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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独臂师匠(钢琴,师生,训诫)[第3页]

作者:风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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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江何
放眼整个流川,江何若有个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么非梁一逸莫属。狂催作业时的刘炳睿教授勉强可以与之相比。
不想见到,不是因为讨厌对方,而是因为难于对付。梁一逸是乐团的长号首席,铜管乐中罕见的女生。可能是乐器特殊的缘故,也可能是水瓶座的自带特质,她的存在,让乐团中每个人都相当头疼。
江何本就不想来建模,得知另一位队友是梁一逸时就更加崩溃了。这一支队伍里,江何是跑代码的不必说,沈钱宁学经济,主要负责写论文,而空缺的一位,最好由数学系的来担任。除了梁一逸,他们还有一个选择——二提琴的首席,张鲲。
对此,沈钱宁只说了两个字:“做梦。”
做梦也比梁姐好啊!
江何敢怒不敢言,毕竟老师已经放了话,这学校他非回不可,要是为了这个跟沈钱宁干起来,被他直接扔出队伍,那事情就更麻烦了。毕竟众所周知,沈钱宁和张鲲的不对付,已经不是协商可以解决的,看他们相处的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杀父之仇。
所以,当梁一逸边喊着“小何~”边扑上来的时候,江何只能用尽所有意志力让自己站在原地没动。
“小何回家以后怎么又瘦了?”梁一逸戳着他的脸,“小朋友这样子不行,要多吃点。”
“钥匙呢?”江何问。
“钥匙在我身上呀。”梁一逸开始揉他,“你们两个吃饭没有?”
“吃过了!”沈钱宁与江何齐声抢答。
一路颠簸,又是撬锁又是听训,他们其实没工夫吃饭。但是,无论如何不能照实回答梁姐,这是常识!
“太好了,”梁一逸把肩上的背包甩下来,动手扯开拉链,“我带了一堆馕,你们再吃一顿吧。”
江何觉得他不能直接拒绝,于是采取迂回战术,“那我吃半个…”
话音未落,一个馕直接塞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江何叼着那只巨大无比的馕,两眼瞪着梁一逸。
“吃一个,没多少的~”梁一逸说着,给沈钱宁也塞了一只。
“指挥呢?指挥在办公室吗?”她问。
江何抢先说出话来:“在!绝对在!”
笑话,怎么能光他们两个倒霉?江何在内心放肆地喊道,陈双,你给小爷垫背!
梁一逸背着包蹦蹦跳跳去找陈双了,余下两人默默坐在排练室外面,啃着自己手中干涩无比的馕。
四天四夜,要怎么过?
两人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哀叹。
这种哀叹并没有持续几分钟。因为一片黑暗中,排练室的门竟然从里面开了,随即就是一个人影,跟着透出的灯光来到了他们面前,而那个人的出现,让沈钱宁直接石化当场。
“你们这是个什么造型?烤饼双侠?我依稀在校门口见到过这些个玩意…本来我是觉得,那些个门口败坏风景的家伙在卖什么不干我事,可是这个家伙不知道在想点什么,仿佛觉得他行为艺术一般的二胡水平可以招揽到顾客,我的耳机没有抵挡住这种艺术,实在是没有办法忽视过去。没有想到——他居然还真的能招揽到顾客。”
张鲲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很轻,但总是拖得很长,而且一句话里要拐十八个弯,旁征博引,句句戳得人不痛快。他不太爱说话,一旦真要开口议论点什么,那自然是有强烈目标的。
反应慢一点的,可能干脆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钱宁的反应不慢,因此他当然知道对方在骂自己。知道归知道,他没有什么吵架的意愿,只是切了一声,别过脸去。
张鲲也不是故意要来挑事,他是真的看到这两个馕以后想要发表一些观点。更何况,这个观点的听众根本就不是沈钱宁,而是江何。
他其实根本就懒得与沈钱宁说话。
“梁姐买的,”江何说,“我们组队建模。”
“哦?她买了多少个?”张鲲问。
“蛮多的…”江何想起那一大袋子,“二十来个吧。”
这么一说,三人忽然都明白了。梁一逸也是听不下去了,为了让那人早点关门回家,就把他的馕全给买了。
果然是梁姐做出的事。
正感叹着,却见张鲲已经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回到了排练室里,此刻回头问他们:“你们俩很中意这个造型?不打算进来了吗?”
“进进进,当然进。”江何率先跳起来,他知道沈钱宁一定不会先动。
“七月份还没过,你回来做什么?”张鲲问。
“数学建模啊——”江何重复了一遍。他刚才已经说过这件事,不信张鲲没听见。此刻再提问,显然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因为建模而回学校。但他无可奉告,于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哦?在这里?”张鲲问。
这是乐团排练室,按理说不能在里面干其他的事情。平日里,团员把这里当自习室用,也没人会指责什么。最过分的一次,他们在排练室里拼酒,集体醉倒,半夜组团在医院挂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他们想借用排练室来建模,这没什么;可是半路杀出来个张鲲。张鲲自然是来练琴的,难道有给他们让路的道理?
沈钱宁自然知道这一点,也打算主动让出。但他对张鲲还是没什么好气,于是狠狠剜了对方一眼,准备给梁一逸打电话换地方。
谁料张鲲这时候一手拎起自己的谱架,一手拎着琴,竟率先往外边去了。
“你不用走啊。”江何拦着他。
“无所谓,”张鲲说,“我出去。”
他根本没给江何拒绝的机会,拎着琴就走了。没过多久,外面的黑暗里真的传来了琴声。张鲲借着排练厅开门传出去的微弱光亮,全然专注于乐谱,旁若无人。
江何知道,他不是在故意给脸色看。张鲲是一个很直接的人,他说无所谓,就是真的无所谓,他不在乎练琴的环境,也不在乎到底谁有留下的权利。一整个排练室归他独有,他也只占一方角落;一点光亮够他看谱,那也很好。
这要很了解张鲲才能知道。沈钱宁显然不这么认为。
“赶人就赶人,阴阳怪气。”沈钱宁说,“我们干脆不走了。”
江何心道也没人赶你走,最终却没说出口来。这种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他也犯不着强行去拆解。
于是这天晚上,三人就第二天的安排进行了一番讨论,之后无所事事,沈钱宁又掀出他的琴,开始和门外进行一场隔空大战。
江何被两边的声音吵得头疼,又不能灭了好友的威风,只好出门去找张鲲。
“鲲爷,”江何轻声说,“停一停吧,又拗上了。”
“哦?”张鲲说,“与我何干?暑假过去还没有多久,他的音准更差了,想必他的琴盒已经有了堆砌杂物的作用,或者不时还能充当第二种功用,作秀。如果他的听力还没有退化到五年之前——不能这么说,五年之前应该比现在好得多——十年之前的水平,应该能明白十二音体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而不至于制造出这种令人发指的噪音。”
说归说,张鲲还是把琴放下了。
“你们其实…本来可以好好说话。”江何说。
“我没有这个意愿去结识没必要的人,”张鲲说,“如果当初不是你主动散发出的善意,我至今也不会认识你。”
“钱宁对你的误会挺深的。”江何显然自动忽略了对方话里的刺。
“你的意思是,责任在我?”张鲲问。
“不是…”江何说,“他就…一直都不是很习惯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呢,不习惯被指指点点,那么他的音准很好吗?他的水平,配得上一提琴首席这个位置吗?”张鲲说,“我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个乐团以后会怎么样,毕竟和我无关。”
江何噎了一下。和他一样,张鲲不是特长生,随时都可以退团,他确实没有任何义务。
“说说你,”张鲲说,“不在家练琴,跑回来做什么?我不相信你想干这差事。”
“真了解我啊…”江何苦笑,“老师有命,不得不回来。”
“怎么,又出新招?廖王子的事情都解决不了,准备再搞个新的出来?”
张鲲提起已成名的乐手时,多半要起外号。他知道江何对林书的感情,故而干脆就不提,往往用“他”或省略来代替。而对其他人,就没这么客气了。他的思维也活跃得很,江何短短几个字里,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啊。”江何叹道,“下个月就能见到了吧。”
“拭目以待。”张鲲说,“然而你需要先把那家伙搞定才行。”
……
“那家伙”抱臂靠在椅子里,抬头看着江何。
江何不是他乐团的正式成员,却是钢琴手的第一人选。乐团的编制里是没有钢琴手的,有些曲子却偏偏需要这个声部。乐团中的钢琴声部不是谁都能上的,即使不是钢琴协奏曲,水平要求也相当之高,遇到这种情况,往往要请外援。而流川的乐团很是走运,因为他们有江何。
陈双从来没想过,在综合类大学里也能见到这样的人才。钢琴真弹好的,基本都在音乐学院,因为这种乐器对时间投入的要求非常之高,不是文化生可以承担起的。再好的水平,经过高中三年的消磨,进了大学也所剩无几。江何的出现,着实是一场惊喜,也省下了很大一笔开支。
因此陈双对江何向来很客气。
“小何?什么事情?”陈双笑问。
江何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直切话题:“陈指挥听说过林书先生吗?”
林书是他的老师,这件事情一直处于保密范围中。沈钱宁一早就知道,除此以外也只有张鲲。其他人虽然觉得他钢琴水平出众,却也不会自己就往这里去想。
而陈双是不是听说过林书——
这个问题完全就是废的。在车祸之前,林书仅有过一次和乐队合作的记录,在他大四那年唯一的一次,合作的指挥,正是陈双。
“当然听说过。”陈双轻描淡写,没有要大谈英雄事迹的意思。
“是这样的,他托了我的导师来找您,希望能和您沟通一些合作事宜。”江何说,面不改色心不跳,随口就把刘炳睿给扯了进去。
“合作?”陈双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两个字,“什么合作?”
“下个学期巡演的合作。”江何说。
“我还没有公布这个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陈双皱眉。
江何摇摇头,一副自己也不清楚的样子。
实际上林书当然是通过陈双的乐谱订单推测出来的,这是朽客所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说。
陈双点头,显然是接受了这个回应,打算自己慢慢猜。第二个问题,“怎么合作?”
