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湔雪棠前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湔雪棠前[第6页]

作者:静水流深花怜月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第四十三章 问何事人间,久戏风波
桌案上放着熟悉的茶盏,灶台上煨火温着牛乳,还有勾了浓芡的一碟小菜,佐以半颗翡翠莹润的菜心,上头浇的糖汁还滋滋作响。
剔透饱满的米粒,覆了蘸酱的涮羊肉,即便只是薄薄一片,那份香甜却足以让人梦里惦念。而吃着也不必觉得可惜,因为铜火盆子的架上,正炖着一锅飘香的红烧焖肉,“咕噜咕噜”滚着入了花酿料酒的高汤。
陈灵均难耐腹中饥饿,想抬箸夹上一片嫩笋,裹一层厚厚的汤汁下饭。
忽然,案上的菜肴消失了,一张字帖在案间铺开,是他贴身收藏的那幅。这正是当年赵彦安赠予他的“天道酬勤”帖。
陈灵均看着案上另一幅字帖上,那道未干的墨迹,不由觉得嫌弃——这是什么时候写的字,为何字迹看起来如此稚拙。
顷刻间景象又变,一间阴森森的祠堂里,排满了列祖列宗的碑位。碑石就像在油烟墨里浸过似的,贼黑得发亮。几个武夫将他按在木凳上,凳子不算结实,他一吃痛便将凳腿握碎。父亲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挥起灌了铅的刑杖,便往他臀腿上砸。他哭爹喊娘,什么招数都使尽了也无济于事。
这刑具不知弃置了多少年,平时摆祠堂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吓唬族里那些不听话的孩童。他的手顾不上攥紧衣角或是抹泪,只是在空中无力地挥着,平生从未这么狼狈过。
祠堂地砖上的血迹,就像入冬的腊梅点缀,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被这一地殷红惊出一身冷汗。他只觉得浑身的疼,可这份疼又似乎是封存在记忆里。
腿骨几处碎裂,若不是接骨的大夫医术高明,他余生便只能在残疾中度过。
画面继而转变成了姬家的偏房,渗雨的墙上爬满了青苔,他在山间的薄黛色里,练剑,临帖,或是讲话给自己听,排遣寥落以免终日对着墙隈出神。
忽然,一道冷芒猝不及防闯入视线,他眼前景象变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
姬苍昊守在陈灵均床前,看儿子有了反应,当下不敢迟疑,将他从床榻上扶了起来。陈灵均靠着帷帐重重喘息,剧烈咳嗽间被褥上沾满血迹。
左眼已经换好了药,被白色的纱布和丝绸覆去,不知他有没有被止血的草药蛰疼。姬苍昊复又在心里叹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灵均少受些许打击。
陈灵均蹙了蹙眉,似乎不太适应周围的光线。姬苍昊连忙熄灭了一盏油灯,只留着桌上的烛台。
灯火摇曳,陈灵均怔怔地望向烛台,惝恍迷离间,眼前尽是影影绰绰。
他仿佛被人抽离了魂魄一般,有些涣散的瞳孔,倒映远处幽微的烛光。他将床榻一侧的长剑从剑鞘抽出,看着上面干涸凝固的血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酒……”
自醒来后,陈灵均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便什么也不肯再说。
姬苍昊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吩咐侍卫找来一些酒,又亲自为他将酒倒在茶碗中。陈灵均端酒的手有些颤抖,洒了不少在地。
姬苍昊本以为,他是想喝来行药势祛寒,或是缓解肢体的疼痛,没想到陈灵均却将酒浇在剑刃上,不断冲洗着上面的血迹。
奈何干涸的血迹凝结在剑身上,并不容易洗去。陈灵均用酒用得快,军帐中已经飘满了酒香。
自古以来军营里,因酒而起的祸事数不胜数。姬苍昊曾下过禁酒令,最后却不了了之。所以军队出征前,军营里总是要备点酒的。
一坛酒就这样见了底,陈灵均终于收了手,却仍是缄默不言。
姬苍昊取过陈灵均手中的剑,用军帐外的雪细细清洗了一番。他将那柄剑重新递给陈灵均:“你娘将以灵剑留给你,并不是指望着你能保家卫国,她只是希望你健康无恙,能够在乱世中保护好自身。”
陈灵均一言不发接过剑,将其收入剑鞘中,然后将他自己也藏进了被窝。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轻颤,似乎在昭示它的主人进入了梦魇。
听说陈灵均醒了,江子椋连忙跑进了军帐中:“灵均,灵均你好些没,你爷爷我来看你了!”
本指望用这样的话,换来陈灵均的一句嘲讽,没想到帐中传来了阵阵扑鼻的酒气,呛得他差点一个趔趄。
江子椋掀开陈灵均的被子:“你是有多想不开,竟然喝这么多的酒?你若是觉得伤了眼可惜,大不了小爷养你……”
陈灵均缩在被子里,只将脑袋稍微露出一些。他身上受了剑伤,两处贯穿一处伤及要害,本就虚弱至极。而他眉间的金痕明暗间,仿佛具有某种灵气,却让江子椋徒然一惊。
早前是说不出话,现在却是不肯说话。江子椋已经豁出去了,连幼时瞒着他偷偷将那二两银子换蛐蛐,将字帖误当炉炭烧,这种事都尽数抖了出来。
可陈灵均置若罔闻,依旧盯着对面的烛火出神。
江子椋也黔驴技穷了:“灵均,你……”
突然,陈灵均幽幽地说:“他布阵只是为了让我杀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子椋连忙问:“灵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你昨日立了军功,可我还不了解你吗,平日里让你杀条鲈鱼都费劲。”
是吗。原来,这竟然是军功。
朱浆白骨相映,山岗上狂风肆起,将树林吹得折枝满地。
只要是战争,便会付出破斧缺斨的代价。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一直在逃避,他以为他是在拒绝命运的践踏蹂躏,却没想到,他早已身在命运里。
其间姬瑛也来过,想寻得大哥解颐一笑,却终是期望枉赴。
军营来换药,陈灵均不肯喝药汤,姬苍昊便端了药碗逼迫着他喝,药汤洒在床榻和柔如帛的水竹席上,周遭一片狼藉的景象。
姬苍昊威胁道:“再闹可要挨打了。”
陈灵均将身子掩在被子里,直接将姬苍昊的胁迫忽略。
姬苍昊扬了扬手,巴掌还是没有忍心落下。他将药碗放在床边,语气尽量温和地说道:“你近期就别再折腾了,若是伤口不慎开裂,你这辈子还想握剑吗?”
陈灵均挑眉,他何时用左手握过剑,转念一想,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是啊,若只剩半边的光明,他今生可还能握剑?
