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地主家的傻儿子(民国 兄弟)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地主家的傻儿子(民国 兄弟)[第2页]

作者:又一个傻波依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再没提起过那件事,秋生也就闭口不谈。那个月的末尾几天,秋生都和我住在一起,我的性格收敛了许多,就像只垂了尾巴的小狼一样,感觉日子没有盼头,能过一天是一天。因为他总是要走的。
等秋生一走,我真的不知道再该怎么办了。这个大宅子就像被下了巫蛊的禁地一般,我童年的记忆统统都被囚禁在里面。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会住在这里,可到了现在,我却觉得一天也多呆不下去了。
我开始一点点收拾爹娘的旧物,在一个漆着龙凤呈祥的大木箱子里,我发现了祖父的一大摞手稿。里面几乎全是洋文,我完全也看不懂,偶然翻到几十年前的一张旧报纸,上面一个不大的版面,刊印着任公的“少年中国说”。这汉字我还是认得的,一顺读下去,居然整个背心都涔涔地渗出了汗。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祖父将这一段反复圈点,在旁边用小字批注:吾念及昔者秦国变法,幸得商鞅,历经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始皇帝而终得一统,孰料二世而亡,万万河山,竟至毁于一阉宦之手!子孙之不肖,何至于斯也!
我指尖一抖,那一张薄薄的旧纸,拿在手里,如有千斤重。
我这才发现,那些受人唾骂的昏庸皇帝,其实本质上都和我一样,区别只在于他们败掉的是万里河山,我败掉的是二百亩良田。难怪秋生要打我。我这样稀里糊涂的,连自己的家什也看不住,清末的那些皇帝就和我一样,也是稀里糊涂的,所以才会叫外来的洋人笑嘻嘻地欺负我们。我坐在那愣愣地发呆,感觉就像又被秋生揍了一顿似的,难受得不行。
这时秋生恰好从门外进来,我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秋生问:“你又不舒服了?”
我摇摇头,把椅子让给秋生。秋生看我一眼,然后就坐了下去。他眼睛看着桌上的一摞旧稿,说:“我想了好几天,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主意?”
“你一个呆在家,我也不大放心,你愿不愿意下个月出头,和我一起往南京去?”
双亲俱亡,长兄如父,我虽然不太愿意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去,但是一合算,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临行之前,我和秋生一起整点了剩下的钱财,不算多,也不算太少。我又把我娘留给我的彩礼也交给秋生,他微微吃惊,问:“这是哪来的?”
“我娘留给我的。”
秋生想了一想,说:“那你好生收着吧。”
我可不愿意,我说:“这么多钱,万一我弄丢了怎么办?”
秋生说:“要是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弄丢了也该你的。”
我没有办法,这些东西全带在身上其实挺重的,而且我也怕弄丢,就把里面不易坏的金坨子都埋在了我家的土灶地下,剩下一些珠宝首饰,才卷进衣服里,和行李放在一处。
出发的那天,我、秋生还有三宝,各拎着一个箱子,我们关紧了每一扇窗户,锁上宅门,最后把开锁的铜钥匙用力抛回高耸的院墙里。
我也换下了绸衣,穿得就像个普通学生一样,走在大街上,再也没人会想到叫我一声少爷了。我本以为会感到为难,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一身轻松。我那时候还年轻,带着一身风尘离开故乡,而在远方迎接我的,全都是新奇和希望。
我们招了一辆黄包车,准备让车夫把我们送去汉口火车站,路上经过我以前常去的戏园子,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巧了,正好看见园子外一个小摊边上,有人朝我兴高采烈地招手。
我连忙说:“停一停......”
车夫立住脚,我又对秋生说:“我马上就回来。”
我跳下车,朝那个小摊贩走了过去,只见芸官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喜滋滋地望着我:“少爷要往哪里去?”
