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地主家的傻儿子(民国 兄弟)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地主家的傻儿子(民国 兄弟)[第6页]

作者:又一个傻波依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二天一早,我从家里带了些窝头咸菜和小米粥,独自去了警察局。一开始那儿的守卫不让我进去,我就嚷嚷着强要往里闯,那守卫差点就要撸袖子打我,幸亏这时王正卿出来了。我晃着食盒在铁栏外喊他:“王秘书,王秘书!”
王正卿看到是我,才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声音依旧礼貌而冷漠:“您怎么来了?”
我说:“哥哥昨天没回去,我来给他送早餐的。”
我见王正卿没有吭声,就又补充:“等他吃完了我就走,这总不犯你们的纪律吧。”
王正卿想了想,“不犯。”
他面无表情地又朝那门卫看了一眼:“把门打开。”
我跟着他七弯八拐,最后终于来到了秋生的办公室。我推门进去,觉得里面和他在家的书房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多了一幅蒋介石像,人像之下,是一个写着“天下为公”的斗方。
秋生听到门声也并没有抬头,我只得唤道:“哥——”
秋生这才注意到我,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把食盒撂在他桌上:“小嫂叫我来给你送早餐。”
秋生看着我的腿说:“小湄叫你来送?”
我没好气地说:“是啊!一大早就把我闹起来,觉都没睡好!”
秋生挑了挑眉,没再追问,但我其实一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万一秋生回去一问小嫂,我不就全穿帮了?不过转念我又想,穿帮了也没关系,我可以推说这个早餐本来就是我准备的,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才假借小嫂的名头。我实在很佩服自己的机智,旋即放下戒心。我看见秋生桌上有一个盖着「绝密」的档案袋,忍不住伸手去拿,然后还没碰到,就被秋生一筷子打掉了。
我揉着手背朝他直翻白眼,又想起东北学生的事,就问:“哥,东北那么远,你们干嘛要把那儿的学生接到北平来?”
秋生掰开一个窝头,不说话,我又问:“等人来了,安排他们住哪呢?”
秋生夹了一筷子咸菜,不说话,我又问:“那等人住下了,又从哪儿给他们弄粮食呢?”
秋生默默吃完了一碗粥,还是不说话,拿手巾擦了擦嘴角,然后就抬声叫那个王秘书:“正卿。”
王正卿推门进来:“局长。”
秋生说:“送他出去吧。”
我:“......”
我被王正卿“请”了出去,一路上犹还在问:“嗳,你们这警察局,除了我哥,还有几个副局长啊?你跟着我哥很久了吧,你有没有办公室啊?你的秘书室在哪呢?这地板是什么材质的?这灯怎么这么暗?这楼梯也太窄了吧......”
我声音很大,路过的每一间房里几乎都有人抬头往外张望。我估计警局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局长还有个弟弟了,而这正是我的目的。
能进这种政府机关的就只有三类人,要么真有本事,要么真有关系,要么真会做人。这三类中又以第一为最少,第三为最多。秋生虽然不可能以权谋私,但他们警察局里见风使舵的人可多着去了,这之后又过了两三天,我再来警局的时候,就完全没人拦我了。
我直接去了程姨说的那个仓库,她儿子当的那个门卫也不是什么重要差事,原本就是谁做都可以的。我去一说,仓库里的人也要看秋生的面子,很快就又让她儿子回来做事了。
程姨千恩万谢,我沾沾自喜,这事由始至终也没出什么岔子。我一心一意跟着沈先生,替他整理讲义,收发论文,有时候还会一起吃饭,谈论一些时事。直到有天我傍晚回家,发现小嫂和蒙蒙都不在,连做饭的赵妈王妈也不在,只剩秋生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就知道是东窗事发了。
既然东窗事发了,我觉得藏着掖着也没必要,说不定还会更惨,就立刻摆出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秋生让我站着,我就站着了,秋生又说:“你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是该告诉我的。”我就在那很认真地想。虽然气氛有点紧张,我背心也微微有些冒汗,但总体场面还是在控制之中的。直到王正卿又来到了我家,手里还拿着一根藤条,接着还把那根藤条交给了秋生——我才按捺不住了。
我以前物理就是学得再烂,也知道那种很细的东西,要打在身上肯定很疼。
眼下秋生一看就是要用它来打我。
我余光瞥见他微微用力,把藤条弯成了一个半弧形,等到一松手,那藤条就又“啪”地恢复了笔直,我的心都凉了。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这时秋生拿着藤条指了指二楼,对我说:“上书房去。”
都让开

我要认认真真地写一次拍了


我灰不溜秋地去了二楼,在书房等了半天,秋生却并没有上来。他一准是想先晾着我,等我站得摇摇欲坠了再进来,那时他正好训斥:“这就是你反省的态度?”然后就更有借口将我一顿狠打......呸!呸!这个奸诈狠心的阶级敌人!
我正往地上啐的时候,秋生进来了,他手里仍活动着藤条,边走边说:“又在心里骂我呢?”
我抓着袖子说:“没有,没有......”
秋生半倚在桌沿上,正好与我面对面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忙说:“有,有......程姨儿子那件事,是我徇私舞弊,私下里偷偷借用了你的名头......我明知故犯,我的错,是我的错......”
秋生十分赞许地说:“的确是你的错。”
他想了想又问:“你所说的程姨,就是早先在武大住在隔壁的那一位?”
我点点头,秋生说:“她于我们家是有恩的,你这样帮上一把,本来无关痛痒,也并不算什么大错。”
我一听到“本来”两个字就头皮发麻,果不其然,秋生接着就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这话我可不敢接,我只是低着头,那藤条跟着就敲在我左臂上。秋生闲闲地站了起来,说:“你通融的那个门卫,是个酒鬼,库里原本因他酗酒打发了他,你倒好,赶着把他又弄了回去。那个祖宗昨天晚上又喝断了片,蜡烛也撞翻了,灯油连着烧了一大片,差点烧到后面的物资仓库。你知道那个仓库里装着什么吗?”
