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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同人】后继者(全职高手长篇,叶喻单CP)[第6页]

作者:芊绫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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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挺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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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越听越觉着不对味儿,见喻文州若无其事地按了按胳膊后面,心里边更别提多不是滋味了。也是这脑里藏黑洞的小兔崽子不知道抽的哪股宇宙风暴,找揍找出了新高度,但从正面看到他吃痛的模样后,叶修就已经后悔了——这一下是真的一点没收着力道,都不用看,隔着衣服也妥妥一道血棱子。
他从牛友友手里拿回“魔杖”,揣回了兜里,一个吐息间便压下了一箩筐的心烦意乱,打发众人道:“都出来做什么?就白苑这嗓门,外边也听得一清二楚,我还能打‘门面’的脸是怎么?”
“哎哟这把你能的,平时给人家孩子当当陪练这么了不起吗?我看你是真没数。”白苑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也看不上叶指挥搞这一套,翻了他一眼就回去了。
翁意遥拽了白苑一把,朝叶修微微摇了下头,便和她一起回去了。
“哎,叶总,我也不说啥了,动气伤身哈,多大点事儿呢,是吧。”牛友友背过身摇了摇头,招呼还在喻文州身边的邓倬云说:“走了小邓。”
“指挥,算我多嘴。”私下里和叶修几乎没什么交流的邓倬云也开了口,“四年前,我也参过一次赛,没过初选。文州已经打出近十年最好的成绩了,恐怕国内任何一家知名乐团的首席都不敢打包票能在独奏上压他一头,这样的结果实在没什么可苛责的。”
“……”谁不是这么想的呢?然而叶指挥已经百口莫辩了,只能无奈点头。他打量了一番又开始不知道寻思什么的喻文州,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是我黑脸唱多了,还是你人缘就这么碾压啊?”
“真的对不起,排练结束之后我再好好和你说,可以吗?”
尽管喻文州看起来还是一如往常的诚挚而无害,叶修就是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反正也没别的路子了,那就一会儿再听听臭小子到底要跟他唱哪出戏呗。
他叹了口气,抬手往喻文州左肩搭了一下——再往下就是伤处了。
“没事,不疼了。”既然要忽悠,也不差这一句了,天知道他现在半边身子都疼得发僵。喻文州抬眼和叶修笑了笑,这会儿组织好了忽悠大纲,他又有心思东想西想了——不知道和现在这个还有点心疼他的叶神许个愿,一会儿下手轻点,有没有可能灵验……
下了排练后,叶修没去办公室给当日的工作收尾,而是出奇地跑去琴房弹琴了。
喻文州在其默许之下,坐在边上旁听了一套《黄河协奏曲》——真是全套,从《黄河船夫曲》、《黄河颂》、《黄河愤》再到《保卫黄河》,四大乐章整整齐齐,20多分钟全程脱谱,也算是他头一次见识叶修在演奏方面炫了回技。
弹得真心好,感情特别充沛,要是待会儿就拿出这种气势……喻文州自行住脑,刚想开口抒发赞美就被擦汗的叶大钢琴家怼了回去:“马屁就省了吧,说你自个儿的事。”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
“行了你不用说了。”叶修心说这小兔崽子真是堪称一绝,各项技能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就说这点火能力吧,人起手小小一招,愣是能在自个儿刚通过音乐调节出来的“心如止水”之境里撺起三丈高的火来。叶修指着自己脑袋问:“你是自个儿这里面发水灾了,还是觉得我这儿有五湖四海?”
“哥,先听我说完好不好?”喻文州早已锻炼得全身细胞免疫嘲讽了。而后他详实地列举了五处以上在决赛中没有按照叶老师的指导进行处理的细节,为了增强可信度,还辅以补充说明:“也不能说都是有意的,成形的演奏中没那么强的可操纵性。但我确实没尽力,我以为哥看出来了,或许因为是‘私事’,才没和我算账。”
“拼命拿了第一当然有更多好处,只是我对那些没什么所谓。”这是真心话。
如果有一个人该为这件事自责或是动摇,那绝对不该是你才对。
“是我做得不够好,哥怎么罚我都认,只求你原谅我一次,别再生气了。”这句也是。
其实提那些细节都是白扯,赛前准备中,所谓的得分、失分,都属于叶修个人的主观判断,并不是评审组的,另外叶修当时在台下的注意力压根没在“失分点”这种东西上,现在说了他也想不起来。不过听完这段有理有据的论述,叶老师面上是彻底敛了七情,也不看喻文州,抱着膀起了身:“就是说,喻少爷蛰伏十来年参一回赛,只为玩个票——还不能玩大,要是一不小心拿了个第一,就不方便您游戏人间了,是这么个意思吧?”
“不是。我觉得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地方和……”方才始终语调平和的喻文州说到这里,音量陡然降了下去,大抵最压心底的话永远最难以启齿,“值得追随的人,不一定需要更多机会和选择。”
“呵呵,你才多大,这话说得可真够远的。”两人说话间,叶修已经在琴房理转悠了一圈。他信步走到角落,抄起了那把尺子,拿袖子抹了把表面的浮灰——喻文州拿这个开过一次玩笑后,他就给扔到不起眼的地方去了,也当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用上这玩意儿。
“说到底,不就想和我找顿揍吗,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没错,是他求什么得什么,只要目的达成,这连“牺牲”都谈不上,更没什么可冤枉的。
有幸见证过几次叶老师动怒,喻文州自认还算熟悉套路,这人向来是怒意不上脸的。而此时叶修并没有显露出方才拿指挥棒甩他那一下子时的逼人气场,说话语气听着也是不咸不淡的,推着他往琴凳走那两步的力道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温和的。
——刚劝慰自己压下惴惴的喻文州倏然睁大了双眼。
一声可怖的闷响几乎在琴房里荡出了共鸣,狠砸在一侧腿根处的重击令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另一侧膝盖直接撞在凳沿儿上,手肘抵在凳面,整个人摇摇欲坠,颤抖着吸着气。
“趴着,裤子脱了。”
如果这个力度才是真“教训”,那叶修前两次无疑是在跟他过家家。不可名状的惶然伴随着剧烈的心悸攫住了他的身体,喻文州挣扎着扭过头去看发号施令的人。
叶修也不催,就拎着戒尺看着他,直视他的双眸竟像是没有映着这么一个人一样。
喻文州曾见过这里面装着很多不同的自己,这双眼会忍俊不禁,会无可奈何,会一丝不苟,偶尔还会有些他读不懂的情绪。
而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留图备用,文字在的话就不用打开看图啦!