第四十四章 月明千里照平沙
捱过寒风,陈灵均裹了件单薄的衣衫,踩着草垛独自攀上了瞭望台。
他从守卫的监视下逃出,绕过了哨兵和巡逻的将士,坐在桅木上找寻着什么。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了数九寒冬。
许久,他沙哑着声音唱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被陈灵均歌声惊来的哨兵,看到瞭望台上有了动静,误以为是敌袭就要挽弓,身边却有一人将他的肩膀按住。
江子椋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这位弟兄手下留情,你仔细瞧瞧,那瞭望台上的人,可是刚为你们立了军功的陈灵均。”
江子椋顺着梯子爬上了瞭望台,看着自己这半夜出逃,上到高处嘹歌的友人,也是有些无奈:“大家可都在找你呢,夜里凉,回去歇息吧。”
陈灵均置之不理,自顾自地站起来继续嘹歌。
江子椋倒也生出些无聊的较真劲头,接着刚才的唱道: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陈灵均微微有些讶异,就凭子椋当初那副纨绔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的授课先生教了多久,才让他习得这一首《九歌.国殇》,真是销得民脂民膏,也不见得有多大长进。
这倒是灵均对子椋的诽谤。他虽顽劣却不见得愚钝,学什么不是水到渠成。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陈灵均毫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像是要将江子椋的声音攀比下去。
江子椋更是有了兴致,他将声音抬得更高,浩然地荡气回肠:“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陈灵均再开口,低沉的声音莫名有些悲怆,因嘶哑而有了几分感染力: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动静惊扰了不少人,不多时便聚集满了士兵。不知是谁带的头,将士们竟纷纷扯开了嗓子嚷起了歌。
这本是出征前鼓舞士气的一首歌,诗人究竟怀着怎样的热忱写下,早已无法考证,只是流连在这锋镝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感同身受。
陈灵均经历了这些变故,却无法将心中的情绪宣泄出来,只能爬到瞭望台上嚷着歌,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
他并非是意志坚韧至极的人,他有时也会感到迷惘,不知前路在何处。
“子椋,从今以后,我再也无法问心无愧地说,我的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了。”
江子椋出言安慰:“刀剑本是无情,你又何必这般自责?”
月光仿佛与刀影混淆,让人如同寒戚绕身:“剑是我握在手上的,人也是我亲手杀的。难道连夺人性命的孽业,都要归咎于一柄剑吗?”
只要踏上了这条没有归途的路,谁都没有资格再称那句“无辜”。
等姬苍昊亲自来抓他回去,陈灵均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从醒来起就一直在忤逆家主的旨意,家主大概……早就忍得不耐烦了。
陈灵均刚从瞭望台上面下来,便被姬苍昊拽着手臂拖走。
他也有些心虚,之前精神衰弱的时候尚能助势,而现在情绪稳定下来,却是借他胆子也不敢造次了。
军帐中,陈灵均被姬苍昊黑着脸上药,肩胛上贯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染红了撕下来的纱布。陈灵均确实疼着了,“嘶”的一声倒吸着冷气,眉头轻蹙了起来,却又不能动弹半分——那样疼的不还是他。
敷完药后,姬苍昊冷着脸色问道:“说,你为什么半夜跑出去。”
陈灵均并不指望家主能够理解,毕竟他们阅历不同,那啥,有代沟。
看陈灵均不肯说话,姬苍昊心中怒火顿时燃起。他将陈灵均扔到床上,拾起木尺便往儿子身上招呼。
怕灵均挣扎牵到伤口,姬苍昊还按住了儿子的腰,顺手扒了他的裤子。
陈灵均仍不到黄河心不死地挣扎了几下,却被肩胛和身前的剑伤,折腾得不敢动弹半分。不知为何,从清屿回来后,家主就经常将他当小孩子一样揍。
姬苍昊下手极有分寸,既没有真的伤到他,又让他切切实实的疼。
陈灵均知道,家主这是照顾他身上带着伤,所以并未真正下狠手。
木尺砸在肉上的声音清脆,陈灵均将头埋在手臂里,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姬苍昊查看了他的伤势,只是伤痕交叠处有些红肿,当下也是放心了许多:“折腾完了没,赶快起来喝药,为你备的药都要凉了。”
“陈某只是不明白。昨日之事过于蹊跷,偏又没有半分线索。”
陈灵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内心的想法如实道出:“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有人设了那么大的阵,只是为了引诱我入阵,然后……杀人。”
姬苍昊不由安抚道:“无论如何,只要迈出了这一步,以后总会适应的。”
说话间,陈灵均的声音仿佛沉入深潭:“您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不说刑杖镇纸,就连藤条都不知打断了多少根,罚的不过是我草菅人命。”
“可如今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你们告诉我这是我立的军功,我一介庶民就靠它封官加爵,您让我如何接受得了?”
姬苍昊想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却只剩下心疼和怜惜了。再想起灵均之前说过的话,心中忖思又添几分。
“我特地研习过逵罗的民歌,”陈灵均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您能想得到吗,他们也事农桑,他们甚至曾想学九郡的人种植禾谷。可是荒山以南的恶劣环境,让他们不得不终日迁徙,以部落垦荒牧猎为生。他们的孩子往往一生下来,便要与恶劣的环境抗争。”
“雪原里有狼,一群四五岁的孩童,被送去徒手与幼狼搏斗。他们身体比九郡人强韧,遇上小狼崽也能拼个两败俱伤。若是体质稍微羸弱些,便会被丢弃在雪原里,要么冻死,要么被野狼生生咬死。”
“逵罗人,终究是与我们不同的。”
陈灵均暗道,究竟有何不同?九郡逵罗本同源,九郡侵犯逵罗的土地,将他们逼到土地瘠薄的北荒,却又在岷山筑起重重防御。
这也是为什么,通俗意义上的九郡,实际上只有八郡。
陈灵均摇了摇头,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他再任性妄为,也该知道孰轻孰重。
明天还有一更
——一只善良可爱的亲妈
第四十五章 此去淮南第一州
殊城有古刹二十九座,从前大抵有三十一座。
战乱时毁掉了两座。
两座古刹坐落在楚渊郡北境,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飘蚀,依旧终年香火不绝。如今久废无人居,角落里生了苔被,墙角无堆砌的柴影,令人难以想象当年楼宇连亘的繁盛景象。
苏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剑中之人用刻薄的话语说道:“一座城里出了高僧,整座城的百姓,都恨不得去求得众生离苦。”
苏赫看着一地的蛛网尘灰,并不皱眉:“你若不是偏幸此处,当年又怎会来这里温养‘璃玦’。”
“这僧伽之地经历了战乱,每逢阴雨,不知多少幽魂哭彻长夜。偏生又无人再供香火,非我笃爱,却是‘璃玦’与之投合。”
苏赫低头,像是遵循某种古老的仪式:“暝塔在上。”
姬遥光不阻拦他,只是奚弄道:“竟会有事物,让逵罗这样的民族敬畏。”
苏赫笑了笑,本着宽宥的态度:“你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物。”
姬遥光用念力继续说道:“这几天你奔波劳累,在楚渊境上迂回,可曾想过如何下好这盘棋局。”
苏赫将玩味的神情收敛:“十二魔将,半数滞在楚渊和天陵的境线上。你们姬家也算是后继有人,将九郡最重要的关塞置于掌控,还能做到无隙可乘。”
昏暗的古刹中,只余苏赫一人的声音:“粮草先行,几次攻城未果,我们打算从栈道入手……”
天地间,皓皑的雪花徐落肩侧,寒意刺骨却也麻木了痛觉。
陈灵均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一场冬雪后,他曾经写过一首打油诗:
“薄衾覆泥融,云深知几重。
江坞迟素皑,恍若遥宫中。”

“若待寒梅时,扫雪莫沾衣。
花燃本无意,花寂空折枝。”
如今想来,却是嗟叹少年时,那段不学无术的荒颓年月。不像现在,既没有吟诗作乐的清闲,也没有能赏味雪景的心境。
江子椋替他寻了一件称身的外衣,陈灵均转过身来笑道:“你之前说,我曾经丢失的那些字帖,是被你误烧掉的?”