陈双自然知道林书的情况,也知道他绝无上台的可能。
“具体我也不清楚,导师说,林书先生好像又收了一个学生,希望能跟您试试。”江何说。
这个意图若到了任何其他指挥面前,都要打个问号。林书好端端的在那里,两不相识,就算要帮学生一把,又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而在陈指挥这儿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自己唯一一次合作过的指挥,哪怕这么多年都没有过联系,把学生交过来也比其他人更放心一些。
江何是什么人,一句话把弯弯绕绕都算计得清楚。他跟在林书身边,学的可不止是钢琴技术。刚开始是林书带他,后来又是江何带他爸,反正江著言这么个不善交际的人,身为他的儿子,天经地义要事故一些。
问完这些,陈双才绕回另一个问题:“你的导师…?你是什么专业的?”
“计科。我的导师是刘炳睿先生,好像跟林书先生有一些业务沟通。”江何说着,好像不太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哎就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高兴问,问多了导师又差我做事情…”
陈双单手支着下巴,静静地望了他一会。江何的目光也不躲不闪,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开着玩笑,好像真就是个传话的,这件事情的决定和他完全无关。
“你能联系上林书?”陈双最终问。
“我不能,”江何说,“但是他有留联系方式给您,如果您同意考虑,我今天就把电子邮件转发过来。”
“行,”陈双最终点头说,“你发给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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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我是真的很高兴。
忙得都快要转出去了,还是控制不住这种疯掉一样的感觉,燃得脑门发疼,指尖都在抖。
都往前吧,少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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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写不动了,大家都开心啊,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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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廖嘉年
廖嘉年回A市的时候,正逢雨季。此刻他正在飞机上,将一只耳机摘下来,耳机线绕在手指上,一道一道卷上去,又一圈一圈退下来。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落在程栗眼里却有点好笑。
“紧张?”程栗挑眉问。
廖嘉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压根没理。
“你紧张就直说,我可以喊他们换地方。”程栗笑着说,“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公司给廖嘉年谈了一部电影,主角是个弹钢琴的,剧本一出来,就知道是为他量身定做。从前期到后期都是公司包办,甚至还约到了现在名声正盛的导演闽康,这次回A市,主要就是跟导演那边接洽。这么豪气的投资,自然表达了公司对廖嘉年的极大信心,其中程栗的本事自然更不可忽略。
平心而论,作为经纪人,程栗绝对是业界翘楚。本科毕业就进公司摸爬滚打,五六年都默默无闻地攒着人脉,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他找准机会,一记签下了廖嘉年,从此一跃而起。廖嘉年算是他认真带的第一个人,在资源人脉都远远不及那群老手的时候,程栗凭借着他天生那股风流狠厉的气质,硬生生闯出了一条道来。如果经纪人也算一门手艺,那程栗这样的,绝对是祖师爷赏饭的类型,天生就自带个碗,谁也夺不走。
廖嘉年知道自己应该谢他。没有程栗,他的路会比如今更加艰难。然而这位在外刀枪不入的王牌经纪人,却有个很幼稚的爱好,他喜欢作弄人。比如说这次的洽谈,A市对廖嘉年的意义他不会不知道,要换地方也早就能换,可他偏偏就敲定下来不改了。这还没完,他还非得在飞机上,最后关头,要死不死地来上一句千万不要客气。
恶劣,太恶劣了。偏偏他还没办法生气。
“不改了,就这样吧。”廖嘉年说。
“你自己定的噢。”程栗还在笑,“到时候撞上什么不该撞的人,可不要怪我。”
廖嘉年一圈圈绕着耳机线,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没有什么不该撞的人。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可以处理。”
“切,没劲。”程栗翻了个白眼。
闽康是个野路子出身的导演,早些年从剧组场记混起,跟流氓无赖玩过一段时间,后来带着一帮兄弟拍了部小成本文艺片,结果一举成名,被赞为新生代艺术片的先锋人物,一夜之间就荣誉加身,拿奖拿得手都软。如今攒起了人脉,也终于开始拍几部商业片,却有点脾气,不太爱用科班演员。
“我和他们搞不来,搞不来。”在一次采访中,闽康摆着手说,“他们演得太控制了,我又不会控制,到时候出来一团浆糊,哪个要看?”
这么一个牛脾气导演,居然能答应下来和廖嘉年谈谈,这也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因为现在除了廖嘉年的粉丝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廖嘉年这个人嘛,就是沉不下气来学古典,喜欢娱乐圈的光鲜亮丽,靠着一张脸来吸粉,完全没有救了。这样一个人设,看着就跟闽康不合拍,谈,有什么好谈的?
“不肯谈就算了吧,我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拍。”廖嘉年听到消息的时候说。
当时程栗刚从酒桌上回来,为了促成这事情连着喝了三天,七荤八素得连天花板都快找不到了,听完这话直接就怒了,骂他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子替你决定了,别墨迹,早晚的事。”
廖嘉年听完以后直接往沙发里一倒,仿佛喝醉的是他一样,非常生无可恋:“他们又该骂我了。”
“我日,还在乎这些个东西呢?”程栗意识都要模糊了,讲话根本没遮拦,粗口都爆上了,“太贪了吧你,走一道是一道,锥子总归能扎破麻袋,你他奶奶的可明白?”
廖嘉年十分嫌弃地看了眼程栗,“你这样子出去谈事,不会被人打吗?”
“老子拼死拼活为了谁?!你这个混帐,——靠你别走,你扶我一把!”程栗大喊。
廖嘉年抢在他倒过来之前就跳了起来,头也不回,“我还是去练琴吧。”
“练你个青葱白蒜大头鬼!”程栗声嘶力竭地喊,“老子祝福你那首黄河永远刚不下来!啊,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当时廖嘉年把琴房的门直接摔上了。
于是,此刻他站在A市中心某个酒吧的门口,神色变得阴晴不定。程栗立即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事情,轻笑着推了一把,“想什么呢,以为我会倒在外面?那么我早就不要混了。你放心地进去,…”
他向前一小步,轻声补道,“什么事情都有我兜着。”
程栗是熟客,进门之后几步一转,从暗道直接上了二楼。像这种他们常来的酒吧,都不是普通的个体经营,安全和保密都比其他店里要重视很多。要防着狗仔偷拍,防着仇家找事,更要和普通顾客隔离开,防止追星的一眼认出来。在A市,这间酒吧做得最成功,老板和许多经纪人都有来往,可以说是半个圈里人。
今天显然是早有预约,老板就在二楼门口等着,见他们上来,点了点头,转身就带路走。他走得很急,程栗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远远地吊着,每次拐进走廊,只能堪堪见到老板转弯的背影。这样七弯八绕地走了几分钟,总算在转弯时间到了老板的身影。他停在一扇门前,见到他们过来,推门朝里面说:“闽导,人来了。”
之后又后退一步让出路来,笑着朝程栗点头致意:“闽导在里面了。”
廖嘉年实在是没见过这架势,简直语塞,却见程栗也笑着回了一句,“辛苦。”
那老板跟程栗打过招呼,对剩下几人看都没看一眼,目不斜视地沿原路走了。廖嘉年简直快石化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他老板就算再拽,也不能这样无视人啊?结果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包间是程栗定的,其他人跟老板又没交集,他们这一行最忌讳隐私泄漏,窥探多了难免会被猜忌,老板自然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哪里还会来打招呼。
程栗率先进了包厢,经过廖嘉年又是一句轻声嘱咐:“跟着我,别太僵。”
廖嘉年上台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见这种场合却少得可怜,之前都是程栗一手包办,此刻说不紧张,那根本不现实。紧张归紧张,他却也不是会后退的性格。闽康导演怪诞脾气声名在外,廖嘉年觉得他今天怎么也得被摆一道,要么灌酒,要么训话,或者压根不理他,这些心理建设他都做足了。
结果,一进门,竟然看到闽康亲自站了起来。廖嘉年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被程栗暗暗地拦下来。
“让他先说话。”经纪人在耳边轻声说。
闽康绕过包厢中央的茶几,朝廖嘉年走过来,看起来竟然非常激动。这对于初次会面来说是很不正常的,对于导演和演员的见面则更显得诡异。饶是程栗,此刻也有点摸不清路数。正困惑着,却见对方开口道:
“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当年从肖赛的初赛就开始关注你,你的演出我每一场都会看!”
好嘛,原来是个老粉……
知道这一点之后,在场每个人都有点绷不住了,程栗更是相当崩溃:你xxxx是个粉你不早说!喝酒快喝吐了知道吗!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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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我也要清醒一下,把师兄放出来。
下一章就放小棉衣啦。
每一个酒吧,都有一场莫名其妙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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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补一下15.
(15)李勉一
李勉一这周过得近乎癫狂。但是相比上一周而言,竟然缓和了许多。此刻在王传瑜的酒吧里,他在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爵士,客人很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他的音乐不过是个掩护隐私的背景,没什么重要的。
“还有心思来这儿?”没人点酒,王传瑜闲得很,靠在吧台上跟李勉一说话,“上周还寻死觅活地说练不好琴,怎么突然就变了。莫非林书很满意?”
最后一个问句,毫不掩饰,百分之一百的质疑态度。王传瑜说话总是比较直接,李勉一也早就习惯了。
“没有,到处都是错。”李勉一说。
“新鲜了。”王传瑜说,“怎么没干脆在床上躺一周?”
“啊我经常会这样吗?”李勉一问。
“是啊,经常。”王传瑜毫不客气,“要么在你家床上躺着,打爆我的电话,要么干脆来我家躺着。怎么,吃错药了?”
“…没有。”李勉一的和弦断了。记忆中的爵士组合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华彩段落也弹得七零八落。这原本是他的强项。当年王传瑜会结识他,最初就是因为这一手叫人惊艳的爵士钢琴。
按理说,弹不好华彩,应该是状态下滑的表现。换作任何人,都应该忧心纠结才对。但在李勉一这儿似乎不太成立。爵士是爵士,古典是古典,一个是消遣,一个是主业,他一向分得清楚,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王传瑜自然也明白。
状态不好,没法弹爵士了。李勉一翻开琴谱,漫不经心地弹了几首难度不高的古典作品。几曲结束,一转头,见王传瑜仍然盯着他,很是好奇的样子。
“说说看,吃错什么药了?”他问。
李勉一也不避讳,耸耸肩答道:“他…打了我。”
哦,王传瑜说,“怎么打的?”
“喂喂喂,”李勉一无奈,“这都要描述?”
“你竟然没有当场跟他干起来?”王传瑜说,“没有痛批他封建保守、暴力倾向、为老不尊、名不符实、心理扭曲?”
李勉一听得一愣一愣的,“我经常这样?”