我笑道:“别再叫我少爷啦,我正要与家兄往南京去。”
“少爷这是要'蟾宫折桂'去啦!”芸官还是改不过称呼,他抿了一口竹竿上的冰糖,笑着说:“那少爷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可说不准,也许一两年,也许两三年......这就要看我哥哥了。”
芸官点点头,说:“等少爷再回来的时候,芸儿也该出科了。”
“不仅要出科,还成角儿呢!”我和芸官都笑起来,芸官因受过我的赏,还想要给我磕头道别,我将他扶住了,说:“如今不兴这个了,咱们握手吧。”
芸官有些不解,我拿自己的右手握住他的右手,紧了紧,说道:“后会有期。”
芸官也对我说:“少爷,后会有期。”
1934年的春天,我坐着火车离开湖北。车厢里的床太过狭窄,我总是睡不了一阵就会醒。醒来有时候是白天,就看着窗外绿油油的田地从眼前匆匆略过,有时候是夜晚,窗户上则反映着车里的灯影。三宝抱着膝盖歪在墙角里,秋生枕着自己的手肘,半靠在窗玻璃上。
我离故乡越来越远了,可秋生令我安心。
两天一夜,我们终于到了南京。南京与武汉一样繁华,我看到小食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豁了牙的老人坐在槐树荫下摇蒲扇,小轿车的司机冲着黄包师傅连按喇叭,电车和铁轨在街道里来回穿梭......几十年的新旧时光的错落在这里,那个时候的秦淮河畔,还是一个龙蟠虎踞的福泽之乡。
秋生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上学,这个学校的校址几经变迁,后来被人通称为黄埔军校。我们在学校的临街租了房子,秋生帮我办了南京的临时户口,我也开始在省立南京中学上课。
这样安稳的日子过了两年,我凡事都听从秋生的安排,学了越多的知识,才越发觉得自己孤陋而浅薄。偶尔想起以前的日子,都陌生的仿佛是上辈子一样。
到了1936年的春天,我将要满十八岁,中学也念完了,就开始准备大学的招生考试。当时秋生的军校也临近毕业,考虑到他将来的调度,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两个:国立中央大学和国立武汉大学,一个在南京,一个在武汉。两所学校主考的都是四个科目:国文、历史、地理和数学。我的每一科成绩各有特点,国文和历史常常能达到九十五分往上,地理次之,每每挣扎在及格的边缘,数学则又次之,基本上与及格了无缘分。
我和许秋生的分歧也出现在这里。他觉得我没有均衡分配学习时间,畏难而不肯上进,其实是他想多了,我数学成绩差,纯粹只因为傻,完全不存在懒惰这等恶劣因素。
可秋生总是不信的。他觉得既然自己能在三民主义、外交史、中国革命史、中国政治经济概况、数学、物理、英语、日语的科目上拿到全优,那么我通过努力,也一样可以做到。
到了1936年六月份,秋生从中央军校毕业,与同期学员一起被委任进南京国府。我也开始专心攻考国立中央大学。我准备了一篇文采斐然的申请信,然后自信满满地去参加中央大学的招生考试。过了七天出结果,国文九十七,历史九十五,地理和数学双双挂科,被果拒。
我这样的一个天才,居然没有考上大学,这是多没天理的世道啊。
我不敢回家,怕挨秋生的打,气得坐在央大礼堂的门口,大骂那些老古董顽固自封,丝毫没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长远目光。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偷偷瞄我一眼,然后又三三两两地走开了。这时有人忽然拍了下我肩膀,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女学生,穿着身浅玉色的新式旗袍,头发齐齐挂在耳后,臂弯里抱着两本书,右手腕上还戴着两个叮当作响的细银镯子。
她长的真是漂亮,我脸上一红,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刚才的行径粗鄙了。我忙站起来,鞠了一躬说:“真是抱歉。”
那个女学生却盈盈地一笑,问我:“你是不是叫春熙?许春熙?”
我意外道:“你认识我?”
她点点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阮小湄,是央大二年级的学生。”她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也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我把这三个字琢磨了一下,抬起头:“女朋友......?”
阮小湄说:“是呀,我和秋生去年认识的,我记得......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你是不是也参加了今年央大的招考?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默默把印了“拒”字的申请信卷了起来,背到身后:“算是正常发挥,还行。”
阮小湄笑道:“你录到哪个系了?”
我咽了咽口水,道:“家里蹲系。”
阮小湄愣了半天,“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和她一起回到家里的时候,秋生正在做饭,阮小湄把书塞去我怀里,然后立马扑去搂秋生的脖子。两个人由于惯性,怀抱着转到了柜子上,阮小湄摔在了秋生怀里,秋生笑了一下,低头说:“你怎么来了?”
