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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小陈的搬砖岁月(现代父子)[第10页] |
作者:苏七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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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上午刚跟老陈吵完架,颓废了一整天。 晚上老陈给他电话:“七点你到广泽汇来,和乔总陆总他们吃饭。” 小陈这次可出息了,拒绝得干净利落:“我去不了,我约了女朋友。” 他竟然敢把这当作理由来说。 换作平时老陈肯定是要骂他的,但今晚还得靠他冲锋陷阵去陪酒,老陈只好压着火反问:“你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今天是故意不打算当乖儿子了,随口瞎编:“我这个很重要,我今晚准备跟她求婚。” 不听话就算了,他还敢背着老陈私定终身?! 要不是急着去赴约,老陈大概直接要司机掉转车头回来揍他了。 吃不吃饭不重要了,先得把求婚的事给搅黄了。 老陈:“陈嘉树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小陈将作死贯彻到底:“爸你别管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记一次扬眉吐气。 |
【真正后续】 今天开完会,其他人都散了,小陈被点名留下。 他酝酿了半分钟的情绪,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浮夸地哭上一哭,老陈一个文件夹扔过来了:“陈嘉树你背后搞那些小动作,你当我什么都不查不到?” 他捡起来翻了翻,终于明白过来,老陈最近如此针对他,并不是因为他不听话或是办事不力,而是怀疑他在拉帮结派。 他也确实在拉帮结派。 你要说他没半点私心?——那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性格,做事总要留些后路,对亲爹也不见得就多了多少信任。但你要说他对老陈有二心,想通过这种手段来造他爹的反,也确实冤枉了他。 这不过是他的求生本能、自保手段,是他在这个圈子浸淫多年培养出的基本素质。 他有时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傻一点的,或者真如老陈口中骂的那么不成器,那他的处境就不会这么艰难了,就不会既被嫌弃又遭忌惮。 但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他的精明强干,连老陈都得服气地称道一句:“那小子是有点做生意的天赋。” 老陈感到寒心是正常的,但他真的 不该怪罪陈嘉树,陈嘉树的所作所为,十之七八,是他这个当爹的一手调教出来的。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刚刚好转,经历这件事后恐怕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但倘若要再给他一次机会,陈嘉树还是会这么做的——他会做得更小心一点。 老陈质问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是谁教你这样的?” 他不想多做分辨,只是澄清事实:“爸我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你的事。” 老陈冷哼:“对,你没有,你都是在为爸爸着想呢。”满口的讽刺。 老陈继续骂下去:“当初就不该让你回来做事,你这种小狼崽子就该放出去咬别人。” 他听了苦笑了下,对,我就是心地不纯良,一肚子坏水。 这个时候正好有人进来汇报事情,看他垂头站在办公室中间,便开口劝了句:“别为难孩子了,嘉树也不容易。” 老陈跟个怨妇似的对来人说道:“养孩子就是这样,你辛辛苦苦的教育他,指望他能帮你,到头来养了只白眼狼。” 陈嘉树惊讶地抬头看老陈——他还什么都没做过呢,他爸就恨不得给他定个死罪了。 那人尴尬地笑笑,说了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就赶紧告退了。 老陈看向他,“误会?我误会你了吗,嘉树?” 