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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毒术(武侠架空)[第16页] |
作者:Ch旧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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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景谙远远看着二人,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了一番打算。 他站了一会,最终不动声色的转身,提了轻功飞快消失在月色斑驳的阴影之下。 楚念央被喜娘扶进“洞房”,待得喜娘退出房间,楚念央便自己掀了盖头,精致的妆容映着满室喜气洋洋的红色更显娇媚,楚念央解了碍事的霞帔,披了件浅杏色的披风,走到门口看了看四下无人,紧了紧披风向夜色深处走去。 楚成彬的腿算是彻底废了,当楚念央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着实惊了一下,只唤了一声“姑姑”,便哭了出来。 楚念央连忙加快了两步走到楚成彬床前坐下,揽着他的肩膀心疼道:“我的儿!这是造了什么孽!”楚念央说着,眼眶一红,也跟着哭了出来。 楚成彬看着自己的断腿,恨恨的一拍床榻,道:“姑姑,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残废啊!” 楚念央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姑姑也没想到你会……”楚念央说着,哽咽两声,道:“你姑父他向来心狠手辣,洛景谙跟在你姑父身边这么多年,行事狠辣,倒也不奇怪,只是姑姑不明白,他为何要断你的腿?” 楚成彬闻言,眼泪不由落得更凶,他想到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与常人一般站起来,一时间又是愤恨,又是难过,激动得脸都变了形:“我向洛景谙挑战,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肯答应,谁想他会暗中偷袭,当真是卑鄙!” “彬儿!”楚念央皱眉,轻叹一声:“你糊涂啊!洛景谙武功高强,你为何要挑战于他?” 楚成彬道:“我这是为姑姑抱不平啊!姑姑是百里炎的妻子,表弟是百里炎的儿子,可那百里炎却置自己妻子孩子于不顾,一心里只有那个洛景谙,姑姑从前在家里待我也算不错,我自然要为姑姑出这口气。” 楚念央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低头道:“是姑姑的不是,不该与你说这些……如今你断了腿,我怎么和大哥交代……”楚念央说得难过,不由抽泣起来,两行清泪顺着精致的面庞蜿蜒而下。这美人垂泪的场景,便是楚成彬都不由看呆了,一时也忘了谴责百里炎和洛景谙,只道:“姑姑别多心,这与姑姑无关,都是洛景谙的错,想来父亲现在大概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父亲武功胜我百倍,定然能叫洛景谙也尝尝这断腿的滋味。” 便是你父亲武功胜你百倍,怕也不是洛景谙的一招制敌。楚念央心底冷笑,面上却愈发的难过起来,强颜欢笑的胡乱安慰楚成彬两句,说着说着便哭得比楚成彬还要厉害了。 “都是姑姑没用,虽然嫁给了你姑父,可还是奈何不得洛景谙,不然何需大哥出手,姑姑定然就替你报了这仇。” 楚成彬道:“姑姑不要自责,洛景谙不过是百里炎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姑姑和表弟才是百里炎的至亲之人,到时候洛景谙断了腿,成了废人,百里炎自然不会再要一个没用的人,到那个时候,我定然要好好搓一搓洛景谙的锐气,也好洗刷我今日的耻辱。”楚成彬说着,面露凶光,眸中阴狠丝毫不加掩饰。 楚念央满脸的痛惜与慈爱,她心疼的抚摸着楚成彬尚且完好的大腿,温柔的触感让楚成彬心中生出一丝丝异样,良久,楚念央收了手,道:“彬儿好生休息,姑姑先回去了。” 楚成彬点头,楚念央自床头起身,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收敛了所有慈爱心疼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凉薄与冷漠。 楚念央出了楚成彬暂居的客房,却没有再回喜堂之后的“洞房”,而是直接回了北苑。 楚念央推开房门,不出意料看到了关倾颜。 关倾颜已不知在这房间中坐了多久,她看见楚念央,也不起身,只淡淡道:“你果然狠心,连亲侄子都这样算计。” “我要算计的,何止一个楚成彬。”楚念央说着,扬起一抹冷笑:“他父亲楚国雄,现在大概已经知道他儿子断腿了,我就等着楚国雄来找洛景谙报仇,等着看楚国雄自己找死。” 关倾颜道:“楚国雄可是你大哥,是血脉至亲,你当真一点情分不顾?” “血脉至亲?”楚念央笑意不减,语气却满是讽刺:“当初我怀着轩儿的时候,楚家人只道我未婚先孕,伤风败俗,何曾把我当成亲人了?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艰难,他这个大哥又可曾念了半点情分?我恨楚国雄,恨整个楚家,我父亲死得早,楚国雄便是楚家的当家人,等到他倒了,整个楚家也就任我拿捏了。” |
关倾颜无言,眼中戒备一闪而过,楚念央诸般算计,连自己的亲人都利用得毫不手软,和这样的人合作,待得事成之后,定然是不能再留。 洛景谙提着轻功走了一阵,却碰上了刚从喜堂走出来的沈卿云,洛景谙心中惊讶,收了脚步,试探道:“沈大哥?” 沈卿云闻言,转头见洛景谙正站在自己身后,旋即笑道:“景谙,好久不见。” 洛景谙点点头:“是半年没见了,沈大哥别来无恙?” 沈卿云道:“这句话当是我问你。”顿了顿,他道:“我的日子向来平淡,倒是你,这几个月可经历了不少吧?” 洛景谙低头,想了想却岔开了话题:“沈大哥怎么在这里?” 沈卿云道:“喜堂太热闹,我出来透透气。”说着,他不禁微微尴尬:“然后就迷路了。” 洛景谙一怔,道:“那我送沈大哥回去?” “不了。”沈卿云摇头:“自收到百里教主的请帖,家父本是与我一道来的,不想却在半路生了病,在青州的医馆投了医,母亲与妹妹都在青州侍疾,家父这才遣了我上冥落崖,如今百里教主已然完婚,我惦念父亲有病在身,就不多留了。” “这样啊。”洛景谙点点头,“冥落崖机关多,尤其和上崖和下崖的道路,沈大哥一个人走不方便,我送你吧。” “如此甚好。”沈卿云微微一笑,又道:“只是你方便吗?” 洛景谙道:“没关系,我也要出一趟门。只是此行路远日久,我要偷偷的走,不能让教主知道。” 说着,洛景谙便已朝着下崖的方向走去。 沈卿云忙抬脚跟上,一边走一边道:“你要去哪里,竟要瞒着百里教主?怎么那地方百里教主不让你去么?” “你不知道。”洛景谙摇摇头:“最近教主管我管得紧,我已经被禁足好几天了,而且还是禁足在床上。” “那你偷偷的去,不怕百里教主教训你?” “自然是怕的。”洛景谙笑了笑:“只是我心里有一个疑问,若是能解开,挨打也是值得的。” 沈卿云见他说得神秘,摇了摇头所幸不再问,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洛景谙,道:“这是你掉落在大殿中的匕首,被我捡着了,现在还给你。” 洛景谙伸手接过,笑着道了谢,从袖中掏出鞘,将花纹精美的匕首插了进去。 匕首映着寒光在沈卿云眼中划过,沈卿云暗赞一声匕首锋利,不由问道:“虚鸿子大师是名盛江湖的造剑大家,我曾有幸见过他打造的兵器,你的匕首,倒像是他的手笔。” 洛景谙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这原本是教主的匕首。都道虚鸿子为人清高,想来定然不肯为魔教教主效力吧?” “这可说不准。”沈卿云摇摇头:“虚鸿子大师的脾气古怪,想法也异于常人,打造兵器全看自己的心情,你若得空,便问问百里教主,也好了却我这番好奇心理。” 洛景谙点头应了,二人走了一会,沈卿云又道:“今日大殿之上那个断腿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洛景谙道:“我当真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断的,今日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沈卿云道:“他的腿刚断,那对母子就来大殿要治你的罪,会不会就是楚辰轩……” 沈卿云话没说完,洛景谙就打断道:“我也有这个猜测,只是楚成彬毕竟是楚辰轩的表哥,楚辰轩大概不会这么狠心吧?” 沈卿云笑了笑,语气颇带了些讽刺:“那可说不准,你看楚辰轩那张脸,难说就是练了什么逆天武功的后遗症,他对自己都能如此狠心,遑论旁人?” “这倒是。”洛景谙顿了一下,道:“楚辰轩练逆风心法,将脸练毁了,他确实比一般人要狠心许多。”洛景谙说着,不禁想起了自己被关进地牢百般折磨的场景。只是他虽恨极了楚辰轩,却也不愿意用最恶意的心思揣测别人,楚辰轩再狠毒,也不至对自己的亲人动手吧…… 洛景谙摇摇头,百里炎曾对他说过,世界上最险恶最难以琢磨的,便是人心。只是洛景谙虽然聪明,却并没有怎么经历过世事,百里炎将他保护得太好,好到洛景谙几乎没有体会过何为人心险恶。 二人聊了一路,银生却在百里炎与墨桓纠缠之际,宛若天人一般出现在九阴殿门前,红衣上掺的银白色暗纹丝线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百里教主,怎么到这里了,倒叫本阁好找。” |