他又抬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我,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秋生扶阮小湄站好,然后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说:“春熙公子的大才又没叫人看上呀。”
我像只瘟鸡一样瞪了他一眼,然后气鼓鼓地回房去了。
我与这一年的秋招失之交臂,只好再寄希望于来年开春。秋生因为谈恋爱了,心情正好,破天荒的没有揍我,只是威胁说:“明年再考不上,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阮小湄来我们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学的是英语专业,有的时候帮我复习功课,或者还会督促我背一些单词。她大我一岁,需要称“姐姐”,我常常痛恶记那些洋文,每当她要检查的时候,我就问:“姐姐,你和我哥原来是怎么认识的?”
她最乐于同我说这些事了,一聊起来,就会完全忘记还没有检查我背的单词。
“我遇见秋生啊,是在一次游行上,那时候警察局的人不够用,国府就把军校里的学生派到街上维持秩序。当时场面可混乱了,不知道是谁,突然冲天上开了一枪,所有的人都吓得四处逃窜,我被人群挤来挤去的,就撞见了秋生......他当时一手按着腰里的枪,一手把我拉到身后......”阮小湄定了定神,忽然拿书一敲我的脑袋:“你这个小滑头,别同拉我东拉西扯的,好好背单词!”
我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下一年暑期。当时我还信誓旦旦地向秋生保证:“我这一年刻苦多了,等到下个月招考,我绝对能考上的!再考不上我就去烧了央大的大礼堂......”
那个时候,南京的空气潮湿,天气闷热,人们还和往年一样,懒洋洋地摇着蒲扇,放下窗前的竹帘打算打个小盹......突然有一天,留声机里周璇的歌声就被打断了,街上拉起一阵阵刺耳的警笛。
1937年8月初,中日军队在上海开战,南京政府被迫做好一切准备,以应对敌人在其他地方可能发动的进攻。
成片的住宅区里,那些红色的屋顶和白色的外墙都被统一漆黑,早时建造的防空洞终于也向市民开放了。城门封锁,阮小湄的父亲是个商人,当时被困在广州没法回来,阮小湄就住到了我家。有一天晚上,秋生带回来一个红色的本子,那是他们俩的结婚证。阮小湄远远看见了,羞得满脸通红,秋生一边解开外套,一边笑着对我说:“小熙,以后要改口叫嫂子了。”
秋生匆匆地成家,不过自那以后没多久,南京政府宣布进入战时戒备状态,秋生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南京城很快进入了秋天,有的时候一觉醒来,就听见天上直升机的桨叶“嗒嗒”作响。我站在窗户边往外看,街道上残余着一些没人要的宣传纸,却一个人影也寻不见。
突然之间,整个城市都悄无声息地隐匿起来了。学校放假,商铺闭业,仿佛众志成城地,都在筹备着一场浩大的葬礼。
有一天晚上,我在朦胧的睡意中忽然惊醒,感觉屋外有鬼鬼祟祟的声响,立刻挺身坐了起来。
“是谁?”
房门被轻轻推开:“小熙,是我。”
秋生穿着军服,身上还有一股从室外带来的寒气。
我舒了口气,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秋生在我床边坐下,坐了许久,却没有说话。
“哥?”我把脸凑过去:“你怎么了?”
秋生目视着前方,对我说:“小熙......”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所以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战事吃紧,假如哥哥往后不能经常回来,你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日本人......”他又沉默了半晌,仿佛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小湄,照顾好这个家。”
我将信将疑地道:“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日本人会打到南京来吗?”
“不会的。”秋生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他站起身,又对我说:“往后机灵一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因为什么原因和你们走散了,你就带着小湄回武汉去,在原来长春街那个戏馆的对面,我托人买下了一套房子。”
“哥......”我越发慌张了,半跪着坐起来:“你要走了吗?”
