶劣的一巴掌拍上去,“滚蛋!” 他笑眯眯的胡噜了一把我的头发,“小弟弟,还生气哪?今天是初五,娘起大早包了汤圆和饺子,起来吃点。”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觉得胃里一阵阵犯恶心,又把自己扔回枕头上,“不吃!” “真不吃?桂花豆沙馅的汤圆和竹笋虾仁馅的饺子,真不吃?” 烦死了。我又盖住脑袋。 过了一会,沈昭叹了一声,这回声音里已经全无戏谑,“好吃的你都没兴趣了,看来是真不舒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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