晚上好,我是雷锋二号。马上又周一了,祝大家好心情。


艾玛我终于可以自己更新了!宝贝们有妹有很想念我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思念几位雷锋同志啊哈哈哈哈哈~
之前的回复我明儿再一起回,先补一下老叶前两更弹的《黄河协奏曲》,B站走6291615,很经典的版本,影像有点老了咳咳,演奏者殷承宗老师就是该曲的创作者之一。说起来最后串烧那段的《东方红》,第一次听的时候真的有shock到我,而且莫名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你们不觉得前几更老叶在赛后接受采访的那段翻译腔有点怪怪的吗……我回头一看才回过味儿来,那整个语段其实是日英混杂的,比如“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句日语的敬语说法,换成英语该怎么说我脑内一片空白【抹脸……后面那里倒是问题不大,差不多是“No matter what the result was, he's the best violinist I have ever seen, and will never be changed”这个节奏【就补药槽我英语水平了qwq基本都还给日语老师了】啊脑补一下阿杰音,就很苏,我爱老叶

后边两更基本除了FLAG都是糖,啊我也爱拍后糖



啊,粗长的章三完结更新,各位记得点开大图看哈,好像有盆友反应不点大图看不全【虽然我很疑惑,发过这么多次图片,难道你们之前就没发现上下文接不上吗_(:з」∠)_】
惯例本章表情包


喜迎章四蜜月副本,不过更新应该不如最近这么频繁了,我要去搞一下双重番外23333还是会尽量勤快的,大家多来和我玩耍我也写得更起劲么么哒

“……”喻文州维持着当前的危险距离,放低视线,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有很多标准答案供他作答,叶修大约就是一时兴起调戏他一句,开个玩笑打个哈哈混过去也没什么不行,可他偏在不该较真的地方很爱较真,那些答案在他的认知里一律都被归类成了“编瞎话糊弄人”,他是没觉着叶修忍心兑现刚才的“威胁”,只是不愿违背自己郑重许下的承诺。
真话、实话他也不是没说出口过,情势所迫,隐晦了点,不过现在掰开来说,也就是把“值得追随的对象”引申成“想一直在一起的伴侣”罢了。他掂得清自己心意,也估得出在对方心中的斤两,可这两边又没法搭上时间参数列出个方程让他求解,哪怕姑且按照期望前进个一百步,一朝越过了界,就真的能达成他心心念念的长长久久吗?
他不想在此孤注一掷,更希望来日力争万无一失。
“哟,还能有给你问住的话呢。”叶修当真没料到会等来这个长度的沉默,一时心里边颇像挨了哆唻咪的一套连环猫爪功。他这话自然不是随口撩骚,也不是等不及喻文州那边不透明的“反应进程”,一定要说的话,其实是有点怕小孩儿憋着。
叶修深知感情这种事的处理就不存在尽善尽美,但至少,如果喻文州是在因他而压抑着什么,充当一回“解铃人”总是义不容辞的。
他自认在这档子事上不够细致,但也称不上迟钝,偶尔多少能隐隐感受到喻文州在他面前的克制,像是将某种他不经意一瞥都能感受到热度的“东西”勉勉强强封在了一只密不透风的匣中,藏什么绝世珍宝似的深埋在心底——就不怕烫着自个儿吗?
恰逢叶老师眼中的良辰吉日,哪怕能撺掇喻文州拿出指甲大的一块同他共赏一番也好。经营任何一种关系都是两个人的事,“喜欢你与你无关”这种狗屁理论纯属扯淡,他们双方相互抱有的好感都是毋庸置疑的,叶修甚至可以毫不掩饰地说,打第一眼看着喻文州,他就觉得喜欢,只是“喜欢”可能通向的岔路太多了,他不知道喻文州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同时也忘了考虑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不是说不上来,是说不过来。哥作为哪一种角色,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谁都替代不了。”喻文州下了不小的决心才憋出来这么一句,如果叶修还继续追问,那多半是与他“两心同”的意味了,赌上一把也无妨。
“你这动不动就上来的肉麻劲儿,是不也算海归带回来的‘洋病’啊?”叶修笑着拿指头点了点喻文州额头。
标准结局,底牌还是让人扣回手里了。要怪只能怪叶老师这个人骨子里的绅士做派作祟,着实做不出明知会让人为难还要自我满足的事来,反正小崽子嘴甜起来也够他美上一阵儿的了。
思及伤处会导致抬臂不便,叶修干脆拿过了喻文州扔在一边的上衣要帮他穿,一边问道:“后边的用不用我……这时候又不好意思上了?行行,就是怕你反手牵着胳膊疼,自己仔细点慢慢揉吧。我也得给你赔个不是,今儿确实手重了,欸你上次怎么说的来着,不是要哭一鼻子给我看看吗?估计我也就下不去那个手了。”
“可没说要给你看。”喻文州系着最后两颗扣子,一本正经地说:“等你走了,我才好敞开发泄嘛。”
“还敢糊弄我是吧?”叶修把人往腿上一按,作势抬手要打,“我在门外呆了好半天,也没听你出半个音。”
喻文州这会儿十分有恃无恐,根本没觉着叶修会动他一根手指头,借机再次往人胸口一扒。听了这番话,再回想目送叶修出门时的心情,他也不觉得有多不好受了,百感交集地问:“哥为什么没走啊?”
“等你发泄呢呗。”叶修倒是坦率得很,刚才虚张声势的手也重新搂住了喻文州后腰,“没再回去是怕你面上挂不住,寻思回家再说也好——以后晚回来能不能想着告诉我一声?”
最后一句伴着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巴掌,喻文州莫名让这一下拍得有些眼底发热,不敢多说话,唯恐带出鼻音来,只低应了一声。
叶修最是招架不住他这副乖顺模样,真是抱上就不太舍得撒手,“这两天先别沾水了,不方便就喊我。下周还疼的话,还是休息两天,别逞强,乐团那凳子坐上一天不是闹着玩的。”
今晚也算腻了个够本,喻文州主动退离了叶修的怀抱,一边小幅度蹭着下床,一边说:“两天足够了,而且周一梁老师请假了吧?临近第一次预演,一提总不能我们俩都不在。”
“预演这个事,战术上该重视就重视,战略上藐视就好。”叶修把床上散乱的伤药归拢了一下,装了一兜子出来,“就算有什么重要的正式演出,你身体不舒服,我也不可能让你强挺着上场。等老爷子退了之后,乐团差不多也能排出固定的演出季了,承蒙你这么看得上,咱们合作的正式演出几只手都掰不过来;另外以你独奏的水平,搞不好就轮到你先带我上金色大厅了。”
光是这样的未来设想就足以让此时的喻文州别无所求了,他暂且抛开了那些解不开的心结,展颜道:“哥一说这个,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和你请示一下。”
=w=我这边马上过零点了,各位可以祝你灵生快了哈哈哈哈,我和虫爹同一天生日,是不是很66666

明儿应该写不完双重新番外,估计要把老楼的SP番外修一修放上去蹭一波祝福,啊想想都是第三年了也是感慨万分……
叶修一挑眉,起身问:“要拿什么,手机?放哪了?你老实呆着吧,我去。”
喻文州指了下客厅茶几,先行说明道:“就是比赛结束之后,戚天王有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意愿签约唱片公司。”
叶修取了手机过来,喻文州很快调出聊天记录,直接把手机交给他看:“开的条件好像还不错,我说和你商量一下再给他答复。”
“明星不都很忙的吗,他怎么这么闲?还亲自找你谈这种事。”叶修嘴角抽了抽,瞄了喻文州一眼,飞快浏览完当前页面,又往上拨了拨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出意外地就是些恭喜和恭维,“看你自己意思吧,你要是觉着有兴趣,就把我联系方式给他,让他来和我谈,有空一起出来吃顿饭什么的……这事你不先问问你爸?”