“没有,”王传瑜说,“我随便讲的,瞧你吓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传瑜笑得前仰后合。
换作平时,李勉一可能还要哈哈哈干笑三声,假装配合,可惜今天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他有许多想不清楚的问题,完全没工夫来配合犯抽的大叔狂笑。
“是我的问题,这没有错。”李勉一说,“他动手之前的瞬间,我是非常理亏的。而且他好像很知道怎样用强。”
“真的,真的,很厉害。”李勉一说,“那些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而且,好像…他动了手,反而有种解脱感。好像在传达,不满意,但是可以被原谅。”
“我在想,如果他没有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会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王传瑜说,“你会觉得自己超蠢,无可救药的蠢,随时可能被扫地出门。”
“我也这么觉得。”李勉一说,“他好像很了解我。我知道这么说很不可思议,但是…”
“你现在搞不清楚,再多上几节课。”王传瑜说。
“可是我现在就有个大问题。”李勉一说。
王传瑜挑眉。
“他说每一首曲子都要背谱,…我背不出来。”李勉一说。
“那你为什么不问他?”
“他会不会觉得是我不够用功,才背不出来的?”
王传瑜叹了一声,“我需要提醒你一点,如果他也把所有的问题归咎于你不用功,那你不如回去找何景杨。”
“我知道,…”李勉一顿了一顿,泄气般地,“好吧我没意识到。可我就是不敢,你懂吗?”
“但是你总要走出这一步。”王传瑜说,“他的深浅,必须你亲自去试。”
……
“对不起,我没有背谱。”
这是周五晚上,在林书家的琴房里。李勉一进门之后没有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认错。林书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点了点头算是知会,然后问:
“你做了哪些尝试?”
“和过去一样的尝试,”李勉一说,“不断地重复。一个乐句一个乐句地重复,然后合谱记忆,再重复。我背不出来。”
“一个乐句都背不出来吗?”林书问。他依然很平静,问话清晰,好像在解一道不算困难的题。
“不是。”李勉一快速地回忆了一下,“我可以背出一个乐句。然后一页之后,就把它忘记了。而且…没有办法把它们连起来。”
“你有过背出来的曲子,”林书说,“比如热情三。当时是怎么做的?”
“死背。这首曲子我磨了四个月,不停地重复。”
“如果中途被打断,你可以接下去吗?”林书问。
李勉一暗暗心惊。林书问了四句话,句句直逼要害,直到这一句,连他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隐约察觉,因为他自己确实想不明白。
“不能,”他说,“一断掉就要重来。”
林书点头,好像这句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李勉一这时候却已经有些不安稳了。这个问题曾经像山一样横在他面前,他到处求助,然而每个人都束手无策。
断掉,重复,断掉,重复,这个循环越走越快,刚开始是两三页之后断掉,后来是一两页,到最后,开头几句话就要断掉一次,永远都在原地打转。练到最后,几度彻底放弃,琴盖一关就是好几天,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要怎样解决?怎么才能跳出来?他不知道。
“坐下来。”林书说,“不要低头说话。”
李勉一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面对林书坐了下来。
“我再重复一遍,不要低头。”
分不清这句话里面有没有怒气。
惊慌一下子盖过了焦躁,李勉一迫使自己抬起头来,直视林书。他忍不住咬着下唇。
“你背谱的方式不对。”林书说,“纯靠手指肌肉记忆的背谱,是机械化的,不经脑的。如果你的演奏根本都不由自己控制,那就不要想着可以控制情感和细节。”
叮,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凿穿了,一束光线透进来。但李勉一又很迷茫,“那应该怎么做?”
“一步一步来,我慢慢地教你。”林书突然问道,“你放学之后都有什么安排?”
李勉一嗫嚅了半天,轻轻说出三个字,“写作业。”
“文化课看得很重?”林书问。
李勉一开始绞尽脑汁地整理语言。何景杨跟他无数次强调,艺考是一件破釜沉舟的事情,由不得他这样两头兼顾。他知道的,明明白白地知道,却仍然放不下。或者说,在潜意识里,他认为自己可以两头都做好。
很托大,很自负,但就是如此,
就像很多学生,即使在高考前两个月知道自己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却没有真正想到过失败的可能。每一次他们勾勒未来的蓝图,脑中的画面都只有成功。
这些事情,李勉一都知道。他觉得自己不是这样,却又说不出缘由。
刚认识的那天,林书就提过一次,此刻重提,李勉一怎么也不觉得是好事。
何景杨都一口咬定这样绝对不行,林书也没道理纵容。
出乎意料的,林书完全不以为意。他问,“一个小时能抽出来吗?”
“可以。”李勉一想也没想就回答。就算他一分钟的空闲都没有,也能抽出这一个小时——大不了就不睡了,能死人还是怎么的。
“以后每天放学都过来,”林书说,“还课时间还是照旧,周五晚上。其他的时间算加课,只解决背谱这一个问题。”
每天都来上课?李勉一没接上话。他的练习进度总是忽快忽慢,用何景杨的话来说,就是三天打鱼,两天鱼死网破。如果每天都来上课,以林书的水准,自然一下子就能看穿…
“加课的时候,不用担心你的演奏水准,”林书说,“无所谓。我只在正课检查,其他时候,你可以把我当作陪练。”
陪练,这两个字化作巨石,轰隆一下子砸了下来。
这时候坐在这儿的如果是江何,那完全就不会有任何负担,林书给他当陪练已经这么多年了,早已习惯,反倒要担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在李勉一这里,则是一下子激得他诚惶诚恐。
林书淡淡地笑了笑:“我是过去的人了,未来是你们的。别多想。”
李勉一听得心里发酸。
林书的同期好友,前辈后辈,此刻大部分还活跃在舞台上,其中有一些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扬名海内外,站在世界的巅峰。而他却留在故乡,窝在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公寓里,每天柴米油盐,将要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尝到过攀登滋味的人,有几个能甘于平凡?
心中满腔的热爱,又有谁能轻易放下?
况且,那可是林书,当年万众瞩目的天才。一朝灾祸,二十三年岁月消磨…
别说是重返巅峰,别说再次登台,哪怕在无人的地方独自弹琴,他都已经做不到了。这样的剥夺,简直等同于死亡。
李勉一连想都不敢再想。
这样一个人,亲口说要给他当陪练。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前路了。
“老师…”李勉一喊了一声,哽住了。
“别哭,”林书假装板起脸来,“有这些情绪,不如往琴上用。这周进度怎么样,给我听听。”
李勉一抬手随便抹了一把,掀开琴盖,将《夕阳箫鼓》重又弹了一遍。这七天时间里,他听了少说也有二十个版本,取各家之长,此刻演奏出来的水平,自然和上回大不一样。
就连王传瑜也夸了一句:“有点意思了。”
但他仍然不安。王传瑜觉得如何,其实并没有多少价值。虽说艺术是属于所有人的,可他需要最专业的判断。而林书无疑是专业中的顶尖。
一曲终了,专业顶尖默不作声。
李勉一突然变得惶惶不安。在短暂的静默里,他耳边突然开始飞速回放刚才的演奏,处处是漏洞,哪儿都没有处理到位,甚至还有几个叫人心惊的错处。糟糕、糟糕、糟糕透顶,他刚才弹了一首什么东西!
回放还在不断继续,那些出纰漏的地方猛然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都是错,到处都是错…
“你的进步很大。”林书说,“和上一周完全不同了。”
回放停止了。
“听了多少个版本?”林书问。
“二十多个。”李勉一连回答都带了点底气。
“很好,”林书又夸了一句,“继续保持。”
李勉一松了一口气。结果林书突然话锋一转:“你有什么问题吗?”
!!!!!
问题!刚才那个,不算问题吗?
“背谱技巧和乐曲本身是不一样的。”林书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这周的练习中,你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
李勉一显然完全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一的场面。他又开始无措起来。
林书等待了片刻,之后自然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李勉一听到身后坐着的人起身,不急不缓的几步,然后又是抽屉拉开的声音——
“需要我再提醒吗?过来吧。”
这句话中笑意全无,又变回了林书一贯的语调,让人分不出喜怒。当一个人将怒意写在脸上的时候,反倒是最好应对的时候,因为心中有底。而林书几乎不会给出这样的机会。分不清对方的情绪,这更叫人惶然。
李勉一蹭地站起来,险些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林书对此一言不发,这叫他更慌了。他几乎是把自己摔到了桌上,然后乖乖地伏着不动了。
这并不能改变林书的语调。他总是有一种不可动摇的认真。
“五下,好好记着。”
话音刚落,板子就一下压着一下地狠狠落了下来。
速战速决,完全没有要拖久的意思。李勉一突然就被打懵了,直到板子停下来,热浪一般的疼突然齐齐地席卷上来,一下子窜到了指尖。
一点都不留手,实打实的疼。
只上过两节课,李勉一就明白,既然林书说是惩罚,那就是不掺水的惩罚,心狠手辣,毫无容赦。但凡他动手,无论数目多少,就是要你疼得刻骨铭心。
这五下之后,林书也真的停了手,重新拉开抽屉,动作轻巧,一气呵成。
李勉一半天没缓上劲来。余痛久久不散,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放弃了提问,那么现在我来问你。”林书没去扶他,“你在演奏的时候,想要传达什么?”
李勉一慢慢将自己撑起来,答道:“春日晚上的…意境。”
“这是主题。”林书说,“我问的是,你想要表达什么?每一个乐句都有它的含义,这些含义都要由你——演奏者——赋予。不必一句一句跟我解释,我只问你,这些含义,在你心中有没有?”