秋生沉默地看着我,最后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我的背心:“睡吧。”他轻轻地说:“南京也戒严了,我是来家里取个东西,一会还要回国府去。”
那天以后,秋生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到了11月份,天气突兀地寒冷下来,人们习惯了直升机在天上飞来飞去,甚至有时候听到警笛,都已经不再慌慌张张地往防空洞里跑了。
上海战事进展不利,越来越多前线的伤兵被撤回到南京,其中有很多都还是16、7岁的孩子。我有一次从外面买了米回来,就遇上一辆载着伤兵的大卡车,摇摇晃晃地从我面前开过去。车后面载着的人密密麻麻,目光呆滞,都绑着破烂的布条和绷带,杵得像根牙签一样。车轮滚过去了,轧出两道暗红色的轨迹,一股浓重的恶臭味久久不散。
我当即就吐了,扶着街边的墙软跪下去。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立马对阮小湄说:“小嫂,我们离开南京吧。”
阮小湄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说:“我觉得上海保不住了,这战迟早打到南京来。”
阮小湄一开始不愿意走,因为那个时候电报也发不出去,她这一走,有可能就再见不到尚在广州的父亲了。但后来拗不过我一再坚持,小嫂也只好陆续地开始收拾行李。
到了11月底,噩耗终于传来,素有“中国纽约”之称的上海沦陷,20多万日军虎视眈眈地盘踞在上海与南京之间。整个城市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成千上万的人,无论贫富,都争相想要离开。
混乱一直持续到11月27日,唐生智代表南京政府向全媒举行了记者招待会。慷慨激昂的演讲词,在大街小巷的广播里反复播放,一架架直升机飞过,五颜六色的宣传纸像雪片一样纷撒下来。纸上印着粗体醒目的标语,告诉民众不必紧张,政府将会集中一切兵力,誓与南京共存亡。
就在同一天晚上,隔壁黄埔军校的厂房里,不断传来喇叭声。我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许多士兵都匆匆地把军需用品往卡车上搬,一辆装满了,立马就指挥着开走。茫茫黑夜里,我忽然瞧见一个穿军装的人,远远地,沉默注视着我住的这个方向——是秋生!我激动地想要推开窗户,可这时他身后走来一个小兵,将膝盖一碰:“长官。”
秋生便转过头去了。
他接过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了什么,那小兵再行一个军礼,才拿回本子快步离开。
再不过一会,一辆军用吉普缓缓开来,停在秋生身边。他又抬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但也没看见我,就转身上了吉普车。轰隆隆地离去。
整整一夜,厂房里的军需全部被运走,到了第二天早上,整个黄埔军校只剩下一根长杆伫立在中央。从前挂着青天白日旗,如今是连上面的旗子也没有了。
小嫂一直都不肯相信,她说:“秋生不会临阵逃脱,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我那个时候也还不知道,其实就在那天晚上,国府的高级官员基本上全都撤出了南京。留下几十万军心懈怠的士兵,几十万手无寸铁的市民,和一个空头司令。
风雨飘摇的南京。
到了12月,日军的飞机开始在南京空投招降传单,传单上写着:
「“保护无辜百姓和城内文化遗迹,最好的办法是投降”......日军将“冷酷无情地对待反抗的人”,但会“仁慈宽厚地对待非战斗人员和对日本没有敌意的中国军人”......」
这样一来,人心更加涣散了。
每晚都能听见几声枪响,不过那不是在与日军对战,而是国军在处决那些临阵脱逃的小兵。
没过多久,战火终于烧到了城外。不断有炮声和枪响从远处传来,夜里根本无法入眠。有的人好几次被炮声惊醒,索性爬起来,站在窗户边往外大骂:“你们他娘的要打到什么时候!守不住了就给老子滚,非要吵到日本人进来了才安生!”
那个时候,仅仅走在街上都有可能被流弹射死,敢于出逃的人也越来越少。
又两三天后,普通人家里已经没有食物了,邻里之间纷纷开始抱怨:“这战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哟......”
“我们家米都没了......”
“早晚要败,还不如早点投降,咱们老百姓好过日子......”
我们也渐渐绝望了,不再指望秋生有一天还会回来。等煮完了最后一缸米,我、小嫂还有三宝,我们拎着大堆行李,混进一小部分仍在出城的人群里。
所有的人都掩着口鼻,一边躲避着街边不断塌陷的屋脊,匆匆赶路。
路过政府机关门口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大批警察和士兵从里面涌出来,有的堂而皇之地甩下军装,只穿着内衣和帽子在街上乱窜,有的干脆从人背后一扑,直接去撕抢街上百姓的衣服。三宝拎起两个箱子,我连忙将小嫂一搂,三个人一路小跑钻进一条巷子,方才呼呼地喘气。
小嫂恨恨地说:“这些人都疯了!”
我说:“肯定是上面下令撤退了,他们穿着军装,都怕被日本人抓去。”
三宝忽然惊叫道:“掉了个箱子!”
