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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湔雪棠前[第2页]

作者:静水流深花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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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灵均还是介意的。他的容貌对男子来说过于阴柔,时常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虽然当他开口说话时,就没有人会抱有疑虑了。
“这位兄弟叫许峻霖,来自濮阳郡的许家。”江子椋向灵均介绍道。
闻言,许峻霖点过头,算是相互认识了。
“刚才在你动手时,我连半点灵炁的波动都没察觉到,”许峻霖眼中闪过一丝钦佩,“陈兄的境界必定在我之上,不知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后人?”
他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而眼前的少年,却让他感到深不可测。
“陈某出身微贱,家境贫苦,是许兄抬高我了。”
许峻霖并未深究其中含义,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陈兄年少有为,将来大可自立家门,成就一番事业。”
陈灵均把玩着手中的剑穗,也不客气,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远处有人挥着手走过来。
“言微,你也来了!”许峻霖欣喜地站起来,给了叶言微一个熊抱。
江子椋环起手臂笑道:“原来大家都认识啊。”
“这岷山来了不少大人物,你们待会还能见到清屿陈家的少主。”
九郡谋求合盟,各郡势力都出动了兵力,汇聚在岷山以北的山脉。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修道世家或宗门,是其封邦的政治实体。平日里神龙不见尾的人物,炙手可热的位高权重者,全都来到了这里。一时间,九郡的四方风云涌动。
可是复杂的利益纠缠,矛盾和摩擦也是不断。譬如濮阳郡和平川郡,地理位置毗邻,因领地的问题而不断卷起兵乱。
天陵素来与外界隔离,凭借高险的地势,不愿介入其他势力。其地域物产丰盈,集天地之灵气,有九郡近一半的灵矿脉。
又如清屿郡,虽然来此交涉,却有自己的盘算。清屿,顾名思义是座岛屿,与大陆相隔了一片海域。逵罗断然不会先进攻这里,所以清屿郡合盟的意愿也低于其他八郡。
再加上东海的尽头,连接着寒沼,再过去就是冰族的领地。若是合盟能争取到冰族的支持,九郡的胜算就会大大提高。
姬家代表天陵郡驻军前方的山脉,陈灵均之所以隐瞒姓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会带来不便。想要获取他人的信任,首先要得到他人的认可。
如果他说出自己便是陈灵均,估计没人会愿意和他合作,更谈不上去支援前线,抵御魔寇了。
“逵罗的军队已经集结,只是不知何时会进攻这里。如今九郡被魔寇不断挑起事端,搞得人心惶惶,”叶言微也在分析局势,“九郡的掌权者们已经在商议会盟的具体事项,连天陵的姬苍昊都来了。”
“哦,天陵的姬家?看来这次的会盟,比我想象中还有分量。”
姬家,一个传承几百年的修道世家,自然是底蕴深厚。门内高手如云,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不可估量。姬家家主,是九郡里屈指可数的强者,而他背后的势力,更是整个天陵郡。
只可惜他们天生灵体的少主,却因为罪孽深重,从姬家的族谱中除名。
生来便有着抵御魔寇的能力,却自甘堕落,令闻者唏嘘。
许峻霖咦了一声:“说起来,那个被逐出姬家的陈灵均,这次好像没有来岷山啊?我倒是想见见他,到底是怎样枭狂的人物。”


科普楼:
①关于镇楼图,是刀剑乱舞里的数珠丸恒次
②湔雪读“jian”,一声,有案情洗雪的释义
③陈灵均的名字是屈原的字
④魔寇是对逵罗魔族的蔑称
⑤架空世界观,里面九郡之人修道是运用全身脉络中的灵炁,而魔族与之相逆
⑥符道阵术的话,你们可以参考符修和阵修,总之是大面积群攻类技能,用起来很帅就是了【喂x
第九章 终为老生常谈
陈灵均心里不是滋味,暗道你已经见着了,不过是个落魄的丧家之犬。
江子椋不着痕迹地握了握他的手掌,眼神坚定而沉着。
叶言微拍了拍许峻霖的后背:“你真是把硬骨头。要是我见到陈灵均,躲还来不及呢,不知他是怎样三头六臂,洞开天眼的怪物。”
江子椋却是故作神秘道:“这可不一定,我听说那个陈灵均,能够沟通天地间的灵蕴,在天陵被当成神仙一样供着,翻手可呼风唤雨,曾经宰杀过九十九头牛来祭祀天神呢。”
“真有这事?”叶言微目瞪口呆。
这下可把陈灵均逗乐了,他双手环抱倚在岩边,眼里噙着笑意。
“你那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消息,天陵谁人谈到陈灵均不色变?”许峻霖却是不信这一套,“只是这几年来他太过低调,不知道到了何等境界。”
“好了好了,别再讨论那个人了。”陈灵均打住众人天马行空的臆想。
说来实在嘲讽,比起亲眼所见,人们更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谶谣。
叶言微此时才注意到,岩石边上靠着一个人。能把气息完全隐匿,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刻意为之,显然是个功力深厚的强者。
然而看清陈灵均的面容时,和那种低沉的嗓音完全重叠不上。
很是俊俏的少年,甚至会留下孱弱的印象。然而,那双漆黑的眼中,却深敛着剑锋般的光芒,与他本身柔和的气质微妙地结合在一起,仿佛利刃入鞘。
“他是陈璟,和子椋一道来的——你也感觉到了他的特殊?”
“恩,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他身上的炁,温和得有些反常。”
甚至在接近他时,灵台变得澄明了许多。一种清润的气息缭绕,似乎周身笼罩在清晨的薄雾,就连四肢百骸的经脉,也被这种气息疏导着更加顺畅。
“等到了晚上他闹起来,就没人会这么想了,”江子椋有些惆怅,“唉。来时怎么没考虑到呢,这岷山方圆几十里的,哪里去找牛奶啊。”
陈灵均正色道:“实在睡不着,我也尽量不吵到你。”
江子椋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别整些有的没的,哪里有蒙汗药?”
叶言微看他们二人斗嘴,也觉得挺热闹:“我来带你们看看今夜驻军的地方,晚上你们就住在军帐中吧。九郡商谈的事情,大概不会很快出结果。总而言之,我们先要做好准备,以防遇到敌军突袭。”
这样聊了一会天,大家也就散了。
到夜里,陈灵均把头埋在被褥里,轻声哼唱着小曲儿。
江子椋凑过去听了一段,这家伙唱的居然是:“黄麦收成年年好,又有衣裳又有粮。”
“陈大少爷,你还挺体恤民情啊。”
“我已经在克制了。你现在能像个衣冠禽兽,不就是铁证吗?”