“问了,我爸说我要是签他公司,他是不给这个待遇,不让我交签约费就不错了。”喻文州笑道。
叶修刚才也暗道各项条件确实开得分外大方,让他这种素来心大的都不得不提防里面有什么坑,帮着把把关还是义不容辞的。主要也是喻文州在经济问题上心比他还大,如果他没算错汇率,自己平时从不用、喻文州用来按月给他转房租的卡上突然多出来的一笔巨款,应该就是帕奖的全部奖金——要是过一阵子这钱还不转走,他还得问问是几个意思。
“那行,回头让他联系我吧。”叶修给这茬定了音,顺带捡个了饭局上的话题和人闲磕牙:“有个事也得问问你的意思,去日本的事差不多定在预演完事之后了——你晕船吗?”
“要坐游轮吗?”喻文州显得很有兴致,“应该不晕,虽然以前没坐过长途的。”
“嗯,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那船里面有个剧场,今儿帮着接应的人一听说我要带着你去,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在上边拉几首。”
对一般乐手来说,能在豪华游轮上演出还是挺带劲的一事儿,但叶修觉着这事单以工作性质来论,是比较接近于大牌艺人商业走穴的,但凡不是小孩图个新鲜乐子,对喻文州这种水平的乐手来说已经算是有点“掉价”的活了,钱是不少给,俩人的头等票自然也给报销,可人家少爷哪会差这个钱。
“好啊。”喻文州是真的很有兴趣的样子,压根没问报酬,直接痛快点了头,“有固定曲目要求吗?”
“没有,你愿意上这个台,他们就烧高香了。”尽管叶修心里边也不太希望喻文州和自己出去玩一趟还要辛苦惦记着这种麻烦差使,也还是尊重了自家小首席的意愿,顺带提了友情建议:“考虑到场合,尽量脍炙人口一点就好,时间控制在半小时左右,曲目数量不限,就是想怎么玩都随你,需要伴奏的话得提前备好音频。剧场是晚上和半夜各一场,觉着累的话挑一场玩玩就好了。”
“嗯,没问题。”喻文州再次欣然点头,“这个我自己琢磨就好,不用哥陪我练了,到时候还可以给你惊喜。好久没有过这种表演的机会了,还满期待的。”
“不用那么当回事,随意发挥,上了船再考虑都来得及。”叶修一脸“你开心就好”地摆了下手,喻文州这种纯然的喜悦总能让他看了就打心眼儿里跟着一起高兴,连带着有些眷念刚才小崽子窝自己怀里的手感,便抬手揉了揉他后脑勺:“好好上药,早点睡吧。”
这之后的周末,小崽子仗着负伤在身行动不便,也好意思央着叶老师满足自己口腹之欲了,两天里俩人足足吃了四顿面条,虽说是过水、热汤、打卤、炸酱轮换着来,叶修还是吃得颇为腻歪,也真是纳了闷了,直问他是不是以前没吃过面条。
喻文州无辜地点了点头——和叶修住一起之前,他上哪感受这样的家常风味。
周一一大早,已经出了门的叶指挥又折回了家里一趟,拎着软垫扔到了副驾驶上,没好气地说:“你都好意思让乐团各位围观你这犯了痔疮似的,给我看一眼好没好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怕你心疼啊。”喻文州就着垫子缓慢优雅地落了座,笑眯眯地说。
“少来这套。你要真有点良心,以后就少给我撺点火儿,啊。”大早上起来怎么也拗不过这倔脾气的小玩意儿,叶修目前仍是七窍生烟的状态,动作粗暴地帮人系了安全带——省着人挪屁股,“说好了,下午不行赶紧回家。”
“遵命。”喻文州嘴上顺毛捋,内心不以为意。反正他要是能行,叶修总不能非要撵他回去。
小首席向来计划通,叶修预想中的尴尬围观也没有发生,毕竟除了叶老师这种自诩监护人、仿如人亲哥一般的人物,也没谁一天天地盯着喻文州的小动作看,再加上他尽可能降低了起坐频率,怎么煎熬也都是自个儿的事,旁人看不出有异。
不过有一点是乐团的吃瓜群众们有目共睹的,经过上周的“小打小闹”,指挥和小首席转眼就“恩爱如初”了。往常酷爱独行的叶总这回当众指明了要带喻文州一起出公差,俨然是一天都分不开的新婚之势,蜜月之行名副其实,大伙儿起哄又改了口径,直问俩人啥时候把喜糖补上。
“你们这几天也差不多点儿,怎么闹我倒是无所谓,别总当着人文州的面说三道四的。”叶修和白苑交代完出差期间的日常工作,顺便说道。
“还不都是挤兑你,谁冲着小喻了。”白苑说罢打量了他两秒,眯着眼道:“小叶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能不如人家孩子心里明白呢?”
“……”叶修从当天的总谱里抬了下眼,“有话直说。”
本来要走的白苑想了想,还是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你觉着人家是我们这池子里的东西吗?”
“什么话,好好用成语说不行吗?”叶修啼笑皆非,“反正我看人在这池子里活得挺自在的。”
“这种正经有能耐指着独奏吃饭的,跟这儿拿点零花钱,还得动不动挨一通训,有什么意思啊?”白苑十分犯愁,“你可长点儿心吧,要不是为了你,人家图点什么?”
“因材施教么,我倒是也想拿要求他的标准要求所有人,但恐怕咱这个预演就得改四重奏了。”叶修合上了总谱,边咔哒笔边说,“再者,能来咱们这儿的,哪个不是看我这点薄面。”
“还装,有意思吗?”白苑捋了把头发,向前倾身道:“不说别的了,就说我每次一看着文州瞅你那小眼神吧,我那死了好些年的少女心就开始在那儿‘砰砰砰’拍棺材板……笑什么?跟你说正事呢这是,你要是真对人孩子没那个意思,趁早别造孽了啊。”
“人家自己没说要走,我给人撵走成什么事了?行行,快打住吧,我们俩的事,你们跟着瞎着什么急?”叶修按了按额角,“旁人能看出来的,我也不瞎。但像你说的,那还是个孩子,我能怎么样,什么都不管,先煮一锅熟饭再说?”