轰隆一声,李勉一冷静的防御又垮了。
李勉一觉得,林书完全了解他的状态。可是他没有下结论,甚至如今自己不回答,他也就静静等着。
“没有。”李勉一承认道。
“你听完二十几个版本之后,收获了什么?”林书继续问。
“我把它们各自出彩的处理…都记了下来,然后……模仿。”
“所以你的整首曲子是碎掉的。”林书说,“抖开来是一块拼凑的花布,它并不成为一首完整的乐曲。”
李勉一口中发涩。林书的话毫无纰漏,他连反击都没有力气。
“这周回去,还是这首曲子,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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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吃我帖子上瘾了,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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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抱着必胜的信念,必死的决心。”
谢谢柯洁九段,昨天的对局很精彩。
这一章突然想分享一首穆索尔斯基的音画,分享 Ivo Pogorelich 的歌曲《The Great Gate of Ki...》https://www.xiami.com/song/1772673810(分享自@虾米音乐)
很抱歉,伪更一次,先跟大家说声对不起,这两天会抽空补上更新。
深感贴吧用户体验的糟糕,我开了个子博客,今天开始会把这篇文搬运过去,以前被吞掉或者看不了的章节,都可以去博客找。
以后两边会同时更新,在这里写过长评的姑娘,也欢迎搬运到lofter之后圈我,子lo好像不能转载,那在一卷完结之后会做一个归档。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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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plash7
(20)江何
几乎每个行业的精英都会形成自己的圈子,他们的子女自然也都从小认识。林余安和江何有一大批这样的朋友,不过他们大多都在B市,虽然离A市不远,却也很难有机会相见。这次借着过生日的由头,能来的都到场了。除此之外,还有林余安在高中的朋友,以及特地从流川跑来凑热闹的沈钱宁和梁一逸。
这群人互相都一起玩过,没有什么生面孔,因此等大家七七八八到场之后,目光就都落在了李勉一身上。林书收个学生,肯定不会挂在微博上轮三轮,因此这时候知道他的人很少。正在大家互相轻声打听的时候,梁一逸在角落里极其自来熟地说了一句,“这就是一一吗?好腼腆哦,来给姐姐捏一把。”
“你不要把罪恶之手伸向高中生可以吗?”沈钱宁说。
“行啊,”梁一逸从善如流,“那我就伸向你呗。”
沈钱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一逸仰头按倒在了长条沙发上,后者毫不顾忌地扑上来挠他。这变故来得突然,身边的朋友们安静了几秒,之后发出了群魔乱舞般的起哄声。沈钱宁死命挣扎,歇斯底里地吼,“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江何你死哪去了?”
起哄声更响了,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眼角带笑地看向林余安说:“小安你这换我肯定不能忍,男人都快给人抢了,还不采取点措施?”
坐在林余安身边的姑娘也帮腔,“是啊小安姐,今天你是寿星,只要你说话,我们一起整死他!”
先前说话的男生已经开始嚷了,“来个杯子来个杯子,我们给流川的高材生加点料。”
一阵哄闹,各人都往杯子里倒了点酒,最后搅成一杯橙黄色的液体,递到沈钱宁面前。沈钱宁端着那杯东西,面色非常苦,倒不是说怕难喝,主要是他酒量不太好,一杯里面不知道混了多少种酒,怕是等会要秒跪。想着咬咬牙喝下去算了,结果手上的杯子在这时候被人接了过去。
又是梁一逸,她把那杯东西搁在桌子中央说,“搞钱宁算什么意思啊,过生日,当然要闹主角了。余安,大家的祝福都在里面,今天喝一杯,明年就考音乐学院第一名,信我。”
既然有人引火,大家自然帮腔,吵着要林余安喝一杯,到最后齐刷刷地喊起了口号,“走一个,走一个,走一个!”
林余安翘着腿坐在沙发里,见大家兴致这么高,也就大大方方把杯子接了过来。没等凑到嘴边,手上一空,杯子又一次被接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谁,她笑了笑,又舒舒服服地靠了回去,抬头果然看见江何拿着那个杯子在色彩交错的灯光下端详。
“你们都加了些什么东西啊?”江何说,“敢不敢等我回来再搞事情了?”
他把一本酒水单扔在众人中间的玻璃桌上,仰头就把整杯东西都灌了下去,然后贴着林余安坐了下来。
“**。”之前说话的男生朝他比了个拇指,“江少还是爽快。”
这群人总体上还是读书的年纪,练乐器的有好几个,也没有什么天天不念书的混子,玩一玩也就过去了。江何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很自然地就把李勉一介绍了出来:“认识一下,我老师的新学生,李勉一。”
刚才沈钱宁那边一闹,大家一时都把这事给忘了,此刻听完了介绍,又七嘴八舌地开始结交他。林书的学生,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当朋友肯定不亏。李勉一之前很少会和这么多朋友出来玩,但也不是个怕生的人,一个一个点头讲过去,很快就混了个半熟。
在这种时候他突然有了种踩进圈子的实感。和之前那么多年的埋头苦练不一样,他现在认识了林书的学生,认识了同龄人中最优秀的小提琴手,如今正坐在她的生日聚会上,和那么多知名演奏家的后生相谈甚欢。曾经只能通过媒介看到的面孔,现在都坐在他眼前。
他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毫无道理的预感,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音乐学院。
他知道这种预感很快就会被自己的逻辑否认推翻,但在此时此刻,它是如此强力而不可摧毁,和迷乱的灯光、碰撞的酒杯一道交织,让人沉溺在失真的愉快中。
聚会开始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他们没有订包厢,一群人就窝在酒吧大厅的角落里闲聊。他们都没带乐器,很多熟悉的游戏玩不起来,就先喝了两轮,干靠聊天来加热气氛。这种时候社交熟练就显现出来了,江何跟之前起哄的男生把话题抛来抛去,几乎在每个人身上都走了一遍,有时候插几句玩笑话,弄得全场起哄。
点第三轮的时候酒劲已经上来了,正到了酒吧的营业高峰,人一多,空间瞬间就狭窄起来。先前弹曲子的钢琴手已经离开了舞台,大厅里坐满了七成顾客,灯光和DJ都已经就位,主持人在台上讲着玩笑话,聚光灯在座位间扫着,很快就要点人上去玩游戏。
震耳欲聋的音乐下,空气中都是亢奋的因子,聊天肯定是聊不下去了,江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扑克,这群人就跟饿狼一样吵着要玩国王游戏。大家都聪明,打起牌来都是不输不赢,谁也逮不住谁,于是干脆就玩这种刺激的。酒吧里人多,玩过几轮以后,大部分人都中了招。奇怪的是寿星一次都没被点过,总觉得不够尽兴,中了好几次的人都不肯死心,拍着桌子要再来。
江何看着再玩下去就要玩脱了,收了牌之后压在杯子下不肯发,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也别再抽了,玩余安和玩我有什么不一样?就当这回我中了,你们商量吧,怎么罚。”
哎哟瞧这护的!一时间口哨声响成一片。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怎么能轻饶,几个点子多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会,最终派了一个人来宣布,根本掩不住嘴角的窃笑:“你上舞台去抢那个主持的麦,唱一首威风堂堂。”
……
这可能是当晚最劲爆的一轮了。等江何回来的时候,整个场子都已经疯了,那之后也没有人再想玩游戏,光是看俊男靓女上台唱劲歌就够了。
闹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大家都有点疲惫。倒不是说已经累了,只是连续亢奋之后总有一个低谷期,其实兴奋劲还没过瘾。这时候收摊当然不现实,也不知道是谁提议换场子,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江何起身准备去结账,结果迎面走过来一个服务员,笑得非常客气:“各位玩得还开心吗?”
又不是在农家乐,这种问题当然不是拿来回答的,江何问道:“什么事?”
“你们的账有人结了,”服务员对江何说,“那位先生希望能单独见一见您。”
她右撤一步,让出视线来,江何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圆桌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人。那人戴着一副方框眼镜,穿着和往日正装完全不同的休闲服饰,此刻呷着一杯啤酒,朝他轻轻抬杯。此刻身周巨大的音效震耳欲聋,霓虹彩灯一频一闪,将那人的侧脸映出交错变幻的颜色。
无论是哪一种,江何都不会认错。这是当年把廖嘉年带走的人。他早就过了把对方当成绝对大反派的年龄,但是糟糕的记忆联想却无法消除。正是在程栗出现之后,他的生活才变得一团混乱。此刻,那个只在电话里、新闻上见过的人,竟然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的第一反应是让林余安离开。江何在脑中迅速盘算了一下,在一群吵吵嚷嚷的朋友里一把扯过沈钱宁,凑在对方耳边说:“是程栗,我去一趟,你把大家带走,到了地方跟余安说。”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沈钱宁是一清二楚的。这不是什么争英雄的时候,面对国内王牌的经纪人,他们无论谁都只是个后生而已,既不能猜出对方的用意,也不可能有能力去对抗什么。沈钱宁三言两语地把话圆了过去,极自然地搂过林余安,跟在一群朋友当中出了门。
江何目送着他们消失,这才来到程栗的桌边。他没有坐下,而是垂手站在一旁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程栗并不答话,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最后居然笑了。
“嘉年一直说你聪明,果然是真的。”
“没有没有,还差得远。”江何说。两句话的时间,他已经有了好几种猜测。
结果好像都被程栗看穿了。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劝你的。”程栗说,“我是经纪人,又不是拉皮条的,你不想干,我还能绑你走吗?当时是嘉年主动找的我,我和他是互相成就,希望你能搞清楚这一点。”
江何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似乎觉得这段话毫无说服力。
“你还是这么有敌意。”程栗无奈地说,“非得我这么讲吗——你一没拿过什么国际奖项,二没什么知名度,凭着一张脸,我也不会接。娱乐圈里有张脸的人还少吗,我非得盯着你?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事实。”
这句话却踩在了点子上,江何非但没生气,反而找回了控制。
“很抱歉,”他微微欠了欠身,“误会您了。”
“没事,”程栗挥了挥手,“我也不是特地来撞上你的。正好来这里见个投资人,谈些事情,结果——”
他狡黠地笑了笑,“出门透气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唱歌。”
那首歌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被认识的人撞见,怎么说也会很尴尬。江何有点意外,神色却没躲闪,平心静气地解释:“跟朋友玩游戏,正好输了,见笑了。”
“什么朋友,林书的女儿吗?”程栗问。
感觉到江何在一瞬间又筑起了防御,他叹了口气:“抱歉啊,不该跟你提的。”
听得出对方的无奈,江何也有些抱歉,说到底对方一直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来由就遭人记恨,也是自己不讲道理。
“程先生,…”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对上对方有点意外的眼神,“这几年,谢谢您对我师哥的帮助。”
程栗愣了几秒,然后就笑了:“不用跟我客气,都是工作。可以的话,以后还能当个朋友。”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江何没怎么考虑,伸手就接了。正读着上面的信息,又听对方说,“你师哥在二楼的包厢里,一起上来吗?”
江何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师哥,在A市吗?”