百里炎眉心微蹙,下意识将墨桓护在身后,转头看向银生。 银生有意卖弄轻功,足尖轻点,烈烈红衣翩然落在百里炎身前不远处,墨发随风飞扬,如水月光丝丝缕缕的穿过飘起的发丝,为银生本就俊朗的面容镀了一层金边。 银生噙着一抹放肆而不羁的笑意,道:“当真是久别胜新婚,怎么百里教主看见昔年旧爱,便忘记了新婚妻子么?” 百里炎瞥他一眼,默然收了目光,右手掌心依旧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沉稳握着墨桓的手腕,墨桓眸光微动,一时也不挣扎,就听百里炎道:“本座依你所言,娶了楚念央为妻,寒冰墨呢?” “啧啧啧”银生摇头,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蕴着一抹深深的笑意:“看来,无论新欢还是旧爱,在百里教主心中,都比不上寒冰墨呢……” 百里炎皱眉,不欲与银生多话,只是念着寒冰墨现在还在银生手上,却也不得不敷衍着。百里炎沉默片刻,道:“你待如何?” 银生悠悠抚摸着他宽大袖口上绣着的众星捧月花纹,含笑道:“百里教主别着急啊,我可是一向言出必行的。” 百里炎看着银生,目光深邃如一摊死水,他心中着急,面上却没有半点显露,语气愈发的幽深低沉起来:“你是不是言出必行,与本座没有关系,本座只告诉你,若靖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座必定倾尽全力,取你性命。” 银生依旧含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腰间琳琅的挂饰随着他语调起伏而晃动不止,“你为别人的孩子这样尽心尽力,人家可未必领你这份情。”言罢,银生看向站在百里炎身边的墨桓,唇角加深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弧度。 百里炎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银生的视线,并不出言接话。墨桓静静站在百里炎身后,手上微微用力,挣脱了百里炎的手心,轻盈悦耳的声音带着数之不尽的冷淡:“就算你救他,他也不是你的孩子。” 墨桓秋水般澄澈的瞳眸中不见一丝微澜,绝美的容颜恍若一副生硬的画像,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百里炎望她,一时怅然无言,似是带了无尽的落寞与失望,墨桓也静静的回望他,二人的目光落进彼此心底,仿佛又重拾了年少时的爱意与默契。 银生眯着眼,认真的欣赏着百里炎此刻悲伤的表情,心中一阵过瘾,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竟也真心了两分。 过了许久,银生才干咳了一声,拊掌笑道:“好,好,百里教主果然是用情至深,这出戏,本阁看得痛快。”随着他拍掌,一名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捧着乌木雕花的袖珍盒子,在银生身前站定,低头道:“阁主。” 银生一扬下巴,看着百里炎道:“给他。” 黑衣人垂头应是,捧着盒子向百里炎走了两步,双手将花纹精美的盒子递到百里炎身前,平静道:“百里教主,这是阁主送给您的新婚礼物。” 百里炎伸手接过,打开盒子,青杏色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百里炎精通医术,闻这气味便知道盒子中的丹药价值不菲,他合上盒子,掩去眸中波澜,淡淡道:“倒是本座小看银生阁下了,竟然能将寒冰墨的果实炼制成如此上等的丹药。” 银生挑了挑眉,看向百里炎手中的盒子,颇带了几分得意:“若论医术,除了风华谷的莫长绝,谁还能比得过百里教主,只是寒冰墨难找,百里教主若是心中太急,把寒冰墨给练毁了,那可就不好了。那便只能是本阁花重金请莫谷主将寒冰墨的果实炼成丹药了。” 百里炎心中微紧,解去千重花剧毒,只需寒冰墨果实入药即刻,根本没必要练成丹药,他闻这丹药的气味,想来除了寒冰墨,里面还加了别的东西,百里炎有心想知道银生在丹药里面加了些什么,奈何丹药只有一颗,根本容不得他潜心研磨。 洛景谙与沈卿云同行至青州城时已是天亮十分,此时城门还未开,沈卿云在城郊的驿站投了宿,洛景谙辞别了沈卿云,提了轻功直接翻进了城墙。 醉香坊此时尚未结束它的纵情声色,洛景谙这次并没有知会苏九娘,而是直接找到了穆缇依。 穆缇依骤然见到洛景谙,着实吃了一惊,她睁着漆黑如墨的大眼睛,领口洁白的一圈风毛把她精致的面容衬得愈发灵动可爱,她怔忡许久,方道:“洛公子?” 洛景谙再见到穆缇依,只觉得她和从前有很大的不一样,他一时没应穆缇依的话,昔日穆缇依那桀骜不驯的模样没来由的浮现在洛景谙脑海里。 直到穆缇依又唤了一声,洛景谙才回过神来,穆缇依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洛景谙点点头,道:“我要去一个地方,想邀穆姑娘同行。” “什么地方?” 洛景谙沉吟片刻,想了想道:“风华谷。” |
穆缇依一怔,方道:“风华谷……你可是要去拜访那位莫长绝谷主?” 洛景谙闻言,不由奇道:“你知道他?” 穆缇依点头,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簪似是挽不住她瀑布般柔软的墨发,高挽发髻上垂落的几许发丝随着她说话的语调轻轻扫着她的脸颊:“莫长绝以医术扬名于世,怎么你竟不知吗?” 洛景谙勾唇一笑,微垂着眼,低低道:“我从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今日知道了。” 穆缇依看着洛景谙,眸中闪烁着不解,“听闻莫长绝的医术,与百里教主师出同门,百里教主从未告诉过你吗?” 洛景谙摇摇头,目光落在酸枝木茶几的烛台之上,语气含了一抹悠然的笑意:“既是师出同门,怎么莫长绝成了当世神医,教主却落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名声?”他虽是问话,温润好听的声音却带着深深的促狭。穆缇依听他提起百里炎时的口吻,便知他平时与百里炎相处定然亲密,想起自己昔日的处境,一时不由生了几分酸楚。 穆缇依飞快掩了心中情绪,收敛了神情道:“百里教主医术高明不输莫长绝,你大概不会是找他医病的吧?” “自然不是。”洛景谙摇头,“我有些问题要请教莫谷主。” “有关医术的?”穆缇依不由奇道:“你大可直接问百里教主,何必去风华谷。” 洛景谙微微一叹,苦笑道:“若是教主肯告诉我,我也不必舍近求远了。” 穆缇依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又睁大了些,好奇探究的心思从长而密的睫毛中探出,“你要问什么,百里教主不肯告诉你?” 洛景谙顿了顿,道:“我想知道,寒冰墨,是不是有什么药用价值。” 自他隐约猜到百里炎娶楚念央是为了寒冰墨,这个问题便萦绕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他实在想不通,以教主的骄傲和淡泊,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执念于寒冰墨,除非…… 每每思及至此,洛景谙都是心头狂跳,不敢再往下想,更加不敢在人前显露半分,只是他心中那个大胆而荒谬的念头却从不曾在他脑海中褪去。 或许,寒冰墨是千重花的解药。 洛景谙此番前去风华谷,就是想证实,或者了断他心中疯狂的念想。 银生将寒冰墨炼成的丹药给了百里炎,便以一副施舍者的姿态飘然而去,百里炎捧着装着丹药的乌木盒子,心却更加沉了几分。 墨桓看着百里炎珍而重之捧在手心的盒子,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你当真如此重视千重花的解药?” 百里炎不答,静静望着空中一轮孤月,却道:“墨桓,这些年,你是不是如同我惦念着你一般,惦记着我。” 墨桓浅笑,清冷绝尘面容含着没有一丝违和的恬美淡然:“十数年光阴太过漫长,我又怎会时时刻刻念着你。我一直知道,我们还有再见的一日,我只能告诉你,我一直爱你。” 言辞浅薄,其中情意之深,便只有墨桓一个人知道了,久久分别,思念与情爱早便融进了血液里,刻进了骨子里。百里炎有洛景谙陪伴身旁,安慰他的怅然与伤怀,那么墨桓呢,那些被囚禁的岁月里,她期待着,盼望着,为了今时今日的重逢苟且着,只是她一直相信有朝一日能与百里炎再见,今日她见到百里炎的时候,才能如此的冷静与镇定。 百里炎闻言,面上浮现一丝苦笑,眼底却是深深的妥协与无奈,他转头看向墨桓,道:“你……当真残忍。” 墨桓平静回望他:“我是薄情寡义的人,可不就是残忍吗。幸好,幸好你与我一样的薄情寡义,两个薄情寡义的人相爱,这情意也就多了这么几分。” 百里炎含笑道:“你果然还是年少时的你,无论是背弃婚约,还是销声匿迹,甚至是今时今日的突然出现,你永远都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你固然会伤心,可那是你自己的选择,而我,永远都是被你伤的那个人。” 墨桓一时无言,纵然她爱极了百里炎,她依旧可以用无喜无悲的面孔掩藏心中的波澜万千,她爱百里炎逾越自己的性命,却没有逾越自己的理智。 她沉默许久,才道:“眼下处境,你与我,都没有为情爱头脑发昏的资格。” 百里炎摇着头,默然叹道:“你明知我是薄情寡义的人,却偏偏拿去了我全部的情意,我如今剩下的,也只有理智了。” |