没有安神的奶香,陈灵均经常焦虑难眠,甚至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这个时候的陈灵均,江子椋是绝不敢招惹的。
不然可能半夜爬上他的屋顶嘹歌,或者研了墨汁倒进他的澡盆,有时候还会有泥塘里的螃蟹。幼年时饱受的那些摧残,让江子椋一阵心悸。
“若是这样失眠下去,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啊。”
因为江子椋再三要求,他们没和其他人同睡,而是分到了单独的帐中。
江子椋从行囊中找出一些药膏:“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我来帮你上药。若不妥善处理的话,还会伤口感染而发热。”
“嗯。”陈灵均褪下了衣衫,腿上最严重的伤处还缠着绷带。
“总感觉,像在养儿子,”江子椋不厚道地揶揄他,“我爹要是生个这么听话的儿子,估计都要高兴得烧香拜佛了。”
“家主早就不肯认我了,我也厌倦了抵抗,只求着明哲保身之道。”
“那为什么不离开天陵,只要你想走,姬苍昊也奈何不了。”
陈灵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你很久没有见到尧鹤和流萤了,他们现在走哪都腻在一起。“
“尧鹤,的确是许久不曾见了。”江子椋撩过他肩上的黑发,替他披上月白色的干净衣裳。
“你在永昭可又当上了纨绔少爷?尧鹤去西陸历练了一个月,功力比以前更深厚了。怎样,我们天陵可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不知你们凉州如何?”
江子椋看他精神终于稳定了许多,心中一喜:“我怎么敢再怠慢,有个催命的家伙,身在天陵都要盯住我,叨得我不胜其扰。”
“甚好。反正横竖睡不着,不如来研究一下这招……”
江子椋懊恼道:“我的陈大少爷,你看看窗外是几更的天!”
次日洗漱后,陈灵均从帐中踱步出来。
虽不是一宿没阖眼,却相差无几了。他身上那仅有的锐气,也被浓重的倦意掩盖,体态可以用弱柳扶风来形容。
江子椋取笑道:“真像荒淫无度后,那副脱力的模样。”
陈灵均揉了揉沉重的脑袋:“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嗯?”黑衣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陈灵均恨道:“这里到底有没有蒙汗药!”
“江兄,陈兄,这几日便会正式展开会盟,届时魔寇也会紧盯这边的情况。”
按理说江子椋本来应该去找江焕离,不过他要留下来照顾陈灵均,所以现在还随其他的军队驻扎在岷山。
“近来边境不断有较小范围的摩擦,局势已是箭弩拔张,是时候整肃军队了。”
陈灵均低着头,眼神因为困倦显得有些茫然。
江子椋想说点什么,然而半个音节还没发出,就听到远处传来争斗的声音。
“是濮阳郡和平川郡的人发生了口角,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转过身,果然看到许峻霖手提长刀,和一个锦衣男子对峙起来。
两郡长久以来相互的敌视,又岂是朝夕间能消弭的。
江子椋连忙上去阻拦:“许峻霖,你不要冲动,现在正是非常时刻,大家都不愿矛盾激化。”
锦衣男子却抢先道:“怎么,凉州要站在濮阳那边了?”
许峻霖横刀嗤笑他:“你莫不是怕了?放心吧,我兄弟不会插手的,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战斗。”
陈灵均伸手拦住江子椋:“子椋,你已经代表了凉州,不能轻易牵扯到这场纠纷中,还是让我来吧。”
“哼,毫无内力的人也敢跟我叫板了,”锦衣男子的态度倨傲而狂妄,“那么,你又是谁?”
“在下早已被驱逐出郡,你们不必有所顾虑。”
叶言微匆忙的赶到,正好听到了陈灵均所说的话。
被驱逐之人?他突兀地想到了一个名字,心里莫名有些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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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虐

第十章 四方风云动
锦衣男子司琛,闻言哂笑道:“你这一身文弱的书卷气,还能威胁到谁不成?”
陈灵均却认真地看着司琛:“平川百般为难周旋,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如今九郡大敌临境,盟军却没能拿出相应的诚意。难道你想以一己私欲,让九郡合盟成为空谈?”
司琛握紧手中的剑:“你若是不让开,就是与平川郡为敌。”
陈灵均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却也没有离去。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司琛挥剑便向他的左肩砍去,陈灵均甚至没有躲闪,身边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陈灵均看着他剑锋划过的弧线,未能激起一星半点的战意。在司琛欺身逼近之际,他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只一瞬间,陈灵均的身影便消失了。司琛一剑砍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掀倒在地上,原来是陈灵均在他身后蹲下来,握住了他的脚踝。
远处观战的人,却是被那看似平凡,实则诡谲的步法吸引了。
叶言微暗道:“这个陈璟不简单,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司琛感到莫名的屈辱,几次想打破劣势的局面,却屡次掣肘无法再进一步。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对手,未曾动用任何的武器,却能轻松化解自己的招式。说这个人没有任何的背景,连他自己都不信!
而无法感觉到那个人的内力,大概是因为境界相差了不止一点吧。
“打住打住,又不是来比武招亲的。”看他纠缠不休,陈灵均眉眼间生出些倦意。他本来就不喜欢无意义的打斗,对欺负他人也没有兴趣。
司琛却是眼中一丝狠厉闪过,突然下令道:“给我一起上,不要辱没了平川郡的英名!”
话音刚落,平川郡的人列出兵阵,以整齐的仗势向他袭来。
陈灵均显然没想到这招:“有意思吗?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不会和你们打起来的。”
就在陈灵均不断躲闪期间,一些平川的士兵却将矛头转向许峻霖。
许峻霖本来看司琛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暗爽不已,所以才没有出面相助。当陈灵均四面受敌时,他立刻就站了出来。
于是江子椋也提剑参与进来,一时间场面失控,变成了大规模的混战。
“住手!你给我停下!”闻讯而来的江焕离一把拽出了儿子,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与江家家主并肩的,居然是天陵的姬苍昊。
看到来人如此位高权重,连司琛也不得不重审一下局势。
谁想姬苍昊面若沉霜,只是一言不发,径直地走向这里。
司琛一时心虚,没注意到姬苍昊的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人身上。
“你就是平川郡司永韶之子?”片刻后,姬苍昊对司琛开口。
“正是。”司琛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奈何眼前的人威压太重。
“我天陵之人,又岂是任人欺侮的。平川少主请回吧,别让本座说第二遍。”姬苍昊目光轻轻一扫,护短的意味十分明显。
司琛心里有些疑惑,他何时惹了天陵的人?
然而下一刻姬苍昊已经转身,对眼前的少年命令道:“跪下。”
事已至此,哪有转圜的余地?只是没料到父亲会袒护他。
虽然短暂的袒护后,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你,你是陈灵均!”司琛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一直和他对峙的人,居然是那个欺师灭祖、恶名昭彰的陈灵均。
他突然觉得一阵后怕,连族亲都能杀的人,又怎会在意陌生者的生死?