江子椋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抓住先机认错:“对不起,瞒了你这么多年,都是我的错!”
“没事,咱俩谁跟谁啊,”陈灵均伸出修长的手指晃了晃,“一个字一两,成交。”
江子椋愣在原处,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六七年前,眼前站着的人,还是那个挥着云毫书狂草,骄横跋扈的纨绔二世祖。
自陈灵均在寅河绝处逢生,日晷已轮转了七个晷面。
前线战事倥偬,姬苍昊带着姬瑛开赴前线,而陈灵均则留在营地安生养伤。
虽不至于铁卷烫刀伤,也没有水蛭吸淤血,净蛆食腐肉这般夸张,却也免不了肺腑郁结,血气上涌的折磨。
那日被砍瞎左眼,终究还是让他模糊了远近。比如清晨起来时,想伸手去够衣物却落了空。晨晖穿过云气,曙雀像一张剪纸上炽白的灯影,灼目却没有生气。
“子椋,这抟沙嚼蜡的日子,还要过上几时?”
江子椋也知他过得甚是乏味,可一个研墨都会弄得满地狼藉的人,又如何指望他握紧手中的剑,握紧手中的命运。如今陈灵均分辨不清远近,连走路都有可能不慎跌倒,若不是尚有天生抵御魔寇的禀赋,怕姬苍昊连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江子椋又想,灵均是多么爱剑的一个人啊?无论遇到的是街巷里的市井无赖,还是隐居山林的持斋道士,只要会耍两下剑,灵均都会厚着脸皮上去讨教。
所以灵均的剑技,与其说是姬家主手把手教的,不如说是习于天下之人。
江子椋还未在心中叹气,就听灵均说道:“仰视天宿,贯南北而引音暮,河汉淡而左垣明。”
江子椋静候着下半句,果然灵均又说:“既然天象甚吉,闲来不如练剑。”
营地里,各营部的人不能逾越各部的界限,陈灵均自从被编入军伍,便也有了遵循的义务。此时大军赴往前线,留驻的军队在营里生了篝火,等待战果的同时,也为前线提供后勤补给。
陈灵均自知无法看清剑锋的轨迹,于是便取来白锻缚上了双眼,与其所见之物被混淆,不如直接阻断。他手持木剑,感受着剑身上元炁的如泉涌动,比一草一木,一叶脉一凇露更清晰。
仿佛祛散了整个冬日的浊气。
——可陈灵均还是被江子椋手中的木剑击中。
如此几番,陈灵均将蒙在眼上的白缎取下,引得江子椋揶揄道:“我还当你能坚持多久,原来着毅力与我也相差无几。”
陈灵均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滴,嘴上不肯有一分相让:“那是因为,我忘了看剑的规格,不知道它有多长,有多宽。”
陈灵均再次将双眼遮住,耳边只余风吹草木的声音。
剑上的炁流有着细微的波动,一起一伏明灭增减,就像天地间的吐纳。
江子椋避开他的要害,腕部一转轻微使力,没想到陈灵均抬起木剑的同时,竟做出了简单的格挡。
尽管很快又摔倒在地,却依然让江子椋难以置信。这是一种怎样让人惊叹的天赋?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不仅克服了对未知的恐惧,还掌握了利用元炁的流动,辨识事物的盲辨技巧。
居诸不息,珠流璧转。时间竟过去了一个时辰。
“还要继续吗?”江子椋担忧灵均身上的伤势,当下也是有些迟疑。
陈灵均遥遥头,又点点头,那柄木剑依旧紧握在手中。直到虎口上震出裂纹,陈灵均终于能挡住江子椋的攻势,并且有所还击。
陈灵均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欣喜,只是对子椋说:“明日清晨,在这里继续。”
每一个剑招,每一道剑意,都烙在他的心里,从未忘怀。无需刻意去思酌,撷之即来。
他练剑十二载,不是十二天。
————————————————
灵均:各位亲阿姨,请照顾好我的亲妈,她是个水比

遥光:留下评论,或者一条腿

子椋:行行好恢复灵均的视力吧,为啥受伤的是他,受折腾的却是我?

苏赫:知足吧,我老师天生眼盲,也没见他折腾过谁

灵均:???

第四十六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
青衫落魄,而碧水潺流依旧。
剑刃上凝了霜花,化开又是一滴露水,在悄无声息中滑落。
陈灵均微微喘着气,解开了脸上覆的白锻,看到对面江子椋的脸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下你如愿了吧。”
江子椋将手中木剑扔在地上,身后是几道被砍出的深浅沟壑。
陈灵均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望向天陵以西的山脉:“家主他们去前线也有一段时日了。子椋,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江子椋闻言也抬头望去,天边的阴云翻涌成了浪潮,将这边陲之地笼罩在一片不详之中。
有风。
山上有一阵浓烟滚出,从南面吹来的风助了火势,陈灵均一眼便认出那是栈道的方向。营地有重兵把守,敌军究竟是如何潜伏进来的?
栈道用于运输粮草,如果栈道被烧,那前线的军队就会在短期内失去补给。而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稍出一点差池,后果都是致命的。
陈灵均心中存疑,敌军放火烧了栈,这般举动醒目至此,很可能是调虎离山的计策。然而敌军既在暗处,他和子椋就不该轻易暴露行踪。
军营中的号角声响起,短促的讯号代表了敌袭。
崎岖的栈道上倏忽间竖起了黑压压的旗杆,无数面战旗在怒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
守军集结成整齐的队列,指挥的将领在最前方发号施令,不多时,守军的军队已攻上了栈道。
射来的箭矢被层层遁甲阻拦,训练有素的军队,丝毫没有在敌袭下乱了阵脚。
陈灵均却忽然脊背生凉:“不好,他们的目标是粮仓!”