他还是那一句答复:“我跟戴总还有一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不赞同稀释股权,是出于公司利益考虑,并不是为了反对你。” 他想了想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爸,我从来没想过要反对你,以后也不会。” 他这一番话,老陈也不知能听进去几分。 但是他说话的时候,老陈才注意到了他嘴角裂开的口子,结了痂,依然有点刺目。 老陈有点懊悔,儿子都二十好几岁了,他竟然又打了他。 他把话题转移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上:“我昨天为什么打你,你会不知道?” “要不是看你现在大了,这几下能算完?”潜台词是——爸爸对你够手下留情了,你给我好自为之。 提起挨打的事,陈嘉树故作夸张地摸摸了肩膀,努力缓解气氛:“爸你有什么不满意就跟我好好说不行吗?粗暴能解决什么问题啊。” 老陈被气笑:“不粗暴?我他妈难道还打个板儿把你当祖宗供起来啊。” 小陈:“那我可没敢想过。” 老陈:“滚吧滚吧。回去好好想想,别一边吃拿我的,一边还惦记拆我的台。” |
【自暴自弃】 他按老陈的吩咐,真回办公室反省去了。 反省的方式挺别致的——手里的工作不做了,要开的会取消了,需见的人也不肯见了,自暴自弃地往沙发上一瘫,怠工。 他朋友劝他:你倒是想想办法赢回老板的欢心啊。 小陈:“我不搞事老板就欢心了。” 朋友看他这么丧气,硬着头皮安慰:“你好好表现争取改过自新嘛。” 他不屑地:“我人在办公室坐着,祸都能从天上砸下来。我还表现呢。” 他是真没办法积极表现。 就说平时他负责的几个项目,业绩好了吧,扎眼。老陈就要想:你小子是不是太能干了点?我安排去带你的人,竟然一个也压不住你。 业绩不好了吧,也不行。老陈又要开始骂了:“养你这种窝囊废有什么用,以后公司交到你手上还不给我败干净?!” 他陷在如此尴尬的处境里,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他原本是非常积极入世敢于进取的性格,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相信只要他想,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唯独在和老陈相处这件事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想起朋友之前给他提供的指导,更气了。妈的根本用不上啊,哪有什么机会给他哭,他昨晚还他妈认真地琢磨了那么久。 眼见着都拖到六点快下班了,朋友问他:“你明天还准备这么丧下去吗?” 他说:“嗯” “那你老板他.......” “再打一顿让我卷铺盖走人了吧。” 一了百了,求之不得。 |
【儿子都是人家的好】 老陈也有几个干儿子,那都是标准中的标准,精明能干,踏实听话,还从不提过分要求。 这几项老陈十分看重的品质里,小陈只占了个第一条,其他的连边都不沾。 不听话也就罢了,他还矫情事多。 骂你怎么了? 打你怎么了? 你受着就是了,怎么就你脆弱,怎么就你记仇。 老陈是不懂玻璃心这个词,不然早用他儿子身上了。 老陈还嫌他主意正心思太重,不好掌控。 小陈无奈地:“爸你为什么就非要控制别人呢?” 自由平等民主友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天天跟这洗脑,您怎么就一点没受影响呢。 老陈听了骂他:“就数你歪理最多,就没一天老实安分过。” 小陈真是百口莫辩,气急了反问:“我他么是就长了一张会揭竿起义的脸吗?那也是你生的。” 老陈踹他一脚让他滚远点。 聊天结束。 他同老陈的干儿子们都不太亲近得起来。 小陈是那种典型的social king的处世风格,是肯在人际网络上花很多心思的人,想同谁相处不好,其实还挺难的。 这几位哥哥,是吃了老陈瓜落儿了(受牵连),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厌恶和尚恨及袈裟,他们就是那件袈裟。 老陈希望他靠拢接近的榜样,他躲得远远的,他自己的很多朋友,老陈又看不上。提起他们连名字都没有,永远是:“那个爱喝酒的、那个离婚的、那个坐过牢的...... 小陈都懒得纠正他。 他们父子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多这一桩不满。 |