“没错。”程栗说,“其实是我套路他来的。他有时候会突然生气,你知道的吧,想发脾气又不肯破坏形象。这种时候他就特别有意思。”
…想不到您如此恶趣味,而且竟然还这么承认了。但不管怎么说,师哥就在楼上,他可没有不见的道理。
“那就麻烦程先生带个路了。”江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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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
今天我们江少仿佛喝多了呢,请听到音乐之后不要心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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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童年旧事
林书是个夜猫子,这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所以当早上八点钟,又一次被门铃吵醒的时候,他就跟往常一样,心平气和地起床,披上件外套,然后去开门。
梁安蕴在花房里摆弄她的水仙,听到响动,也拉开玻璃门,从楼上往下边看。
“可能是送快递的。”她说,“我给安安买了个写字台。她马上九月份就要上小学了,可不能再凑合你的书桌用,不像话。”
林书揉着眼睛往门边走,夫人说了什么也没听清,随便答着:“唔。”
梁安蕴一听就知道他昨晚熬夜了,于是轻轻关了花房门往下走。八点多钟的太阳,刚巧就懒洋洋地照在楼梯拐角,她扶着栏杆转过弯来,正走进光里。早晨随意挽起的秀发留了几丝,垂落在耳边,她伸手捋了一下,结果抬眼就见林书正看着她。
“怎么了?”梁安蕴问。
林书倚在墙边上,看着她认真地想了一会,最后说,“你真好看。”
天哪,多大的人了!梁安蕴简直不想跟他讲话,等走过两步又觉得有点甜。哎这个人,只有起床不清醒的时候才会讲情话,怎么白天都听不到几句,跟以前简直没法比!
本来想着去开门,结果冷不防被墙边上倒过来的人扑了满怀。
“我去开门。”林书说,站得东倒西歪。
“收个快递有什么的,你上去睡觉去,别给我添乱。”梁安蕴把他扯下来。
“我能收!”听到睡觉两个字,林书好像突然清醒了,凑在夫人耳边轻声说,“让我去签吧,我要多见些人。”
梁安蕴不说话了。
林书把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安心,然后上前打开了门。
“哪家快递?”林书底气十足地问。
“……”门外的江著言沉默以对。
“哦,你啊。”林书说,“我以为是快递。”
“我已经知道了。”江著言说,“你刚才问我,是哪家快递。”
“是啊,我问了。”林书说。
“……”江著言看着他。
在这种情况下,江著言向来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从前在学校里,林书会替他讲,现在呢,可搞笑了,对面的变成了林书,还有谁能替他讲话?可他应该说话的,老朋友遇到过那种事故,现在还指望对方来缓和气氛吗,怎么可能!虽然已经重新相识了一年多,虽然对方已经收了江何做学生,可还是…怎么自己就这么不中用呢?
就在江著言陷入自责漩涡里的时候,林书却突然笑了起来。江著言瞪着他看了好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
“…你玩我?”他声音都高了个八度。
林书简直笑得喘不过气,“抱歉抱歉,…但是看你尴尬的样子确实非常好笑!”
江著言的表情显示他的心都要碎了,只好低头去找安慰,“阿何……”
江何看起来憋笑憋得很辛苦。
“阿何,爸爸今天把你扔在林老师家里,弹一天的琴。”江著言威胁他说。
江何立即就不想笑了,甚至于换成了一副近乎惊恐的表情。
“慢着,”林书说,“这件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
江著言的表情瞬间就有点僵硬,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把事情说了出来。本来今天答应了江何带他去东湖边玩,结果临时接到个演出救场任务,不得不赶了高铁上阵。东湖肯定是去不成了,家里又没个别人,转念一想,不如扔过来练琴好了。他很刻意地回避了演出这类字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林书的反应,幸而对方没有表露出任何黯然神伤的迹象。
林书冷静地听他说完,然后爽快地答应下来:“行,交给我。”
江著言还没道谢,就听他补上了后半句,“我带他去东湖吧。”
江著言当即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小孩子的事情,你又不好开车…”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书呛了回去:“谁跟你一样满脑子练琴,练琴,练琴!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你等什么时候出去?你不如抱着你的琴过下半生算了!演你的出去吧,活该。”
江著言刚要反驳,却见对方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答应小孩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然以后你后悔了别来找我哭,趁你这个爹还没当得太失败,赶紧走吧。”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家庭汽车笃悠悠地开往市郊东湖。
汽车的后排,江何坐在靠窗的一边,林余安坐在另一边,各自专注地看着窗外,谁也不想搭理谁。
林余安整个人都气鼓鼓的,专心戳着她书包上挂着的小熊。要不是醒得早,爸爸就又要带着老师家的小朋友单独出去玩了,又不带她!更气的是她已经下楼了,他还跟没看见一样,居然还问江何能不能带自己走,他究竟是谁的爸爸?
想到这里她真是太难过了,偏过头去悄悄看江何的表情。江何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但看在她眼里就是和平时不一样,明明要得意死了,还装,就他会装。
她跟手上的果汁瓶较了半天劲,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把瓶子举起来,委委屈屈地说拧不开。
梁安蕴在开车,听到女儿的话,接过话头说:“安安再等一下,等车停下来了,妈妈帮你拧。”
“但是我渴…”林余安扁嘴。
梁安蕴皱了皱眉,声音稍微严厉了一些,“安安,听话,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了。”
“又要我等…”林余安说,“什么都要我等呀,怎么他就从来不用等…”
这个“他”指谁是很明白的了,江何听了也有点不乐意。本来父亲就没有多少时间陪他,陪那些哥哥姐姐练琴的时间也比自己长,现在又来了个小姑娘,几乎要把他仅剩不多的时间全给抢走了。要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了,偏偏这个,又聒噪又娇气,还总看他不顺眼。
江何刚要把她已经归零的印象分再往下扣,就听见她又说话了。
“我正式宣布,我今天不开心啦!”
梁安蕴在前排笑了,“今天才过去一小会儿呢,你怎么知道接下来也会不开心呢?”
“嗯…”林余安偏头想了一会,才说,“好吧,那我现在不开心啦!”
“宝贝什么时候会开心起来呢?”梁安蕴问。
“这还要想嘛,当然是等我的果汁瓶拧开的时候!”林余安很神气地说。
…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要是不怼他就好了,江何想着,主动伸过手去:“给我吧。”
哎?这个讨人厌的哥哥要帮她开瓶子,那是给还是不给呢?嗯嗯,好吧,还是果汁重要…林余安嘟哝着,到底还是递了过去。
江何拧开瓶子之后,就给她递了回来,看着她十二分警惕的神色,觉得有点好笑。
“又不会偷喝你的,不用这么紧张吧!”
“谁紧张了!”
“你呀!”
“你就乱讲吧!”
“我怎么乱讲了?”
“肯定是你自己紧张了,你这个,你这个,…”林余安搜肠刮肚,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表达愤怒的词语,最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他爸一句名言,“你这个弹琴跟弹棉花一样的人!”
林书在前排一下子就笑了,然后又咳嗽了几声掩盖过去。
江何也有点受不了,以牙还牙,但他的语言比较丰富,不需要用别人的名言,是自己原创的。
“你好意思讲我,你拉琴跟乌鸦叫一样难听!比钱宁差远了!”
话一说完,他就有点后悔,怕不要把聒噪的小姑娘讲哭了。悄悄看过去,江何有点惊讶,发现小姑娘和预想之中含着两包眼泪的样子不大一样。她理直气壮地问:
“钱宁是谁?”
“沈钱宁,是你师哥,比你厉害多了!他是跟我一起开始学琴的,爸爸总夸他是个天才。”
“切,跟你一起?那他只不过是比我学得早而已,没什么厉害的。”林余安毫不在意地说。
江何简直要气死了,此刻维护朋友的尊严就是维护他的尊严,于是立即拔刀怼回去,“那你是说,你再学两年,就有他一样厉害了?”
“那当然,我肯定比他还要好!”
“不信。”
“不信拉倒!”
“……”
这场大战本来将要持续到东湖,最终是林书实在听不下去,出面叫了停。他一晚上没怎么睡,本来就困,再听两个小鬼叽叽喳喳,完全受不了。
“你们两个再多说一句话,就都不要学琴了,改行说相声去吧。”
车里瞬间安静了,留下江何跟林余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其实江何也不是非去东湖玩不可,他懂事得早,其实就算大人们放鸽子,他也没什么想法。但是既然老师都说话了,不去就是傻,白捡一天清闲,他当然高兴。
清闲归清闲,有些事情他还是没忘记的。所以当下午,大家都玩累了,坐在湖边草坪上休息喝水的时候,江何就大义凛然地往林书面前一坐,抱着膝盖看他,眼神非常决绝。
林书看看他,“怎么了你?”
“就是,…”江何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把坐下来的气势贯彻了下去,“我们是不是还没有算账?”
居然是为这事情,林书差点要笑,饶有兴趣地问,“你要在这里算?”
“不是!”江何当然是飞快地否定,然后声音就轻了下去,“我就想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
“放心,跑不了你的。”林书说。
“……”江何说不出话来。
林余安本来在边上咕嘟咕嘟喝水,结果越听越觉得不好。她虽然不喜欢这个棉花一样的哥哥,但还是有点难过,有时候她回到家赶上江何下课,看到他连眼眶都是红红的,说不定还哭过,简直太惨了。
好好的练琴,爸爸干什么总打他呀?难道还有谁不想学好吗?不讲道理!
本来练不好曲子就够糟心了,还要挨打,听起来就疼。
林余安想不下去了,用一种特别悲戚戚的目光看着她爸,“他今天不住回去吗?”
“你江伯伯出去演出了,他恐怕回不去。”林书说。
“那他明天也不回去吗?”林余安问。
“明天本来就是要上课的,余安忘了吗?”林书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轻轻地,觉得真是可爱极了。
“那,那…”林余安没辙了,急得都说不出话来。
她扭头去看江何,结果关切的眼神在他那落了空。
“你着急赶我回去干什么,怕我听见你乌鸦叫一样的音阶吗?”江何说。
这个人…!!!林余安要气死了,立即下定决心,再也不管他了。她蹭地站起来,作势要走。傍晚的湖边很凉快,连风也是软的,碎花小裙子刚好碰到青草尖,翠嫩的草轻轻扫过她的小腿。
江何抱着膝盖坐在她面前,仰起头,冲她吐了下舌头,用口型说着:“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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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各位,最近也实在是太忙了。
在这里跟大家道个歉,我的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原本想暑期把时间投入在小说写作上,结果临时做了一些决定,所以不得不对计划作出一些更改。
很多事情要去做,也有很多担责的东西不得不完成,即使写得很难受hhh
业余写小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确实已经是一个负担。我还是非常喜欢写作,也会一直写下去,但是一天敲了十几个小时键盘之后,闲暇的时间经常就不再有当年这种力气。再有就是,有时候临时有任务,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再保证稳定的更新。
反正也是最后一个故事,请容我慢慢讲。至于评论,各位有话则说,无话则免,这都没所谓的。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因为回复少什么的就说不写的。大家各自舒服就好。
还有那个,可不可以拜托大家不要给我再点赞了?