江子椋皱眉沉声道:“你我并无兵符在身,若真是如此,只怕军队的粮仓在劫难逃。”
陈灵均叹了一口气:“只怕就是如此。我对魔族的气息较常人更敏感,尤其是对他们体内逆行的炁流。”
短暂的交流后,陈灵均找了一片隐蔽的空地:“子椋,我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画出阵枢,这段时间你不要轻举妄动。目前我们还不知敌军有多少埋伏,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知我们身在何处。”
黑云摧城,正午的太阳被乌云遮挡,甲胄上不再闪烁着鳞鳞的光,厚重得让人感到压抑。
陈灵均在左臂划出一道伤痕,血顺着新愈的肌肤,涔涔地淌落在地上。
凭借着对古籍拓本的记忆,陈灵均画出一个潦草的阵枢——常言道绘事后素,形并不重要,势才是更重要的。
紧接着,陈灵均在心中推算着衍余的符文,不知不觉间,额角已渗出了冷汗。
要是赵彦安在这里该多好?先生说让他好生静养,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叠书和一句:“回来查你背得如何。”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就在陈灵均感到了不堪重负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了一旁警惕着敌军的江子椋。
幸好,子椋还在。
术阵渐渐落成,陈灵均眼前一黑,差点就失去了意识。以消耗施术者的灵元为代价,无疑会对施术者产生难以估量的损耗。只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
“子椋,我们需要等逵罗进攻粮仓,再发动这个术阵。到那时我诱敌深入右营,你去通知驻地的将领,我们在平日里汲水的地点汇合。”
江子椋神情担忧地望向灵均:“你的身上还带着伤,魔军太过凶险……”
陈灵均笑着对答道:“难道,被天陵逐出郡籍,这里就不能再是我的家吗?”
江子椋无言,他找不到劝阻陈灵均的理由。灵均何时才能明白,这世上最容易被辜负的不过是真心。
山岗上火势蔓延,尽管驻地周围的树木已被伐光,但山岗上的树林却苍翠葱郁。守军和逵罗的军队交战,逵罗的兵力虽少,却能够凭借着天生的优势压制九郡的士兵。
江子椋已经动身去通知守军将领,而陈灵均仍藏匿着身形,等待埋伏的敌军来占领不远处的粮仓。他静静在原地等待,然后睁开了眼。
时机终于来了。
符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乌云忽然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漏下一束光来。
巨大的符阵升起,迅速笼罩在整个战场上空。陈灵均脱力地跌在地上,用手肘撑起了身体。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了剑伤,他顾不上身上如火燎一般疼痛,踩着草垛爬上支撑着军帐的木桩。
埋伏的逵罗士兵刚准备对粮仓发起攻势,就感到炁流一阵紊乱,似乎有什么事物从内部开始破坏。陈灵均抓住这个时机,对守在粮仓的驻军喝到:“这个术阵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趁他们还没有烧毁粮仓,赶快动手!”
陈灵均已经暴露了身形,当下不再迟疑,跳下木桩手持那柄开刃的剑,抵挡住攻过来的逵罗士兵。
魔军将他包围,陈灵均回想起十几天前,他和姬瑛也是这样被逵罗围攻的。
可是现在,他早已与十几天前不同——他,杀过人了。
陈灵均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直直没入那个人左侧肋骨的上方。那是心脏。
这些天他蒙上双眼与江子椋对战,对炁流的感知又提升了一个境界。如今,即便是只有右眼能看见,他也能轻易躲过魔军的攻势。
术阵像洗过了雨痕由浓转淡,陈灵均如约定那般,将魔军引向驻地的右营。江子椋果然带着军队来与他汇合。陈灵均望向远处的栈道,上面的交战依旧激烈,便能想象出这样的增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陈灵均将灵炁凝聚上剑刃,三尺青峰流转间,便不分曲直对错。
决起而飞的雁惊了水面,悬崖上的战马摔下山巅。他将剑从一个逵罗士兵的胸膛抽出,甩了甩剑身上的血水。
他以为,第一次清醒地杀人,定要摁上水井倒胃三个时辰。
可他没有,他只是凝视剑锋上一缕血丝,猜测是从何处捎下来的内脏碎片。
他累了。
就在逵罗和九郡驻军胜负难分之际,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后跟着声势浩大的军队。姬苍昊察觉到前线兵力的微妙变化后,立即调兵赶回驻地。
援军投入战斗之中,逵罗迅速不敌,九郡乘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远处,姬苍昊下了战马,站在那里望着自己。
陈灵均沉默许久,忽然轻声唤道:“能不能……过来。”
等姬苍昊来到身前,陈灵均踮起脚贴上父亲的胸膛,用这件战甲下帛色的衣襟,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姬苍昊将这头被雨淋湿的小兽,揽入了怀中。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过前面的科普,江子椋的椋,读liang,二声。
溪吧首骂,献给@立瓮书
①自甘为奴者,草薙禽狝者,心机算尽者,和好生之德者,非池中物者,怀瑾握瑜者,究竟谁更懦弱。
也许陈灵均在战争中,体现了他性格中优柔寡断的一面,但这并不是你断章取义的理由。他不是家主的附庸物,你在性格方面的分析上,侧重于他和姬家主之间的表面关系,说他没有彻底与之一刀两断,所以说他懦弱而没有胆识。
然而,你忽略了陈灵均自幼成长的环境。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享不尽的美誉嘉名,父母的关怀,师长的温渥,他是先学会了爱,才学会了恨的。
尼采曾说过:“有独立心而勇敢者曰君子之道德,谦逊而服从者曰奴隶之道德。”
陈灵均谦逊吗?事实上,他的性格极其恶劣,从他曾为纨绔便可看出。而他服从吗?其实文章写到现在,家主那些自以为用心良苦的教导,他根本没听进去过几句。他不仅烧过别人的房子,还爬到别人屋顶上嘹歌,和姬苍昊直言“骨头未断”,几次三番出入酒肆赌场,一介庶民却不屈服于权势的施压。
平心而论,他独立吗?他在姬家之外有自己的阁楼,有自己的嗜好和嫌忌,有自己为之努力的心之所向。他也是勇敢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走了魔军的主帅,明知会受到严苛的对待,还要回天陵承担下一切祸责。
所以,渣爹你尽管骂好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但作为一个善良的亲妈,我对于一切曲解我儿子之人报以恶意。
②渣爹不代表世界的全部。
你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比方说,我写了第四十五章,其实只是为了写两句话。
一个是第一句:
“殊城有古刹二十九座,从前大抵有三十一座。
战乱时毁掉了两座。”
一个是最后一句:“他练剑十二载,不是十二天。”