我拽住他:“掉了就掉了吧。”
我想了想,这时候要避开日军出城去,就只剩下一条路。铁道早已被炸毁,我们只能从北郊的下关码头坐船,然后返回到武汉。结果走到挹江门的时候,又差点出事。几十万士兵驻扎在南京,有的还在前线继续与日军交火,有的却已经接到撤令,开始四散而逃。数以千计的士兵和平民想要出城,密密麻麻的人头排得像蚂蚁一样。
城楼上,正在交火的士兵还以为他们是临阵脱逃,干脆调转了火力,朝着城内一阵猛射。前面整排的人,就像秋天割稻子一样,眼看着就倒了。这时一个士兵跳到高处,冲着城楼上大喊:“狗日的!瞎了眼睛!老子们是友军!打你娘的打!”
城楼上没有回应,只听“突突”两声,高处那人的膝盖往下一掉,也死了。
这下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尖叫着抱头鼠窜。一辆轿车从后面缓缓地驶进人群,有人已经被挤得头破血流了,那轿车还在不断地按喇叭。人群里立刻放声大骂:“什么时候了!还他娘的开车!”有人捡起石头,猛地杂碎了车窗玻璃,往里一看,那不正是几天前还在慷慨陈词的唐总司令么!
一大群人尖叫起来,你推我搡,恨不得把唐生智从车里揪出来痛打。坐在前排的副驾摇下车窗,“嘭”地朝天上开了一枪。人群惊散,唐生智就坐在车里,一直默默闭着眼睛。
————————————
【注:以上素材主要取自张纯如《南京大屠杀》,第三章,南京沦陷】
没有人?
我过气了

惯例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情形,困在路上的马匹受到惊吓,暴跳狂嘶,所有的人都拼了命地望渡船上挤。有的士兵开始对天鸣枪,甲板上的船员则惊慌挥动着斧头,试图阻断源源不绝的人潮。我被裹挟着挤来挤去,有时候脚甚至都踩不到地上,我感觉骨头都快要碎掉了,那种情形,谁要是一不留神跌了一跤,估计就再也没法站起来了。
这时候三宝立了大功,他长得精瘦而健壮,双臂用力一举,就拖着腰把小嫂送上了甲板。小嫂再将我拉上去,三宝则回头去取那些行李,我急得大喊:“不要啦!不要啦!三宝,快上来!”
然而船头突然传来一阵呜鸣,整个甲板都跟着在震动。渡船渐渐离岸了,我眼泪唰一下就涌出来,我声嘶力竭地喊:“三宝!”
三宝跟着船一路小跑,江水都漫过了腰。他先将包裹举给我,我只得接了,又赶紧去拉他的手。我只差一点就能碰到了,谁知三宝的身子却突然一歪,“扑通”就栽倒在了江水里。
我霍然站起来,要不是小嫂一直拽着,我估计都直接跳下船了。三宝好半天才爬起来,站在水里朝我摇了摇手臂,大喊道:“少爷,一路走好!”
我跪在甲板边上,眼看着的三宝离我越来越远,泣不成声。
天色渐渐暗下去,我和小嫂终于逃离了南京。船上的人无不是精疲力竭,横七竖八地睡了过去。桌子上、排椅上、甲板上、楼梯上......全是人,要不是他们口鼻里不断传出震天的鼾声,那样子看起来真像一具具尸体。在上船之前,一直都是我打点着一切,但如今我可不行了。三宝被落在南京,我根本没法再想别的事情。
后来终于到了武汉港,我和小嫂随着人流慢慢走下渡船,就遇上了秋生。
他已经在这等了我们好几天了。
他说自己负责转运黄埔军校的军用物资,和保证总统府上下安全撤离,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所以他当时也无法向我们开口。小嫂一看见他就哭了,秋生接过行李,低声安抚道:“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我木然地开口:“三宝还在南京。”
之后谁也没再说话,我们一起回到长春路,秋生果然已在那准备好了一套房子。
过了好几天,整个政界都像哑巴了一样,甚至没有如何一家报社进行报道,日军进城之后,南京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我整日整日地坐立不安,每次一问秋生,他也只是含糊应答。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要回去。”
我将碗搁在桌上:“我要回南京去找三宝!”
秋生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气冲冲道:“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去?三宝和我一起长到大,他现在在南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怎么还能在这大摇大摆地吃安乐饭?”
小嫂低下头,听着这话也搁下了碗,秋生面无表情地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对我说:“坐下。”
我气得将筷子甩在桌上。
过了半天,一字一句地对秋生道:“总统是你爹还是你娘?为了这一身军装,你六亲不认,连小时候的情分都不要了!”