“……”白苑有些震惊于叶指挥讲话的直白和尺度,一时没接上茬。
提起这事,叶修也是一百个没辙。
感情萌发是种受荷尔蒙影响、不可操控的生理现象,但人是有理智的生物。周五那天,喻文州在他面前缄默良久,正是理智使然。
具体原因他无从深究,且不论什么出发点,不向他吐露心意,就是喻文州经过考量的最终选择,他只能尊重。
“就是说,你也对小喻……”白苑缓慢地重新开口。
“把你那诈尸的少女心扔回肚里吧,我肯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行径的。”叶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另外,如果有一天他要走……”
话说到这,叶修突然说不下去了。
不过小半年的光景,他惊觉自己已经无法像喻文州刚来乐团时许诺的那样,给他随时想离开的自由了。
而他想要的仅此而已。叶指挥在情感方面真真是个古典艺术家,骨子里崇尚的纯是柏拉图式,别说想从对方身上谋求点什么了,完全就是清心寡欲的“得君相伴,别无他求”。
——鹣鲽鸾凤也好,伯牙子期也罢,既然喻文州说他作为哪种角色都是最好的,那么让他成为哪种角色其实都可以。
但他又再清楚不过,唯一能让喻文州长长久久留在自己身边的是怎样的关系。实际上也不是缺乏把握,叶修心里很有谱,就眼下两人的感情状态,如果自己主动出击,几乎不太有失败的可能,然而他忘不了喻文州当时的表现,今天被人开玩笑时的种种微表情也没逃过他的视线,如果有某些顾虑在,贸然推进关系可能造成隐患不说,从对方的视角来看,自己的身份就压在这,被这样的对象追求,怎么看都是种沉重压力。
他们都还需要时间,他也愿意等。
“我也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给咱们团的门面送走,成吧?”叶修勉强续上了此番冠冕堂皇的发言,得到了白苑的一个白眼。
没人听到门外落下的一串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如果让圈内人士来点评星屿乐团的首次预演,最多的评价大约会是“带有浓厚的该团指挥早期风格”——管乐的存在感明显强于弦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军乐的经历于叶修而言是不可磨灭的徽章式印记,在前东家那几年,他也是这么带着乐团由不大平衡的状态逐渐迈向巅峰的。另一方面,弦乐刚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人员扩充,整体磨合度必定有待提高;第一小提琴作为整个弦乐的主心骨,正进行着新老过渡,不过梁老师出席率堪忧,喻文州又花了不少精力在辅助叶团长处理日常事务上,与老首席的交接多是依靠自己摸索。两相对比,由白苑和翁意遥这两位正当年的成熟乐手带领的管乐阵容确实要更加完备。
乐团几位骨干对于预演的整体讨论结束后,叶指挥惯例给自家小首席开小灶,正对他个人表现进行单独复盘。
“你这个‘收着’的情况,自打参完赛回来就更严重了。真不用那么在意音量啊,注目程度之类的事。”见喻文州往谱子上标记的手就没停下来过,叶修给视频按了暂停,“之前也说过好几次了,你有这种区别于独奏的团体意识是好事,但总不能一直以牺牲自我为前提吧。”
喻文州点点头。这种场合下,不等叶修全说完,他是不会抒发己见的。
叶修沉吟片刻,却没继续批评指教,转而赞赏了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像他刚才提到的浮在面上的问题,都是刚认识喻文州的时候就能轻易指出来的,没能触及本质。这几个月下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钻研怎样尽力带好喻文州的独奏,对于合奏这种来日方长的问题,也没下什么功夫。问题一直扔在那儿没有改观,他觉着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再多说会给喻文州造成过多压力,不如今后俩人商量着慢慢来。
“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近十来年的重心也转向教学生了,华彩的表现力和你不在一个水平,他私下里也和我提过,干脆都让你拉,是我说不差这几个月了,才给压下来的。”叶修有意转移了话题,“这两天也没盯着你,自己想没想着溜着点那两段啊?”
这也是对我们小首席的“高要求”之一,所有独奏段落,哪怕没有在排练中演奏的机会,也要按应对演出的标准练好。难得叶老师开口要验收功课,喻文州取琴那两步都是用跑的——是真的迫不及待,叶修要真想夸他独奏,总能有新词儿,谁不乐意挨过训之后讨点甜头吃呢。
“不是说帕格尼尼那弦儿上有火一般的灵魂——谁说的来着?啊,对,歌德。我觉着你这段能给他灭了。”叶修笑么呵地转着指挥棒,“这也不算夸张,路数相克嘛。就我听过的和你同一等级选手的现场相比,你和他们最大的区别是,右手需求很大力量的时候,依然显得足够自由,输出的是狂放热烈的情绪,落到视觉上还是轻而灵活的。这曲子是咱们团保留曲目,早晚得让你在台上露这一手。走吧,回家得赶紧收拾行李了……行了啊,偷摸乐半天了都,以为我看不着是怎么?”
这口纯天然无添加的糖太好吃,余韵足以延续到夜晚美梦中,立马让喻文州短暂遗忘了走过路过不小心听到的“嫁闺女”台词,并且毫无负担地再次把俩人的“儿子”甩手送去了干爹牛友友那边。忽视其中复杂的伦理关系,总而言之,俩不着家的爹隔日就踏上了豪华游轮之行,
叶修和乐团众人说明的时候还煞有介事地说本次公差如何如何需要喻文州协助,事实上除了在游轮上的演出,喻文州可不记得事先有被交代过什么任务,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次叶修身负的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反正这种行径也谈不上假公济私,怎么也是叶大资本家自己开的乐团,谋划这么一点小福利还是不在话下的。
也不怪大家先前起哄,游轮这个氛围实在是极具蜜月感。房间是带观景台的豪华双人套间,就算是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这两位,在这种房间里呆久了,也觉得哪里怪怪的。距离晚间演出还有几个小时,喻文州提出想去中庭的艺术品拍卖展看看,叶修在睡个下午觉和陪小孩玩玩之间犹豫了一下,很没原则地选择了后者。
只可惜叶老师广博的知识面没能覆盖到绘画与雕塑鉴赏的领域,喻文州也不是爱显的性子,自己看都看不过来,也有没有给人解说一番的心思了。叶修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他身后,玩手机为主,看热闹为辅,过了一会儿,恍的惚的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便往身后扫了一眼——这船上除了喻文州,也只有剧场相关负责人会找他了,没看着有工作人员的身影,叶修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掏了掏耳朵。
“哥,刚才是不是有人喊你?”喻文州两步凑回叶修身边,无形彰显耳力最为致命。
“你也听着了?那估计是真有。”叶修再次环顾四周,这一次,他成功锁定了目标——在喻文州看来,更像是锁死了目标,叶修整个人定住了两秒,随后,他压根没有和身旁这位说明一下情况的意思,径直向目标走了过去。
“还真的是你。”男人优雅而磁性的声音近了很多,语气十分惊喜。
喻文州看着叶修主动和对方抱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不用介绍,他大概猜到这是何方神圣了。
俩人很快熟络地聊了起来,声音放低了些,在他的位置听不太清。只能看到男人说着说着突然勾了下叶修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竟然还朝着自己的方向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你们家这个小朋友,照片上瞅着像是只小绵羊,真人看起来可是个小狼狗啊。”男人低笑道,“哎,你再不告诉他我女儿明年就上小学了,怕是要不好解释喽。”
突发粗长,贺本文(算上存稿)破十万字,楼里回复也要破3000啦,宝贝儿们你们嗦完结之前我们盖个万层楼是不是还是挺有希望哒

叶修默默看了这位老友一眼,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扒拉了下去,看样子对“他们家小朋友”的评价不是太满意。他本身对毛绒动物没什么强烈的热爱之情,以前家里养的狗也都是他弟弟在溜,如今哆唻咪还算得宠,也是得益于小家伙与另一位主人颇为神似。而且讲讲道理,就喻文州现在这个表情,哪儿是什么小动物可以比拟的?