你没有看到故事背后的整个脉络。就像在海神陵篇时,我用了大篇幅,写时光静缓融于海浪,去表现那座神陵历史的悠久。试想一个声名狼藉之人,放火烧毁了半座圣母玛利亚教堂,作为清朝的统治者,你会怎么做。难道你还能强硬地护短,放着临境的大军不顾,放弃谈和或者结盟的可能性吗?姬苍昊的渣爹名言“苍生何辜”,却恰好体现了他作为一个高位者的担当。
而我在写第四十五章时,为体现出数百年后物是人非的景象,写了那样的开头;又为了表现出灵均对于剑法的痴醉,以及他为了练剑付出的努力,写了那样的结尾。而你,大概是什么也没看见。
难道离了渣爹,灵均就不能有他自己的生活?这样想未免视界太过狭隘。在家国蒙难之时,你的祖坟都要被人刨了,以后你的骨灰被人指着说“看吧,这是奴隶”,你还满脑子想着找你父亲报仇?那才是脑子有病吧。矛盾也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矛盾还分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呢。再说,灵均从清屿回来后,并不是没有改变。而且这种改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地明显。
③并不是身份地位高,人品就会变好的。
古往今来,多少衣冠**,其列传林林总总能列出一本书目来。难道身居高位的人便不是人了吗?他们也有人性恶的一面。在这个方面,我首推李世民。
你说只要被虐待就恩断义绝,或者对渣爹加以报复。
首先,渣爹对灵均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于心不忍。在爹爹心里,灵均依旧是当初那个弑亲叛道,不知悔改的逆子。我曾经对一些被剧透成筛子的人说过,灵均生命不息,作死不止。从这个方面来说,渣爹揍他不无道理。只是我们旁观者清,对于灵均这些年受到的冤屈,感到更多的不平。
而且灵均拿什么去反抗?他没有反抗的筹码。别的文反虐是因为真相大白,渣爹悔悟。可剧情发展到这个阶段,离完全铺展开来还有一段距离,渣爹只是想通了,并不是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灵均本是处于理亏地位的,你让他这个时候虐渣爹,怎么虐,一剑砍了渣爹?
其次,又不是子供向的儿童读物,哪有什么完美的人格。
比如我在湔雪刚起笔的时候看过一本书,书名叫做《地下室手记》。
文章的开头是这样的:“我是一个有病的人……我是一个心怀歹毒的人。我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我想我的肝脏有病。但是我对自己的病一窍不通,甚至不清楚我到底患有什么病。我不去看病,也从来没有看过病,虽然我很尊重医学和医生。再说,我极其迷信;唔,以至于迷信到敬重医学。”
“比如说,我这人非常爱面子。我就像个驼背或侏儒似的多疑而又爱发脾气,但是,说真的,我常有这样的时候,如果有人打我一记耳光,我甚至会引以为乐。说正经的:大概我能在这里找到一种特殊的乐趣,当然,是绝望的乐趣,但是在绝望中也常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快感,尤其是当你非常强烈地意识到你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
比起这个,我在描写的时候已经很温柔了。快意恩仇,终究是武侠世界里最浪漫的童话,更多的时候,我们被迫接受的是生活的无奈。所以,别指望一个人去编织一个让你舒服的谎言,有缺点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写的是普通人的故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天知道我是多么想看父子互怼。还有,听着窦唯的歌怼人,真是爽。
第四十七章 空床卧听南窗雨
黑暗中,是谁在踽踽独行。日月更替,匆匆的过客秉了烛火。
经过昨日的那番折腾,陈灵均身上的剑伤尽数裂开,等衣物褪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血迹洇了一身。
躺在床榻的一侧,他蜷缩了身子,嘴里还说些胡话。梦也是零零碎碎的,尽往空子里钻,来了又去徘徊在重影里。姬苍昊将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说书的先生轻捻响板,眉飞色舞地诉说着,郡历六百五十四年,天陵姬府一声啼哭天地为之开合,先天之炁元纯无垢,此乃千百年来第二人。邪祟退无可避,妖魔纷纷现形,此后天地间只余光明。
陈灵均时而紧蹙着眉,时而喃语梦呓,眉心的金痕随着呼吸起伏。姬苍昊将柔软的帕巾浸在木盆里,拧了拧敷在陈灵均的额头上。
栈道被烧,粮仓也险些被劫掠,若不是陈灵均发动的那个术阵,驻军很可能大伤元气。逵罗居然如此熟悉天陵的地形,选择了一条极其隐蔽的道路偷袭。
军队里清算首绩,这孩子不出半月又立了军功,其声名也在军队里传开。
然而昨日察看他身上的伤势,十几天过去竟不曾有愈合的迹象。再与江子椋一一确认,才知他疲于战事的这些日子,陈灵均从不曾消停过半日。
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军帐中烧着热水的铜盆,尚且发出水沸的声响,除此之外,只有陈灵均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姬苍昊坐在床榻边,觉得这声音怎么也听不够。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此生得到的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不同的。随着这个孩子呱呱落地,他便被赋予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肩负起了身为父亲的责任。
陈灵均能有这样顽劣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随了自己的。在寻烟眠故,姬瑛出生前,自己也曾是视天地间一切桎梏,空为朽木樊笼的人。他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试想,天陵世代与外界隔离,而天陵姬家的长子,却与清屿郡主结发为夫妻,这在族人眼里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当年他站在数十尺的高台上,俯瞰着数十千里的山脉,亲手将高台上的礼器砸碎在地上。那些场面,那些旧景,闭上眼似乎还能历数每个画面。
只不过,都是曾经。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姬家的家主,世人看到的,皆是他战场上骁勇神武的模样,是他决断如流的魄力。
分携如昨,聚还离索间,芜菁恨随春去,他从未辜负过的人,也是他辜负了一生的人。从此之后,再无人知晓他正当年少时,金樽当歌的落拓放纵。
也无人在夜灯下为他补缀衣衫,煲一碗手艺欠些火候的羹汤。
姬苍昊用手轻轻拨了灵均的脸颊,屏住了呼吸凝视着他左眼的伤痕。他想到昨日灵均站在远处,望向他时的样子,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孩子。
若不是心中沉痛到了极点,璟儿又怎会忘记,要对他这个父亲心生戒防?