四周议论纷纷,比刚才司琛挑起战争时还要激烈。
“他居然是陈灵均!”叶言微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仿佛不愿相信所见所闻。
令人闻风丧胆的那个人,不同于与预想中的阴戾或桀骜。他陈灵均,只是一个看起来书卷气,容貌俊俏的少年。
在这两天的相处中,叶言微甚至很欣赏那种沉着气质。可谁又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假象,是蛊惑人心的伪装。
陈灵均掀起衣摆跪下,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江子椋想要去作解释,却被江焕离拦住:“稍安勿躁,姬家主只是面冷,你那朋友不会有事的。”
姬苍昊沉默站在他身前,从腰间拔出了一柄长剑。饶是陈灵均都紧张了起来,难道父亲真的要在这里,一剑斩了自己?
抽出剑刃后,姬苍昊递给身后的侍从,然后摘下了沉重的剑鞘。
陈灵均不知怎么,居然松了一口气。
剑鞘被姬苍昊握在手中,狠狠砸到灵均的脊背上。
陈灵均默默承受下这一击,将体内翻涌的血气强行压下。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剑鞘不断落在身后,贯穿了腰间,臀腿,整个后背。
昔日责打的痕迹还未消退,臀峰藤杖抽出的痂痕又被揭开,漫无止境的轮回中,烈火焦灼般啮噬着感官。
十几下过去,陈灵均没有喊出声音,甚至没有痛苦的表情。他只是恍惚地盯着眼前的地面,感觉就算一只蚂蚁爬过也好啊。
看着灵均手无寸铁,姬苍昊其实明白,并不是这孩子挑起的祸端。但他一向采用最严厉的教育方式,以极端的苛刻杜绝后患。
陈灵均几乎失眠整夜,如今疼痛肆虐,身体的自我保护让他异常渴睡。
当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却是子椋的父亲江焕离。
“伯父。”陈灵均虚弱地喊道,额间的发丝垂落在眼前,一时间表情看不真切。
后来是怎么回住处的,他已经不太记得了。直到正午,他才从昏睡中苏醒。
这料峭来的天寒,无端惹人生厌。
比如刚温好送来的清粥,一会儿又冻得干涸了。
“他怎么可以在人前打你,也太不留颜面了。”江子椋愤然说道。
陈灵均反而安抚着他:“无妨的,颜面这种东西我早就丢尽了。”
当初姬苍昊拔出剑的那一刻,他真以为父亲要将他斩于剑下。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心里有多害怕。
恐惧的滋味如蛆附骨,却只能不动声色承受这一切。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这般秉异的天赋,如果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下一刻就会死在家主手中。幸而命运垂怜他,给了他活下去的筹码。
陈灵均轻轻叹息着,自己终究是怕死的啊。贪图一世为人,就像凡尘间的芸芸众生。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命途坎坷些的普通人。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
喝完清粥后,陈灵均站起来,有些艰难地走出了军帐。
“风吹过田垄,杏花摘新茶,不知征战何时归来哟……”眺望着远方那些壁立千仞,山林苍翠的景象,他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哼唱。
“哼,没想到你还会唱乡里的民谣。”
司琛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们两个走出来后,言语间充满了挑衅。
“这有什么,灵均连戏腔都会唱上两句呢。”
司琛一怔,却是冷笑:“戏倌本是最微贱的末行,和你倒是十分般配。”
“适可而止吧,不要欺人太甚。”江子椋皱眉道。
“还不让人说了吗,他陈灵均怕低了身份,不愿在人前献唱一曲?”
陈灵均诧异道:“我只唱给过门的媳妇听,你算是我的谁,夜里能为我暖帐?”
江子椋听罢,忍笑忍得肩膀颤抖:“平川的兄弟,不要看他平时正经得很,其实他只是懒得欺负你们。”
陈灵均早已失了兴致,一把拉过江子椋:“真没意思,走,练剑去。”
冷静下来后,司琛站在原地,眼里的神情有些释然。
看来陈灵均的身体并无大碍,也没有因此记恨昨日之事。
昨日这个少年出面劝架,却承担下了所有的罪责,连解释也不曾有,司琛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其实是想了解陈灵均的伤势。但是碍于他们之前的矛盾,司琛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间接获知。
那样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怎么经得住铁铸的剑鞘?而且整个过程一声不吭,这般隐忍而无声的抵抗,不禁令他刮目相看。
陈灵均自然不知道司琛心里的复杂情绪,事实上他早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军队不可在树林里驻扎,这是基本的常识。万一敌军放火,或是借着树林中隐蔽的地形奇袭,都足以造成致命的后果。
所以陈灵均带着江子椋走上山林,那里没有军队驻扎,没有人会打扰。
秋日的风光醉人,论剑问道更是称这美景,至少陈灵均是这么想的。
挥剑渐入佳境,对剑技有了更深的体悟;兴尽而归,还可以温一碗牛奶犒劳疲惫的四肢百骸——这就是他少年时期的生活写照。
可惜就算景色动人,刀锋流转间也回不去从前。
“子椋,昨日家主伤着我了。”陈灵均自嘲地笑了笑,垂下了手中的剑。
伤到,自然是指伤及内腑。练剑的时候经脉会流通,运输体内源源不断的炁。可若是带伤强行运功,则会造成严重的损伤。
陈灵均的身体亏损,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不然他一个内力深厚之人,怎么会被外伤折磨得如此狼狈,更遑论气血淤积的内伤了。
就在江子椋想回答的一刹那,陈灵均突然扑过来将他重重推在地上。一把匕首像雪片一样晃到江子椋眼前,险些砍掉他的睫毛。
陈灵均用擒拿术制住来人,将那把淬了毒的匕首扔到远处。
“为什么要潜伏在这里,是谁派你来刺杀我们的!”
陈灵均飞快地扳住他的下颚,给了他腹部一拳,逼迫他吐出口中的毒囊。
那个魔族线兵捂着肚子干呕,他想咬破毒囊的动作被一眼看穿,自杀未遂。
其实是那个瞬间陈灵均发现了他,于是他想先发制人逃离这里,没想到这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少年,在实力上完全压倒了他。
那个魔族狠狠道:“我不是刺客,给我个痛快吧!”
“你这样嘛,就很可疑了。”江子椋蹲下来压着他的身子,陈灵均撕下一片衣衫堵住了他的嘴。
然而他们一个不注意,魔族趁空档放出了信号弹。
“不好,他们有援兵!”江子椋喊道,如今陈灵均有伤在身,真要打起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怕什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陈灵均笑着安慰道,魔族有援军,当他们九郡没人吗?