我浑身都是僵的,因为这时藤条已经抵在我身后了。我缩着脖子说:“不知道......”
秋生扬手就抽了我一下:“猜。”
我咽着痛说:“装、装的军用物资......”
秋生狠狠地又抽了我一下:“再猜。”
他这两下根本没留劲,我疼得直往前窜,然后又揉着伤很快地站回去。我说:“民用物资......”
秋生还是照着我身后抽了一下:“再猜。”
我忍不住啜泣了,秋生打人,通常是不会这样一开始就下狠劲的。更何况这藤条太厉害了,简直软的像根鞭子一样。秋生等了片刻,就连着三杖一起抽下,我疼得弯下了腰,捂着挨打的地方不肯撒手。
秋生掰了掰手里的藤条,说:“西边仓库里装的是面粉,是专门调来警局的,准备到十一月份派发给各个学校的教授和学生,尤其是从东北来的学生。”
秋生看着我说:“哭什么,得亏那个仓库没有烧着。”
我听见他的语气极为淡漠,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时逢这样的多事之秋,粮食比黄金还要值钱,我简直不敢想象,假如那整个仓库真因此烧着了,这样的后果谁担得起。秋生也出了会神,但很快又把目光移回我身上,一杖抽在我腰侧:“裤子。”
我虽然很愧疚,但我也实在大了,十指攥着裤带如何也下不去手,秋生就说:“你也是许久没正经挨打了,规矩都忘光了吧。”
秋生的所谓规矩极其变态,挨打的时候要脱裤子,不许求饶不许哭,不许反抗不许躲,无论犯了哪一条,轻则重来,重则翻倍。当然这并不是说秋生本身是个变态,反思一下过去,秋生定下这样的规矩,其实是因为我刚到南京的时候蛮横无理,眼高于顶,无所事事,嘴还特欠。秋生用这样的速成办法,不出一个月就把我弄得服服帖帖,我屈服于戒尺皮带和巴掌,这才挥泪告别了陪伴我十几年的少爷脾气。
达到目的以后,秋生也就不再用那种变态规矩苛求我,寻常小错,瞅准时机哭几声,他就不会再打了,除非是犯了什么他觉得有必要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错误。那就惨了。譬如现在。
我打不过他,跑不过他,连说也说不过他。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想,妈的明天就去报纸上和他断绝兄弟关系。但等真到了明天,我又常常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我看着秋生手里的藤条,嘴唇张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说:“哥......你能不能换个东西打......”
秋生扬手又抽了我,一下,两下,三下。
我的眼泪瞬间又要往外涌了,咬着牙脱了裤子,一并脱下的还有我的骨气和尊严。我在心里想默默地想,妈的明天就去报纸上和他断绝兄弟关系。
秋生往他桌上一指:“撑好。”
我无可奈何地走去撑好。
那藤条在我屁股上来回扫了几圈,我已经怕得将眼闭上了,秋生这才问我:“打多少?”
我很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秋生说:“那就二十。”
我一听基数这么小,就知道他是预备用「重来」和「翻倍」整死我。
果不其然,一开始的时候,他藤条都落得很均匀,我挨就挨了,虽然也疼,但至少没有怎样剧烈地挣扎。等打了十几下以后,我屁股也肿了,秋生这才开始用狠劲。藤条在空中抽得“咻”一声响,落在我臀腿之间,只打了两下我就撑不住了,身子一歪,手捂着那肿烫之处哭起来。一边哭还要一边重撑回去,嘴里说:“对不起,对不起......从头来吧......”
秋生什么话都不用讲,就重新又把藤条抵在我身后,等了一会,淡淡地说:“眼泪收了。”
我只能是把声音收了,眼泪仍旧不断地流。秋生这次一出手就很重,而且还连着打,就是那种极有规律的藤条抽肉声,连着响了五六下,响完了,剧烈的痛感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我不由仰起头,肩胛都跟着缩了起来,还没喘过那一口气,秋生又是“啪”一下,打得我直接趴了下去。
我余光瞥见秋生又扬起手臂,因为怕疼,屡教不改地绕那桌子躲闪起来。边躲又边哭:“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秋生隔着桌子对我说:“挨打可以躲?”
我哭着说:“我不管......我不管!”
秋生被我闹得很不耐烦,干脆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手铐,把我硬拽了过去。一个手腕箍一个,最后一起锁在了他书柜顶层的铜扣上。我被半吊起来,只有足尖勉强沾地,所以啜泣着在那荡来荡去。我心想,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被打死,明天真的要去和秋生断绝关系了。
秋生卷起一截袖子,将藤条轻挥在我背上,说:“翻倍。”
我说:“哪次不是你想打多少打多少,还翻什么倍,你打死我算了!”
秋生说:“好,那再翻一倍。”
我说:“不要,不要......是我错了......我错了......哥......”
秋生不为所动地说:“八十下,你自己数着。”
秋生实在善于施加疼痛,他再动手时,每一杖之间都会隔上片刻,要等上一杖的痛苦完完全全渗进皮肉里了,方才挥落下一杖。我耳边都是那种破风声,只顾着哭了,我真是拼命地想要伸手去挡,可双手都被高高固定着,身后实在太疼了。
我一会垂下头,一会又扬起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淌,就连鼻子也堵住了。我对秋生说:“哥......我真的疼......下次,下次再打好吗……”
秋生说:“上次就说下次,你是以为我次次都在跟你开玩笑?”
我说:“我没以为你在开玩笑!这次事不一样......我真的知错了......我已经受教训了......”
秋生没有说话,还是扬起藤条来打我,我根本无处可躲,一边挨着,一边呜呜地哭:“呃......嘶......我都已经认错了......啊......你还要怎样啊......”
秋生说:“说是八十就是八十,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不是单单向我认个错就可以了了。”
我说:“那你呢!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呢!你弄伤了我的腿,你却成了抗战英雄,你......你跟我道过歉吗!”