洛景谙租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风华谷地处渝州,虽也隶属祈昌国九城十二州之一,却已经在西门关以西了。此去路远,若非洛景谙财大气粗的出了三倍的路费,还报销了车夫一路的衣食住行,定然是没有人肯为他驾车的。 洛景谙和穆缇依二人一并坐在马车里,穆缇依穿着淡青色曳地长裙,裙边和袖口都绣着蓝紫色的藤萝图案,领口处镶着一圈风毛,外罩青蓝色填绒披风,披风样式简单,并没有太多花纹,只用了同色系的碎花镶边点缀。 穆缇依穿得低调,抱着套着用福禄寿三字做炉套纹样的紫铜暖炉端坐在马车上,只发间垂落的几许发丝与耳边垂下的耳坠随着车轮的滚动缓缓摇晃着。她看了眼有些坐不住的洛景谙,道:“这马车虽不算简陋,可是比起你上次坐的梨木雕花的马车,确实是差远了,也难怪你如坐针毡的。” 洛景谙苦笑:“我哪里是嫌弃马车简陋了,你可尝过先被镇纸打,再被藤条打的滋味?这马车中的杌子本就是硬邦邦的,偏偏又颠簸个不停,哪里能怪我如坐针毡。” 穆缇依看着洛景谙,借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光,看见他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渗着冷汗,不禁皱了眉头,语气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关切:“你既然身上有伤,怎么不好好养伤,还要出远门。若是百里教主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定然又要教训你。” 洛景谙一怔,对上穆缇依清澈坦然的双眸,不由微微赧然,他笑了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教主教训?” 穆缇依原本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她道:“除了百里教主,可还有旁人会拿着镇纸和藤条打你?”说着,她摇了摇头,耳间垂下微小而圆润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摆着。穆缇依伸手理了理鬓边碎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做了什么事,惹得百里教主要动手打你?” 洛景谙闻言,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昨日在大殿中的那场闹剧,他叹了叹,将楚成彬断腿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言罢又道:“教主维护我,我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拂逆教主的意思,也难怪教主生气。” 穆缇依看他一眼,摇头笑道:“这就是你不知好歹了,百里教主哪里是气你违逆他的意思,他是气你伤害自己啊。” 洛景谙被马车颠得难受,他换了换坐姿,将重心靠在车窗处,方道:“你倒是了解教主心中所想。”他这话促狭中却又带了几分得意:“教主心疼我,我当然知道。” 穆缇依抿嘴轻笑:“你既然知道百里教主心疼你,却还要自残,可不就是找打吗?” 洛景谙摇摇头,缓缓道:“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固然是教主袒护我,我却不想让教主为难。” 穆缇依笑意不减,却道:“百里教主本就是一个不为世俗名声所挂心的人,他既维护你,定然是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的,又何来的为难。” 洛景谙怔了怔,他如何不知道百里炎向来不看重名声,只是他那个时候……洛景谙暗自一叹,他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想着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或许……自他从地牢出来,他便不怎么相信教主对自己的维护了。 洛景谙默然一阵,原本深蓝色的天空渐渐的亮了起来,马车在青州繁华的夜色中晃晃悠悠的行驶着,二人坐在马车里,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摇晃,二人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剧烈摇晃中洛景谙碰到身后伤口,一时疼得眼前发黑,车夫却已经将马勒住了。 洛景谙连忙直起身子,闭了闭眼忍住身后的疼痛,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啐了一声,骂骂咧咧的道:“哪个不长眼的,马车也敢撞,不要命了!” |
洛景谙正好坐在窗边,听了车夫的叫骂声,忙开了车窗向外看去,年轻的男子穿着冰蓝色镶云纹滚边的劲装,身上的血迹几乎将衣衫上绣的图案遮掩大半,他趴在马车旁边,神色痛苦,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口中低吟不止。 洛景谙眉心一跳,只觉得那男子身形眉目实在眼熟,他凝眸片刻,不由惊讶道:“陆青阳!” 穆缇依听得洛景谙念出那个人的名字,一时震惊,连忙向前倾了身子,顺着洛景谙的目光向车窗外看去,那男子眉目清秀,身形修长,不是陆青阳是谁? 只是这般狼狈的陆青阳,却是穆缇依始料未及的。 穆缇依不自觉偏了目光,转头看向洛景谙,声音不意带了一丝颤抖:“洛公子,他……” 还不等穆缇依把话说完,洛景谙便已对车夫道:“把他扶近来。”言罢,他的看了穆缇依一眼,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我看他伤得不是很重。” 穆缇依怔了怔,却道:“你怎么知道我担心他?” 洛景谙微微一笑,那如浮云般淡薄的笑容在他唇边稍纵即逝,他道:“陆青阳是你的救命恩人,穆姑娘心善,自然关心。” 二人说话间,车夫已经将陆青阳扶进了马车,血腥味瞬间充斥了不算大的车厢,洛景谙皱了皱眉,从一旁的包袱里取出毛巾,一边道:“打道向北,去凤凰岭。”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了马头,洛景谙将毛巾递给陆青阳,道:“你擦一擦,一会换一身衣服。” 陆青阳接过毛巾,哑声道了谢,顾忌着穆缇依,陆青阳也不好在车厢内换衣服,洛景谙将自己一件月白色绣竹叶边的披风给陆青阳披上,这才道:“有人追杀你,为 什么?” 陆青阳擦去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迹,却没有回答洛景谙的问题,只道:“这件事,你不知道为好。” 洛景谙倚着车窗,勾唇冷笑,淡淡道:“我看在雁云诀的份上救你,便已经为你蹚了这趟浑水,如果你不说,我也没有义务管你的死活,你就自己一个人对付那些的人吧。” 陆青阳抓着毛巾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摇头:“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洛景谙“唔”了一声,没有再问,只道:“既然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 陆青阳闻言,便要从马车上起身,不料方才他逃跑太急,撞到马车伤了右腿,他来不及起身,便摔在了地上。 洛景谙见他狼狈,心下便存了三分不忍,他伸手扶住了陆青阳,口中道:“我看那些人使的是青城派的武功,你是被同门追杀吧。” 陆青阳闻言,起身的动作一僵,他缓缓推开洛景谙的手,没有否认,低声道:“是。” 洛景谙扬了扬眉,还没说话,穆缇依便接口道:“青城派是江湖十大门派之一,都道江湖中人重仁义二字,其实不然,大门派中明争暗斗,互为倾轧的事情太多,只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追杀,却还是少见的。” 陆青阳微微苦笑,他看了洛景谙一眼,涩然开口:“怪我太过贪心,只希望能够练成青城十三式,却不想被冠上了偷学门派至高武功的罪名,掌门下了追杀令,本派弟子出动大半,要来取我性命。” 