蓦然间,整个树林多了一道诡异的屏障。
“这是符阵?好强的气势!”连陈灵均都不住称赞道。他自己对符阵也是深有造诣,却仍然认不得这道符出自何处。
一个头戴厉鬼面具的男子长发飘扬,露出的半边脸,眼睑处描了红妆。然而那眼妆却锋利如刀刃上的血迹,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陈灵均立刻注意到了来者的气息,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他是魔族,而且不是普通的魔族。”江子椋看到那人的装束,当即断言到。
苏赫径直走向他的同族,仿佛没有看见二人。直到走近两人身旁,他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电光火石间挥起了长刀。
陈灵均以为他要砍向自己,没想到刀锋所指,却是被俘虏的士兵。
“好冷血的人。”陈灵均心里想着,却是瞬间逆转了剑锋挡住了苏赫。
那个男子闪过一丝兴奋的表情,手指在空气中一握,捏出一个奇异的诀来。
陈灵均感受到那种滂湃汹涌的力量,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刚才还有气无力快要阖上的眼,突然有了摄人心魄的神采。
几回合的交锋发生在瞬间,二人表情震惊地看向对方。
“你,就是陈灵均?”苏赫用一种奇异的口音,说出九郡通用的语言。
陈灵均没有回答,他凝神望向苏赫手中的剑,感受着剑身上炁的流动。
江子椋暗道不好,灵均怕是沉醉于剑道,一时间忘记了自身的存在。如果真是这样,那形式对他们会大不利。
苏赫挥剑间,用带着魔性的声音道:“在你身上,我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
陈灵均聚精会神地回应着每一步剑招,仿佛在脑海中梳理着招式。而那个男子居然也没有步步相逼,而是跟随着陈灵均的节奏。
江子椋在一旁瞠目结舌,这场武斗,难道不该拼个你死我活吗?
几回合后,陈灵均和苏赫对上了眼神。彼此之间,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陈灵均看着他由衷说道:“你其实没有那么嗜杀,如果能隐去剑势的锋利,或许能够制敌于无形。”
“你负了伤,这场比试太不公平,期待来日能与你一战,”苏赫毫不掩饰他眼中的欣赏,“只是我很好奇,九郡中谁有能耐,让你伤得这般严重?”
陈灵均神色一黯,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苏赫身后有人冲破了结界。
“有人来了。”陈灵均出言提醒,咬字清晰而短促,是他所特有的低沉音色。
这个魔族男子并未乘人之危,他自然要回以相同的礼节。
“这么大的动静,我当然能感觉到。”苏赫恢复了慵懒的神色,使出了陈灵均从未见过的手段突破重围。
陈灵均无力地笑了,远处姬苍昊正领着大军赶来,迅速地封锁了树林。然而在他们抵达之前,苏赫便已去无踪影。
第十二章 卷帷望月空长叹
军队将山林团团围住,却无法阻拦苏赫半步,眼睁睁看他消失在视野里。
姬苍昊怒不可遏地将他踹到地上,责问道:“为什么不拦住他!”
陈灵均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没有辩解一句。
江子椋拦在他身前:“姬苍昊,灵均制住了魔族的俘虏,又和那个男子对战,早已支撑不住了!”
姬苍昊却是目光如炬,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你当我是好唬弄的?他是故意放走对方的,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我也不配养了他那么多年。”
陈灵均抬眸,模样似是安静顺从,眼神里却带着一抹嘲讽。
“你知道你放走的人是谁吗,他是魔君的第三子,现任的魔帅!”姬苍昊逼视着他的双眼,突然掷出一道惊雷。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江子椋,连陈灵均都微微错愕。
那个人,居然是魔帅?
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虽然气息异常阴戾,但并不嗜杀成性。
而且他的剑招势如破竹,吴钩霜雪,相较于常人更加纯粹。
“很快,你会后悔刚才幼稚的决定,”姬苍昊冷冷拂袖,“带路,去你的住处。”
江子椋刚想再争取,陈灵均做了噤声的手势:“如果你不想为我收尸的话。”
进了帐中,姬苍昊抽出一根固定地基的木棍,耐心地用清水擦拭干净。
陈灵均还没有稳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其实刚才的战斗,他几次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如今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住家主的怒火?
姬苍昊看到陈灵均褪了衣物,示意他伏到床褥边。
没有任何预兆的,长棍呼啸着砸上他的旧伤。陈灵均未做好准备,陡然伏倒在床沿,膝盖磕在冷硬的地面。
姬苍昊并未因此半点容情,反而抬高了手中的木棍,接连几下敲在伤处。
即使攥紧了被褥,陈灵均还是疼得只抽冷气。
他并不是没有知觉,甚至怕极了这种痛楚。可是如果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那还不如省点力气,好捱过这些暴风骤雨。
姬苍昊压住他的腰,强迫他将身后抬高。
臀峰上挨了重重一击,钝痛不断刺激着深层的神经,比烈火灼烧还要难熬。
姬苍昊看着身下孩子蜷缩了身子,又迅速地放松,仿佛在和他逞强。可他毫不动容地挥高了手臂,直到那个孩子的臀上布满青紫的瘀伤。
“最后二十下,跪在床上撑好,我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陈灵均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却是逼迫自己按照家主的话去做。
姬苍昊按住他的腰,一棍子砸上伤痕累累的臀峰。
陈灵均只觉得疼得两眼冒金星,视线被一层水雾笼罩,是身体对于疼痛做出的反应。他本来就有腿疾,如今棍子上沾了水,更是雪上加霜。
可是姬苍昊向来说到做到,并不会因为现在承受不住就放过他。
陈灵均多想告诉父亲,他从未想过要背叛,从来都没有……
二叔一家的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姬苍昊一棍子抽在他的臀腿间,棍棒所到处肿胀不堪,有几处淤血严重的地方,甚至被擦破了皮肤。
陈灵均勉强地支撑住身体,然而棍子落到身后,一下便将他艰难维持的平衡破坏。他倔强地一声不吭,只是重新撑起身子,将这一切尽数承受。
看到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姬苍昊飞快地打完了剩下的数目,将床褥上的褶皱理平,然后侧过身小心地扶他躺下。
那个孩子敛了敛眼眸,微微上翘的眼垂泛着红晕,连泪痕都不曾留下。
姬苍昊提起长棍,戳了戳他身后的伤处:“知道教训了吗。”
陈灵均终于沙哑地开口:“家主,如果您想杀了我,给个痛快不行么。”
说着又指向那根二指多粗的棍子:“这个打在身上,疼。”
姬苍昊冷哼一声,把棍子丢向一边,发出骇人的撞击声。
姬苍昊一个眼神都未留给陈灵均,只是径直拂袖而去。
江子椋焦急地等在帐外,看到姬苍昊终于出来,却发现这个如风刀霜刻的男人,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沉痛。
灵均怕是不曾见过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父亲冷峻的脸上吧?
该是怎样浃髓沦肤的悲哀,才会让父子沦落到这般田地。
走进帐去,陈灵均裹了单薄的被衾,看着房间的一隅出神。
江子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灵均,累了就睡吧,我去帮你找些药。”
“好。”只是简单的音节,敲击在心上却令人徒然一惊。
江子椋掀开他额前的碎发:“灵均,你的病又发作了?”