突发偶遇一位原以为很可能“此生不复相见”的同志,心情确实有点激动,叶修也意识到自己没知会一声就给人扔下,大概有点冷落着小崽子了。本来招呼一声能解决的事,他特地多走了两步,伸出了一边胳膊相迎,搂法属于在外比较罕见的、脑袋都要挨到一块的亲昵式,站定位置也比刚才距离老朋友远了些。
“你不是问过我,家里那套正常没人会穿的礼服是谁送的吗?”叶修拍拍喻文州后背,示意他先打招呼,一边介绍道:“就是这位代总,代泽华。”
喻文州如叶老师所愿,主动伸了手,礼貌地点点头,道了声“您好”。叶修偏过头打量了他一眼——别说,小孩儿的反应还真有点不同寻常,要知道喻文州平时可是个相当会来事儿的,这会儿遇上和自己同龄的熟识,没道理不叫一声“哥”才对。
光看叶修这站位,就一举坐实了他和他们家小首席俩人真是“一家”的,人家这是带“内人”认“外人”呢。没那个工夫让代泽华慨叹一番物是人非,他滴水不漏地化身为一个本分的“婆家人”,微笑着同小年轻握手道:“久仰,咱们亚裔小提琴手可是好些年没出过你这样有国际影响力的天才了,老叶可算是捞着个宝了啊。”
“您过誉了。”喻文州只是谦逊点头,也不说反过来奉承这位“圈内前辈”两句,更没一点延续话题的意思,走完握手的场面就转头朝叶修道:“要不你们先聊,我上前面随便看几眼,就该去剧场那边准备着了。”
“……”叶修虽然察觉到喻文州的状态不是太对,但也编排不出留人的借口,交代了过一会儿提前去剧场找他,就把人放走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好解释了吧?”代泽华无奈地耸了耸肩,“行了,让小狼狗自己溜达溜达吧。他要一直在这儿,咱也没法好好说话——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你。”
叶修懒得和他拌嘴,也不太乐意和别人探讨关于喻文州的事,随口问道:“你现在折腾什么买卖呢?”
“实业、电商都沾点边,不过这趟就是当一回二道贩子。好久没回国探亲了,时间紧,知道你在J市也没给你去信儿,没想到啊,人生何处不相逢。”代泽华揣起了胳膊,哈着腰看起了展出的艺术品,“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兜兜转转也离不开这圈儿。有个认识的朋友,叫霍子谦,以前学指挥的,这些年倒腾乐器去了——诶老霍这人你搞不好也认识吧?军乐毕业的,好像比你高两届。就他,在日本弄了几把斯式琴*的复刻品,也都是古董琴了,托我在欧洲造造势,炒一波再出手。”
“是正路子吗?听着怎么跟走私来的似的。”叶修吐槽道,“这人手头有没出手的非复刻品吗?”
“那就不知道了,回头帮你打听一句。不过你什么时候还对收藏古董琴有兴趣了,跳槽单干之后油水不少啊。”代泽华说完了才恍然:“啊,是要泡小狼狗用?可以啊,哥们儿出手够阔绰的,虽说我觉着你真用不着出这么大的血。”
“能不能换个别称?”叶修按了按额角,“我就打听一句,没谱的事。另外也收收你那脑吧,没什么用不用的着的。”
“行行行,我听懂了,千金难买您乐意。”代泽华摇了摇头,走向了另一件展品,“来来,既然赠琴是没谱的事儿,我先友情传授你个有谱的。其实我刚才第一眼还真没看着你,老远就看着你家小朋友了——这么看我做什么,他显不显眼你心里没数吗?欸,他可盯着这个看了好半天。”
叶修顺着代泽华的手看过去,不由自主地在他无名指上的钻戒上停留了半秒,才打量起玻璃站台里晶莹剔透的玉雕纹饰。
“挺好看,还是宋代的。像这种小玩意儿,在人家正经古玩界好像没那么热,不如器皿啊圆雕那么贵,仿品也少,至多小几万,买着讨人个欢心呗。”代泽华随口撺掇道。
下方简介牌写着,这是一块白玉凌霄花带板,还配有一首诗:“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
*即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手工小提琴,是最受近现代小提琴演奏家与古董琴收藏家们追捧的手工琴“品牌”之一。值得一提的是,帕格尼尼也很喜欢斯式琴,曾有"这样的妙音,你可永远不能用耳朵去听;它只让你在与爱人心贴着心的静静的夜里,用自己的心去梦……"的评论。
*出自北宋宰相贾昌朝的《咏凌霄花》。
“怎么买?好像没有公开拍卖的环节吧。”叶老师这口安利吃得相当痛快。
“应该是密封递价的暗标。这种小展览,搞竞拍形式就是造个噱头,大部分卖家为了图省事,都会走‘速胜式’,竞买者出到保留价,直接就成交了。”代总这边解释完,一看叶修转身欲找工作人员,忙要拽住他,“哎哎,也不用这么急,这展刚开没俩小时,这么小个玩意儿应该没人买。而且你要送人礼物也得先琢磨个由头么不是,这年不年节不节的,小朋友快过生日了?”
“早着呢。”叶修没搭理他,还是去找工作人员问了竞拍方式。等着对方去拿要填的单子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一个问题——自己原来记得喻文州哪天生日。
真不是刻意记的,只因有关喻文州的一切都太过无孔不入。是他主动将这个人纳入了自己的世界,而自此之后两人的羁绊在无知无觉间形成的无数习惯,都只能被动接受,以致如今,他已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孤身一人的旅途。
不止是指挥台上,不论身在何方,他都享受身旁有喻文州在的时光。
“能不能给旁观者友情解说一下,您这是处于感情的哪个阶段呢?”代泽华打量着毫无征兆陷入沉思的叶修,表情有点复杂地说:“瞧这土大款似的单一砸钱攻势,是还不明不白着吗?”
“……”叶指挥平素真是个和寡言少语不沾边的人,在乐团和同龄人插科打诨时经常十分嘴欠,和岁数大的怼起来也从没见他输过口头阵势。今儿也不知是怎么,按说在共同度过青葱年月的老友面前,他本该更能打开话匣子,却反而沉默了不少。
经年未见,代泽华的变化并不大,商海中的摸爬滚打没让这个男人变得油滑,他依旧风趣而温雅,甚至多沉淀出了几分成熟魅力。叶修就更不用说了,代泽华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好像还更帅了点儿啊”。
又或许没什么变化才是最残忍的,无论是追忆往昔岁月还是展望彼此未来,都显得有些讽刺——过去谈过什么理想,谁还记得呢?今后不过是各走各路,能有什么交集?