这个功能,真的很吵…
知道大家是喜欢文章才点赞的,超级感谢!心意我收到啦!
但是就是不太喜欢这个功能…请能够看到的朋友理解一下,谢谢!
(21)林书
林书刚到B市就去了音乐学院。认真算起来,他离开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和这边也还有来往,前几年慢慢走出心结,来得比之前还要勤快一点,后来江何跟廖嘉年都离开了,他跟这里也就慢慢淡了,上次过来还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
音乐学院建在寸土寸金的B市中心,面积非常小,出门就是主干道上喧嚣的尘土气,难免渗透进校园里,走进去好几十米,还能听到汽车鸣笛。不过边上打篮球的人好像根本不受影响,三五成群地奔跑在场上,鞋底跟地面快速地摩擦,你呼我应,这种声音过去很多年了还是没有区别。球场边跟当年一样有女孩子结伴坐着,天色将晚,她们就坐在楼边的阴凉处静静地看,夏天的风很柔顺地吹过去,廊柱的阴影分割开光线,到处是年轻的气息。林书站在篮球场外看了好一会,学校就是这点好,无论什么样的人回来,迎接他的都是青春,这一点真是无可替代。
林书当年学琴时的师姐赵梁婉还在学校里任职,他在楼下打了个电话,可惜师姐碰巧不在。不在就不在,本来也就是随便逛逛,林书在电话里说着,准备过几天再来,结果师姐在那头突然喊道,你等一下!她那头捂住电话商量了几句什么,声音听得很模糊,分辨不清,林书也不喜欢去猜。等了几分钟,她的声音又清晰起来,有点难以抑制的高兴,“晚上来不来老师家一起吃饭?”
什么?林书明显楞住了。师姐在那头等了一会,声音又放缓下来,有点可惜地轻声说道,“你没有时间的话就算啦,没关系的,下次再说吧,总有机会的。”
她又等了几秒,才听到林书的声音,一副刚找回手机的样子,“没有没有,抱歉刚才被学生拦住了…稍等啊,我一会就给你签,麻烦等我把这个电话打完,谢谢你……师姐?还在吗?”
“在的,”赵梁婉说,“你晚上过来吗?”
可以啊,林书平静地答道,“很多年不见了,确实非常想念你们,我一定来。”
当年车祸之后,林书基本就和师门里几个人都断了联系,他不去找,他们也不敢过问,这几年除了赵梁婉之外,对其他人来说,他确实就跟蒸发了一样。但是这种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没那么重,大家离开B市之后各奔东西,即使不出意外,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多。林书对同门其实没多少感情,但是武立诚于他而言算是恩师,心血功夫都下在那里,当年不联系,一是自己心里过不去,二也是愧疚,觉得很难面对。今天听到电话确实意外了一下,但是当时那种咯噔的感觉已经不在了,要不怎么说苦难催人成长,被生活日了这么久,他确实已经变得很不一样。
武立诚前几年一直没怎么闲着,半个人还留在舞台上,近来实在是年岁太高,被哄着劝着才算下了台,安安稳稳地住回B市那间光线特别好的宅院里。他教过的学生大多在国内外活跃着,有些已经很有名气,也有些过得凄苦,无论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雏鸟放飞出去之后,各凭本事而已。天色将晚的时候他仍旧坐在院子里看天,今天的火烧云在城市上空燃起一座座血红色的薄山,很快夜幕就会压下来,但是这一刻的景致还是万分真实,这一点几千年前与现在没有什么两样,风云变幻,沧海成田,总会有人坐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看着黑暗一点一点吞没一切,很难说是好还是坏,幸运还是痛苦。
赵梁婉两手提满了菜过来,刚进院门就开始大叫,“您怎么还坐在院子里!六点多了,夜风吹不得,哎呀连个帽子都不戴!医生又要骂我了,您说说看这是作什么孽——”
她跑上前去扶住武立诚的轮椅,边叹气边劝,“老师,能不能别折腾了,都盼着您长寿呢,今天小书回来,别给他看到您这种样子。”
武立诚从她进门就开始两眼一闭,一副“我睡着了我听不见你随便讲”的样子,赵梁婉拿他完全没辙,只好把他老人家在客厅里端正好,又去给林书打电话。
刚拨通,就听武立诚道,“你要跟他讲话就到边上去,别在我面前。”
赵梁婉于是端着手机去了厨房,关上门后就听林书笑道,“生气了?”
“气死了,”赵梁婉轻声道,“气多少年了,我还以为现在好了呢,不过都这么气了早上还答应我?”
没事,林书笑道,“装的,你等我来说几句就好了。或者师姐你帮帮忙?”
“你心真大…行吧我试试……”赵梁婉透过玻璃往客厅里看,发现老师居然在偷偷瞄这边,碰上她视线又很快收了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赵梁婉又坐回沙发上,动手开始剥桔子,对刚才的通话只字不提。武立诚抬头看了她好几次,见她不为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书跟你说——”
“不提他了!”赵梁婉突然语气忿忿,“我就不该喊他来!”
怎么了?武立诚有点紧张起来。赵梁婉把橘子剥好的橘子递给他道,“越想越气啊,没说话的时候还好,现在回味过来真是气不过。当时我跟他关系这么好,说不见就不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居然还是在新闻上看到的!”
赵梁婉拿起第二个橘子,恶狠狠地剥着皮道,“这么多年,来学院里看我的次数半个手都数得过来,还次次都是公事!他拿我当什么?我今天就把他关在门外,别想进来了!是不是,老师?”
那个……武立诚犹犹豫豫地道,“来都来了,门还是开一个吧。有什么话,我来跟他讲讲…?”
那行吧,赵梁婉语气不善地说,“看在老师的面子上。”
林书是掐着晚饭上桌的点到的,还没进门就被赵梁婉骂了个狗血喷头,大到忘恩负义不把他们当自己人,小到迟到不帮忙做饭,不管什么刀子都往外招呼。武立诚在后面明显听得很揪心,好几次迟疑着,几乎都要开口相劝。
这种招数其实很普通,但是年纪大的人心里没那么多东西,特别容易上套。林书到底还是心里很愧疚,赵梁婉说的话他觉得没什么,但还是没办法看着武立诚那种神色。他头发全白了,明显苍老了很多,整个人像是缩过水,眼睛里的神采熄灭了一大半,普普通通地坐在轮椅里面,是一个平凡的老头,跟印象中完全已经是两个人了。林书觉得心底都被拧成了一股一股,滴滴答答在往下淌血,于是轻声打断道,“师姐,差不多了。”
赵梁婉登时闭嘴,利落一个转身去厨房端菜了。林书看着她的背影才反应过来,她哪里是玩那种招数对付老师,其实竟然是想叫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简直?
如果一天之前拿这个指责他,他尚且会一笑置之,天灾人祸叫他怎么躲?但是此刻见到了武立诚,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么风华正茂的一个乐手,老了以后居然是这副样子,好像以前那么多年华光溢彩的人生全部都是大梦一场。旁人看了都会叹气,像他这样直接造成了关联的人,看一眼就把半数责任怪给了自己,觉得现在怎么难受都是应该的。
所以林书甚至没有道歉,他根本没提以前的事情,因为完全不想被原谅。有些后果即使不是因为主观的失误造成,伤害却也都切切实实地存在着,这种时候能怎么办,必须有人吞刀子,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整个晚上的流程走得都浑浑噩噩,像是光影流动的回忆一场。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不谈过去,只谈现在,从武老师家院子里的青菜,到音乐学院里的学生趣事,最后不可避免地聊到林书现在的生活。他整晚心里都在一刀一刀地作痛,听到老师毫不掩饰关切的问话,觉得像是从心口到眼前的神经都被一把揪起,狠狠地攥了一记,险些流下眼泪。
好在他的控制力足够强悍,低头沉默了数秒,再抬头的时候还能维持愉悦的表情道,“随便带了几个学生。”
赵梁婉在那头顿了一下,有点惊讶,“你之前那个,叫江什么的,蛮可爱的小朋友,不是转行了吗?”
对,林书点头,“但是最近又碰到一个有意思的。”
是吗,赵梁婉挑眉道,“有时间带来给我看看!”
林书笑着说那肯定要,怎么能绕过师姐这边。武立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搁下筷子很严肃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其实他们自己都心知肚明,多看一眼是一回事,但是最后还是水平见真章,哪里会有人收那种不行的学生进来,不是砸招牌吗。武老师当年也是明白的,可能不问世事之后反而变得更加纯粹,如果现在还有体力弹巴赫,说不定能有全新的境界。
见到他们笑,武立诚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但还是板着脸道,“人一旦过了六十岁,就有权利说胡话了,懂不懂?”
懂懂懂,当然懂,老师无论多少岁都是有权利说胡话的!林书道。
武立诚咂摸了一会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佯装大怒,扶着桌子要站起来去敲他的头。林书一面装着要躲,一面又故意给老头子逮住敲了一记,笑着笑着,这回却是真的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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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添爸,你的灯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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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李勉一
从酒吧出去之后,林余安直接就说她没什么继续玩的心情,想回去练练琴。李勉一本来就是很敏感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刚才出了点事,于是就说也想回去了。谁想到边上梁一逸不肯,左手勾住李勉一,右手勾住林余安,不依不挠地说着年轻人不能整天脑子里只有练琴,否则会变得跟沈钱宁一样傻!
沈钱宁在边上无故躺枪,瞥了她一眼,没接她的话,却也说着,“难得出来一次,别着急回去了。商业城新开那个火锅店是不是挺好的,24小时营业,不如去试试?”
林余安沉默着点点头,其他人见状纷纷顺着附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火锅店,气氛很快又热闹起来。李勉一本来是跟着出来随便玩的,没想着要多说话,但是看到林余安到了火锅店还是难掩那种心事重重的表情,就挑了个挨着她的座位,从水壶里倒了杯大麦茶推过去。
林余安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了句谢,捧起茶杯一口一口抿着。夏天喝热茶确实还是好,暖流顺着喉管一路滑进胃里,杂乱的心绪也就顺势捋平了,茶水静心这点不是说说的,不管多吵的环境都有用。更何况林余安是那种藏不住的性格,情绪缓和下来,话头就憋不住了,想找人说出来。但是周围那群人非常兴奋,聚在一起点菜,左看右看只有李勉一不在热闹里,于是把椅子拖近了一些,轻声道,“跟你讲件事。”
嗯,李勉一垂着眼睛轻声应道,“是刚才的事?”