洛景谙眸中波澜一动,不仅是武功,琴棋书画,百家杂学,向来只有他不肯学的,没有百里炎不肯教的,他从来不知道,竟会有偷学武功这种罪名。洛景谙心中惊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保持了面上的平静,淡淡道:“你是青城派的弟子,便是偷学了武功,掌门也不至于要杀了你吧。” 陆青阳沉默片刻,道:“偷学武功罪名可大可小,全看掌门和门派中其他长辈的态度,只是青城派中几个与我不发对付的弟子,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我的武功是你教的……”陆青阳说着,看了看洛景谙,又道:“勾结魔教,这罪过可就大了。” 洛景谙皱了皱眉,道:“我为了雁云诀而教你青城十三式,竟然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陆青阳道:“虽然是麻烦,你却也救了我,青城派追杀我的人少说有六七十,我靠着青城十三式,自保之于,倒是把他们给教训了。” 洛景谙沉吟不语,穆缇依和陆青阳一时也没有话说,车厢内安静了许久,洛景谙才缓缓开口,温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那些人怎么知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 陆青阳摇摇头,叹道:“我不晓得,若是我有些思绪,也能防着那些人,又怎会沦落至此?” 洛景谙唇角微抿,青城十三式是青城派的功夫,若非自己在青城山脚亲自演示给陆青阳,他都不相信自己会他们青城派的最高武功,青城派的其他弟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洛景谙眸光微缩,精光一闪而过,他扶了扶额头,缓缓道:“不对,不对,这消息,是从侍者堂泄露出去的。” |
洛景谙此言一出,陆青阳倒没什么反映,穆缇依却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九娘曾说侍者堂掌握青鹰教最核心的事务,向来是最能保密的,怎么会将事情泄露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城山?” 洛景谙暗暗咬牙,道:“我去青城山之时行踪低调,除了教主曾让顾晨枫查过我的行踪,谁还知道我去了青城山,还用青城十三式换雁云诀?” 穆缇依并不了解侍者堂的运作,一时也接不上话,只好道:“会不会除了侍者堂,还有别的势力调查你的行踪,而你不知道。” “不会。”洛景谙语气肯定:“我清楚自己的实力,我若是有意隐藏行踪,就算是侍者堂的暗卫,也不可能找到我。” 穆缇依见他说得肯定,想了想却也不再多言,洛景谙神情微敛,看向陆青阳道:“我送你去凤凰岭,你自己保重。” 凤凰岭地势崎岖,人烟稀少,却是个藏身隐居的好地方,陆青阳谢过了洛景谙的好意,靠着墙不再说话。 而在离洛景谙租的马车几条街远的地方,银生站在雪地中,一身红衣为江南并不算严寒的冬天添了一丝火热的气息。 车夫打扮的男子站在银生身后,不解的问道:“阁主将墨桓留在冥落崖,不怕她坏了您的事?” 银生瞥他一眼,玩味道:“你操心的可真多。” 听着银生的玩笑语气,男子却是抖了一下,忙表忠心般的道:“属下一心都在阁主身上,不敢不为阁主尽心。” 银生唇角上扬,那笑意却未达他冷锐如冰的眼底,他爱惜的抚摸着衣衫上华丽的花纹,言语中依旧含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玩世不恭:“墨桓那么爱百里炎,如今他们好不容易相聚,本阁怎么舍得让他们再度分离?便是墨桓肯,百里炎也不肯啊。” 手下见银生说得玄乎,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银生的目光越过青州高矮错落的楼房,落在了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崖之上。 银生凝神片刻,眸中无喜无悲的幽深此刻却含了一缕寸薄的阴鸷,他恨百里炎吗?银生想着,他从没有想过如何将百里炎玩弄在手,百般折磨,更没有想过将百里炎杀了,或者拼着一口气与他同归于尽。这些年他小心筹谋,处处算计,就是为了看到百里炎与洛景谙自相残杀的那一天。他与洛景谙无仇无怨,甚至他曾经在心底暗自欣赏过洛景谙的武功和才华,可那又怎样,洛景谙是百里炎的孩子,所以,他该死。 银生自认卑鄙,可是道义与自尊于他而言,都没有看百里炎妻离子散,伤心欲绝来得痛快。银生掌心微拢,记忆深处封存的时光在脑海中唤醒,年少时清晰而残忍的记忆尤新,他的父亲,被药物控制了思想,杀了他的弟弟,父亲清醒后,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激动伤心之下自杀了。后来他才从母亲那里知道,那控人心智的药物正是百里炎研究出来的,而那药,原本是百里炎准备控制自己的,只是阴差阳错,被父亲吃了。 直到今日,风水轮流转,他也能控制洛景谙的思想了,他定然要让百里炎好好尝一尝父子相残的滋味。 银生思绪万千,面上依旧是风流不羁的笑容,他深深望着冥落崖,勾魂夺魄的笑容之下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喜悦。 |
没有写文的欲望怎么办呢 |
远赴冥落崖参加百里炎婚宴的宾客在次日凌晨便告辞了大半,百里炎也不留他们,只吩咐了暗卫将他们送下冥落崖,连个面都没露。 百里炎与墨桓闲叙一夜,等到他发现洛景谙不在的时候,洛景谙已经乘着马车出了青州的城门,百里炎没惊动旁人,只自己暗暗咬着牙,暗道昨日可真是打轻了。 百里炎揉了揉眉心,正想吩咐勾鹰去查洛景谙的行踪,便见勾鹰自远处急急向自己走来。 百里炎心中微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勾鹰走近了,这才附唇至百里炎耳边,低声道:“禀教主,昨日来冥落崖的宾客今日在青州被劫杀了大半。” 百里炎眉心一跳,心中却松了口气,他刚刚发现洛景谙出走,方才看勾鹰神色匆忙,还以为是洛景谙出事了。那些宾客被劫杀,他虽然震惊,却并不如何慌乱。 百里炎沉吟片刻,道:“查清楚是谁干的了?” 勾鹰飞快抬眼的看了看百里炎的脸色,随即低头,小心翼翼的道:“看起来,像是侍者堂暗卫的手笔。” “看起来?”百里炎瞥他一眼,语气却淡淡。 勾鹰心中一凛,忙退后两步,正色道:“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百里炎抬了抬手,却道:“把顾晨枫叫过来。” “是。”勾鹰低眉轻应,却没有即刻动身,而是道:“还有一事,夫人她……”勾鹰抬眼,见百里炎依旧神色淡淡,只好继续道:“要搬进九阴殿居住。” 百里炎微微蹙眉,道:“楚念央人呢?” “还在北苑。” 百里炎按了按眉心,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道:“她既已与我成亲,搬过来也是应该的。” 破旧简陋的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进凤凰岭,陆青阳与洛景谙道了别,才跳下了马车。洛景谙心中思绪复杂,却也维持了面上一缕闲适而温和的微笑,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保重的话,倒是穆缇依,言语中既关切又担忧,陆青阳跳下马车的时候甚至带了几分依依不舍的味道。 马车打道向西,直到陆青阳的身影远远消失在马车后,洛景谙才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穆缇依,道:“你与他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有过救命之恩就是不一样。” 穆缇依闻言,似笑非笑的回望洛景谙,道:“我关心自己的救命恩人,你似乎很不满意?” 洛景谙笑了笑,却道:“你要关心自己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敢有意见,只是你的演技太不自然。” 穆缇依一怔,随即笑道:“我觉得还好啊,你竟看出来了。”说着,她又禁不住有些担忧:“那陆青阳也看出来我关心他是装出来的了?” 洛景谙依旧端着风轻云淡的笑容,淡淡道:“这谁知道。” 穆缇依闻言,不由有些泄气,她撇撇嘴,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配合你,在你说侍者堂泄露消息的时候,陆青阳和你并排坐没看见,我可是看得真切,你分明就是在冷笑。” 洛景谙道:“左护法说我笑起来是最温和的,怎么会是冷笑。”话虽如此,他看着穆缇依,却还是没有瞒着她:“陆青阳的出现,并不巧合。” 穆缇依闻言,却没有表现出奇怪或者惊讶,她点点头,道:“我知道啊,青城山离这里千远万远的,他就是要逃难,也不会逃到这里,还这么巧合撞上了你租的马车。” 洛景谙笑了笑:“不仅如此,陆青阳说他被追杀的原因是我曾经教过他青城十三式,侍者堂的暗卫确实知道这件事不错,可别说侍者堂每日有无数事情要处理,便是他们闲着,也没必要吃饱了撑着专门去向青城派的人透露这种消息。” 洛景谙微微凝神,看向穆缇依,道:“除了侍者堂,直到这件事的,便是我和陆青阳两个人了,你说,这件事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 穆缇依闻言,不假思索便道:“陆青阳是青城派的人,这件事情既然是在青城派传开的,那么肯定就是陆青阳自己说出去的。” 洛景谙笑道:“这就是了。”他顿了顿,微微收敛了神色,道:“陆青阳分明就是在误导我,让我以为这件事是侍者堂泄露的,他想离间我和侍者堂的关系。” |