少年的额头上,淡金色纹路愈发明显,似乎有什么嘶鸣着要冲破桎梏。
早些年,他们一直以为只是精神的衰弱。可江子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每次灵均病情发作的时候,连身上的气息都会改变。
“灵均,你没看到姬苍昊刚才的样子,他一定是心疼你的。”
“可我已不是家主心念的璟儿,只是个看到都厌烦的人。”
江子椋知道这么多年的遭遇,让灵均很难相信,姬苍昊对他尚存亲情。
反而是陈灵均引开话题,将沉重的气氛打破。
“其实苟且地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不好。方才被称作魔帅的那个人,剑技之精纯,连我一时都无法堪破。”和那个人对战,只觉得酣畅淋漓。
虽然之后却遭到了家主残酷的责罚。
“……”江子椋无言以对,动不动就受重伤,他能不能长点记性?
“我无法预测到他挥剑的轨迹,但也差不多参破了其中门道。他的炁不是游走在刀刃,而是沉在刀身的最下端。这样挥出的长刀,有摇山振岳的气魄。可最令我震惊的,是他……”
江子椋连忙打住:“得了得了,知道你痴心剑道,可是下次得慎重点,别再把自己搭进去了。看看你的脸上,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了。”
江子椋轻轻掀开灵均身上的被褥,果然他身后是斑驳的青紫肿痕。
棍子那么结实,和藤杖比威力大了不止一倍。这样的瘀伤更难痊愈,怕是又要多受几天苦楚。
“你可想好了?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得忍受这无止境的棰楚。”江子椋熟练地上药,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很多年。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逵罗的军队终于开始行动了,我得赶快恢复投入战场。”陈灵均蹙着眉,尽管江子椋动作很轻,还是疼得他攥紧了被角。
江子椋叹息着:“唉,无药可救,无药可救啊。”
入夜,烛台上青灯如豆,窗外没有凄风苦雨,却仿佛是霜剑入梦。
陈灵均彻夜辗转难眠,没有安神的奶香,他的精神就像一根紧绷的弦。身上的伤也从未消停,誓要让他不眠不休。
半夜失眠了,躺床上两个小时睡不着,就来说一下
青灯如豆,这个梗出自浮生六记,不知道是哪个版的
沈复的发妻陈芸死后的那个晚上,沈复为她守夜,桌案上的烛火忽然被风吹得明灭,他觉得是发妻的魂魄在和自己告别。辗转凄恻,发妻早亡,依稀间忆起那夜青灯如豆。
第十三章 狂性难收
天亮后,江子椋出去处理其他事情,而陈灵均在帐中休养。
岷山外军队驻扎的陵地,重兵把守在门口。无数的位高权重着齐聚一堂,试图探问出魔军的计划。可惜那个被俘虏的魔族口风太严,审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突然间,外面传来了短促的兵戈交接声。
军帐外驻守的士兵慌忙地跑来,他们无法阻拦陈灵均,就这样让他闯了进来。
陈灵均面色如常地走进军帐,看着帐中被束之于枷锁的魔族俘虏,眼中是平静的疯狂。
他无视周身怪异的目光,对那个俘虏没由来地问道:“你觉得渴吗?”
不等那个魔族侦查的线兵回答,陈灵均抬起手臂,一刀割破了自己的静脉。
血溅到那个俘虏的脸上,映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
“渴就喝吧,你应该懂我们的语言。”陈灵均笑笑,将手凑到那个俘虏嘴边。
那个魔族俘虏已经重伤垂死,喉咙中一片焦灼燥热。他凑上去疯狂地吸吮那些血液,眼神贪婪而渴望。
然而不过瞬息间,魔族俘虏就被姬苍昊掀翻在地。
“你在做什么!”姬苍昊双眼充斥着怒火。
陈灵均嘴角挂上标志性的冷笑:“要杀就杀了他,折磨他做什么。他只是个最普通的线兵,能问出多少话来?”
姬苍昊瞬间明白过来,这孩子的病又发作了。
“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姬苍昊面沉如霜。
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连站都站不起来;而灵均不仅能走动,还做出疯狂的举动,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您一声令下,陈某还不是要觳觫伏罪?”陈灵均舔舐着手腕上的伤痕,“喂他点血而已,看你们紧张成什么样。”
陈灵均俯身蹲下,动作有些艰难,声音却是蛊惑人心的:“还想要更多吗?”
说话间,他轻轻拢了拢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间淡金色的印痕。
那个魔族俘虏觉得置身于汪洋之中,意识正在不停地陷下去。
“我……想要……”那个俘虏最后的防线也被冲破,“我坦白……大帅计划三天后突袭往南十里的山岭,派大约两万的精兵……”
陈灵均奖励似的抬起了手臂,任鲜血流淌在那个俘虏的嘴里。
“我们想分成三路……突围岷山……算上魔帅直属的军队……一共八万兵力……”
他用袖口擦了擦手腕上的血迹:“看来他还是知道些什么的。”
众人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举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之前军队里的人审讯半日,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陈灵均却用这种荒谬的手段轻易做到了。
姬苍昊恨不得撕了这个孩子。昨日自己的确责罚得狠了,可这孩子却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吗?明明受了极重的伤,还要让自己失这么多的血。
有人向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刚刚他到底做了什么?”
江焕离上前走到这对父子身边,指着地上意识混沌的俘虏说道。
“陈灵均用血洗涤了他的识海,然后让这个魔族体内的炁化煞归一,最后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姬苍昊又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即使不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也可以做到。这般轻贱自己的性命,自然也会轻视他人的性命。”
陈灵均收敛了狂躁的情绪,反倒平静下来。
身上的伤痛如蚁群肆虐,一寸又一寸消磨着意志,啮咬着骨髓。
能站起来已是强弩之末,何况刚才做出了那种激烈的举动。
这便是他的命运吗……
最痛苦的时候,却让他如此清醒;最想得到的事物,却要亲手推开;最有血有肉的人,却要把一切感情都隐藏在心底。
“这地方,就没有蒙汗药吗?”陈灵均因为失血而一阵眩晕,声音更加低沉。这精神衰弱的疾病已经多年,父亲明知却不唯不理,所以他只能自己开口。
姬苍昊将情绪强压下去:“我这里给你备了安神的药散。”
然而许久没有得到回复,姬苍昊刚想说什么,面前的人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璟儿!”姬苍昊慌忙中叫道。
陈灵均有些虚弱地睁开眼:“没死,我很清醒。”
姬苍昊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来算这笔账。”
“你们的恩怨先搁一搁,当务之急,是分析魔军的意图。”江焕离打断了这对父子的对话,将话题引向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侦查的部下被俘虏,魔帅很可能改变原定的计划。”说话的是陈家的少主,清屿此次只派了为数不多的人前来,而陈家家主则没有到场。
有人附和道:“这个魔族,很可能是魔帅故意留下的!”