姬苍昊从未像现在这样相信,战争于灵均而言,是这般的残酷。而当年陈灵均弑杀亲族的案情,至此更显得扑朔迷离。
姬苍昊没由来地一阵心慌,又强行将内心的动摇压了下去。
数日过去,陈灵均的伤势逐渐有了起色。他时常望着营外纷扬的雪絮,一天下来不说一句话,只是抱着怀里的剑出神。
姬苍昊处理完军务回来,也只是坐在床沿,并无只言片语。二人各怀心事,只是兀自沉默着。偶然对上了视线,也匆匆将目光错开,实在是太过无趣。
等陈灵均的剑伤已经不碍事时,姬苍昊烧了一盆炭火。
姬苍昊将一根藤条置于掌中,掂了掂似乎不够韧,于是放到炭火上煣了煣。
这一煣,似乎将陈灵均的心也炙烤过一遭,莫名地有些警憷。
看父亲在等待他有所回应,陈灵均却做不出回应。要说自觉褪了衣裤……他卧在床上,身上只着单衣亵裤,并未有多余的衣物。
军帐里还算暖和,这时晴时雪的天气,灵均更是受不得凉。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拖着剑伤还去练剑,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看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陈灵均索性不作回答,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
“施展阵术以镇压魔寇,会对元神造成多大损害,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陈灵均将身子探出来:“既然是陈某自己的事情,您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粮仓保住了,您修您的栈道就行!”
姬苍昊心中火气被陈灵均这一拱,烧得简直可以殃及粮仓。对姬瑛尚且可以说理,陈灵均却是半分理也不愿听。
于他还有点效用的,似乎只剩好生揍上一顿。
“既然你管不住自己,我就帮你来管住——”
姬苍昊将藤条凌空甩了两下,试着劲力。看着藤条似乎韧上了许多,他将手臂抬起攥紧手中藤条,对准儿子身后凌厉地落下。
陈灵均感受到身后胀胀地疼,藤条抽出的伤处,肯定肿起了一道棱子。
“趴上这里,”姬苍昊指着床榻的边缘,“把你衣摆掀起来,碍事。”
陈灵均将亵裤从膝弯上褪下,俯身将身体裸露在空气中。
一道肿痕赫然亘在臀峰上,被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明显。姬苍昊看他掀起了后摆,也不迟疑,直接一藤条结结实实抽了上去。
藤条咬上臀面,臀肉被打得深深陷了下去,却在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唯一的区别是,姬苍昊每落一下藤条,陈灵均的臀上就浮现出一道白印。然而不过数息,白印就如同发酵一般,变作一道深红的棱子。
煣了炭火的藤条,还挟着炽烫的温度,抽在身上时极有韧性。屁股上的肉本就极有弹性,藤条每一下都能贯穿整个臀面,不留给人半分喘息的余地。
陈灵均想着自己这些年是如何捱过的,咬紧了牙关不肯痛呼出声。姬苍昊以为是他未能掌控好力度,打得着实轻了,于是又将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
陈灵均伏在床榻上,将屁股抵在床沿上,攥着床褥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姬苍昊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停下来查看陈灵均的伤势,发现儿子臀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刚才分明撂下狠话,现在自己又不免心疼。
可看到陈灵均并未有悔悟的意思,姬苍昊又打心底的想给他个教训。
陈灵均感觉到身后的疼痛停止了,以为这顿打终于结束,没想到姬苍昊将他捉到腿上,抄起桌上的一把镇尺,就往被迫翘起的臀峰招呼。
陈灵均整个人都懵住了,家主这是将他拽腿上揍来着,他都多大了?然而姬苍昊哪里清楚灵均的这些心思,他一心就在修理儿子上了。
厚重的镇尺砸在臀上,发出的声音虽不如藤条清脆,而造成的痛感却比藤条更为深入。不同于藤条停留在表面的疼痛,镇尺那种嵌入皮肉的痛楚,似乎比烈火焦灼更令人难熬。而想让一个人下不来床,这明显是个更好的选择。
身后肆虐的疼痛,让陈灵均没有罅隙去多想,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还趴在父亲的腿上。姬苍昊将灵均的位置调整了一二,让他臀部刚好对着镇尺砸下来的位置。
疼痛仿佛和肌肤融洩,臀面从绯红染成深红,最后变得青紫不堪。
冷气嘶嘶地从牙缝中漏出,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臀峰伤痕交叠处,已经隐隐有了血点,臀面青紫的肿块上,有几处被擦破的皮还渗着血。
看璟儿实在疼得厉害,姬苍昊不再将手中的镇尺落下。
如今,璟儿就算想折腾,也没有折腾的力气了。想来这一顿打,能让他安省上好几天。
https://tieba.baidu.com/p/5105725142?pn=1
将之前修的文发到这个帖子里了,改了一些片段和病句错别字,有一个错别字我直播吃键盘!!(心虚……
不过,等回来后还是会在原贴更新,所以修文贴就让它沉吧,就当是满足楼楼的强迫症

第四十八章 持杯摇劝天边月
待燕衔上春枝,许春溪撞破山泉。
寒天最冷的时日已过,再过一月,便到了开春的节令。叶言微捎了一张绵韧平整的竹料纸,来找他商议新建栈桥该如何构造。
昨日捱过那一顿藤条镇尺,陈灵均确确凿凿下不了床榻,只得凑在床沿边上听叶言微阐明他心中的构想。
陈灵均看着他手中的图纸:“若真如你所说,按此法将栈桥悬在山谷上,合龙的时候粮草能从低处往高处运输,那便能够节省颇为可观的人力物力。”
叶言微指着上面的凿道末端,容止间仿佛风吹拂着舞雩:“你看,这栈道的前后规格,相差了五尺有余,以滚轮和木石结构相佐,便能使低处的物资从较窄的一端,不靠外力自主运输到较宽的那端。”
陈灵均立即领会了叶言微的用意:“因为栈道前窄后宽,而承载物资的装置宽度不变,所以在向上运输的过程中,装置的实际位置是在下降的。如此一来,我们便能直接将粮草从较低处运向高处。言微,你从不拘泥于前人的成规。”
叶言微又指着图纸中没入山腹的栈桥,和陈灵均筹议应怎样建造托承的木桩。就如叶言微预料的那般,陈灵均推算出了具体的节点方位。他们两个相互配合,不出多时便完成了这幅草图。
叶言微不由心生感叹:“这样的演算,真是让人妒羡。”
陈灵均却比叶言微还要感慨:“我在寅河陷入逵罗军阵时,曾见识过真确的天算。逵罗的军师竟如此通晓布阵之道,这种超乎寻常的预判能力,实在是人间难有。”
叶言微忖思片刻,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你此前便说过,那个人有意引你入阵,一步步诱导你破开杀戒。”
陈灵均目光有些黯淡:“何来引诱之说,人是我亲手杀的。如今我无处可去,只得任由手中的铁卷冷刃,践踏仅剩的良心。”
一瞬间,叶言微仿佛被某种重影般的事物触动。
“至少你还有家可回,不像我有家难归。”
仰观他人久别契阔,相互倾诉离别之苦,而叶言微的记忆里,却仅有一片野草荒田。自开自落的野花,由人生灭,开得本就很无趣,而偏生还要看幽谷外,那些明艳欲燃的山花团簇成锦。
陈灵均看着叶言微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曾被言微这样看过的人,一定是与他推心置腹的人,可惜自己,却对言微的过去一无所知。
卧床的时日总是格外难耐,子椋被江家主强行勒令回去,灵均只得百无聊赖地数着竹席上的青篾数目,顺便感慨着床板是如何如何硌着膝盖。
他将赵彦安留下的古籍稍作寓目。这些古籍,有许多都是孤本,有些还有缺页。笺注上的笔墨,那么熟悉,和他曾贴身收藏的那幅“天道酬勤”是一样的字迹。
正在他渐入佳境,沉浸于阵法的精妙时,有人掀起了军帐的幕帘。
淡而醇甜的香气从盏中飘出,陈灵均错愕抬起头,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姬苍昊一手抱着冷硬的甲胄,一手携着古朴的茶盏,茶盏里是刚温好的牛乳。
“家主……”陈灵均的声音有些沙哑,唤了这一句便又不做声。可是姬苍昊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取了茶碗凑到灵均嘴边,一点一点喂给他喝。
陈灵均敛了敛凤眸,暗淡的目光似乎又流转了起来。
“你这混小子,净整这些劳民伤财的烦事,这牛奶不知是别人跑了多少里路送来的,”姬苍昊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你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照顾你,但你就不能安耽点吗?”