今天有人跟楼主说,楼主的文配角的名字都比主角好听,真的是这样吗![]() |
一场流年,流转他成长的画面 一杯浊酒,饮下他过往的变迁 华灯初上,绽放他微笑的唇边 繁华落幕,扯下他面具的肤浅 一出相见,注定他此生的姻缘 一次生死,苍茫他别离的眉眼 一场屠杀,屠尽他天真的童年 一场大火,燃烧他所有的信念 一纸真相,惨败他定义的血缘 回首光阴,还有他多年的依恋 一梦十年,模糊他梦呓的缱绻 风满衣衫,祭奠他血染的华年 |
穆缇依沉吟片刻,还是问道:“陆青阳为什么要这样做?” 洛景谙想了想,却还是想不出自己与陆青阳有什么仇怨,他摇摇头,道:“不知道。”他看着穆缇依,眼中含着深深的莫名:“他自己没有理由这样做,受人指使也未可知。” 穆缇依淡淡挑眉,“那么,谁想离间你和侍者堂,谁就是陆青阳身后的人了?” 洛景谙倚着车壁,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方道:“我早已不执掌侍者堂,侍者堂是教主座下最心腹的机构,那个人的目的,想来是让我和教主离心。” 穆缇依看着洛景谙,只觉得其中缘由愈发的深不可测起来,她收回视线,却道:“你已经不是青鹰教的人了。” “是啊。”洛景谙语气淡淡,却似乎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他勾了勾唇角,道:“自我回到冥落崖,教主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穆缇依心思微动,眼波流转间却是隐隐的清明和恍然,她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百里教主做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他终归是为你好的。” 洛景谙唇边笑意不减,微微挑眉,眼中含着丝丝缕缕的嘲讽,“是吗?” 穆缇依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洛景谙这句“是吗”是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洛景谙略略低头,鬓边碎发遮掩了被他咬进唇齿之间的浅笑,俊朗的面容含着一丝幽怨的委屈。只是这些,都在穆缇依回过神来的时候被洛景谙毫无痕迹的掩饰了过去。 他从前,也是愿意相信教主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他好的…… 洛景谙的目光落在穆缇依姣好的面庞上,暗暗叹息,一时无言。 顾晨枫刚刚知道前去冥落崖赴宴的宾客在青州被人劫杀,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便被百里炎叫去了九阴殿。他看到百里炎,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却不由有些忐忑。 这件事情发生,到底是他失职了。 百里炎却没有显露太多情绪,只淡淡问:“如今江湖盛传,这件事是本座授意的,你怎么看?” 顾晨枫微微沉默,随即道:“宾客被劫杀有侍者堂暗卫的手笔,想来定然是有人故意嫁祸。依属下看……长老堂嫌疑最大。” 百里炎面具下唇角微扬,语气却蕴了一丝意料之中:“果然,果然……”他顿了顿,看向顾晨枫的,道:“连你都这样想,那个人的目的达到了。” 顾晨枫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他于百里炎身前静默伫立,只等待着百里炎接下来的话。 百里炎放在桌案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指尖与梨木台碰撞发出的声响一下下扣在顾晨枫心上,顾晨枫静静站着,百里炎却没有再开口,只是那没什么规律可言的敲击声缓缓入耳,顾晨枫心中却慢慢的平静下来。 九阴殿中二人一坐一站,皆是默然,顾晨枫心念微动,却突然“啊”了一声,道:“教主的意思,是有人嫁祸长老堂?” 百里炎闻言停了手,抬眼看他,淡淡道:“因为宾客被劫杀的现场有侍者堂的痕迹,所以大家才认定这件事情是侍者堂的手笔,是吗?” “是。” “那么顾晨枫,本座且问问你,你之所以怀疑,长老堂嫁祸侍者堂,不也正是因为,长老堂有能力在宾客被劫杀的现场,留下侍者堂的痕迹吗?” 百里炎看着顾晨枫,一贯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是少有的温和。顾晨枫一怔,忙低了头道:“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百里炎抬了抬手,顾晨枫又道:“还有一事,醉香坊的苏九娘说,景谙昨天晚上潜入醉香坊,偷偷带了穆缇依连夜出走,因着不知道是不是教主的意思,九娘没有差人跟着,现在如何,还请教主示下。” 百里炎默然,听着顾晨枫的意思,洛景谙倒是有几分私奔的味道,他微微咬牙,心中原本的怒气又被顾晨枫这话拱起了几分。百里炎面具下神情微冷,语气却依旧平淡:“随他去,不用理他。” |
我没有发现,景谙已经和教主离心了…… 且看楼主如何神转折,力挽狂澜 ![]() |
顾晨枫一怔,似乎没想到教主会这么说,他听百里炎的语气,似乎是洛景谙自己偷跑出去的,又似乎不是。 顾晨枫暗暗摇头,抛开心中的念头,低声应了一句是,又道:“那宾客被劫杀一事,属下……” 百里炎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且慢慢查着,不着急。” “……是。”顾晨枫微微颔首,压下心中种种不解,他不是洛景谙,终究不能只在言语之间便猜出百里炎的想法,他只能机械的完成百里炎的指令,若是此时洛景谙在,他倒是可以像洛景谙请教请教,只是现在看来,教主与景谙之间,似乎生了些状况…… 顾晨枫正自思绪,却听九阴殿外突起一阵嘈杂,顾晨枫一愣,小丫鬟颐指气使的声音便在九阴殿门外响起:“你们都小心点,这可是夫人的东西,若是磕着碰着了,你们赔得起吗?” 百里炎本就凛冽的神情愈发冰冷起来,他向门外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对着顾晨枫道:“你且去吧。” 顾晨枫颔首告辞,踏出九阴殿,楚念央正站在庭院中,身后的小丫头对着搬运家具的工人们呼呼喝喝,一身桃红色暗挑金线莲的袄子更衬得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倒是比她身边的主子更加得意了两分。 楚念央站在得意忘形的小丫头身边,神色自若丝毫不像被夫君冷落一夜的新嫁娘,保养精心的面庞不见一丝年过四十的痕迹。楚念央穿得低调,一身天青色绣腊梅缠枝的披风被身边的小丫头夺取了所有风头。 顾晨枫本不想理会,只是念着教主昨日婚礼,想了想,到底还是走到楚念央面前,躬身道:“教主夫人好。” 楚念央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不说话,顾晨枫也不愿与她多言,绕过她便在勾鹰的带领下朝着下崖的方向走。 当桌子,椅子,床榻一样样的被搬进九阴殿,楚念央才扶着小丫头的手在一堆昂贵木材所制的家具中缓缓出现在百里炎的视线中,百里炎坐在九阴殿最上首的罗汉榻上,漫不经心的品着甜白瓷绘青花图案的茶盏中不知名的茶,头也没抬的道:“把这些东西搬回去。” 楚念央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百里炎竟然会这样说,她心头一颤,还没说话,一旁的小丫头便道:“这是夫人用惯了的,夫人既是要与教主同住九阴殿,这些东西自然要搬过来。” 百里炎抬眼,淡淡扫了小丫头一眼,深不见底的双眸泛着幽光,给炉火烧得正旺的九阴殿添了一丝凉意,小丫头心中一凛,忙闭了嘴。 楚念央咬了咬嘴唇,双目微微泛红,白皙姣好的面容再不复方才的从容镇静,一眼望去却是说不尽的楚楚可怜:“阿炎,你都与我成亲了,还这般讨厌我么……” 百里炎闭了闭眼,没有接她的话,只重复道:“把东西,搬回去。” “阿炎……”楚念央委屈的轻唤,“是不是墨家姐姐来了,阿炎你就后悔娶我,不想与我同住了?”楚念央说着,两行清泪便滚落在地,一颗一颗砸在花纹精美的青玉地砖上,似是蕴着无数心碎的声音。 “本座从不后悔娶你。”百里炎直视着楚念央:“却也从来不想与你同住。” “阿炎……”楚念央犹自哽咽着,轻声唤着百里炎的名字,她身影纤细,扶着小丫头的手似乎站也站不稳,只半低着头,无语凝噎着,百里炎这个角度看去,只看得见她浓密睫毛下楚楚柔和的五官轮廓。 只可惜百里炎向来冷心薄幸,楚念央这副模样,根本就不能让他产生什么万千宠爱的保护欲,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将茶盏放在唇边,悠悠啜饮。 百里炎无动于衷,小丫头却看不得自家夫人受半点委屈,她本就是嚣张跋扈的性子,此时看着百里炎悠闲模样,全然忘记了方才百里炎扫视自己的眼神。她瞪着一双圆大的杏眼,道:“教主,夫人才是您当着各路江湖人士的面娶进门的妻子,你怎么能因为一个野女人,让夫人受这等委屈!” |