“此时九郡兵力集中,正是趁虚而入的时机。我怀疑,他们会绕开岷山,向南方的山岭进军攻取楚渊郡的城池。”
“还是攻击盟军的可能性较大,毕竟这一网打尽的机会,以后都难再有。”
各方势力都已表态,一番商讨后,决定加强对逵罗山脉的封锁,静观其变。
“只是还有一事——我们要争取到冰族的支持,让逵罗陷入两线作战的局面。如果清屿能够全力投入九郡的联盟,就不会断了后方的补给。”
陈家少主陈星纬答复道:“清屿会站在盟军这一边。只是现今内部的反对声较大,我们需要时间。”
姬苍昊也作出承诺:“天陵与外界隔绝多年,加入盟军对天陵来说,将会是一个重大的决策。只要九郡合盟成立,我们便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九郡。”
几日来的激烈讨论,已经让联盟商谈初具雏形。就连平川和濮阳郡也尝试着化干戈为玉帛,共同抵御魔军入侵。
有人提出这一个核心的问题:“那冰族方面如何?”
“事关重大,需要慎重地考虑,该如何争取冰族的帮助。”
“只是如今谁能离开这里?我们自然要留下来稳定局势,可其他人又没有让冰族信服的能力。”
一个长者捋了捋长须,毫无半分戏谑:“其实老朽认为,可以让姬家的小辈一试。”
“简直一派胡言,你忘了他是什么人吗!”另一个辈分极高的人立刻驳回。
有人严肃地说道:“这是关乎到盟军的事宜,容不得有半点的差池。”
“你们也看到了,他当初能和魔帅对峙,现在又能审出魔军的下落,同辈之间早已无敌手。”
“但这次是去争取冰族的帮助,陈灵均可是……”
长者微微一笑:“外族的支持,是要靠拳头争取的,这里只有利弊的权衡,哪有所谓正邪之分。”
“冰族人应该能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现今魔寇猖獗,而陈灵均是这里唯一和魔帅苏赫交过手的人,我觉得有必要带上他去冰族。”
一时间,场面争论不休,有人极力反对,却也听到了支持的声音。
第十四章 惟有青山似洛中
姬苍昊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陈灵均,问道:“你自己的意思呢?”
“陈某只需服从命令就好。”陈灵均拖着这样的身体站了这么久,体力早已透支,哪有闲暇再想那么多。
可惜这军营之中,哪里寻得到牛奶?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濒临崩溃的。
“此事有待商榷,你先回去养伤,等之后再通知结果。”姬苍昊突然有些疲倦,语气也没有那么锋利了,只是稍作吩咐。
陈灵均谢过家主,便不再作停留。就在他踏出帐中的那一刻,姬苍昊叫住了他:“去我的住处拿安神的药散,会有人给你指路。”
陈灵均走后,姬苍昊看向那个俘虏,他的嘴边尚还沾染着璟儿的鲜血。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火气直往上窜。是因为灵均和魔族撇不清的关系,还是灵均对自身的态度?
这时,清屿陈家的少主却转过身,看向姬苍昊的目光有些异样。
“这些年,姬家主就是这么对陈灵均的?”
姬苍昊心里波澜乍起,面上却勉强维持着平静。
陈星纬继续说:“穿过神道,有清屿著名的映雪红梅。当年姬家主折去我清屿的早梅,若是不伏天陵的水土,烦请送还清屿。”
天陵向来与外界隔离,知情的人并不多。
陈灵均的母亲陈寻烟,正是清屿家主陈文蕴唯一的妹妹。
陈寻烟嫁到姬家几年后,就因为生姬瑛难产而死。然而瑛儿毕竟是无辜的,于是矛头指向了姬苍昊。
五年前那场血案,陈家家主亲赴天陵,想带走陈灵均。姬苍昊当然不同意,放言道就算再打断他的腿一次,也不会让他离开。
陈灵均重伤卧床,将陈文蕴对他关切的样子牢记在心,久久不敢忘怀。
可惜他最后还是没有一走了之,一方面是姬苍昊百般阻拦,除此之外,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居然不舍离去。
陈星纬等陈灵均走后,才当面质问姬苍昊,是不想让灵均太过难堪。
陈家少主幽幽看了他一眼:“念在灵均母亲的份上,姬家主也该放一条生路。”
“他这般任性妄为,受到责罚完全是咎由自取。就算他不是姬家的人,也还是我的儿子,”姬苍昊的目光坚定而不容置疑,“养不教,父之过,我已经错过一次,必然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陈灵均走出军帐,已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幸好江子椋来得及时,将陈灵均送回住处。随即江子椋在侍卫引路下,取来姬苍昊准备的药散。
“这些药倒是很全啊,看来姬家主也费了一番心思。”
陈灵均心有余悸地说:“其实我折腾起来,还是挺可怕的。”
江子椋看他袖口一片殷红,也猜到他干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江子椋难得厚道了一次:“伤成这样,姬苍昊再生气也揍不了了。”
陈灵均叹道:“来日方长啊……”
陈灵均向来是闲不住的人,在服下药散前,还写了一沓构成阵枢的符文:“你把这个布到营寨的四周,以防这几天魔族奇袭。”
“灵均,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况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写符了,今天怎么突然有了兴致?”
“我钻研奇门遁甲的古籍已久,可昨日那个人施展的术阵法诀,却是我不曾见过的。要想对付一个人,就得了解他的优势和弱点,我想从这里找突破点。”
“真要对付他,为什么不拦住他以绝后患?”
“讲点实在的,人家可是留了我们一条命。况且我昨日练剑时就已经气息不稳,若是强行与他抗衡,很可能走火入魔。”
江子椋无奈道:“灵均,不管你是否愿意,战争就是残酷的。昨日我们放走了魔帅,也许天下会因此生灵涂炭。”
“你以为,他没有保命的手段?敢独身一人前往敌营,可不是胆子大就行得通的。”陈灵均出言安慰道,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江子椋没有再回答,其实比起这些,他更担心陈灵均的安危。
“来喝药吧,不能再耽搁了,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好好睡觉。”
陈灵均应了一声,俯身在床铺上躺下,安静地喝完汤药。
眉眼如画的少年端着一只古朴的陶碗,正午的阳光从帐帘的隙中照进。没有绮罗花纹的重影,没有烟雾袅绕的熏炉,只有他睫毛轻轻扑闪。
等姬苍昊来这看他时,陈灵均已经沉沉睡去。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恬然的模样惹人怜爱,甚至和他母亲有几分相像。
江子椋候在外面,他实在不想和姬苍昊待在一处。
许久后,姬苍昊走出来,手上是一条染血的毛巾。
原来姬家家主在清理灵均的伤口,擦拭他身上干涸的血迹。
江子椋曾经亲眼见到,满身是伤的灵均被推到地上,而姬苍昊转身离去,连一个的眼神也不曾给。
如今同样的场景,姬苍昊却躬身照顾灵均,仿佛再自然不过。
这对父子秉性倒是相似,一样执拗的脾性。
陈灵均常常自称陈某,摆明了不是姬家的子弟,却还是叫着姬苍昊家主;姬家主也不愧是他的亲爹,凭借着父亲的架势摆谱,却偏偏不肯认他。
姬苍昊并没有对江子椋解释。他本来就是长辈,不需要对一个小辈多说什么。
江子椋突然递过去他手中的一沓符纸:“灵均写的。”
然后又缩了回去:“他让我帮忙补一些结界,好加强对魔族的防御。”
闻言,姬苍昊从始至终漠然的脸色,也有一丝痛苦闪过。
姬苍昊稳了稳情绪:“近来,你待在璟儿身边,有没有察觉他额头的纹路,比以前亮了些许。”
江子椋一惊:“你也这么觉得?”