我知道我这话说的其实有点无理取闹,秋生原来在武汉,一见面就给我道过歉,且我当时还大义凌然地原谅了他。但反正我哭我有理,我仍然不住地啜泣,秋生原本扬着手臂,听了这话,也慢慢地把藤条放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他说:“对不起。”
我说:“对不起也没用!我不要原谅你!”
秋生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没有再继续打我,而是走回桌边倒了杯水,仰头饮尽。
我身后本来疼得像火烧一样,这下突然被晾着,深秋的天气,又让我冷得微微发抖。秋生喝完了水,走回到我面前,他还没开口说话,我已经怕得往后一缩。他伸手去把手铐解开了,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栽,秋生左手把我揽住,右手拖过来一把椅子。
他在那椅子上坐下,然后顺势就把我摁在了膝盖上。
妈的,我立刻就知道他要干嘛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屁股上就已经挨了一巴掌。
巴掌也很疼。我手撑在地板上缓了半天,而后很没风度地嚎叫起来:“我......我是你弟弟,你把我当儿子打啊!”
秋生伸手揉了揉我高肿的皮肤,然后“啪啪”又打了两巴掌,还在那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你要是实在想挨藤条,我还省得手疼。”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极重的两巴掌给打了回去,秋生渐渐放缓了速度,一下一下只是反复打在臀峰。我咬着嘴唇哽咽起来,左手撑在地上,右手胡乱地抓着他裤腿,也不敢乱来了,就那么狼狈地挨着。后来等秋生终于打足了数目,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秋生把我弄回卧室,又取来药膏,远远看着我陷在被子里惨兮兮的模样,奚落道:“你瞧你这个样子,有没有想起一句老话......”
我头埋在枕头里说:“怎么没有!虎落平阳被犬欺!”
秋生顿了一顿,走来床边:“你知道你这样说其实是在骂我吧。”
我说:“......刚刚知道了。”
秋生笑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把什么东西抹在了我屁股上,我疼得“哎哟”一声叫唤,眼睛里一下被蛰出泪来。秋生一边揉着一边说:“成日就知道抱不平,真要把这些大事交给你们学生去管,党国早就完了。”
我睁开一只眼睛说:“要完也轮不上你们党国完,人家学生现在,可都是支持共产党。”
秋生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呢?”
我全身顿时一僵,转过头忿忿地说:“你好烦啊,又来套我的话,你管我管这么紧,我连学联都不敢参加,还提什么共产党!”
秋生淡淡一笑,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又说:“你们学校的学生,是不是都特别讨厌警察局?”
我说:“是你们警察局总要抓那些进步学生,你们这样,能叫人不讨厌嘛......”
我下巴枕在手背上,又想起抗战那会,听人提起秋生,每每说到的都是陆军王牌、民族英雄,可时至今日,那些功绩也都被淡忘,人们只知道他是北平市政府的警察局局长了。
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踩来踩去。我回头一看,是蒙蒙养的那条柯基犬,叫青青。
我叫道:“季年!许季年!”
没过一会,就见蒙蒙从门外把脑袋探进来。我没好气地说:“去把你的狗抱走。”
蒙蒙慢吞吞走来床边,说:“小叔一睡就睡了这么久,也不下来玩一会......”
我翻了个身说:“哎,你小叔身上不舒服。”
蒙蒙怀里抱着柯基,睁大了眼睛说:“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去看医生啊?”
我说:“不用了......蒙蒙,帮小叔个忙,帮小叔把沙发上那个外套拿过来。”
蒙蒙乖乖地去把那件夹克抱了过来,我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眯起眼睛正准备抽的时候,蒙蒙说:“小叔,你又抽烟,我要告诉爸爸去!”
我听着就把打火机放下了,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点零钱,我对蒙蒙说:“好侄儿,这就当是封口费。”
“什么是封口费?”
“就是我给你些钱,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可是......我这么小,我要这些钱干嘛?”
我恨铁不成钢地说:“干什么都行啊,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兔儿爷,糖葫芦,金箍棒,还有手枪,鞭炮......”
“可是......妈妈说我不能一个人玩鞭炮......”
我有些生气地说:“蒙蒙,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
“七岁......”
“是呀,你都七岁了,你知道七岁的小孩子应该干什么吗?应该去拆闹钟,烧窗帘,偷偷躲在胡同口点炮仗!你现在就这么乖,以后还得了?去,去,拿着钱,跟别的孩子好好玩去......天黑之前不许回来!”
好不容易把蒙蒙弄走了,我趴在床边抽了根烟,身后还是疼得厉害。我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阵,再醒来的时候,肚子饿,就想去厨房拿点东西。我趿着拖鞋一步一步下楼梯,忽然看见王正卿又来我家了,他和秋生一起,在客厅的沙发那边。
我一看见王正卿就烦,本来不想理会,奈何他下面说的话却给我听见了。他拿着一张文件夹对秋生说:“属下调查过,她的全名叫程文绣,先时是上海光明电影公司签下的演员,有一个私生子,后来被扬子公司孔先生看中,纳为三姨太太。除此以外,程文绣还系与共党特工冯友仁有一段地下恋情。冯友仁上月被捕,后被我保密局北平站刑杀。”他说着合上文件夹:“此程女所涉关系复杂,尤其还牵扯到扬子公司与共党,属下以为,局长不好与其沾染上任何关系。”
秋生在一旁剥橘子,听完这番话后,轻“唔”了一声,又过了一会才说:“知道了。”
他把剥好的橘子递给王正卿一半,王正卿说:“谢谢局长,属下不吃。”
秋生这才自己把橘子吃了,又问:“还有什么事?”
我本来是站在楼梯口,一听他就这样把程姨略过去了,不由焦急地说:“哥,程姨的事你怎么能不管呢?你也说过,程姨于我们家是有恩的啊......”