姬苍昊将茶盏搁在桌案上,此时陈灵均才发现,姬苍昊手上拿着一盒伤药。
陈灵均刚犹豫要不要开口拒绝,就发现被子已经被父亲掀开,身后的淤伤也暴露在了凉飕飕的空气里。姬苍昊胡乱抹了一把药粉,直接就往灵均的伤处揉。
姬苍昊边揉边训斥道,说到由衷处,还往灵均臀上盖了两三个巴掌:“十七岁的人了,行事还这么浚恒。每次我班师回到营地,看到的都是你身上累累的伤痕。你以为我愿意打你?在战场上杀十几个魔寇,都没有揍你一顿费力。”
陈灵均立刻不愿意了:“难道您打的伤就不算伤,逵罗人砍的就算伤?您当初留我一命,不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冲锋陷阵,让你们少修几个栈道吗。”
姬苍昊的手滞在空中,一时间竟如鲠在喉。他不知道,璟儿原来是这样想的。
陈灵均察觉到一丝变化,侧身望去,却发觉父亲眼里,藏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也难为了璟儿会这么想,自己曾经那样对待他,又如何让他相信,教训他也好,责罚他也好,并不是出于其他的目的,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陈灵均看着桌上的茶盏,感受着齿间尚留的奶香,于是继续默不作声。
“别的不说,你既然编入军籍,便和你同僚一样有着戍守天陵的义务。可你此前施展的那个术阵,以你的血为引,以你的元神为祭,不知道对你的身体有多大的损害。”
陈灵均侧头,似乎是在听这些语重心长的话语,实际却是心不在焉。叨念来叨念去也不过这么几句,当初他不过是未能赶到夜坊救援,就被几个武夫摁在刑凳上动了刑杖,如今又让他如何相信家主的话。
姬苍昊几次唤他名字无果,拿了药盒摔在桌案上:“我还管不了你了。”
要是姬瑛看到父亲这副模样,说不定会嗫喏着说不出话,可陈灵均却嘲讽般扯出一丝笑意:“您是天陵姬家的家主,我只是被剥离郡籍的流徒,您说的,您做的,陈某除了诺诺称是外,怎么做都算是失了礼数。”
姬苍昊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许久,他将未沾药膏的那只手抬起,替灵均擦了擦嘴角的奶渍:“好了,别再争理了,是你爹输了行了吗?”
楼楼终于被放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酒困路长惟欲睡
盛宴难却,前路叵测之时尤甚。
明日出征,践行宴上有平日里难见的珍馐佳肴,仙浆琼露,好不快活。
有操着口蓝青官话的将士骂骂咧咧,醉卧营前,执一铁绰板吟着浪叠飞沙,哪怕明日血溅刀卷,今夕也要畅快淋漓。
身为九郡将士,怎能浸淫酒色之耽渔?
偏生刘允杏这破落乡官,还就落入这般窠臼,三更有酒,五更必醉。
刘允杏正搭着一个同僚的肩滔滔不竭,连话语都染了几分醺意:“道传那魔寇披发左衽,脚踏一筌蹄座椅,手捏阵诀一掌掀开天灵盖……嘿,谁怕了他似的!”
说着踏入营帐中,欲跌在铺盖上倒头就睡,却发觉草褥上依稀有个人影。
哪个不识眼色的,偏偏挑了这位置占去?想来他曾为百姓父母官,积了不知多少阴德,即便是投笔从戎也该得一二福荫。
刘允杏平日乐得与他人相处融洽,想要张口斥责,却发现腹中不过一些“之乎者也”,啧,怪不得这些个将士瞧不起读书人,连骂人都嫌不得要领。
于是他蹲下身,晃了晃草褥上那人的肩膀。不想才碰到他侧肩,就有一声毫不掺水分的痛呼响起:“夭寿啊!”
席上坐起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面容生得比姑娘还好看,只是凌乱的长发像水藻一样漫在脸侧,双肩。刘允杏再一看,才发现他瞳色稍浅的左眼上方,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没入了眉骨间。
一道异常狂躁的声音陡然从低地滑高:“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安省了?”
那少年眸中亮得仿佛要烧起来,寒峭的目光令刘允杏脊背生凉。
陈灵均正苦于精神衰弱,失眠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倦意,却瞬间被眼前这酒鬼摇散。
这一摇的滋味,真是着实销魂。他数日前伤到肩胛,如今不过是愈合了外伤。平日里连牵动左肩,那道贯穿伤都会隐隐作痛,更遑论是用手去使劲晃了。
他只觉得像是害兽的尖齿啃咬着肩骨,将骨隙间细碎的裂纹不断往外扩展。如今从草褥上坐起,又不免扯到臀腿上的旧伤,疼得他差点没缓过气来。
过了许久,刘允杏终于寻到机会,为自己辩解道:“……其实是你睡在了我的地方。”
陈灵均愣了愣。前夜他与家主几番据理力争,闹得局面僵持不下。姬苍昊告诉他,按天陵的律法,流徙之徒若想恢复天陵郡的郡籍,就要立下赫赫军功,将功补过。这样,即便不复姬家嫡长子的身份,也能重享当年的富贵荣华。
功过且不论,只这一句“荣华富贵”,就让陈灵均心里滞紧地一疼。他在父亲眼里就这么不堪,为求己荣情愿涂炭天下生灵,为谋莫须有的罪供亲手弑亲?