对的,林余安神色有点苦恼,刻意又压低了声音,“他不跟我说,但是我猜得到,廖哥哥又回来了…”
李勉一想了下又说,廖嘉年这样的人,自己走过这条路,知道多辛苦多难受,应该不至于把江何拖进浑水里?林余安说不是这个事,你不懂!接下去她又不肯说了,沉默了好久,端起杯子一口饮下,连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思一起吞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日子又平稳下来,李勉一照常每天去林书家里练琴,只不过给他上课的人变成了江何。好几天过去了,他们还在死磕《夕阳箫鼓》,一点进展都看不到。李勉一好几次问江何,林书走之前究竟布置了什么?但是江何每次都对他笑笑,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只叫他专注手上这个曲子就好了,其他的问题他来操心。
越是这样李勉一越是焦虑,他甚至看不到问题在哪里,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太令人挣扎,可能有很多人到了一个安逸的环境里会就此放松下来,但是李勉一做不到。能怎么办,乐器表演专业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强,不是每个人都能从练习时间的长度里获得安全感。他看不到进步和改善,自然就会忧虑将来,焦躁的感觉是藏不住的,一弹琴就全部都溢出来。
到后来江何实在是看不下去,按住他手腕打断他,问他是不是不想练了?
李勉一叹了口气,心里那股燥火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控制,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
江何静静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下,索性就把话说完,“我可能根本不会。我现在看不到价值,还有几个月就要去考试了,我什么都不懂,一首曲子也练不好,我现在觉得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可能我根本就不合适。”
“我承认林老师是一个很有水平的人,我现在能在这个地方,确实非常感激。我不是说他不好,更不是说你,你…你知道的。对不起,…但是我情感上控制不了……这样下去看不到可能性,怎么搞…?我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我不会说,今天看不到进步,明天看不到进步,我就会相信几个月之后会突然有一个提升,我没办法相信这个。对不起!我是真的,…就是没办法。”
李勉一断断续续地说着,头脑里的理智也时断时续,眼前白花花一片,想起来的时候会挽回两句,下一句话又被情绪操纵着走。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不该说这些话,但是江何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听着,很认真地注视着他。这让他稍微缓过来一点。
等他把话讲完,又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气声。隔了一会,视线里的颜色重新聚拢,他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坐在琴凳上,低头看着琴键。江何自始至终弯着腰与他对视,右手搭在他手腕上,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他,此刻才收回手,问道,“好点了吗?”
李勉一点了下头,虽然一切还是没有改变。然后江何就重新直起身来往书桌边上走,语气平淡地说道,“那就继续吧。”
他将抽屉一把拉开,很平常地从里面取出一支藤条,很随意地在空中挥了两下,似乎在试手感。
李勉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何将抽屉一把推回去,居然还冲他笑了笑,问他难道猜不出来吗?没等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不用讲话,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
再回到钢琴边上的时候,江何身上原本那种温和的气质完全就消失了,没说什么重话,也没有什么克制怒意的表情,但是任何一个熟人看到他这种样子都会心里发怵,根本猜不透他是不是在不高兴。他用藤条点着李勉一的手腕,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你现在首先考虑这件事情,我们从现在开始计数,把开头的华彩再来三遍,三遍之内我要从你的琴声里看到画面,我不管是什么样的画面,你必须搞出来一个,不可以讨价还价,做不到我就收拾你。你今天从这个门出去之后,可以立即给老师打电话告我状,我对此负全责,但是你只要不做完这件事,我今天就不让你出这个门,我说到做到。”
李勉一整个人震惊了,沉默了好一会没说出话,江何将藤条收了回去,但是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反而补充道,“你最好快点开始,今天就算是磕到十二点,一点,两点,熬一个通宵到天亮,我都陪着。你不是最会规划了吗?快点动用你的脑子,转起来,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李勉一皱着眉头组织了一会语言,然后抬起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样依旧没有价值。我觉得我已经到了那个能力的极限了,比如你要我做出画面,我可能可以模仿之前听过的有画面感的东西,但是,…你要的那个,我就是没有能力。我觉得这个和压力是没有关系的。”
江何仍然很冷漠地说我不管你行不行,不行也得行,今天就是不讲道理了,除非你现在站起来我们俩打一架!谁赢了谁出去!
李勉一这时候觉得非常可笑,心里本来就堵住一块,现在简直雪上加霜,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如此没有道理的事情他是怎么想到要做的?还要靠打架来决胜负,小学生吗?
但是这时候江何已经什么都不管了,一记藤条抽下来就问他,开不开始,不开始就拖一分钟加十下。李勉一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对方毕竟是林书的亲学生,无论如何不可能真的去打架,只能强行带着心里的负担开始弹奏。
半个小时之后,事态就已经白热化了,李勉一胳膊上一道道的布满了藤条打过的痕迹,又因为情绪上的透支,眼前又是黑又是白,手都在发抖。江何站在边上似乎毫无反应,点点他手腕说五分钟之内继续。
不行不行,李勉一扶着额头道,“实在是弹不下去了…有意思吗这样子…你能不能、就,讲点道理?”
江何看着他,“讲什么道理,瞻前顾后的,你面前现在就摆着这一件事,你跟我说做不好,你是一个要考演奏专业的人,连这个都不行,是谁不讲道理?”
“你要我做的这件事情我根本没有能力做,我除了模仿别人的演奏之外毫无办法——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这句话?!”
江何抿着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于是李勉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跟你一样,想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实现它,你根本——你可能,有的时候需要考虑一些,更加现实的东西。”
嗯,江何点头,“说完了?”
说完了!李勉一扬起下巴。
好的,那换我说,江何道,声调突然拔高了好几个度,“那你把这个东西当什么?函数吗?一步一步求导就可以得出结论,做第一步之前就知道最后一步,安全无忧,保险牢靠,是这个意思吗?你未免也把演奏想得太简单了吧?
是,这个行业很残酷,它非常吃天赋,还吃时间,说实话大学进音乐学院已经很晚了。但这难道不才是它的魅力吗?努力了也不一定有用,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是尘,都是土,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那种直击人心的灵动的瞬间,可能一生就那么一次,但这么多人还是在追求它,从音乐学院,到附中,甚至到附小,成千上万个人把青春献给音乐,他们又为了什么?
因为哪怕只有一次,我告诉你,哪怕只有一次,能敲开那座圣殿的大门,让台下两层楼的观众,转播的所有听众,乃至于刻录成盘之后流传到四海,许多年后才打开播放的欣赏者们,让他们整颗心都悬在你手中,你动一下,就直击他们的心脏,让他们跌进你铺展开的空间里,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新世界,为它哭,为它笑,这样的瞬间,只要有一次,这一生就知足了。
他们甘愿为了这样的瞬间而赌上人生,你敢吗?”
江何长出一口气,轻叹着说,“你连追求一个画面都不敢。体验不到就想一切办法体验,做不到就拼上命去做,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这种事情,谁能教你,谁有答案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江何说的,李勉一又不是不知道,可惜人与人确实无法互相理解,谁都会理所当然地以己度人,争执就变得毫无价值。这时候琴房外面居然响起了敲门声,李勉一抬起头,跟江何对视了一眼。林余安不可能在这时候想进来,那难不成是……
用不着他们猜下去,来人自己就推开了门,熟悉得像是在自己家。林书看了看李勉一,抬起眼,对江何说道,“演讲水平越来越好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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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何此人,确实令人手痒…此外,强烈呼吁大家去lofter看文!全的,全的,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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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更:
在这里有几句话希望跟大家聊一聊,没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过。我既然已经说了回来,就会尽我所能地保持更新频率——可能比从前慢一点儿,这没有办法,我现在越写越慢了。主要是想说一说我这几个月所想过的事情,还有昨天那一更之后的反思。
我在这里写文已经有几年了,一直关注我的朋友可能知道,我对这边的创作并不是一个消遣的态度,以前是困惑太多,希望能为自己找到一些答案,后来我找到了,于是觉得没有意义了,就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回来,是找到了新的价值,我现在已经不是在为自己写作了,我写文是为了能读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我明白,我明白,写个训诫文而已,搞得那么苦大仇深干什么,我对此真的非常抱歉!如果你觉得我写出来的东西可读性不强,拍不撩,没趣味,那完全是我的问题;如果这些都没有,那我需要辩解一句,这些苦大仇深的东西都是我对于自己的创作要求,与读者没有关系,我是非常希望能写成茶余饭后随便翻翻的那种小说的,希望没有给你带来阅读负担!(我觉得这种情况在《相知者也》达到了巅峰,现在也没有好转多少,但是我确实真的在努力改掉它…)
当然,为自己写作也是一种很棒的态度,但是并不适合我。我发出声音,是为了传达观点,无论你认可与否,我要讲给你听。我表达观点,不是为了向你灌输,更不是说我就是真理;我是带着一种非常诚恳、虔诚、自我检讨的态度,非常认真地希望能与诸君交流。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觉得我眼界太狭窄,我非常希望你可以反驳我,因为如果你想要你的观点拥有影响力,那么说服我是最迅捷的做法(…ntm要点脸)。
前几天我的室友又抑郁了,她很难过地跟我说,为什么她就是找不到一个目标,一件可以将个人价值依附上去的事情?她说她羡慕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为什么不行?我感到很奇怪,问她经历了什么,然后她说前几天跟辅导员谈了话,辅导员对她进行了非常深刻的灵魂拷问,以及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个人经历交流。
我们的辅导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毕业生,他如今过得快乐而知足,每天都有目标,虽说在体制内会有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他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它。他认为这就是每个人应当有的追求,无论你在哪一个行业,做什么样的工作,都应当想清楚自己的人生规划,提高自制力,克服懒惰,一步一步地去拼命完成,这样的人生才有价值。
据我观察,这是非常普遍被接受的一种想法,尤其在我的同龄人里,还有在这个贴吧里,我感到这是几乎已经铁板钉钉的正确……但是我并不赞同。
我的室友对于自己的人生毫无规划,也完全没有想要奋斗的目标,但是我发现她有一个****的能力,就是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她能够120%地牢牢把握住。她是那种在机会到来时,做事情最能静心的人,本科就能写出发核心的考据论文。像我这种眼高手低的人,就完全做不到。我对她表达了这个观点,她还是很难过,觉得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主动去抓住机会,而她就得站在原地,等着机会自己送上门来?我听完之后觉得非常不舒服,是谁告诉了她这些话,是谁跟她说,主动去抓机会的人才可以把握人生,等待机会的人就不可以?