小丫头的话太过尖锐刺耳,百里炎皱了皱眉,却没理她。 楚念央连忙喝止了小丫头,轻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墨姐姐也是你轻易能冒犯的?” 小丫头撇撇嘴,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到底是闭了嘴,百里炎这次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她,只一边喝着茶,一边道:“九阴殿一应家具齐全,不需要这些东西,搬回去。” 楚念央一时怔住,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看向百里炎,她当真没有想到,百里炎竟然完全无视了小丫头的话。 楚念央默然片刻,方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低垂了红肿的双眼,哽咽道:“让那些人把东西都搬回去吧。” “夫人……”小丫头还想说什么,楚念央却摇了摇头,小丫头只能不服气的看了眼百里炎,隔着一道门对着外面喊到:“叫你们都搬回去,没听见吗!” 漆朱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工人鱼贯而入,将家具一件件的搬了出去。 百里炎放下茶盏,终于看向了楚念央,淡淡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没了……”楚念央被百里炎直视着,不禁有些心虚,她定了定心神,还是移开了视线。 “没事就出去。”百里炎微微抬手,旋即转头看向她身边的小丫头,“你留下。” 小丫头怔了怔,想到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竟是不敢就这样应下百里炎,而是转过头去,热切的目光带着求救的意味:“夫人……” 楚念央不去应她,只安慰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将面对百里炎时所有的情绪都敷衍于眼底,只在唇边勾出淡淡嘲讽的弧度,靛青色绣花长靴镶着的厚厚鞋底踏在青玉地砖上不闻一丝声响。 那个小丫头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被百里炎解决掉,她身边也少了一个掣肘。 家具被工人一件件搬走,九阴殿的正殿又恢复了原来的空旷,小丫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精美而低调的陈设,渐渐收敛了眼底的恐慌。 待得最后两位工人搬着一件楠木雕刻的美人榻退出九阴殿的大门,百里炎手中茶盏盛的茶水早已一分一分凉了下去,百里炎喝了一口,倒不觉得如何寒气重,如何失了原有的茶香,只是茶盏中隐隐约约的那几分淡薄,却在百里炎舌尖萦绕,渐渐沉淀成他心头挥之不去的苦涩。 每每这个时候,洛景谙都会为他添茶续水,孩子不在他身边,他心底是空的…… 百里炎隔着面具按了按眉心,看向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早便没了方才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她虽强自镇定,语气却是与她嚣张气焰全然不符的小心翼翼:“我叫若川。” “若川是吧。”百里炎点了点头,“你是楚辰轩的人,还是关倾颜的人?” 若川愣了愣,一时不意百里炎会这样说,她看向百里炎,故作不解的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百里炎冷笑两声,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扬声对着门外道:“勾鹰,进来!” 方才送顾晨枫下崖的勾鹰应声而进,他走进九阴殿的大门,连看都没有看一旁的若川,只目不斜视的看着百里炎,躬身道:“属下在。” 百里炎冲着若川扬了扬下巴,道:“把她的舌头拔下来。” 百里炎此言一出,若川吓得脸色一白,就见勾鹰应了是向自己走来,她一时又惊又惧,忙向后退了两步,凄厉道:“不要,不要……” 百里炎面不改色的看她,淡淡道:“话不能随便说,这个道理,楚念央不教你,本座教你,也好叫你知道,不是谁都可以随意侮辱的。” “不要,不要!”若川眼见着勾鹰就要迫近自己,心中惊惧更甚,直到勾鹰的手掌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才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忙道:“我说,我说!我是关倾颜的人!” |
百里炎暗暗挑眉,抬手制止了勾鹰的动作,若川骤然被放过,心中恐惧未定,却也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下意识捂了嘴,瞪大了眼睛。 百里炎示意勾鹰退到一边,起身走到若川身前,看着她道:“关倾颜把你放在楚念央身边,为什么?” 百里炎语气平淡,只周身气质太过凛冽,若川不由后退了一步,这才惧怕的道:“公主……公主让我监视楚念央,还让我故作愚蠢的姿态,迷惑楚念央……” “故作愚蠢?”百里炎挑眉,嘴角噙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座看你是真蠢,你在本座面前说的那番话,可也是楚念央教你的?” “是……”若川怯怯点头,百里炎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在罗汉榻上坐定,方道:“你可知道,楚念央是让你送死来的。” “我知道。”若川闻言,眸中波澜起伏不定,心念闪过,一时压下了她心中的恐惧,语气却又添了几分哽咽:“我的家人都在公主手里,我不敢不听公主的话。” 若川话音刚落,便听百里炎冷冷道:“你的性命现在在本座的手里,本座问你的话,你如实回答,本座或许可以不杀你。” 若川惊惧之下,连连点头,只是她想到自己一家人的命运还掌握在关倾颜的手上,不禁又犹豫了起来,百里炎看出她心中所想,又道:“你为本座做事,本座自然保你家人无虞。” “当真?”若川闻言,不由激动,她看着百里炎,仿佛看着自己的救星,眸中流转着热切的希望,直直被百里炎看进眼底。 百里炎眼中蕴着浅薄的嘲讽,一手端着被他放在一旁的茶盏细细抚摸,这般细腻白净的甜白釉比之皇室贡品不遑多让,百里炎于饮食一道一向精细,所用器皿更是深有讲究。直到茶盏中凉透的茶水被缓缓倒进百里炎脚边的紫铜盂,百里炎才道:“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若川眸中微微黯然,强自镇定了心神,语气却依旧含着一缕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恐慌:“你问吧,只要你肯保我家人,我必定知无不答。” 百里炎看着她道:“宾客被劫杀一事,是不是关倾颜做的?” “是。”若川点头:“公主很早便利用楚辰轩控制了长老堂,公主将那些宾客劫杀大半,却又放走了许多人,为的就是将消息散布江湖,将罪名扣在青鹰教的头上。” 百里炎闻言,心中微虑,却并不吃惊,毕竟若川所言,皆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对于关倾颜能控制长老堂,他还是吃惊的。 百里炎略作沉吟,手指一松,手中捧着的精心描绘的茶盏骤然落地,百里炎捏住了自地上弹起的一块锋利碎片,连手腕都没有扬起,碎片便已割破了若川的咽喉。 若川骤然被伤,一时震惊,鲜血自她颈部动脉处喷涌而出,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她惊讶看着百里炎,有心想问为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直到她倒在地上,鲜血已蔓延了整个九阴殿的正殿。 百里炎漠然看着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女子,转头对勾鹰道:“去查查她的家人在什么地方,想办法救出来。” “是。”勾鹰俯身领命,转身踏出九阴殿,百里炎又唤人将九阴殿收拾了,血腥味和着女子对生命的不甘与对死亡的恐惧却在九阴殿中久未消弭。 百里炎答应救若川的家人,自然言出必行,但是若川口出恶言侮辱墨桓,百里炎却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如此一来,也趁了楚念央的意,借百里炎之手除去身边其他人的眼线。 百里炎将香炉点燃,安息香浓郁悠长的香气渐渐与血腥气相融合,女子生命中最后的怨恨与惊慌都随着四溢的香气被安置在了百里炎鼻尖。 百里炎不长焚香,此时因着屋中腥气重,这才点了一小块。他闻着这味道,不由想起,楚辰轩将掺了罂粟粉末的香料在九阴殿点燃的那个时候。 百里炎骤然拊掌,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那个忘忧丹,可不就是源自南疆么? 原来罂粟,才是关倾颜控制长老堂的关窍所在。 |