他们早已不再是同路人了。代泽华何尝不是懂得这一道理,才只好抓着对方的感情八卦不放。
叶修的确不喜欢和旁人谈论与喻文州的感情问题,但那天在白苑面前,该说不该说的,也都抖搂了个干净。而在代泽华面前,他对这个话题根本是避之不及,就好像有些话说到最后,终会有个不愿面对的设想浮出水面——
十年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会看到喻文州手上戴着和别人的婚戒,看似还能同自己熟稔地交谈,实则隔着一堵又一堵看不见的墙。
情怀、理想,抑或是某一次热血上头脱口而出的承诺,都做不到真正捆绑一个自由的个体。曾几何时,叶修也以为面前这位绝不会放弃音乐,最后事实证明,那只是他以为而已。
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战斗,在每一个路口都要做出回不了头的抉择,谁也无法窥视光阴的跑马灯,看看另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究竟是否仅是过客。可欲望是人类的本能,遇到想要的,总会伸出手,哪怕一厢情愿的尝试很难改变命运轨迹,哪怕曾经相信的尽数背离,也还是会有崭新的相遇。
“哎,也没毛病吧。现在小孩儿的恋爱观不都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给他花钱’吗?我看挺有道理的。”代泽华笑道,“依你现在这个架势,当年要对谁动了真情,恐怕就要失去一个重要器官了。这么一看,变成‘无聊的大人’也不错,好歹肾功能靠得住。”
代总嘴上跑游轮的工夫里,负责展会的工作人员也折腾回来了,点头哈腰地朝叶修说:“非常抱歉先生,就在不久前,有其它客人出到了买主的保留价,这件展品已经成交了。”
代总替无处挥金的叶总默哀了一下,又忍不住想笑:“天公不作美啊老叶同志,不过这都有人抢,不得不承认我们国人现在是真有钱,我应该和老霍商量一下,还卖什么欧洲人,直接往国内卖得了。”
叶修打发了工作人员,知道代泽华是开玩笑,就给面子的笑了一下,没接这个话。古董琴在国内的收藏市场还没太炒起来,爱好西洋乐的大环境也和国外差着几百年积淀,人家定好的销路更不可能轻易改。但刚才一提到自家小首席的生日,叶修还真上了点心,从之前给戚天王的歌录音发生了借琴事件开始,他就在琢磨着送喻文州一把了,再到帕奖上,不乏有带着名贵古董琴参赛的选手,他更是在心里边把这事提上了日程,不过好琴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得靠碰,也需要和演奏者本身契合。
“这种小东西无所谓,琴的事真得托你给留留心。”叶修这次算是正式出言拜托了。
“没问题,这方面我也不止认识老霍一个,等买卖做完了就回去帮你打听打听。”代泽华也正经应允道,“能不能顺便打听一下,叶总您心理价位多少啊?”
叶修跟他比划了个数字。
“……人民币吗?”
“欧元啊。”
“……我怎么听人说你自打办了乐团之后就成天哭穷呢?还想着要不要有机会救济你一把,我看你救济救济我还差不多。走走,上甲板抽根烟去。”代泽华再一次勾上了叶修肩头,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道:“这么些年交情,你和哥们儿交个实底,没在国内干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
两位老友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的同时,另一边,喻文州从某间贵宾室里走了出来,回到房间取了琴,换了套衣服,这才前往了中庭剧场后台,和负责音响的工作人员交涉了一下伴奏的问题。
前几天叶修为了尽量补足出差的时间,一直比较忙,加上喻文州也说游轮上的演出不用他陪练,晚上俩人也就各鼓捣各的了。喻文州这会儿心情颇为复杂,不止是因为叶修对待代泽华的态度不同于他人——这件事其实倒还在他意料之中。帕奖决赛前夜,两人聊起旧事,他那句“不还留了身衣服给你吗”正是在试探叶修与代泽华的关系,而叶修无意识地答复“连块松香都没剩下”也间接坐实了他们俩应当有过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经历。
无论此君是否现身,都将始终留存在叶修心底,喻文州并不纠结于那些自己无法参与的过去,只是面对和自己有着“类似定位”的人,难免会产生些无的放矢的求胜欲。
音乐与人格都是不可复制的,他不想成为接替任何人的存在,也不希望自己在叶修心目中的位置是可以被取代的。
伴奏大部分没有现成的,需要自行录入MIDI再编曲,是喻文州稍微熬了几天夜才做出来的。隔壁带头宵衣旰食的某位领导也不好意思催他早睡,光是意味不明地在咖啡机旁边摆了一溜盒装牛奶,第二天看着数量少了就一脸欣慰地给猫多开个罐头,像是为了凑一局投喂“双杀”,也不知道被水瓶脑影响出的什么思维回路。
音响调试完毕后,喻文州自行彩排了开头一曲,感觉今天手感不错,就坐到一旁休息顺便搞起了心理建设。他自认面对代泽华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让叶修看出异样来也恰合他意,就是这场“惊喜”多了一位身份特殊的观众,总有些微妙感,选曲也可能被对方误解成具有某种针对性,但实际上他真没那个意思。
喻文州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不更改最后一首没有伴奏的收尾曲。叶修说是会提前来找他,也只是比观众入场提前三五分钟摸到了后台,不放心似的帮着打理了两下衣服,又跟他逗了两句,就迅速回到前台雅座上去了。
“你怎么没寻思着给人家办场独奏会什么的?”开场前,代总忽然发问。
“往后有的是机会。我看他好像也不是兴趣特别大,比赛拿了奖之后,意大利的威尔第乐团找上门来邀他明年合作,他都给拒了。”叶修答。
“明年的事,应该是怕给你添麻烦吧,老爷子一退,你们那乐团也没个同等级的轮换首席。”代泽华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这可有点自欺欺人了啊,人家一路都是走的独奏的路子,怎么可能对独奏会没兴趣?”