秋生沉默了一会,从腰里掏出配枪,“嘭”一声撂在桌上。
“你现在就去!”他抬眼看着我:“带上枪,你现在就往南京去,路上要是碰见不愿载你的船夫,你就开枪杀了他,要是碰见巡逻的国军将士,你也开枪杀了他。去南京把三宝救回来,咱们家往后,必然人人都夸你是个有情有义的英雄!”
我愣愣地看着秋生,他的目光冷峻而严厉,完全令人不敢直视。小嫂在一旁轻轻地说:“小熙还是个孩子呢,你别这样,吓着了他。”
秋生又看了我一眼,这才将枪收了起来。又冷冷地对我道:“不去就坐下,好好吃饭。如今什么时候了?早早改了你这少爷脾气。”
我瘪了瘪嘴,只觉得气不过,胡乱扒了两口米粒,就说:“吃饱了。”自去厨房洗了碗,咚咚咚就跑下楼去。
天色尚早,眼前的长春路却早已大变模样。好些原先的商行铺子,如今是全找不见了,只剩下那家戏园子还照常开着,里面咿咿呀呀的锣鼓喧天,依旧红火。我慢吞吞地走了进去,仍捡了个角落坐下。只听幕后敲了一阵小鼓,台上的旦角就轻轻挑起水袖,一走一停地点着步子。起时将那嗓音徐徐地一抛,只闻歌喉细腻,抬眼再看,通身扮相却是引得人媚而忘俗。
“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我一时都看呆了,一直到落场才反应过来,赶忙腾起几步,奔去那后面的化妆间里。
“小芸!”我掀起帘子,在一众粉面花脸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芸官闻声转过头,一见是我,也立刻站了起来。他刚刚卸了额上的一对大绺、七个小弯,眼角却还是吊着的,颦笑时,更有无尽的风情。
他如今已不再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样了,五官俱已长开,身材清瘦,又因自小在科班里练着,更兼有一种婀娜的气派。
“少爷。”他扶住我的肩,眼中隐隐含泪,我亦笑道:“从前说什么来着,果然熬出了头,如今也成了角儿了。”
芸官将我拉去里间,一面坐了,翘着兰指,对着镜子仔细地卸妆,一面又与我闲话。诸如这些年去了哪些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看的......一路兴致冲冲地说下来,再走出戏园子时,天都已黑了。
“我如今与兄嫂一起,就住这对面,”我抬手一指,又问芸官:“你住在哪呢?我送你回去。”
芸官将一圈狐狸尾巴披在肩上,又搓了搓手,对我说:“天寒地冻的,少爷早些回去吧,不必送啦。”
我故意气道:“你这小子,如今有了身份,便不愿再同我来往了!”
芸官急忙说:“哪有这样的事!”他嗔着面孔瞪了我一眼,方才低下眉说:“我等了少爷四五年呢。”
我越发觉得心痒难耐,蹲下身去,反而探头去瞧他的眼睛:“你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芸官羞得将我推开了,径直就往街上走。我三步并两步跟上去,边笑边说:“得啦,使什么性子呀,小心车......”
芸官住的也不远,就与我家隔了两条街,乃是一个英式的小洋楼,楼下又围着一个院子,整个科班的人都住在里面。不过一二十分钟,我俩就走到了院门外,芸官转身将我推住,说:“就是这儿了,里面你可进不去。”
他的声音是练惯了的,所以即便日常说话,也不免又轻又细,天然带了一股女子的风韵。我也不吭声,只是那样看着他,芸官过不一会就又羞赧起来,干脆半转过身去。
我站在他身后,低声说:“我回去啦。”
芸官便要往院子里走,我却拦住他的肩,仍是低声:“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他身子隐隐震动了一下,还是一言不发。我冲着他的背影高声道:“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芸官回过头看我一眼,眼中都是笑意:“少爷早早回去吧,仔细晚了,被那些巡夜的警察逮上。”
回去的路上,我觉得新奇又困惑。我刚刚所说的话全都出于真情实意,可一想到芸官终究是个男人,我就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既然是个男人,我要怎么才能和他长久地将这份情谊保存下去?要怎样才能让亲友接受芸官?要怎样才能明确定性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这都是一个成熟男人应该仔细考虑的,可喜的是,我那时连二十岁都不到,主要还是冲动和感性在替我做出选择。
这种伦常人事向来繁琐,我一时没有理出头绪,也就不愿意再往深处想了。
回到长春路的时候,天已经漆黑,因为时局紧张,武汉也有了禁夜的规定。晚上路灯一亮,就再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在大街上了。一旦被巡逻队发现,不由分说就会被拉进警局,倘若查不出良民户籍,说不准还要拖去挨枪子。
这样的政策南京在沦陷之前也全城推行过,不过管的并不甚严。我原觉着如今在腊月里,武汉又这样天寒地冻,就更没什么巡警愿意在夜里出街了。没成想刚转过一个巷口,忽然看见两簇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晃来晃去。我连忙往后一躲,接着就看见两个配枪的警察,中间架着一个小老儿,三人在对面的路口扭作一团。
“哎哟,看我就是个卖菜的,也就今天一次,摊子收得晚了点......你们网开一面,行行好吧,长官,长官......”