关倾颜的计谋果然奏效,数日过去,青鹰教主婚宴上出现的宾客在青州被劫杀大半的消息已经遍传江湖,因着百里炎的名声和“幸存之人”的口耳相传,几乎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向来波涛暗涌的江湖终于维持不住它表面的平静,一场中原武林的腥风血雨就这样在关倾颜的忘忧丹下拉开了序幕。 洛景谙二人一路西行,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件事的传言,洛景谙自然是不会相信那些江湖谣言的,只是他与顾晨枫不同,他并没有往长老堂的方向上动脑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墨夜阁。 这倒不能怪洛景谙,栽赃嫁祸,实在太符合银生在江州城的所作所为。他可不就是因为被银生算计诬陷,才被逐出青鹰教的么? 只是洛景谙想不通,银生到底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洛景谙思路不通,眉目间也隐隐有了几分纠结,他这番神色落进穆缇依眼里,穆缇依不由道:“你是在想宾客被劫杀的事情吗?” 洛景谙回望穆缇依,微微展颜,笑道:“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谁杀了那些人。” 穆缇依不觉含笑,眉梢略略上扬,却道:“你就这么相信,百里教主是无辜的?” “教主做事,向来斩草除根。”洛景谙顿了顿,又道:“那幕后之人杀了大半,却又留了许多活口,其中目的已是昭然若揭。他这是嫁祸。” 穆缇依闻言,眉眼间几许飞扬的神采却黯然了几分,她没有回洛景谙的话,只是默然垂头,睫毛垂下遮掩了眸中的死水微澜。 二人沉默许久,穆缇依才道:“我或许知道,那栽赃百里教主的是什么人。” 洛景谙一怔,看向穆缇依,眼中似是疑惑,似是意外:“你说谁?” 穆缇依贝齿轻咬,眼中蕴着一派复杂,沉吟片刻方道:“她是我姨娘。” “你姨娘?”洛景谙睁大了眼睛,不由想起那日教主对他说的,岳灵歌的孪生妹妹,是南疆凤尾国的公主…… 洛景谙飞快回忆了一遍,这才道:“你是说关倾颜?” “是。”穆缇依点点头,“她虽然与我母亲是血脉至亲,可她自幼流落南疆,如今她是凤尾国国君的养女,也算是一朝王姬了。” 穆缇依说着,眼中不自觉浮现了一抹鄙薄的神色:“关倾颜被凤尾国国君封为阳城公主,只听这封号,便知凤尾国国君妄想入主中原的心思有多强烈了,关倾颜设下这种计谋,显然是想先得草野,再谋朝堂。” 阳城是帝都皇城,凤尾国国君用阳城来作公主的封号,野心之大,当真令人侧目。这也亏得祈昌国眼下战事吃紧,政局动荡,否则就凭凤尾国这小国寡民的实力,还真不敢如此挑衅。 只是青鹰教再如何势力庞大,置身于皇权交替之中,都未必能完全招架得住,更遑论全身而退。洛景谙这样想着,眸中不由生了几分忧色。 教主是青鹰教的掌教人,若真出了什么事,教主可是首当其冲的…… 洛景谙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车窗,窗外几朵雪花带着凉意落进马车中,倒是将洛景谙满腔的心烦意乱压下不少。 洛景谙向外望去,马车此时正在穿过一片不小的树林,寒冬腊月的,树干上的树叶早便落尽了,连满地的枯叶也被风卷得不知去向,只有一片直挺挺的树干望不到尽头。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风光,洛景谙吹了片刻风,便觉得寒意上涌,他正准备关上窗,却见一群人突然将马车围了。 车夫急忙勒住马,洛景谙关上窗,便听马车外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洛景谙,你给老夫滚出来!” |
洛景谙皱了皱眉,却见穆缇依已经推开了车门,洛景谙心中一惊,连忙阻止了穆缇依的动作,只是门外的人见车门打开,当即放了好几支冷箭,洛景谙只来得及把穆缇依推开,二人闪避间,几支泛着幽光的淬毒利箭便已擦着洛景谙的脸颊订在了车厢的墙壁之上。 本就不是什么名贵木材打磨的车厢墙壁瞬间黑了一片,洛景谙虽没有百里炎那等看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毒的本事,但眼前这个场景,明眼人都知道这箭上淬了剧毒。 坐在车桓上的车夫看到这个情景,吓得从车辕上跌落在地,又连忙爬了起来,躲在一旁。 穆缇依不由惊惧,她暗道了一声好险,看向洛景谙道:“你得罪了什么人,要这样置你于死地。” 洛景谙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那订在墙上的箭了拔了一支出来,细细端详了箭的尾翼,只见上面赫然刻了一个“楚”字。 洛景谙将箭递给穆缇依,方道:“是楚家的人。” 穆缇依伸手接过,明明方才还是“生死攸关”之际,这会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把楚成彬的腿打断,人家找你报仇来了。” 洛景谙勉强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却不见半分笑意,他避开墙上被毒药腐蚀的地方,将肩膀靠了上去,道:“楚成彬的腿不是被打断的,而是被砍断的。” “这样啊。”穆缇依意味深长的看着洛景谙,眼中依旧含着深深的谐谑。 洛景谙抬手按了按眉心,又道:“不管他的腿是怎么断的,和我都没有半分关系,这个楚国雄要给他儿子报仇,也要找对人才是。” 洛景谙在车厢内低低抱怨,楚国雄站在马车前一个字也听不见,他忌惮洛景谙的武功,不敢就这样出手,叫嚣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语气含着深深的怨恨和仇视。 “洛景谙,你给老夫滚出来,老夫今日一定要杀了你,给我儿子报仇!” 洛景谙只看这个阵势,便知今天不会善了,他直起身子,对穆缇依道:“你在车里别出来。” 穆缇依还没来得及答应,便见车门忽然打开,洛景谙身影掠出。穆缇依只看见了洛景谙墨色衣衫残留片刻的阴影,车门便又重新被关上了。 洛景谙骤然出现在楚国雄眼前,楚国雄一时不意,眼中戒备又深了几分。楚国雄带的数十个护卫瞬间将洛景谙团团围住,淬了毒的箭头自四面八方指向洛景谙,洛景谙环视四周,心中却没有半分慌乱。 比起眼前这些对洛景谙而言没有多少威慑力的爪牙,他其实更害怕教主的藤条。别说楚国雄只带了几十个人,便是他带了几百个人,洛景谙也有把握全身而退,甚至带着穆缇依全身而退。 而在百里炎的藤条之下,洛景谙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洛景谙看着一脸愤怒的仇视着自己的楚国雄,眼中却是云淡风轻的浅薄,他拼命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毕竟人家儿子腿断了,洛景谙实在不好在他面前露出微笑的神情,哪怕他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洛景谙微微欠身,口中道:“晚辈洛景谙,见过楚前辈。” “哼!”楚国雄冷哼一声,拂袖道:“你少惺惺作态,今日你必死无疑。” 拉倒吧,就凭你也配让我引颈就死。洛景谙暗暗翻着白眼,垂眸掩去眼中嘲讽,语气依旧是一派温和:“前辈息怒,令公子断腿之事,确实与晚辈不相干……” 洛景谙话没说完,楚国雄就打断道:“你休要狡辩,我妹妹信中说得清楚,我儿断腿之时,只与你起过争执,那时你就在他身边。不是你伤了他,还有哪个!” 洛景谙闻言,只觉得眼前这人实在不可理喻得很,他压下眸中种种情绪,道:“楚少爷伤至残废,晚辈也深感惋惜,晚辈虽然与他起过争执,但却从未起过加害之心,还请前辈明鉴,不要中了幕后之人的计谋。” 洛景谙晓之以理,奈何楚国雄根本听不进去,他双目圆睁,狠狠瞪着洛景谙,怒道:“便是你没有伤人之心,谁知你是不是奉了百里炎的命,百里炎一向心肠歹毒,这也罢了,谁想他竟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卑鄙小人。” 洛景谙神情骤变,念着楚成彬断腿,楚国雄如何咄咄逼人他都忍了,只是但凡有人辱及百里炎,少林寺的怀空和尚便是前车之鉴。 怀空好歹也是武功极高的少林寺高僧,至于楚国雄,洛景谙杀他,易如反掌。 可偏偏,洛景谙顾忌着楚家是教主的亲家,不敢太过得罪。否则洛景谙从一开始便不会对楚国雄客气。 洛景谙忍了忍,到底没有一掌打过去,他默然片刻,语气依然平静:“百里教主是青鹰教的掌权人,眼界之高远,就连前辈您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都看不上,更不要说楚成彬了。前辈这样说,未免太看得起令公子了。” |