“……”叶修默默扛了个黑锅没吱声,是觉得再解释下去,大概会撒出一口已婚狗照吃不误的狗粮——当时他询问原因,喻文州的原话是“以前都没过过年,这次想在家里和你一起过一次年”。
由于剧场安排的节目数目不多,负责串场的主持人显然是临时被委任的,念喻文州名字前面那一串仿如《权〇的游戏》的杰克苏称号的时候,舌头都捋不顺了,叶修差点没听出来这说的是谁,直嘀咕着“我是不是找了个资本主义国家腐朽贵族阶级的首席”。
代泽华笑得不行:“你不觉着你们俩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吗?东亚交响之光·军乐不灭真魂·音协跪求而不入·心系广大群众的伟大无产阶级人民艺术家·叶修先生,这是东西文化碰撞出的旷世绝恋啊哈哈哈哈哈……”
台上的喻文州显然也被开场雷得不轻,在乐团养成的习惯即刻运作了起来,一旦他的情绪遭遇“截断”,目光下意识就会往叶修身上找,寻求与他的交流。
这一次也如同以往一样,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回应:“好好表现,一直看着你呢。”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无声鼓励,即是他无论何时都万分受用的镇定剂和兴奋剂。
听取叶老师“选曲尽量脍炙人口”的建议,喻文州起手演奏的是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编曲上的小心思不少,更具现代感配乐的应用,愈发突出了曲子明快活泼的幸福感;其后无缝衔接了门德尔松《F大调小提琴奏鸣曲》,又一首浪漫主义色彩的欢愉乐曲,满溢着诗意的春色徜徉无尽;再之后则由莫扎特的《第二十四小提琴奏鸣曲》轻快而利落地做了暂告一段落的收尾。
由于全程节奏欢快且未变调,又是同一时期的古典作品,门外汉观众很可能听不出这其中精妙的串烧编排,但也不妨碍欣赏乐曲本身的流畅悠扬与演奏者的优雅仪态、超群颜值。叶总和代总跟大伙儿一起鼓着掌,顺便低声交流了两句。
“感觉他这个选曲挺有玄机啊——别告诉我你没听出来。”代泽华说。
这三首曲子可以分别对应上叶修辗转于三家乐团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老东家时期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军乐时期的门德尔松《苏格兰交响曲》和星屿乐团当前正在排练的莫扎特《朱庇特交响曲》。
叶修不好一上来就大大咧咧对号入座,便谦虚了一回:“不好说是不是巧合。”
这之后的事实告诫我们,没长谦虚那根弦的同志最好不要贸然变更人设,不然很容易被打脸。喻文州再次架弓之前特意朝叶修的方向笑了笑,而这一次的旋律别说吃瓜观众了,连同样名校科班出身的代总也听得云里雾里:“拉的什么?好是好,他还自己作曲的吗?但怎么总能听出来点即视感,刚才那两节像不像《圣母颂》加速了……等一下,这是什么摇滚《圣母颂》吗?巴赫的棺材板你可给按着点。”
“也不全是《圣母颂》改的。”叶修看起来在忍笑,又要装作一副很没辙的样子,“他这就是……我们俩平时瞎玩儿的。”
本更提到的有点多,三首小提琴奏鸣曲统一都放穆特女神的啦。
贝多芬《春天奏鸣曲》: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YyOTkyNzQ4.html?spm=a2h0j.8191423.module_basic_relation.5~5!2~5~5!3~5!2~1~3~A
门德尔松《F大调小提琴奏鸣曲》: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Q3MDIzOTI0.html
莫扎特《第二十四小提琴奏鸣曲》: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3158328/
贝九以前发过老卡的,这回放个小泽征尔的:http://v.youku.com/v_show/id_XOTE1NTU5MTA0.html?spm=a2h0k.8191407.0.0&from=s1.8-1-1.2
门德尔松《苏格兰交响曲》: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QzNTU5Mjk2.html?spm=a2h0k.8191407.0.0&from=s1.8-1-1.2&f=4292251
莫扎特《朱庇特交响曲》:http://v.youku.com/v_show/id_XMzU3OTE4MTY=.html?spm=a2h0k.8191407.0.0&from=s1.8-1-1.2&f=4573342
巴赫《圣母颂》:http://v.youku.com/v_show/id_XMjc1MDk0ODEzMg==.html?spm=a2h0k.8191407.0.0&from=s1.8-1-1.2
↑带大家认识一下牛友友他爹喜欢的马友友老师【【
“这段听着也怪耳熟的……国内作曲家也‘难逃魔爪’了呗,《思乡曲》都能燃,你们俩平时就玩这些?有毒吧。”代泽华算是长了见识了,“不过说真的,这场演出没额外卖票,便宜在场各位了。”
叶修点头认同,心说甭管卖不卖票,公开演出就已经是便宜你们了。听到这“第二乐章”,他就没有“自作多情”方面的困扰了,如果姑且把前面那一部分看作是对他的致敬的话,这古今中外三教九流混杂的“大乱奏”则更接近于一种纪念。
两人对于音乐的感知向来合拍,叶老师的理解还是非常到位的。不过要让喻文州自己来解释,大概会略微调整一下措辞——先是倾诉我对你长久以来的钦慕,然后重温你与我日常生活的点滴。
这一精髓同样传达得分外成功,台下的叶修显得十分放松而享受,望向台上的目光却很专注,时而也会闭目倾听,搭在座椅旁的指尖跟着打两下拍子。每一次旋律切换,记忆中的另一个喻文州都会随之投射到舞台上,演奏中偶有朝他望去的片刻,眼里总像是有藏不住的笑。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一样看得到,甚至并不限于有着“背景音乐”的画面——
初见那天彬彬有礼鞠躬的模样,第一次分别将手按在心口时的神情,对话框中那些令人忍俊不禁又惊喜感动的文字,毕业照里最开怀的笑容,决赛前夜安心不设防的睡颜,一起看过的电影,互刷记录的游戏……还有,即使产生了矛盾、挨了顿狠罚,仍毫无怨怼且坚信不疑的那一句“哥就是最好的”。
……到底有什么好的。叶修听到后来面部神经都失了灵,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了,只觉得小崽子看着精明,实则傻得可以,别是让谁给下了降头了吧。就算把他那些所谓的付出全都扒拉出来点一点,又能有多少不是自私地出于想要把人留在身边的心思,真没什么值得感激的,如果有,那么如此精心的“礼物”也足够偿还了,包括未来一切他能给的。
“第二乐章”出其不意地以一首柔情版《蓝精灵》作为收尾,台下笑声与掌声齐鸣。代泽华伸手在叶修眼前晃了晃,揶揄他道:“这就听傻了?叶总,咱都一把年纪了,有点出息,别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屁孩一样好不好——看人家小朋友多镇定,后边可还有一段呢。”
叶总好心没撒狗粮反遭倒打一耙,这就不能忍了,他淡然应道:“我们文州特别稳得住这点确实好——也不看看是谁带的。”
“得了吧,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代总嘴上毫不留情,然而紧接着就被“封了口”,半晌才艰难地问:“……你连这个都和他说过?”
喻文州本场演奏“第三乐章”的曲目是《谜语变奏曲》的第一变奏。
据考证,埃尔加的这首成名作中的十四段变奏分别描绘了十四个人物,代泽华当年的“告别献曲”截取的是作曲家最后的“自画像”,喻文州选择的开头这部分则是作曲家描述其夫人的温柔体贴的抒情段落。
“随便聊到的。”叶修看了代泽华一眼,“怎么,久违地激起你斗琴的心思了?”