【表演节目】 陈嘉树觉得自己应该再也不会踏进公司食堂一步了。 他今早真的是去吃饭的。 一进门,就撞上了老陈和一帮高管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老陈见是他来,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暗道事情不妙,老家伙一大清早就来找他麻烦?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但这种场合总不能撒腿就跑,他短暂犹豫之后还是乖乖过去了。 老陈并没有示意他找位置坐下,也丝毫没有要他加入进来一起吃的意思。 他就那么尴尬地站在老陈座位后面。 老陈晾了他有两分钟,才放下手里的清粥,吩咐道:“你说说xx项目的打算。” 陈嘉树内心翻了一万个白眼,这种问题不能回办公室问吗?非要在食堂、大家都吃早饭的时候?缺我这剂调味品你陈昉就吃得不舒服吧。 他也就敢腹诽腹诽而已。 理了理思路,开始谈xx项目的前期准备、资金安排、人员调动。 说完了老陈让其他高管提意见。 众人都跟着和稀泥: “挺好的。” “说得不错。” “我看这孩子可以了。” 这并不是老陈想要的效果。 老陈:“你们不用给他留面子,他那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又揪住他一个小毛病不放:“你最后一个数据是不是有问题?” 陈嘉树心虚,是有问题,他记不清具体数字了,临时编的。 其他人就跟着应和:“还是要注重点细节。” 老陈又鼓励大家广开言路,要他们一个个给陈嘉树提意见。 陈嘉树心想他要是不装出恭聆圣训的样子,他爹老陈能满意吗?能放过他吗。 ——不能。 于是他就闷个头在那听着: “是”“好”“我一定改。” 一句反驳悖逆的话都没有。 老陈似乎还算满意了。 又教训他:“整天毛毛躁躁的,还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像样子。” 他差点下意识又要说是,及时改口:“没有,没这么以为。” 终于有人提醒老陈该上楼开会了。 老陈笑道:“让这臭小子气得,把正事给忘了。走吧。” 他们的早餐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陈嘉树什么也没吃到饿着肚子跟着上去开会了。 |
【命都给你】 小陈的颜值巅峰在十六岁。 有一张照片,他穿着很普通的白t恤站在泉州乡间的一架木桥上,背后是春光如画,他笑得比春光还好看。 那么单薄飞扬的少年感啊,让人忍不住想要坐在他单车后座一起飞驰在乡间的小路上,想牵着他的手跟他分一碗沙冰吃。 我问他你知道自己那会多好看吗? 他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跟他形容,觉得所有形容词都不够分量。 “就是好看到、命都可以给你啊。” 他笑:“啊那用不着。我一个生意人,只谋财,不害命。” |
【读书&撒娇】 我同小陈提到最多的一本书,就是梁园大人的《鹤唳华亭》,一是觉得文里描绘的父子关系跟他和老陈有一点点像,二是觉得他身上也有一点定权的影子——极端聪明又极度自负,了于世故又不曾丢掉天真,是我最喜欢的男孩子特质。 他有一天终于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点开了那本小说的网页链接。 看到分章题目的一瞬间,他傻掉了。 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他一句话都读不明白。 小陈截图问我:“大大,是因为我是文盲才读不懂的吗?” 我:“不不,是这本书太有难度了,就跟要小学生做高数题一样难。” 前面明明是巍峨的高山,他竟然还点开第一章读了起来,读了半个钟头勉强判断出了这本书的女主角叫“阿宝”。 我夸他很棒,并鼓励他继续看第二章,很快太子定权和他的皇帝老子就出场了。 第二章读起来要顺利多了,他甚至能划出重点跟我讨论了。 比如“知道他平素最为难的便是面圣。”——这是写男主定权厌恶同父亲见面。 小陈点评:“是我亲兄弟。” 又比如:“皇帝手一扬,奏呈滴溜溜的横飞下来,撞在定权膝下,接着又是几份。” 他不禁想到了这些年老陈砸在他身上的报告书和文件夹。 最最能引起共鸣的是这句——皇帝说:“你大可不必替他说话,他就是有意做给朕看的,你瞧他那张脸,一副天下人都亏欠了他的样子,他眼里可还有朕?” 小陈简直怀疑皇帝穿越成了老陈,把“朕”换成“我”,这不就跟他爸平时抱怨他的话,一字不差了么。 很多对白都是文言文,他读不懂就截图发过来:麻烦你给翻译下吧。 我说这种感觉很像我平时教雅思阅读。 来,看这个关键词,很好,找到定位,嗯这个长难句我们一起分析下,这句话我给大家翻译一下。 