秋生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也听见了,不是我不想管——”
“别来糊我!就是你不想管!”
秋生被我这样顶撞了一下,皱了皱眉,远远看着我说:“你是伤还没好就忘记疼了?回房去,这件事你不许再管。”
我说:“凭什么不许,我偏要管!”
我说着就往门外走,走到换鞋的玄关那里了,秋生坐在沙发上说:“你敢!”
他的语气也强硬起来,我毕竟还是怕他,站在那里进退不敢。这时小嫂从厨房里走出来了,一面朝我走来,一面对秋生嗔怒道:“你做什么总是吼他,嫌他心里怨你还不够么?”
转而对我软语道:“好了,好了,别和你哥哥一般见识,去厨房帮小嫂做饭吧。”
我并不想去厨房做饭,但我知道要不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秋生绝对把我弄去书房,说不准拿藤条再打一顿。他自从当上这个警察局长以后人就变了,变得专制,自大,心狠手辣!呸!
我站在砧板旁边,手里把一颗洋葱捏来捏去,洋葱的味道冲得我眼睛一阵发酸,眼泪跟着就往下淌。我又用手一揉,更了不得了,整个眼眶都酸烫起来。
小嫂洗了手,一面给我擦着眼泪一面笑:“这是怎么,竟还委屈得哭了?”
我眼泪哗哗地往下淌,怒道:“谁说我哭了!”
小嫂又笑了笑,去一旁柜子上拿来个信封给我,说:“这是今天下午邮差送来的,上面收信人写的是你,喏,拿着。”
我犹还眨着眼睛,半信半疑地接过那信封。信封上收信人是我,却没写寄信人,我拆开来一看,那里面装着一张12月31号晚上的演出票,地址七马路,三十二号。
我太喜欢春熙秋生现在这种关系了

这种小日常感觉能再写一百章

完全不想往后拉剧情

很快到了31号。那天傍晚,家里做了很丰盛的一桌菜,秋生也早早回来了,我却一直捏着演出票在那发呆。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令我坐立不安。后来赵妈开始把菜一道道地往桌上端,我终于忍不住了,拿起外套对秋生说:“哥......我、我要出去一趟,今晚不在家里吃了。”
秋生有些不悦地说:“菜都准备好了,有什么事情,非要今晚出去?”
我抬头往厨房望了一眼,看见小嫂偷偷夹了一筷子冬笋,正往嘴里送,我小声说:“是学校里,学校今晚有、有元旦晚会,我有节目要参加呢......”
小嫂这时抬起头,笑看了我一眼,转而就去尝别的菜了。我这才稍稍放心,又去看秋生,秋生坐在沙发没有说话,我连连道:“哥......我不会太晚的,等晚会一结束我就回来,我保证......”
秋生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说:“你还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啊?”他说着站起来,从墙上取了车钥匙:“你们晚会在哪开?这会也不好找黄包车,我送你去吧。”
我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走到胡同外面去就能有车了......哥,你不用送我,同学们都是骑车去的,你开车送我,要、要是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秋生看了看我腿说:“那你到时候怎么回来呢?”
我说:“会有同学送我的......”
秋生说:“不要弄太晚了,转钟之前必须回来。”
我说:“知道了!”
我戴了帽子围巾,一个人缩着脖子往外走。那时北平的温度早已到零下了,走在路上呼气成雾,碰上谁家泼一盆子脏水在街角,不一会就冻成了冰,若不留神踩上去,指定要滑一个大跟头。
我一路跺着碎步,好不容易才找到「七马路三十二号」的门牌,抬头一看,眼前的住宅却像是民居而非剧院。我心里犯着嘀咕,又想莫不是谁在捉弄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摘了手套去敲门。
“咚咚咚——”
门不一会就打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请问您找谁?”
我将演出票递了过去,那人仔细看了看,皱起眉说:“您稍等。”说着又往屋里去了,抬声道:“小六,你快去问问经理,程老板今晚有戏吗?”
我远远一听是什么“程老板”,心里隐存的期冀顿时少了大半。那人去了许久才又出来,这回却将房门完全打开了,客客气气对我说:“先生,您小心台阶,这边请。”
我跟着他往里走,那屋子里特别暖和,我这才感到冻僵的脸颊慢慢有了知觉。那人在前替我打了好几道帘子,我忍不住问:“这是去哪?”
那人笑了一笑,说:“先生这是头一次来吧,难怪先生不知道,咱们这儿啊是广和楼的后门,平时若是那些达官客人来,订了包厢,或是专门包了场子,不想在前门挤着排队,就都是打这后门直接进去......这边就是了。您仔细着台阶,这里面光线暗......”
我被他引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场子里,正前面搭着戏台,台上垂着白色幕布,只从中间的缝里泄出一线流光。台下只有我这一个客人,方才引我进来的那人说:“先生可需要什么瓜子儿水果?”