洛景谙的话,无疑更加激怒了楚国雄,他狠狠瞪着洛景谙,怒道:“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 洛景谙闻言,不禁好笑,只是当此关头,他也懒得去和楚国雄争辩什么,只淡淡道:“我今年十三。” 洛景谙眼中含着浅浅的鄙夷,楚国雄不知道洛景谙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愈发恼羞成怒了起来。 楚国雄想说什么,却见洛景谙身后马车的车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身浅粉色绣豆蔻花纹的少女自马车上跃下,她走到洛景谙身边,掩唇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成彬那个倒霉孩子的倒霉父亲啊。” 穆缇依本就清冷,平日里很少会笑,便是这几日与洛景谙相处,她笑得多些,那笑容也是浅淡的,此时她有心嘲弄楚国雄,这般嫣然而笑,却是洛景谙不曾见过的。 穆缇依笑靥生花,站在洛景谙身侧,当真惊艳了一众持弓拉箭的侍从,楚国雄的视线落在穆缇依身上,一时怒意更甚,高声道:“你说什么!” 穆缇依看着四周的剑拔弩张,凭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自然做不到像洛景谙这般泰然处之。她心中隐隐生了几分怯意,又不动声色的往洛景谙站的地方靠了靠。 穆缇依向来知道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她心中生怯,唇边笑意却不减分毫。她看着楚国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慌乱:“黄口小儿形容未满十岁的孩子,你这文化水平……”穆缇依说着,摇了摇头:“啧啧,难怪会有楚成彬那样愚蠢的儿子。” 清糯好听的声音缓缓入耳,洛景谙微微侧头,掩饰了眸中嘲讽的笑意,穆缇依顺着洛景谙的目光与他对视片刻,随即又“哦”了一声,恍然道:“是我想错了,这黄口二字,应该是楚前辈自己形容自己的吧。”言罢,她又压低了声音道:“就楚国雄这智商,也仅限于十岁了。” 穆缇依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听得一清二楚,她这话虽然是对着洛景谙说的,可言语间对楚国雄的嘲讽却根本不加掩饰。 楚国雄睁大了眼睛,一时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指着穆缇依,连指尖都在颤抖,穆缇依笑容微敛,眼中多了一丝警惕。 若是楚国雄突然让人放箭,她可真是避无可避了。 楚国雄这次倒是没有着人射箭了,他实在太过羞恼,对着穆缇依就是一掌拍出,洛景谙侧身一步挡在穆缇依身前,出手挡下了楚国雄的掌力。 楚国雄与洛景谙掌心相对,随即撤开,楚国雄心中暗惊,只觉得洛景谙体内真气似大海浪潮般连绵不绝,探不出深浅,更探不到尽头。至少以他楚国雄的武功,根本就无法以内力探测洛景谙的内力。 这一刻,楚国雄似乎真的理解了何谓“高深莫测”。 所幸洛景谙只是防守,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他接下楚国雄这一掌,侧手揽住穆缇依,使出轻功退出了弓箭包围圈之外,不待穆缇依反应过来,二人便已落在了车顶之上。 “放箭!”楚国雄广袖一拂,淬了剧毒的箭对着车顶的二人射去,洛景谙取下别在腰间的九把飞刀,一时间飞刀旋转,所有射向车顶的箭都没来得及近洛景谙的身,就被飞刀折断。 穆缇依躲在洛景谙身后,见状不由问道:“你武功到底有多高?” 洛景谙一边挡着迎面而来的毒箭,一边道:“你再去挑衅楚国雄两句,就知道了。” 穆缇依听出洛景谙语气中隐隐的无奈,却道:“你这么厉害,干嘛要对他客气?” 洛景谙笑了笑,抬手一指,内力自指尖涌出,化成一道劲风击中马背,他方才自马车上下来时已顺手松了缰绳,此时马匹受惊,狂奔起来,弓箭手闪避不急,一时被马撞得东倒西歪,射的箭也失了准头,好几支射在车身上,车厢外顿时黑了一片,皆是被腐蚀的痕迹。 而站在最前面的弓箭手,则有好几人被后面的同伴误伤,中箭的地方顿时流出黑紫色的血,不多时便全身瘫软,口中呻吟不止,神情扭曲的脸上渐渐泛起青灰色,最后在浑身抽搐间死去。 穆缇依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极其可怖的死状,不禁咬牙,低低道:“好歹毒的心思,竟然用这样的剧毒来对付你,看来楚国雄知道你武功高,不敢硬碰硬,而普通弓箭不射中要害,也死不了人。这种毒,只要碰到一点,必死无疑啊。” 穆缇依说着,看向楚国雄,虽然心有余悸,却还是嘲讽的对洛景谙道:“楚国雄这般心思,难怪他恼我说他智商低。当真是我冤枉他了。” 洛景谙道:“这种毒,便是毒性再剧烈又如何,伤不到人,都是白搭。” 穆缇依闻言,不由奇怪:“你这不是废话,哪种毒不是伤了人才会发作?” “那可不一定。”洛景谙转头,看向穆缇依,悠悠道:“你可知道平安祭?” |
“平安祭?”穆缇依一怔,只觉得这名字实在耳熟,她略想了想,这才道:“平安祭是百里教主数年前研制的一种毒,传言百里教主只用过一次,但就是那一次,这毒就让穆鸿明觊觎了这么多年。想来平安祭,定然是剧毒吧?” “确实。”洛景谙点点头,“平安祭的毒可谓无孔不入,只要吸入一点点平安祭的粉末,便会立时毙命。” 穆缇依闻言,不由心惊,她只道这些弓箭上淬的毒是剧毒,却不想强中自有强中手,于毒术一道也是如此。 此时马已经跑远了,但是楚国雄带来的弓箭手看着自己同伴临死的惨状,无一不心生惧意,一时间谁也不敢再拉弓搭箭,只一脸恐慌的看着手中淬毒的利箭,似乎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结。 洛景谙将飞刀收回腰间,却听穆缇依道:“平安祭既是剧毒,你可带在身上了?” 洛景谙摇头道:“没有。” 穆缇依不禁叹道:“那你说这些也是白说,平安祭再厉害,我们也用不上。” 洛景谙微微挑眉,眼中复杂的神色带着几许恍惚在洛景谙漂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他看向楚国雄,语气蕴着淡淡的寒凉:“万物相生相克,平安祭也好,弓箭上淬的毒也好,只要是毒,便会有解药。教主曾说,这世间最毒的,是淬毒之人残忍狠绝的心性。” 穆缇依怔了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洛景谙话中的意思,她正想说什么,却觉得脚下一阵摇晃,她下意识扶住洛景谙的手臂,还未及她稳住身形,洛景谙就再度揽着她,自车顶飘然落地。 穆缇依还没站稳,马车就在她眼前轰然散架。穆缇依连忙掩面遮挡扑面而来的木屑灰尘,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穆姑娘没事吧。”洛景谙关切问了一句,穆缇依于烟尘中仓促抬眼,见洛景谙虽然衣襟发梢上都落了灰,却依旧从容自得,没有半分狼狈窘迫。 穆缇依不由暗暗咬牙,果然人长得好看,连尘埃也要眷顾三分。 楚国雄一掌将马车击碎,见洛景谙闪避得及时,虽然早知道伤不了洛景谙,心中却仍是万分不悦。他心知今日定然是奈何不得洛景谙了,暗道一句留得青山在,指着洛景谙道:“洛景谙,老夫今日且留你一命,我儿断腿一事,老夫迟早与你算这笔账!” 楚国雄言罢,又对着一众手下道:“把尸体抬着,走!”楚国雄说完,也不等他手下的弓箭手,径直拂袖而去。 楚国雄走得干脆,似乎是想用铿锵有力的步伐来掩饰心中的恼怒和惧怕。一众弓箭手却 依旧停留在原地,他们有心想跟上楚国雄的脚步,却又不敢去抬那些被剧毒所害的同伴。 到底是中毒身亡的,若就这样抬着走,焉知他们身上的毒会不会过到自己身上。 直到楚国雄走得远了,弓箭手们这才犹犹豫豫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到底还是将他们的尸体扔在这片树林间,自己走了。 直到地上只剩下马车的残骸和七横八竖的尸体,洛景谙在青州雇的车夫才哆哆嗦嗦的从粗壮的树干后面现身,只看他苍白的脸色,便知道他被这一地死状凄惨的弓箭手吓得不轻。 车夫哭丧着脸走到洛景谙身前,唯唯诺诺道:“洛……洛公子,这马也跑了,车也烂了,小的,小的这趟差事可算是做不下去了……” 车夫说着,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他虽话说一半,可任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洛景谙皱了皱眉,还没说话,便听穆缇依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给了你三倍的路费,你怎么拿了钱不办事? ” “穆姑娘……”车夫看着穆缇依,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穆缇依还要再说,洛景谙却道:“没关系,你走吧。” “谢谢洛公子!”车夫眼睛一亮,方才的阴霾随着洛景谙这淡淡的一句话一扫而光,他对着洛景谙二人又千恩万谢了一番,当即抬脚向东而行,虽说是走路,可这速度也和跑步差不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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