小陈谦虚:“我大概还不如你那些学生,到现在都没理清人物关系。” 他关了网页不再为难自己,让我直接告诉他结局。 “太子最后拒绝谋反,自杀了。” 小陈很迷信:“这个男主命这么薄,你以后就不要往我身上套了啊。” 好好好都依你。 但这本书还真的对他产生了一点影响。 有一次他看老陈心情好,也正好赶上他心情好,午休的时候他就一直赖在老陈办公室不走,各种撒娇卖惨。 跟老陈说:“爸我不想留在北京了,你看我也不顺眼,你让我到外地去,给我封个王吧。” (你看了那么多章我女神写的书,就学了这么个蹩脚的封建表述?) 老陈笑骂他:“什么封个王八,我还给你封个乌龟呢。” 小陈装可怜:“我看书了,书里说太子都是要被废的。” 老陈:“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小陈透着几分得意:“爸,还别说,我看的这书你根本不可能看懂。”——像你看得懂了似的。 老陈不跟他计较,继续撵人:“你今天很闲啊,你不用做事了?” 小陈:“就让我歇两天还不行。” 老陈是真的心情很不错,笑道:“你歇,你歇,你爸爸替你上班。” 小陈那天在老陈的办公室磨蹭到了两点才走,跟他平时“怎么还不放我回去”的一贯作派完全不同。 他一直东翻翻西看看的,把老陈桌上的文件和书都搞乱了,老陈竟然也没说他。 那一瞬间父子二人都有点恍惚,记忆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六七岁的陈嘉树去老陈办公室玩,把爸爸的办公室弄得一片狼藉,他妈妈紧跟在身后拦着他,要他乖乖的。 老陈当时说的是:“随他玩。” 他和老陈都小心翼翼地,让回忆多停了几分钟。 |
【打卡】 老陈的公司要求所有员工每天上下班打卡的,对陈嘉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陈嘉树就是早起无能啊,一个月得有那么十二三天是要迟到的。他一开始还急匆匆地往公司赶,后来想开了豁出去了,老子是二世祖啊老子就不打卡了能怎么样。 没多久分管人力的副总就找上门了。 副总刘岩比他大十多岁,在公司里跟他关系挺好的,之前他做得不太过火的时候刘岩都偷偷替他瞒下了。 这次实在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拿到记录截图时刘副总心跳都紊乱了: 4.3早上未打卡。4.5早晚未打卡。4.7早上未打卡。4.8早上未打卡。4.10早晚未打卡......(表格太长我打下去了。) “陈嘉树你特么是在找死吗?”——这是刘副总的开场白。 陈嘉树装傻充愣:“哈哈打卡机不是坏了么?” 副总:“你听谁说打卡机坏的。” 小陈:“于姨。” 副总:....... “就是坏了也不能半个月没人修吧。” 小陈耍无赖:“我又不知道,刘哥你替我想办法吧。” 刘总气得直跳脚:“你、你说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不惹事端呢!” “这事传到你爸那里,我可给你兜不住!” 小陈笑:“怎么能传到老陈那儿啊,传到他那他还不得怪你制度执行不到位。” 刘岩一听——还真是,他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刘岩一脸苦相地抱怨:“之前吴总谢总说带不了你的时候,我还笑话人家,这特么报应也来得太快了。” 小陈别的不行,认错撒娇的本事绝对一顶一,安抚他:“哥我错了,再也没有下一回了,真的。我这不是不知道打卡机修好了嘛。” 刘岩拿他没法子,恨恨道:“你这几天多烧烧香,自求多福吧。” 后来这事儿也不知怎地真被老陈知道了,把刘岩叫过去:“陈嘉树是不是上班从来不打卡?” 刘岩竭力替他找补:“没、没,就那么两三回忘了。” 老陈没深究:“你回去跟他说让他不要搞特殊化。” 刘岩忙点头:“哎我一定说他。他现在都知道自己不应该了。” 老陈就那么让刘岩走了。 刘岩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给糊弄过去啦?白虚惊一场了。 回去跟小陈吹牛逼:“心放肚子里吧,哥都给你摆平了。” 小陈又给刘岩戴了一通高帽:“我就说这事儿难不倒刘总。” 结果晚上小陈就收到噩耗了,老陈要他搬回家住,没得商量。 小陈:“我自己住得挺好的。” 老陈:“你不是上班总迟到吗,以后爸爸每天叫你起床。” |