我说:“不必了。”
那人说:“好嘞,先生随意坐吧,戏即刻就上了。”
我挑了个前近的座,刚刚坐定,那后台的小鼓就已经敲了起来。我听出那是「贵妃醉酒」起头的四平调,「贵妃醉酒」讲的是杨妃与玄宗相约要在百花亭设宴,杨妃盛装打扮,齐备筵席,谁料玄宗却久等不来。后听高力士回禀,方才得知玄宗临时改变心意,转去探望了梅妃。杨妃又妒又恨,便在百花亭独自饮酒。第一杯是以扇掩面,小口慢啜,第二杯是蹙眉快饮,第三杯则是一饮而尽,举步之间尽显醉态。
我从前很爱听戏,但自打芸官走了,我就再也没琢磨过这些东西。此刻听见分外熟悉调子,千丝万缕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
这时旦角缓缓地从台后走出来,拖着老长的袖子。那幕布却仍没有撤,极度隔膜,我只能瞧见一个映照在布上的虚影,不像是听戏,反而像在看一场黑白默片。
水袖微微抖擞,露出玉指,缓缓打开折扇,却在空中划一个弧线——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
广寒宫。”
声音一出,我仍然看不见他的眉目,热泪却早已经流了满面。
我仿佛看见那熟悉的院墙,芸官还是一个红唇皓齿的小孩子,咿咿呀呀,站在墙边练打势。他朝我微笑,对我说出第一句话:“我叫芸官,谢少爷的赏。”
我仿佛看见人来人往的街市,他手里握着冰糖葫芦,笑如春风地对我说:“少爷,后会有期。”
我仿佛看见他一身青玉色的斗篷,独自立在路灯下,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雪花,他轻声唱起:“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我仿佛看见镜中形容丑陋的自己,面如尸白,浑身颤抖着想要抽大烟......他轻轻捧起我的脸颊,目色哀痛,纤长的睫毛在眼瞳里垂下阴影,他对我说:“别怕,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他俯身吻下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咱们从头来过。”
他娇笑,颦蹙,微嗔......我想起他的好,全是他的好。我看见他在台上,轻轻将酒杯一掷,醉倒下去,哀声地唱:
“去也,
去也,
回宫去也。
恼恨李三郎,
竟自把奴撇,
撇得奴挨长夜。
......
只落得冷清独自回宫去也!”
灯光忽然亮起,我一惊,戏竟已唱完了。
先时那下人又走了进来:“先生......”
我喃喃地说:“怎么这样快。”
那人说:“这是新编的折子戏,去芜存精,是比从前的短了许多。”
我再抬头时,戏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我忙问:“能否带我去后台?”
那人答应一声,说:“您这边请。”
我跟着他来到化妆间,远远的,就见一帘子琉璃珠幕,折射着里面妆台的灯影,五光十色。我撩起帘子,那些吊坠的珠玉叮当作响,里面衣柜上高挂着云肩、斗篷、鱼鳞甲、霞帔......台上搁着银钗子、玉坠、点翠镶钻的头面、金簪凤挑......芸官已卸了妆,此刻是一张素面,端坐在那花围翠绕中,精致的五官却毫不逊色。
他望着镜中的我,浅浅一笑:“你总算找来了。”
我微微点头,望着镜中的他:“是啊,我总算找来了。”
有句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与芸官却是“久别如初见”,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际遇,还有那些不能忘怀的过往。室内炉火烧得正旺,外面却早已漆黑了,我想起秋生的规矩,不得不往家走。芸官想要送我,出门前穿戴得严严实实,风衣外套,羊毛围巾,帽檐盖过眼睛,耳后还挂上口罩。
我不由笑说:“外面并没那么冷。”
旁边一个跟班的却接过话说:“程老板这不是怕冷,是怕在路上被些戏迷瞧见,追着要签名,躲都躲不掉!”
芸官听着也笑了一笑,面对镜子一番打量,完完全全瞧不出样貌了,方才对我说:“走吧。”
这里离我家并不甚远,所以也没叫车,我们边走边说着话,我问道:“他们怎么叫你程老板?”
芸官说:“我改名儿啦,当时去上海,要跟电影公司签合同,那边经理说「芸官」听着不像个正式的名字,就改了。”
我说:“难怪我当初怎么找也找不着......改叫什么呢?”
芸官说:“程云岫。”
我想了想说:“「等闲莫把阑干倚,马蹄去便三千里。三千里。几重云岫,几重烟水」。”我转向芸官:“是这个「云岫」?”
芸官点点头,我笑说:“这是个好名字。”
芸官也笑了,又望一眼我的腿,说:“你的旧伤可好些了?”
我说:“好多了,自从和我哥搬来北平,吃不愁,穿也不愁,平时又不用干活,养也养得好多了。”
我们携着手往前走,眼看要走进门前的那条胡同,我说:“别往里去了,他们在窗户里兴许看得见。”
芸官于是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我。他将围巾解开了一些,又将口罩也摘了下来,他鼻尖微微泛红,嘴里呵出白气。
我看了看表,分针已经指向了“十”,芸官说:“你一定要回去了?”
我点点头。
路灯投下淡黄色的光,我们相对着望了一会,芸官说:“那改天再见。”
我说:“改天再见。”
我又冲他笑了一下,却还是不肯走,芸官脸色薄红,似是懵懂地微微侧过头,靠近我的面孔,吻了上来。
本来是极浅的一个吻,天气太冷的了,我与他的嘴唇都是冰的,贴合在一起,仿佛意犹未尽。我忍不住搂起他的腰,更深地吻下去,不断轻噬。芸官闭上了眼,睫毛扫得我脸颊一阵发痒,我正想笑,忽然听见“咔嚓”一响——远处街角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还隐隐冒烟。
我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再睁开时,那儿的人影早已经溜不见了。我呆怔在原地,芸官循声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不要紧,就是个报馆的狗仔。”
我震惊地说:“可、他拍到了......”
芸官说:“这种照片,看不大清楚的,就算登上报纸,过不了多久也就没人在意了。”
我舔了舔嘴唇,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一种巨大的不安从心底翻涌上来,淹得我透不过气。芸官在北平这样有名,这照片要是被登在报纸上,我,我......我急得在门口来来回回直跺脚。我想起秋生原来为着我与芸官厮混,就生了老大的气,何况今晚我还是骗着他出来的。我又急又怕,又想起我在燕大的同学,还有沈先生......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事,又会怎样看我?像这种见不得人的恋情,永远是当世丑闻,后世风月。我完全无法再像在武汉那样拉着芸官的手,大大方方说:“我可不怕被人瞧,我还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到呢。”
我害怕旁人指指点点。
世事变更,我也变了。
我做不到。
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无所顾虑的我了。
芸官都已经走了,可我还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明明五分钟前我还和他缠绵不休,此刻我却不悔当初。
我透过一楼的落地窗,隐约看见小嫂端坐着在弹钢琴,秋生抱着蒙蒙,父子俩一起坐在钢琴边。小嫂弹的是「彩云追月」,那曲调又轻又快,灵巧而活波,本该使人舒心愉悦,我却听得直想哭。
明天就是元旦,是1948年,公历的新年。
我明明那样喜欢芸官,我喜欢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我此刻站在门外,却连家都不敢回。
我赌气推门进去了,那边三个人听见声音,齐望向我。小嫂先站了起来,不自觉地说:“小熙,你怎么了?”