“十年前尚且无力一战,别说现在了。”代泽华苦笑着摇头,“我早就忘了这曲子怎么拉了。哎,就说你们家这是个小狼狗吧,我就知道这一口迟早得咬上来。”
“我觉得他不像是临时起意改了主意,原本准备的应该就是这首。”叶修语气莫名笃定,“谁也预料不到这一趟会遇上你。”
“嗨,那不就更是这么回事了。”代泽华一摊手,“不论有没有我这个人在场,他都是想以这首曲子的另一段落为你烙下更深刻的印象。”
三拍之后的那层突然被抽了……要命,如果恢复不了就先在这层留个档吧



“这没法比。”叶修说完这句,安静听了好半天,微微眯起了眼,慢悠悠地补充道:“你和他,不一样的。”
代泽华秒懂了叶修这句“废话”,不知被勾起了哪段往事,目光隐约沉下去了些许:“你还真是一丁点都没变,话里冷不丁就给人插上一刀——说实话,我很羡慕喻文州。”
“你这属于客气话,就像步入社会的成年人总会意思意思怀念一下学生时代一样。”叶修说,“真让谁重新再来一遍,约莫没几个乐意的。”
“这倒是,羡慕归羡慕,要让我和你家小朋友换换,我也不愿意。”代泽华摸了摸下巴。
“当年咱们这一波人,甭管现在还干不干老本行,可都挺羡慕你的。”叶修颇为心不在焉,注意力没怎么在当前话题上。
“这里边显然不包括叶总您吧?认识的一提起你,是没谁说羡慕了,全都是佩服。”代泽华笑道,“哎好了不说了,难得坐个船还有世界级的高端演出看。”
只要一听到人夸喻文州,不论真心还是奉承,叶修都觉得顺耳得很,略微颔首笑了笑。代总原本以为这只是厚颜无耻的一种常规体现,但叶修此时这笑法,愣是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台上的《谜语变奏曲》再次衔接了熟悉的旋律,同一位作曲家的移调版《爱的礼赞》,也是两人初次默契合奏的乐曲;既是“结尾点题”,同时还完美呼应了先前埋下的“伏笔”。如此纯粹娱乐表演性质的独奏对喻文州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这回算是尽足了兴,惯例朝台下三鞠躬后,他又眨眨眼抛了个飞吻,引发了年轻女性的一片尖叫。
“不得了,国外长大的就是会撩,你可看紧点啊老叶。”代泽华边拍手边说,“也没个带头喊安可的,我都有点意犹未尽。”
“以后再回国的时候,来看看我们乐团演出呗。”叶指挥实力为自家乐团代言,“S座还是可以给你预留一个的。”
“你们首演还没着落呢吧……好好,当然是要去的。”代泽华举手投降,“虽然我对小朋友的独奏会更感兴趣一些。”
叶修再次独自前往后台把自家小首席接了出来,外面等候多时的代总都觉着这工夫够办事的了,也不知道叶修办了什么更有技术含量的事,比起下午的时候,喻文州的情绪看上去高涨多了。仨人一起吃了顿晚饭,代泽华多是在讲自己老婆孩子的事,也让他眼里警惕得竖着尾巴的小动物放下了心防,席间气氛甚是和谐。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不假,但哪有天生的,都是磨出来的啊。”代总这么一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也没能逃开中年男子酒后慨叹人生的套路。
代泽华点的都是好酒,叶修是喝不了的,便默许喻文州陪个两杯,自个儿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搭着腔:“你不一直都挺看得看吗?这路吧,怎么走,遗憾也都一样有,重来一遍,你我都还是会照旧那么走。”
“对,看得开。有人说这叫‘活明白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真正的明白人反倒自诩糊涂。”
喝过一轮清酒,代泽华手里正晃着一杯“异端”——日产的抹茶伏特加,喻文州对此表示敬谢不敏,奈何这家餐厅实在没什么较为“爷们儿”的烈酒,代总看小朋友还有点馋这口,就给点了个高度数的朗姆酒心冰激凌。喻文州感觉嗑唠到这个份上,自己大概不太适合插话,兀自吃得乐呵。
“我是没见过哪个真把自己给‘活明白了’,听着也没什么活头了。再说你这‘轻别离’啊‘看得开’的,不早都修炼成被动技能了,也没处洗点儿了。”叶修本次公差的工作就是游戏音乐相关,加上他本身也爱玩,近来几乎开口不离这些。
“可不是吗?”代泽华笑出了声,“我是真记不得了——能想起过去自己什么德行,但怎么也代入不回当时的心境,所以看着你们这样一成不变的艺术工作者同志,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好,你们好,自然就能带着圈子往上游去。”
艺术形式没有优劣之分,艺术水平却有高下之别。近十年来,代泽华一直密切关注着他曾经热爱的行业生态。国内交响能持续走上坡路,非一人之功,也少不了每个人出的力,不提和叶指挥的交情在,他对喻文州本身就有很高的基础好感——如果像喻文州这个段位的乐手都愿意回国发展,那该是一支多么强大的生力军啊。
自己这个“流亡海外的逃兵”似乎也能得到点没来由的安慰。说罢,他同“军功章”挂了满身且始终坚守岗位的“荣誉老兵”碰了碰杯,已模糊在漫长光阴里几许共鸣,都在酒里了。
代泽华之所以选择游轮,单纯是因为签证方便,很适合他这种就在日本落个脚接个货的二道贩子,因此他的目的地也是最近的,第二天就要在福冈登陆,想打搅这两位的“蜜月之行”也没得机会,这顿饭就算作告别了。
不知道是因为代总点的菜挺合年轻人口味成功收买了人心,还是叶总的哪句台词全面中和了某坛新酿的醋,临别时喻文州很是突兀地去了个洗手间,看起来像是心甘情愿给这对老友留了点私人交流时间。
叶修心说小崽子在这种场合果然细心又体贴,让人很想再多给他点甜头吃,实际琴的事都交代妥当了,压根没什么需要回避他说的话。代总自己没少喝,看着像是有点高了,俩人胡扯六拉了几句,他才一拍大腿说:“欸对,那套衣服你居然还留着呢?”
“不然呢,你给我指条明路,当了还是捐了?”
代泽华大笑道:“别啊,都留了这些年了。你也是死心眼,就没想过那其实不是套演出服吗?”
叶修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关爱了一下酒后胡言乱语的代总。
代泽华没理他,自顾自道:“依你这中年发福的架势,搞不好已经塞不进去了,还好这是找了个和你当年身量差不多的……”
“……”隐约有点听懂了的叶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这是?”
“哎,等你和小朋友办酒的时候,我是未必能赶回来了……”代泽华扶着桌子起身,边穿外套边说,“他要是愿意穿的话,到时候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他。”
人人生来孤独,而有些交汇会让人对于这与生俱来之物产生短暂的遗忘。
“要不是今儿个遇上你,我都要忘了,”他侧过身望向远处与夜色连成一片的海面,“原来我还有过这么个念想。”
愿你最中意的,陪你走最远的路,沉浸在最久长的遗忘中,再别忆起踽踽独行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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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5:3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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