【入党】 小陈在内地长大,这几年又跟着老陈去过不少三线小城搞开发,对大陆的官场套路和人情往来算得上是非常熟稔了,有那么点老江湖的意思了。 有一次他表哥跟他一起去常州投标,跟地方领导吃吃喝喝一周下来,表哥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表弟了。 他是怎么做到叫那些腐败官员叫得那么亲热的啊: “这个标还得我李叔照顾我。” “下个月我再来找言伯伯喝酒。” 表哥心想,你平时喊我爸都没喊得这么勤快。 行贿送礼就更不用说了,送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面不改色。 表哥胆小:“这不违法吗?” 陈嘉树淡定道:“朋友之间你来我往嘛。” 在香港法治社会长大的表哥,感觉自己三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都成你朋友了。 陈嘉树你还是我们老陈家的人吗?咱太爷爷当年可是被他们ZG给打到台湾岛去的啊。 晚上回到酒店,表哥趁没人的时候神神秘秘问小陈:“你跟哥说实话,你不会已经入了gongchandang吧?” 小陈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矿泉水都差点喷出来:“你怎么能想到这事上来呢?” 表哥:“怕你误入歧途。” 小陈大笑:“那不能,你放心。” 他们家三代guomindang,他虽然党性不怎么高了,三民主义还是记在心上的。 表哥有点哀伤,叹口气:“太爷爷要是知道自己的子孙像咱们这么堕落,还不得......”死不瞑目啊。 陈嘉树没想过这些,他每天忙着赚钱还来不及呢,哪有心思矫情这些啊。 随口打发表哥:“有不满找我一个人好了,我到时去跟祖宗解释。” |
【爱憎分明】 他那个人真是喜怒厌恶全凭心情,毫无缘由的。 就拿谈及老陈对他不好这件事来说。 对有些人他就乐于去讲,求人出主意,怎么办,帮帮忙想想办法,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二十岁了还被爸爸拿皮带抽有什么尴尬的。不仅不介意把伤口示人,有的时候还撒娇打滚让对方承认他最委屈,值得全世界的同情——要陪他同仇敌忾才行。 对有些人就完全是相反的待遇,一提就炸,瞬间冷脸。 过问我家事?你以为你是谁? 人家也都是他朋友或者老陈朋友的,好意想帮他们父子缓和矛盾,他却永远一副层层武装拒人千里的样子,对方刚要开口他就怼回去了: “不用你管。我被他打死也不关你事。” 小陈觉得自己就是这么的爱憎分明。 作者:“你这明明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啊。” |
【道歉】 去年年底,陈嘉树就开始流鼻血了,三天两头的流,睡觉的时候也不例外,常常一觉醒来,床上殷红一片。 他的家政阿姨都忍不住抱怨:“您这天天是干嘛了呀,这床单被罩我可是洗不起了。” 陈嘉树不耐烦地:“那你就直接扔掉。” 持续了一个多月,还没见消停,他也有点害怕了——不能真出什么大毛病吧?那他这一生可是一出神作了。 他那个人又迷信又忌医,自欺欺人地拖到了二月底,也没想过去医院查一查。 最后还是因为被老陈撞见了两三回。 老陈问他:“你怎么总流鼻血?” 他说没什么事,上火了。 老陈就笑了说你小小年纪有什么可上火的。 他趁机卖惨:“爸我压力大,你太能给我施压了。” 老陈哼一声,说:“我看还远远不够。” 这事却没能掀过去,第二天开着开着会,他又捂着鼻子跑出去了。 回来发现他爸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回事?你这么大的人自己身体照顾不好?”老陈看见儿子衬衣胸口上沾染的几滴血迹,心头也跟着一紧,却到底没说出什么关心体贴的好话来。 陈嘉树心道这也不是我想照顾就能照顾得好的啊,生病这事由得了谁。 老陈问他:“去看过医生了没有?” 陈嘉树难得的没编瞎话:“还没。” 知道这个答案必定使老陈不满意,他又补充道:“我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陈还不知道他,他能去就怪了:“明早我让郭秘书跟你一起。” 陈嘉树有点抗拒:“我又不是小孩子,兴师动众的。” 老陈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连小孩都不如。你爸爸都快六十的人了,还要操心你的身体。” 陈嘉树怕他继续数落自己,妥协道:“好好好,让郭秘书一起去。” 第二天一早,大概是怕郭兴霖不足以使陈嘉树好好配合,老陈临时起意说他也一块去。 策划部的总监当时还有事情没跟老陈汇报完,于是也一并坐上了车。 陈嘉树数了数,很好,算上司机,一行两台车六个人,正应了他昨天那句兴师动众。 他,一个22岁的成年男子,在三位中年长辈的押送下,来医院做个小小的血液科检查,也是值得上报写一写了。 