我抖着声音对秋生说:“哥......你能不能来书房,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秋生将蒙蒙放在了地上,朝我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一听到他关切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转身就去了二楼书房。没过多久,秋生也跟着走了进来,他将门关上了,走到我面前,微微低头说:“怎么了?”
我想起他原来那样嫌恶我和芸官,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我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秋生也被我的举动弄糊涂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狠了狠心,垂下头说:“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知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后我反而镇定了不少,我咬了咬牙,又慢慢地抬起头,望向秋生的眼睛:“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秋生一时间仿佛说不出话,亦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对他交代了今晚的全部过程,我其实特别怕他。上一次挨打的伤都还没好彻底,我如今又对他撒谎了,还在家门口让小报记者拍到这么不得了的事......我畏畏缩缩地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那是哪家的报馆,我、我不该对你撒谎......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
这类保证我已经不知道对秋生说过多少回,连我都说厌了,更何况秋生。我听见他长长吁了口气,背着手在我面前走了几圈,然后就去了桌子后面。我以为他是要拿藤条来打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秋生只是去拨了个电话:“给我接王秘书。”
他让王正卿立刻去警局等他,然后挂了听筒,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书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仍然跪在那里。我膝盖上是有伤的,所以连秋生平时罚我都只是罚站,我从来没在地上跪过这么久。我有些自弃地想着,为什么芸官偏偏是个男人,倘若我像寻常年轻人一样,喜欢上的是一个寻常姑娘,我们可以大大方方恋爱,大大方方牵手,大大方方亲吻,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藏着掖着,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墙上的西洋自鸣钟喳喳地走动,我仍然跪着。罚跪实在太难受了,我感觉膝盖上就像有人拿刀刃在细细地磨挫,想一想古人罚跪,动辄就是一两个时辰,不由还是感念时代进步的好处。
过了很久,秋生终于回来了,身后的房门“卡擦”被打开,他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屋外的寒气。
我根本不敢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只是钉在地上,偏偏秋生站到了我面前,也不说话,我感觉脖子都僵了,稍一挪动,那些骨头关节都在吱吱作响。
我真是被他吓到了,掩着哭腔,瑟瑟发抖地说:“哥......你要打就打......你、你别就这样看着我......”
秋生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我眼圈已经泛红了,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秋生说:“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
可我还是害怕,那股情绪根本控制不住,又疲惫又心酸,忍不住抹着眼睛啜泣起来。秋生叹了口气说:“小熙啊。”
他握住了我的手,说:“自从爹娘去世了,咱们一直在一起,我总想做一个好兄长,好丈夫,后来还想做一个好父亲,结果......谁知道呢。”他皱着眉,眼底透出一种令人难过的苦笑:“人这一辈子,说短也不短,正真好的却只有那几年。一晃眼就过去了。话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但是,小熙,我希望你幸福。”
我有些愣住,渐渐不再发抖了,秋生看着我微微一笑:“小湄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你和芸官,我一直没提,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这件事。看起来今晚却不得不说了。”他拍了拍我的手,扬起唇角,这回才像是真正在笑了:“我希望你幸福,无论那个人是谁。”
我脑中空白了一阵,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抬眼看着秋生,惊愕和感动一起涌生出来,我搂住秋生的脖子,眼泪全都落在了他后背上。我哭了一阵,又笑起来,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像秋生这么好的哥哥啊,秋生看着我一边抹眼睛一边笑,摇了摇头,方才站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子,扔到我怀里,我堪堪接住了,问:“这是什么?”
秋生嘴角浮起一种坏笑,没有说话,转而到桌子后面去了。我把那个小纸袋打开来一看,从里面倒出一截胶片,正是我和芸官的那张合照......我搂着他的腰,他闭着眼,我的嘴角正微微翘起。
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元旦之后,很快就是春节,秋生请芸官来家吃年饭。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准备去接,小嫂却对我说:“你就在家等着,让小王开车去接。”
我心想王正卿到底是个外人,叫他去接算怎么回事,就说:“还是我去吧,又不太远,不用开车了。”
秋生却说:“你不要去,你去接,像什么话。”
我糊里糊涂地说:“什么像什么话......”
小嫂将我按坐在沙发上,轻轻捏了捏我鼻子说:“你呀,真是不解风情!”
我还是没转过弯来,直到开饭的时候看见桌上新添了一副碗筷,我才忽然想起来,这有点像旧时候男方雇了花轿去接新娘子,新郎官是只能等在家门口的。我心里感念秋生,禁不住笑起来,一口咬到了鸭脖子上粘着的干辣椒皮,辣得又是喝茶又是吸溜。家里的女佣忙着给我倒凉水,旁边芸官就不一样了,只在冷盘里夹了些菜,细细吃着。名旦有名旦的气派,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再紧张的场合也不容有失。我和他坐在一处,十分像《红楼梦》里贾环和宝玉一起见父亲,一个举止荒疏,一个神采飘逸,哎。
吃完了这一餐饭,王妈先抱着蒙蒙回房去了,蒙蒙已经不大认识芸官,饭前我们还打趣着问他:“还记不记得这谁?”