“行了,赶紧走吧!那上面管得严,你叫爹都没有!”
“诶,长官你看!那边,那边还有个人躲在那呢!长官你快看呐!”那小老儿眼看挣脱不得,突然伸手就往我这指,我吓了一大跳,赶忙将背心都贴在墙面上。
那两个警察又拿手电晃了晃,因为转角的缘故,光线并没有扫在我身上。警察喝骂道:“他妈的,敢耍老子!”
然后“咚”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老儿的惨叫。
我不由缩了缩肩膀,光听声音都觉得疼。那老儿挨了打,也就殃了,三个人没过多久就走远了。我一直等到再无声息,才蹑手蹑脚地过了马路,麻溜地窜回单元楼里。一摸口袋,却又发现出来的时候没拿钥匙。
我左右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再把秋生闹起来给我开门,他绝对会揍我。我卷起袖子,干脆从楼道的窗户上翻了出去,悄悄扒上阳台的栏杆,然后往上一扑,顺势就翻了进去。
我在阳台上站稳了身子,幸亏那扇玻璃还没有锁。我大摇大摆地推开门,正要往床上跳,只听“啪”一声响,卧室的灯突然就亮了。
“我我我的妈呀!”我浑身吓得一哆嗦,一瞬间心都差点跳出来了。我定眼一看,才发现是秋生站在门口。
我大大地舒了口气,平复了半天,方才说:“这大半夜的......你真是吓死我了......”
秋生慢悠悠地走进来,直接坐在了我床边:“你还知道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
“嘿嘿,哥,你还没睡呀......”我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两只脚却悄悄地往门口挪。我早感觉出不对劲了,心想着秋生八成又要打我,但我还是面不改色地说:“哥,我先去洗个澡。”
秋生点了点头,说:“我桌上有把尺子,洗完了一并拿过来。”
我这下可没辙了,脸色立时往下一垮。草草洗了个澡,又去敲秋生卧房的门。
小嫂在里面说:“进来吧。”
我把门推开,小嫂穿着身睡袍靠坐在床边,正就着手边台灯的光,在看杂志。她看得入神,两条锁骨在光影下也显得愈发柔和。我偷腥也似的,飞快把目光移开,只在心里尤不安分地琢磨,不晓得芸官若解开几粒扣子,是不是也似这般风景。
我去秋生桌上拿了尺子,出去的时候,小嫂抬头冲我笑了一下。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埋着头走回自己房间。
我那时候年轻,之前在南京念书,又听同窗们叽叽咕咕讲过许多荤笑话。可怜我们都是些毫无经验的白面小生,彼时却无比热衷于调侃两性之道。我极不愿意挨打,所以脑筋一转,就阴阳怪气地对秋生说:“哥,都这么晚了,小嫂还在房里等着你呢......”
可惜秋生并不是我那些下三滥的同窗。
他一听见这话便眯起了眼睛,表情如被冒犯。
我一下就傻了,立刻领悟这玩笑开的不当,结结巴巴地想要挽救:“哥......那、那个......”
秋生拿过尺子,揪着我耳朵训斥道:“白送你念了几年的书,好的一样也不学,这些歪门邪道倒是会了不少?”
“没有,没有,我不敢的......”我疼得呲牙裂嘴,踮着脚不停地解释。秋生好容易松了手,拿尺子往床单上一拍:“趴好!”
我哆哆嗦嗦地往后一跳,却也不敢再多话,苦着一张脸,自己扒了裤子,埋头就趴在床上。
首页 上一页[1] 本页[2] 下一页[3] 尾页[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6:17:30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