郭兴霖提前做好了安排,到了医院也没怎么排队,半个小时不到就拿到了化验结果。 主治医生把老陈叫了进去,告知他一些基本情况:陈嘉树血小板比较低,淋巴细胞比正常值高出了不少,但目前情况还不能算特别糟糕,具体问题要做完骨髓穿刺才能判断。 老陈拿着化验单问医生:“他这几项指标都不正常吗?” 大夫点点头:“关键的几项确实存在些问题,但您先不用紧张,等进一步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谈治疗方案。这两天先吃点消炎药吧。” 老陈从办公室走出来,人一下子显老了好几岁。 大夫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太搞懂,反正是不太好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老陈一直绷着脸不说话,他不说话,车厢里的其他人自然就不敢开口,一路上气氛无比凝重。 最可怜的是陈嘉树,作为当事人,看着老陈这个反应,他愣是没敢问:“能把化验单给我看一眼么”。 晚上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老陈还是不肯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陈嘉树走又不能走,跟这坐着吸了一晚上二手烟,也很烦躁,最后说了句:“爸你能不能别这样,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似的。” 老陈给了他不轻不重一耳光,“你以后要再敢这么讲话,你看我打不打烂你的嘴。” 陈嘉树知道他爸封建迷信,就听不得这个死字。 不说就不说,他垂着头看地板。 老陈突然伸手摸了摸他脸颊,这次是带着悔意的,后悔自己刚刚动了手。 小陈身体僵硬地想往后躲,却听见老陈哑着声音缓缓说道:“爸爸不应该这么对你。” 他愣了愣,觉得生病了待遇就是不一样啊,一巴掌而已老陈搞得这么郑重其事。 陈昉又停顿了几秒钟,才说得出口下半句话:“这些年是我做得太不够了。” 陈嘉树这才听懂,老陈原来并不是在为刚才那一耳光道歉;他爸爸感到亏欠的,是过去了的、无从挽回不可弥补的十几年。 如果是为这个,他还真没办法强迫自己说声没关系。 他是介意的。 |
小陈:“爸我好累啊,我不想工作了,你再养我几年行不行。” 老陈:“可以。” “但是我死了你怎么办?你怎么养你的小孩?你会给他一个什么示范?” 竟然被这段话戳到了泪点,老陈的很多举动都可以用这句回答来解释。 |
老陈:“你爸爸也就到这里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完成。儿子你要努力,要有出息,再往前走一步。” 小陈:“嗯。” 老陈:“你有什么事要跟爸爸讲,我最担心的,第一就是你,第二是你奶奶,第三是企业。其他谁都没有,谁我都懒得管。” 小陈:“我知道,爸。” |
【黄段子】 展示下直男世界,他们父子间的黄段子真是不限量的供应。 老陈之前装修办公室,问小陈觉得怎么样? 小陈环顾一下,是挺豪华气派的,但是也太大了点吧,一点私密空间都没有。 他有时候嘴超贱的,开玩笑说:“好是好,但是二奶藏哪。” 老陈笑笑:“刚装修,二奶还没来得及配。” 他午休赖在老陈办公不走那次,老陈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路过另一个副总的办公室,老陈偷偷摸摸在人家门口停了一会才进来。 回来假装神秘地跟小陈八卦:“这个时间你吴叔叔又不闲着了。”(指吴叔叔在跟女人乱搞) 小陈笑:“你的呢。” 老陈朝他挥挥手:“你走吧,别在这耽误我。” 还有一次老陈去小陈自己住的地方,看到小陈卧室地板上有女人的头发。 老陈那个洁癖就受不了了。 问他:“你找的那些女人,怎么也不知道给你收拾下房间。”(直男癌老陈对儿媳的标准一向是贤妻良母) 小陈:“啊那是阿姨的头发吧。” 说完就内心卧槽了,因为阿姨在他们父子这里,通常专指老陈的女朋友们。 果然一抬头发现老陈脸色很阴沉。 陈嘉树赶紧解释:“我说的是清洁阿姨。” 老陈这一年一直给小陈施压,要他快点成家生小孩,小陈不厌其烦,会反驳说:“我不生,我还小。” 老陈:“你小?!你哪里都不小了。” 没脸写了。??♂? |