蒙蒙却只是睁着乌黑的眼睛对芸官鞠躬,说:“程叔叔好。”
我有时候真是羡慕小孩子的记性,过着过着,就把从前的那段苦日子浑忘了,只记得眼前的好。
餐桌自有人收拾,大家都坐去客厅喝茶守岁,这时自然要请芸官唱一折戏,芸官问道:“想听什么呢?”我说:“随意便好。”
他眼帘稍垂,眼底逐渐蓄起泪光,再挑起眉梢时,已不自觉带着一种婉转的哀戚。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霸王别姬」,本来一生一旦才能唱好的戏本,他如今只一个人,眼中带着柔情,却丝毫不显得突兀单薄。缓缓地弯腰,似在抚慰霸王: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我听得入神,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冷,便连捧场也忘了。还是秋生在旁边鼓了掌,笑赞道:“不愧是广和楼的名旦,平时排上一两个星期也买不到票,今日倒有幸饱了眼福。”
芸官腼腆一笑,放下身段,立刻从那穷途末路的虞姬里走了出来。
那天晚上,芸官住在我房里,我望着那门锁直发呆。
芸官从床边走来我身后,问:“又在想什么?”
我叹着气说:“这到底锁不锁呢?”
芸官说:“不锁。”
我扭头望向他:“那怎么行!”
芸官眼中生出笑意,淡淡地说:“那就锁上。”
我压着嗓音说:“可一锁他们就听见啦!”
芸官右手从我身前绕过去,只听“咔哒”一声——他笑着说:“这下不必愁了。”我十分难耐,吻上来,压下去,摸索着连灯也关了,黑咕隆咚的,只听见撒啦一声,书柜上摞着的旧报纸飞了一地。
我被芸官按坐在平时写字的书桌上,他左手搂着我的脖子,右手开始一颗一颗解我胸前的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我说:“这里冷。”
芸官的动作停了一停,我又说:“咱们到床上去。”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因为我感到那种热气扑在我脸上,痒痒的,又还带着一点薄荷香。我禁不住又吻过去,他的嘴唇又热又软,让我想起那种刚蒸出来的粽子糖。我刚想要站起来,芸官却将我按住:“就在这里。”
他很近地看着我,倒不着急解我下面的扣子了,任由那浴袍半敞着。我浑身忽然地一颤,他指尖触在了我胸口的肌肤上,冰冰凉凉的。
芸官在我耳旁说:“别动。”
夜里黑,我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感到他指尖在我心口缓缓地游戈,停在那敏感之处,挤压,拈动,轻轻拉扯。我不禁微微挪动了身子,又难受又舒服,芸官惩罚似地捏了一下,痛得我轻声喘气。
“说了不要动。”
他指尖反反复复,仍在那一处搅扰,被欺负的狠了,只觉得未被触碰的另一边也生疼难耐。
“腰带解下来。”
我乖乖照做。
芸官这时站起身,将我双手束起,在手腕上缠过一圈,又在书柜上方系了个结。他扎得很紧,但那腰带是绒布做的,我并不觉得如何难受,只是行动一时被束缚着,下意识地挣了挣。芸官微笑着说:“怎么这样不长记性。”
他低头咬住我的唇,此番动作却强横起来,我觉得有些疼,不由偏过头去,芸官顺势吻了吻我的耳垂,接着是耳蜗,一阵湿热。那种酥痒逼得我额头上生出细汗,我闭上眼,难耐地发出声音:“唔......别......”芸官却不依不饶,徐徐往下,一直吻到胸口,未曾触碰的那一边。
他轻轻舔舐着,我感觉嗓子里一股热气直往外冒,忽然胸口又是一痛,忍不住呻吟起来:“别......轻一点......唔......我不再动了......”芸官这才放缓了力道,舌尖在那上面轻轻打圈,待到充血肿胀之后,细细地咬噬。我浑身又是一颤,一颗汗珠顺着鬓角滑下来,实在太难受了,只能奋力抓住那正吊着手臂的腰带移架痛苦。
芸官就着那一点月光,仔细端详着我的神情,问道:“第一次吗?”
我靠在他肩上小声地说:“开天辟地第一次。”
他用腿分开了我的膝盖,手伸进去,向下探,很快就握住了要害。我几乎下意识地要拢起膝盖,芸官却蛮横地站在那里,微微有些生气地说:“你又不记得规矩了。”
我喘了两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芸官的手仍在那里肆意地亵玩,唇角却扬起来,吻在我的眉心,极温柔地说:“为了我,忍耐一下。”
关于攻受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
1、真正同性恋不分攻受
2、如果在情节描写上一定要分,那么两受相逢必有一攻,从目前已有的剧情来看,我觉得芸官其实遇事比春熙更有主见,更适合当攻。
3、秋生的性格明显比较强势,强势的哥哥一般都养出弱势的弟弟,如沉衣,如春熙。由此可见春熙更适合当受。
4、春熙这是第一次,干啥都要人引导,啥都不会,怎么当攻啊。
综上所述,我觉得应该是芸官攻春熙受
你们觉得呢




芸官的目光闪烁:“那一年在武汉,为什么不留住我?”
我愣了一愣,没有立即说话,芸官伸手折起我的脚踝,又将我双腿更大地分开。我禁不住地皱眉往后缩,他却将头埋下去,轻轻地舔舐起来。他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小猫舔水,舌尖贴上的那一刹那,烫如火灼,等到离开了,却又乍然裸露在寒气里。冰火两重天,我实在没受过这种折磨,双腿抖得似要死掉了一样,本该是呻吟的喘息声,因为憋闷得太久,变成了愔愔暗泣。我十指绞着那腰带说:“别......这样......啊......芸官......别,是我错了......”