姬苍昊沉声道:“璟儿每次情绪不稳定时,那些纹路都会有微妙的变化。”
“灵均发作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五年前……”
姬苍昊打断了他:“我很感谢你这些年照顾着他,这是我身为父亲却不能尽到的责任。可是他毕竟不是一般人,我无法容忍自己放纵他。”
言罢,姬苍昊拧着手中的毛巾:“江家的小辈,劳烦你去找点干净的水源,我来运功帮他疗伤。”
因为今天说要发糖,所以两章一起更,还有一章

楼楼是不是很可爱

第十五章 日月无声,水过无痕
再次看到灵均身上的伤时,姬苍昊不禁眼眶微红。
他曾经不顾一切地宠溺着这个孩子,总习惯把最好的东西给他。可五年前那场血案后,他便只能把疼惜藏在心底,逼迫自己苛责相待。
大概只有等灵均入眠时,姬苍昊才能像寻常父亲一样,守在床前照顾他。
灵均臀上的伤还未消肿,淤血没有揉开,破皮的地方擦过了药,翻卷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可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姬苍昊在灵均的药汤中加了一味药,这孩子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
“璟儿,父亲多想这么唤你,可是又要板着脸装作威严的样子,亲手将这样的痛苦施加与你。自从五年前,姬家喜庆的灯火再也没有连过夜,就连每年除夕的家宴,也只是草草了事。”
“父亲没有能耐,不舍得让你就这样死在祠堂里。那个时候父亲刚接手姬家,还未完全掌权,殚精竭虑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你若是想恨我也无妨,整个偌大的家族,都将陪你承受这一切,荣辱与共。”
床榻上的少年微微颤动着睫毛,似乎像在梦呓什么。
姬苍昊将手覆盖到他的被褥上,动作轻柔却仿佛有生命那么重。
陈灵均似乎寻到了熟悉的感觉,侧过脑袋蹭着姬苍昊的手臂。
看着儿子本能地亲近他,姬苍昊叹了一口气,将睡梦中的孩子虚揽入怀。
提着木桶进来的江子椋,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把水洒在地上。
姬苍昊平静地看向他:“既然已经进来,就别再出去了。”
江子椋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把水桶搁在地上。
姬苍昊继续说道:“九郡的会盟已经商榷,接下来会派灵均前赴海神陵,谋求冰族的合作。”
“这就是你态度好转的原因?”江子椋嘲讽地弯起嘴角,是不是这命运的作弄,要将黑白颠倒才肯罢休。
江子椋的话语间,充满了咄咄相逼的意味:“不出几日便要启程,而他却伤势严重,所以你无法再坐视不管?不然耽误了你们的利益,他陈灵均当不起。”
姬苍昊皱了皱眉,却没有多作解释:“你可以这么想。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他的身体赶快恢复过来。”
江子椋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他伺候了灵均这么多天,是头牲畜都养膘了,而姬苍昊一出现,就把所有成就毁于一旦。
江子椋的语气尤为坚定:“冰族的海神陵,我与他一同前去。”
没想到姬苍昊却摇了摇头:“你的父亲不同意,这次你就好好待在岷山。若是灵均能戴罪立功回来,也不会再遭受那么多非议。”
“老头子为什么反对?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会跟着灵均一起去的。他已经孑然一身,我实在放心不下!”
战争一触即发,已经到了非常的时期。
江子椋的父亲江焕离,并不希望他趟这趟浑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江子椋再和陈灵均接触。
这次同去的人,比如叶家的二少爷叶言微,尤擅谋略,纤悉无遗;云黎郡的赵明榕,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在九郡中都享有盛名;平川郡的司家,和冰族地理位置最近,交涉起来,可谓知己知彼。其他的几郡也会挑出人选,只是比起那几位略有逊色。
而陈灵均天生灵体,自幼痴心于钻研剑道,习武修炼持之以恒,境界深厚到几乎无人能看透。就算他失去了姬家嫡系长子的身份,也不容小觑。
原来本不该派出这么多小辈,但九郡的高层对年轻一辈寄予厚望,这次让他们前赴海神陵,便是有着试探陈灵均等人的用意。
接下来的几天,姬苍昊帮着陈灵均疗伤。
江子椋罕见地没有折腾,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这天正午,安神的药效消散,陈灵均醒了过来。这几日里,家主总是要让他先服下药散,令人不由得心生疑惑。
难道是怕他临阵倒戈,所以下了蛊来牵制他?抑或是一种慢性的毒药,不按时服解药,就会像现在这般浑身无力……
陈灵均胡思乱想着,带着恶意将各种情况揣测了遍。
江子椋掀开了帘子,端着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在这种地方,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陈灵均下了床,他身上的外伤逐渐痊愈,走些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洗漱一番后,他有些不顾吃相地用完午膳。
“昨日夜里灵光一现,要不是家主威着我去睡,我已经将其付诸实践了!”