陈灵均不止一次地自嘲,父亲不是早就信了吗,而且还一直坚信不疑。他堂堂姬家家主,又何时将自己这个孩子放在过心里?就算有,也是被家族的利益,社稷的昌隆,排挤到视线难及的边角。父亲的心,何时为自己动摇过?
按家主的意愿,如果他立下军功赢得了认可,便有机会恢复天陵的郡籍。虽然百年后名字不会列于族谱,但至少有一个故乡可依,不会如荇藻孑然漂泊。
思绪回到这寂静的军帐内,陈灵均睁了睁眼,左侧颜色较常人更淡的瞳仁中,映出了一丝迷茫:“可引路的人告诉我这里没人啊。”
几个被吵醒的将士低声私语着,忽然一人大声笑道:“刘阿四,你欺负个奶娃娃做啥子,你自己醉酒未归,搁人家眼里不就是空出个位子吗?这半年连月出征的,死于魔寇手段下的尸首,数都点不清,要是你再不回来,说不定家里还能领十几两银子的丧费呢。”
“大哥,你就别埋汰我了。”
说话的人,正是刘允杏的堂兄刘栩。兄弟二人,本来一屠夫一乡官,八竿子打不着的差异。没想到这战争一撮合,就让兄弟俩共同外御敌侮,将屠刀和笔杆子换成了剑戟长枪。
陈灵均看眼前的人熟络,当下也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只是这话匣子还关不上了,陈灵均实在耐不住身后的疼痛,暗自挪了位置重新侧躺下。
军队里纪律严明,不知这刘允杏是何许人也,这般折腾也没被拖出去军棍伺候。陈灵均感慨着家主对待自己的不公,更是半分睡意都无。
等刘允杏闹闹腾腾地嚷完,才发现自己的草褥已经空出。再定睛一看,几叠重影中,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只身猫在角落,安静得像是画卷中的人物。
即使冬天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也抵不住这塞外呼啸的寒风。少年一定是知道冷的,因为他微微露在袖外的手冻得僵白。
没有一床被褥取暖,此夜定是漫无边际地煎熬。
陈灵均用手臂枕着一件甲胄,肌肤和鳞甲随着呼吸相互摩挲,隐隐有些刺痛。瘦得本就没什么肉,这一枕,着实是硌着骨头。
就在这时,刘允杏看到这人身旁,竟有一鼎青铜的觯器。
觯中何许物也?浇愁肠,濯尘垢,琼浆美露者也——
“看你也没有被衾御寒,不若我用半床草褥,换你半壶美酒?”
没想到陈灵均立刻回绝了他,还将手臂往甲胄里藏了藏。看他态度如此坚决,刘允杏反而有了兴致。既然是不肯轻易出手之物,定然是值得赏味的货色。
如此细细思量,刘允杏打定了主意:“明日出征后,若清算首绩之时我还有命能享,就为你捎两整壶酒,以示犒慰。”
陈灵均在刘允杏看不到的地方翻了翻白眼。当他是好唬弄的?这营中酿造的酒比掺了水味道还淡,又怎么能和这觯器中的比酒色?
刘允杏看他不应声,以为他是内心有所动摇,于是胜券在握地静静等待。
等着等着,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睡去,只剩刘允杏一人还定在原处,望着那壶酒眼馋。听着一阵气息平稳而息长匀称的呼吸声,刘允杏心想这么冷的天气还能睡着,什么人啊。
刘允杏叹了一口气,欲将褥子盖一半在那个少年身上。然而,在他刚要拾起被褥的一角时,听到了一句低似叹息的话语。
“算了,只许喝一口。”
第五十章 坐断东南战未休
低沉的号角如空中盘旋的鹰鹫,时而回落,时而高起,间杂在战马一片不和谐的嘶鸣之中,裹着铁上泥锈的气味。
天穹笼罩在一片阴翳下,云深处似乎困着一头巨兽,为这不详的黎明送上曙光。声声战鼓惊了山岗上的鸟雀,它们成群地逃离,想避开即将来临的风雨雷鸣。
陈灵均将觯中的酒倒入便携的容器,和长剑一同挂在腰间。酒香瞬间溢满四周,撩动着喉咙中一阵又一阵的渴意。
刘允杏忍不住抬眼看他,又被刘栩拽得低下了头。
刘栩不动声色背过身,压着嗓音对他说:“别看。”
陈灵均不甚在意,他人兄长出于保护意图的举措,本是无可厚非的。何况这些年来,他受到的非议还少吗?
由于当初落下的腿疾,每逢阴湿的天气,他的关节便会疼痛难耐。
今晨便是如此,醒后辗转了半个时辰也无法入眠,于是陈灵均便起身到军帐外,以免吵到还在熟睡的人。
哪想出征前,将士们精神极度紧张,像刘允杏这样睡得没心没肺的人,终是少有。于是他被几个曾见过他的人认出,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这事,市坊街巷中的说书先生起码有一半功劳。若不是他们将当年那场变故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添油加醋改编成了几十个版本,说不定陈灵均的弑亲事迹也不会传得尽人皆知。
虽也有人惊叹于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但人们对他更多的是忌惮。而肯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若是子椋在,此时一定会说些“不要欺人太甚”的话。可惜他身为凉州少主,必须尽到他的那份责任。
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陈灵均也是过来人,自然能明白江子椋的苦衷。
酒从倾倒如注变为一道细流,刘允杏视线偷偷瞄到,眼睛都有些瞪红了。陈灵均不由失笑,这次出征后,回来的指不定就是一抔骨灰了,就这样这人还有心情欣赏美酒,真是没救。
于是陈灵均将觯器递到刘允杏面前:“后劲大,别醉过去了。”
军队随着号角集结,陈灵均远远望见姬苍昊在高台上鼓舞士气。铁甲穿在他的身上,将这个男子坚决的目光衬得冷冽如寒铁。
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发奋蹈厉,不可登临。
陈灵均收回了目光,拾起剑穗上的一绺流苏,拆弄着上面的绳结。
天气很冷,手指有些冻僵了,再不活动一下,待会儿会握不住剑的。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毕竟以前大多是演武场上的比试,不会真的伤到彼此。
云气中射出刺目的晖光,声势浩大的大军起征。陈灵均骑上战马,手持缰绳随大军向未知的前方驶进。骑兵营的军阵队列严整,陈灵均跟在队伍后面,在方阵中并不起眼。
九郡的盟军分散开来,左翼绕过栈道一侧的逶迤山原,占据陵江之险,右翼诱敌深入包抄近道,中军主力有善于骑射的弓弩手,后方是运输后期的辎重兵。
就连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也是军师多天来的心血。要知道,叶言微他们日以继夜地测算前方战况,统筹着整个战局。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1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6:09:05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