他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我闭上眼睛,却觉得更加难受了。我气喘吁吁地说:“那些话,都是假的,我从来不希望你走,我不喜欢你去上海......我舍不得你......我很想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芸官伏在我肩旁,热气扑在我耳垂上,声音却低的只剩下气息:“我也想极了你。”
我意乱情迷,深深地唤他,芸官抚摸着我的唇,趁我开口,顺势滑了进去,轻而易举地撬开齿关。我下有把柄在他手里,此刻口中便不敢丝毫违拗,顺着他深入浅出,细细地从指腹一直舔舐到指根,最后无声吻在他手心里。他指尖亮津津的,又向下涎滑着,仿佛蜘蛛遗丝。他的左手再一次往下探,我微微夹紧了腰,忽然感到身下私穴被硬生生侵入些许,十分吃痛。
芸官用右手拨了拨我鬓角湿透的发,又说出那句话来:“忍耐一下。”
他手指来回抽动,一点点地扩张起来,等我逐渐适应了,又缓缓地转一个圈。我禁不住又是一抖,喘息着张开嘴,他却正好俯身,吻上了我的唇。他用腾空的手摸索着一扯,终于将我的胳膊放下来,我双手反撑在书桌上,芸官将我的腰身向外拉出一些——“嗯......”我微微挣扎,但也只是欲情故纵。
他终于把浴袍从我身上剥开,寒气一丝丝地透进来,但他与我相触的身躯却是火热的。我感觉自己飘飘然浮起来,原来将情爱做实了,竟是这样的一回事。两个人,交合在一起,关系不同了,仿佛连那些空气的味道也不同了。腥膻的,矇昧的,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直到最后灰飞烟灭。此时此刻,只有我和他是真实地活着。
终于有了那一瞬间,登峰造极,方才觉得一切都圆满起来,万物存在才有了道理。
我筋疲力尽地搂着他,只想和他一起,万万年都在一起。
床很大,平时我一个人睡总显得空荡又冷清,如今和芸官一起,双双仰面躺着,我觉得热的很,只搭了一层狐狸毡子,连棉被也踢开了。我眼睛半睁半阖地望着那顶上的吊灯,又困又累,却偏偏睡不着。我喃喃地说:“芸官......”
他带着鼻音,轻轻应了一声。
我忍不住半爬起来,凑在他脸颊旁,我说:“你先别睡。”
他转过头惺忪地看着我,我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就是当时和你同去上海的那个女人,她是谁?”
芸官平躺着沉默了一会,说:“她叫周婷,是我的贵人。”
“贵人?”我侧枕着掌心,并不满足这个回答。
芸官也翻了个身,伸手拨弄着那毡子上的绒毛:“抗战之后,你就和你哥哥搬去了上海,你给《申报》写专栏,同时也写了好多文章,最出名的那篇,写的是「薛西弗斯的悖论」。当时许多先生都夸赞你,说你继续写下去,必定会成为上海文坛的后起之秀。你还去百乐门找过我,去了好几次,但最后都没有结果......我说的对不对?”
我这下彻底睡不着了,手里剥着那枕头套上的纽扣:“你知道我去过百乐门?你当时为什么不见我?”
芸官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婷婷被检查出得了肺病,在上海没找着好的医生,我就陪她到北京,去同济医院看病。结果还是没有治好。婷婷去年春天就去世了。”
芸官又说:“我刚到上海的时候,是周婷帮我签下了电影公司的第一份合同,她当时又病着,我总不能忘恩负义。”
我听得无话可说,那种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毕竟死者为大,人都已经去了,我还能和她争风吃醋不成?我于是问芸官:“那你对她呢?你对她是怎么想的?”
芸官看着我说:“我和她没这个缘分。”
我又问:“那对我呢?”
芸官说:“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躺平身子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与其揪着过去的那一点事念念不忘,还不如活在当下,趁着月黑风高多干几次。就像秋生所说,一个人真正好的时候就那么几年,要珍惜呀。我对芸官说:“你要是选了我,从此身边就再不能有旁人,无论是男是女,你都不许再去招惹!”
芸官笑了笑说:“我记住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准备接着睡觉,房间里安静极了,就只剩下我和芸官的呼吸声。我忽然又听见芸官问:“你说......咱们明天早上,用不用去给你哥哥嫂子敬茶?”
我脸上一热,闭着眼说:“这什么规矩,我可没听说过......”
芸官暗暗嘀咕了一声,又问:“你觉得今天晚上唱得怎样?”
我笑着说:“没人比你唱得更好啦......不过为什么要唱「霸王别姬」?大过年听,怪悲的。”
芸官说:“还不是在路上,那个王秘书告诉我,说你哥哥爱听这首。”
我闭着眼又笑了笑,想起古时候的一首诗,写的是「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我侧过身,半搂住芸官说:“你是和我好,又不是和我哥哥,管他喜欢什么呢......”
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窗户外忽然射进一道刺眼的白光,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接着院子的铁门就被拉开了。有什么人匆匆走了进来,又去敲一楼的大门:“局长......局长......我是王正卿啊......”
没过多久,二楼的灯也亮了,我隔着门都能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芸官不由半坐了起来,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趿了拖鞋去窗户边看。只见秋生一边往身上套着外套,一边问:“怎么回事?”
王正卿说:“局长,学生们又聚在警局门口,要求派发一月份的粮食。”他顿了顿又说:“事发突然,李站长也去了现场,还带了他们保密局的人。”
“李文征?他去做什么?”
“说是要抓共党......”
秋生没再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出了院子。我又坐回床边,芸官问:“怎么回事?”
我说:“还不是粮食的问题。如今东北三省都在打仗,国府想要争取教育资源,从去年年底开始,就陆陆续续接了许多东北学生到北平来,还说是要在北平建安置所,供他们吃饭上学。结果到头来一样也没落到实处。”
我说着不由叹了口气,接着又想起秦简来。我对芸官说:“你把眼睛遮着,我要开灯。”
我走去扭亮了壁灯,又借着那光给沈先生拨了电话。
因为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等了很久才有人接:“请问是谁?”
我一听是沈先生的声音,便不由站直了说:“先生,这么晚打扰了,我是春熙......”
“春熙......有什么事吗?”
我说:“请问秦简在家吗?”
那一头安静了一会,接着又听沈先生说:“他在家,你是有事要找他?”
“不不......我没事,我就是怕他又跟学联的人一起出去了。最近外面挺乱的,听说保密局的人又在抓共党,先生,您让秦简平时就待在家里,不要随随便便出去了。”
“好,我一定转告。”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6:17:55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