她明明这么厉害,她优势的地方如此明显,却满眼都盯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为此痛苦不堪。而我们的辅导员,非但不理解她,还要跟她说,你为什么不可以?你怎么能不可以?如果你做得到这件事,你就会更优秀!
这他妈是个什么道理,谁规定的,她为什么不可以没有规划,而另外的人,又为什么不可以犹犹豫豫,为什么不可以满眼只盯着未来,为什么不可以眼高手低,为什么不可以半途而废?
我看着很多朋友在类似的困境里挣扎,心里疼得厉害。那天和室友聊了好久,最后我跟她说,好了,你现在比以前更厉害了,以前你依靠天生的惯性来做事,而现在你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会沿着什么样的轨迹走,你现在是清醒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轨迹的,把之前用来内耗的能量攒下来,甚至还会有余裕去进行细微的调整,未来说不定更有惊喜。
我好想把这句话送给每个人啊,你们都好棒,你们要好好地喜欢自己,好好地爱自己呀!你是最独一无二的,你一定有擅长的东西,要把它好好地挖掘出来,千万不要浪费它的能量,这才是没有枉费这一生。他们说的话,没有价值,我说的话,也没有价值,你在面对你的时候,是最孤独也最幸福的,因为这是完全属于你的一座宝藏,请你一定一定珍惜它!
我当初写《独臂师匠》,让李勉一这样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小朋友当主角,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别人言语绝不会磨掉他天生的珍贵,他也不会以自我摧毁为代价去达成什么目标,自始至终,他都会是他原本的样子,带着天性就有的一身窟窿,完完整整地面对世界。
而我说林书是我写过的最好的老师,也是缘由于此。
就这些吧,故事我还要慢慢讲下去。
(23)江何.上
林书亲自把李勉一送了出去。江何刚才情绪太激动,冷静下来才感觉到一身薄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空调风一吹就凉得哆嗦,索性把空调关了,脱力一样坐在琴凳上。
门关那边远远地能听见谈话,林书好像在低声劝着什么,李勉一说的话也听不清楚,只能分辨出一句“没关系的”,然后又听见林书字字清晰地说道,“他说的话你也可以想想,想得通想不通都没什么,明天过来,我跟你谈。”
李勉一应了一声,然后大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慢慢远去。
林书回来的时候,江何还坐在那里,钢琴已经合上了,深红色的帘布整整齐齐垂落下来,书桌上一盏台灯在地板上投射出半圆弧的光。今晚的夜空很干净,从窗口可以看到不少星星,再远处是万家灯火。林书将厚厚的窗帘合上,空间一下子聚拢起来,半室橘红色的光,像是回到童年睡前。
江何看着他在对面坐下,明明刚才还觉得心上空空荡荡,魂都像飘在天上,这时候所有的问题却都落回来,切切实实地压下来。好在心安的感觉同时也在回笼,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林书坐在对面,他就逃不开所有的问题,同时也知道会有人帮他一把。关键是他为什么会感到有问题,明明刚才死活迈不过坎的是李勉一才对?
林书静静地看了他一会,问他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江何摇摇头,他确实没什么好讲。仔细反思起来,刚才说那些话其实很不理智,他完全是被李勉一激怒了,他认识的人吃得下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苦,他在边上看着都觉得难受,这些李勉一都没有尝过,居然在这里跟他谈不行、不行、不行,什么都不行,实在是来气。
气话再漂亮也是气话,就是不讲道理的,他这么通透的人不用说就懂。如果林书为了这个说他罚他,他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林书居然没有,只说了一句,“是我忽略了。”
什么?江何一时之间没有明白,林书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对于你现在的专业,是什么样的态度,我一直都没有仔细问,因为觉得你已经有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但是我今天很想知道,你肯跟我说吗?”
这个啊…江何想了想,无所谓地道,“就一个工作,我天生比较擅长,所以肯定会混得很好。”
“但是即使再擅长,它既然作为主业,就一定会花掉你大部分的精力,况且如果你想要把这件事做好,也必须不停地追求更高的目标,否则就会被淘汰下去。”
江何点头道,“我明白。”
“你不止要明白这件事,”林书说,“一旦你将其当作专业,就意味着你不再有余裕去追求第二个目标。我教你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无论怎么说,你也不可能接受混日子。所以这样的代价——你明白吗?”
江何想要点头,却听见林书又说道,“你明不明白,如果你决定要去做这件事,你从今天起,为了音乐付出的每一点努力,都是扔进水里的鹅卵石,抛进去了,涟漪散了,就没有了。
从今天起,往后数三十年,五十年,七十年,你往里面扔得越多,它就倾塌得越多。它在慢慢堆积起来,但是只有你能知道,而且到了某一个特定的时刻,它就会开始辜负你。
你将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地以演奏者的身份去和真正具有这一身份的人对谈,而且这样的差距会一年比一年更加明显;你将永远不可能找到真正的舞台;你将永远都是一个业余演奏者,和千千万万的业余演奏者没有两样。
为之破釜沉舟作出尝试的人,即使失败了,落魄了,他们可能都会比你更靠近那个世界一点。你现在作出的一切幻想,全都不可能成为现实,离开了专业,就是越来越差,明天比今天差,明年比今年差,你会一步步远离余安,远离每个曾经并肩的人。这样的觉悟,你做好了吗?”
江何咬着唇不说话,眼眶却渐渐红了。林书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有察觉到,今天不听你说出来,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我应该问你的。”
不是这样,江何松开嘴唇,声音涩得厉害,“我准备好了,我都明白。”
“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呢?”林书轻声问。
“我…”江何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有两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这种情况下实在有点丢人,但是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顾及形象,只好仰着脑袋,自欺欺人地假装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我都明白,”他重复道,“我都懂,谢谢老师,我真的没什么…”
林书不答话,只是伸手覆在他肩膀上,稍稍施力,“别仰头,看着我。”
肩上增加的那点重量居然真的有用,江何觉得刚才还没办法面对,此刻低头却变得顺理成章,他眨眨眼睛,眼前逐渐恢复了清明,于是字字珍重地道,“我了解,我已经选过了,我不会后悔。”
“你有后悔的权利。”林书说,“你有犯错的权利,任性的权利,出尔反尔的权利。”
江何心里刚刚筑起一道坚固的堤坝,转瞬之间就绽开无数裂缝,水流迸进来,汩汩地往他心底里流,根本挡不住,接着鼻子突然又是一酸,这种对话叫他怎么办,他完全已经丧失了防御能力。
“我一直都尊重你的选择,”林书依旧轻声说,认真地看着他,“我也知道放弃音乐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这个决定很难做,坚持下去更难,你很了不起。”
江何突然就哭了。林书从身后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江何接过去,抽抽搭搭地说着谢谢。林书无奈地说,你跟我谢什么谢?蹭饭的时候怎么不说?江何一边哭着一边就笑了出来,说那不一样,蹭饭的机会很多,听这种话的机会太少,当然要多说几句谢谢,这样才能听更多嘛!
林书都给他说得笑了,但是坐回去的时候又严肃起来,说还没问完。江何一边擦眼泪一边很豪迈一挥手说,问,随便问,他没什么不敢听的!林书见状也顺着说道,看来是说得不够疼,是不是可以补几刀,还来得及吗?不等江何回答,他又收敛了玩笑的态度,话锋一转,突然道,“你觉得一个音乐演奏家需要牺牲什么?”
这很多啊,江何说,“时间、精力、社交,这不用说,然后还有,心理上会有非常沉重的负担,以及对不起家人……”
“包括牺牲陪伴子女的时间,甚至把他们送到别人家寄养吗?”林书说。
啊?江何愣住了。
“你父亲算是一个合格的演奏家吗?”林书问。
“当然是。”江何斩钉截铁地答道。
林书看了他一会,说道,“你尊敬他,崇拜他。”
“因为他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小提琴手,”江何正色道,“即使他为此牺牲了很多陪伴我的时间。老师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所以你觉得,顶尖乐手为了音乐,也是应该这样不顾一切的:牺牲时间,精力,社交,心理健康,甚至家人。”林书绕过了他的话题,接着说道,“乐手牺牲这一切,就像飞蛾扑火一样理所当然。”
江何毫不犹豫,坚定地答道,“是的。”
林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你过得太辛苦了。我没有办法替代你的父亲,小蕴也没有办法替代你的母亲,这些东西,是你永远都找不回来的。”
江何一下子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着急,林书打断他道,“这本来就是不可以替代的。我对你只能尽一个老师的本分,而他的存在,却是更重要的。”
江何认真地答道,“可是我不怨我爸,他应该留在舞台上,应该向着更高的地方前进,任何东西都不可以拌住他,妈妈去世不可以,…我也不可以。我不想成为他的障碍,我能够搞定自己。”
“我没有说他有错,”林书慢慢地说道,“但是你仍然被亏欠了。是我们所有人——每一个因为他的音乐而振作过的人,每一个欣赏过他音乐的人——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
干什么呀…江何鼻子又是一酸,“我其实……”
他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我真的很好。我很知足了,有老师这样的人陪在身边,有阿姨这么好的人照顾我,还能遇到余安…我真的很好。”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来,“没有谁亏欠我。”
“我有时候觉得,你要是不懂事一点,可能会过得更好…但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来说说现在。”林书说,“一个人要独自承担自己的命运,其实是很累的,有些人迫不得已,必须挑起来,就像你,虽然很辛苦,但是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不过,你现在还有一个选择——这么多年,我根本没有把你照顾好,是我失职了。现在我很希望替你分担一点这个重量——如果你愿意的话。像我以前对你说的,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如果你想回来——
我会一直在这里。”
江何咬着下唇听完,心里被狠狠捏了一把,情绪湿漉漉地溢出来,直接涨到了喉咙口,压都压不下去,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简直是淤血,越是流越是往外涌,牵动着浑身上下的神经,最后他终于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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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是把所有拍之外的戏都写到圈外阅读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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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6:4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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