江子椋害怕地躲了躲:“你又要干什么。”
只见灵均从床榻边翻找着什么,是携来的笔墨纸砚。他铺开宣纸,江子椋认命地研好墨伺候着,嘴里还絮絮叨叨的。
陈灵均蘸了稠墨信笔挥洒,写就一幅狂草的字帖,劲瘦的笔锋,仿佛容乃天地之灵秀。
他看着这些纸墨,有些满意的笑了,顺手蹭了蹭脸颊。
“灵均,你的手上有墨……”江子椋汗颜道。
“子椋你快看!拆字为骨,笔断意连,这可是一张狂草的符。”
江子椋无可奈何地想,对我来说,一张符是狂草还是笔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啊。
“罢了,你这个榆木脑袋。我明日就要启程了,你多保重。”陈灵均拉过江子椋的衣襟,将那张字帖叠好放进去。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伤感。江子椋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却突然想到了那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江子椋从未想过,这阳关三叠的古调,有一天会用到自己的身上。
陈灵均被江子椋按住,只得任他擦掉脸上的墨渍。就在这时,有人传唤灵均去姬苍昊那里,说是家主要见他。
深秋,山间起了岚雾,家主的表情有些难以琢磨。
看着面上恢复了血色的孩子,姬苍昊几不可察地动摇了一分,却又瞬间板起面孔:“你知道,以你的身份,本是没资格前往冰族谈判的。”
陈灵均微微颔首:“陈某明白。”
“既然这样,你更应该珍惜这次机会。如果你能戴罪立功,几日前的事情就不做计较了;如果再惹出祸端,你知道后果。”
陈灵均目光悠到了远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第十六章 苍天饯,一萧似催
见到他这个样子,姬苍昊四处寻了寻,折下一根浸了秋霜的树枝。
“既然你不肯听话,我就帮你听进去。”
陈灵均怔了怔,他只是觉得秋风凉,身上衣衫又单薄,为此发着愁。可是他并没有辩解,他已经习惯在这种时候沉默。
一阵撕裂般尖锐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地咬破了唇角。
“十下,小惩大诫,”姬苍昊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许咬嘴唇,疼就喊出来。”
少年的声音愈发沙哑道:“不是没喊过。”
姬苍昊狠狠落下一鞭,树枝弯折到贯穿了整个臀峰,却又立刻恢复原状。
“这次放过你,五下。”说着手中的树枝又被挥舞着,避开刚才那道伤处,砸到了臀腿间。
臀上又挨了一下,本就未痊愈的伤痕,又被唤起疼痛。
陈灵均只觉得汗涔涔的,似乎有暴烈的岩风和刻骨的严寒,在身后交迫着。
姬苍昊并不想伤到灵均,看他也得到了教训,便扔下了那根枝条。
陈灵均看着指缝中,是岩石间的泥土。
原来那面岩壁,被他内力的震碎出一个缺口。
“不打你了,记得我说过的话,切忌莽撞行事。”
听到家主语气稍缓,陈灵均有些讽刺地想,改用怀柔的方式了么?
只是这样哄骗了他,又有什么用,他的生杀予夺,都掌握在家主的手中。而他的喜怒哀乐,对家主来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若是姬苍昊预知到会发生的事,他定然不会让灵均去海神陵。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假如,让悔恨之人再作一次选择。
陈灵均走后不过几日,逵罗便发动了战争。因为有了较为完备的部署,九郡初战告捷,保住了岷山这一军事要塞。
姬苍昊统领着天陵投入战争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战线不断被拉长。
邻界着岷山的楚渊郡,成为逵罗魔族的率先进攻的目标。楚渊之后是濮阳郡,魔族分散兵力奇袭,被险险地阻断,僵持在濮阳版图的边界。
另一众人从魁星岭翻越,渡过与平川相邻的梦泽江,辗转到了里海。
神道与里海接壤,绕过清屿神道,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由于腿伤严重,陈灵均乘坐着风隼,来神道与他们汇合。
等远方骏马绝尘而来,他目光寻了寻,子椋果然不在其中。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陈灵均,竟然是个文弱清秀的少年。
“他是陈灵均?那个连族亲都杀的陈灵均?别说笑了,我连他身上灵力的波动都没察觉到。”
“你怎么能用常人的思想,衡量不寻常之人。”
陈灵均显然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只是他早就习以为常。
此时坐在冷硬的木板上,身后的伤痛得销骨。就算炉里传来的温暖,让他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却仍然有冷意袭来。
按照这艘航船几日内的进程,估计明日傍晚,就能看到海姬陵殿在遥远的海面上,笼罩着一层虚幻缥缈的云雾。
“就要到寒沼了,那里有暗礁和毒瘴,大家要注意安全。”船夫提醒道,给每个人派发了衣物丹药。
等到陈灵均时,船夫却戛然止住脚步,似乎怯懦地不敢上前。
陈灵均本来低着头,将表情掩在鸦青的斗篷中。深邃的阴影投在眉廓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莫名地令人发怵。
没想到陈灵均抬起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喊道:“这位兄弟,你再不过来我可就冻死了!”
他无奈地站起身,径直向船夫走来:“拜托你添些炉里的炭火,以免我拆下甲板来烧。”
船夫懵懵地答应了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陈灵均,居然开口讲话了?
一直以来,他只是靠着船侧眺望远海,几乎没有人敢靠近。
明白就算解释也起不了作用,陈灵均索性保持着缄默——虽然他不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却也能耐得住孤寂。
“劳烦你了。”眼看船夫没有反应,陈灵均伸出修长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甲板上的人都射来目光,似乎期待着发生些什么,又希望什么也别发生。
令众人失望的是,陈灵均只是拿过衣物取暖,还礼貌地向船夫道谢。
以为会在平淡中度过一天,不想傍晚邻近寒沼,却出现了变数。
海潮如嘶喑的战马,激流中的鼓槌,穿透了层层黑浪席卷而来。
“是寒沼的兽潮!怎么会在这个时节……”
船上有声音高喊道:“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这些海兽体型巨大,有几寸长的毒獠,万一被扑咬到可糟了!”
陈灵均抬头望去,数量庞大而相貌狰狞的海兽,果然就横在咫尺的船栏边。
再过去就是寒沼,寻常船只已经无法通过。除了大片的泥淖,还有凶恶的海兽和覆盖着整个区域的毒瘴。
所幸此行的人们已经有所耳闻,也服了解毒的丹药,并不感到惊慌。
云黎的赵明榕带着大家穿过寒沼,杀出一条血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九郡的青年才俊,果然个个名不虚传。
就连那个叶言微,也耍着手中的剑,三尺青峰流转间,恶兽神魂俱灭。
猝不及防的一道寒芒,忽然间袭向众人。
浪花迸溅到人们的身上,他们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声凄恻的嘶鸣声,震得炁流紊乱。
叶言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灵均手握长剑站在自己面前,帮他挡住了攻击。
在落日余晖的映射下,那道身影显得不太真切。
陈灵均却是微微颦蹙,有些可惜被水打湿的新衣裳。
“这里的泥沼有毒,最好速战速决。”面对铺天盖地的兽潮,赵明榕毫不动容,反而有越战越勇之势。
陈灵均注视他握剑的动作,想着比起赵明榕,子椋的确是不够稳重,不过如果真要打起来,胜负应该是五五分成。
但这种程度的话,对上那个魔帅苏赫,不出三招必败。
九郡那些大人物,为什么会派这个队伍前赴冰族?陈灵均有些疑惑,然而攻破兽潮才是当务之急,他无暇顾及这些。
层层叠叠的海兽形成了坚固的牢笼,队伍中已经有人被咬伤。可看这架势没完没了,远方连天的海浪此起彼落,危机暗伏。
就算实力再强,也抵不过无尽的消耗。陈灵均对赵明榕喊道:“你先带他们突围出去,我等会跟上来。”
赵明榕也不客气什么,直接带着人们突破重围。
陈灵均帮他们清扫着途中的障碍,阻断了海兽继续的进攻。直到视野中的人群渐渐远去,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看似普通的符纸,瞬息间天地随之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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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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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6: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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