【养你】 有一段时间恒兴的财务状况恶化,老陈愁得整晚都睡不着觉。 陈嘉树听关阿姨说起这事,就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同老陈谈谈心;可又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老陈心思,引火烧身,再成了老陈的出气筒,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犹犹豫豫思前想后,陈嘉树最终决定——躲远点。 躲来躲去还是不小心把话题扯到了这里。 老陈那天喝多了酒,很伤感,问儿子:“要是哪天我破产了,你怎么办?” 陈嘉树其实很想安慰父亲——爸你放宽心吧,出事了也还有我。 可这么直白煽情的话,他硬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最后变成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努力工作挣钱养家。” 老陈笑:“就你那点能耐,还养家。” 小陈不服气:“养你和关阿姨总没问题。” 老陈又说:“要是真成了穷光蛋,你身边围着的那些女孩们,还不都跑了。” 小陈反驳:“她们跟我在一起难道只因为我有个有钱的老子啊,爸你怎么这么庸俗。” 老陈反问:“那不然为啥?冲你这张脸?” 陈嘉树厚颜无耻地点头:“对啊。” 老陈笑骂:“你他妈还对啊,我陈昉怎么生个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陈嘉树弱弱表示不满:“难得聊个天,您总人身攻击我干嘛。” 老陈没理他,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陈昉才又说道:“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处理。” “就算处理不了,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会想办法把上海和香港的几处房子留给你。” 他还是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平时听得最多的明明是—— “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我就是便宜了外人,也不会把公司交到你手里。” “你要是没出息以后要饭都别要到我面前来。” 这才是陈昉。 可他也知道:那个人对他的苛刻是真的;那个人对他的温情,也没掺半分假。 四面楚歌的时候,一生事业几要倾覆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陈昉最先为之打算的,永远是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陈嘉树做了一个很越矩的动作,他把手搭在了父亲肩膀上:“爸,我不要房子。” “我只要全家好。” 老陈酒劲上来,微闭着眼睛:“嗯,好、都好。” 陈嘉树到最后也只说了“全家好”,而不是那句藏在心底的“要你好”。 半醉半醒的陈昉又究竟会不会想到,儿子口中家的概念,指的不过是他这个爸爸而已。 |
【落差】 陈嘉树做完骨髓穿刺那天,直接留宿在了老陈那里。 并且再次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了七点二十——他当天早九点的飞机,飞上海。 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要出门,被刚刚运动回来的陈昉迎面撞上,陈昉问他:“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陈嘉树脚上动作慢下来,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爸你等我回来再说我吧,我又要赶不上飞机了。”他还知道用个“又”。 老陈:“今天不用你去了,我跟老戴说了,让他自己去同甲方谈。” 小陈搞不懂老陈:“不要我去了?”前天还说要他全程跟踪有半天差错拿他是问呢。 老陈:“你昨天也算做了个小手术,在家休息两天吧。” 陈嘉树笑:“诶呀就为这事你还给我放两天假。”——生病真好。 不去就不去了吧,他也乐得清闲,转身又要回自己房间:“那我再回去睡会。” 老陈要不是心疼他病了,看他这副样子肯定是要骂人的,这一次凭空升起了非常多的耐心:“别再睡了,来一起吃早饭。” 关阿姨也劝道:“做得都是你爱吃的,我和你爸说要等你醒了一块吃呢。” 他这才注意到餐桌前的盛况,中式西式饮品甜点主食小菜加一起,能有三十多种...... 他们家是比很多家庭富裕了些,可也从没在早饭上这么较过劲啊。 一顿饭也吃得他十分惶恐。 关阿姨就不用说了。先是给他盛了碗汤:“昨天做手术疼不疼?喝点骨汤来补补。” 他说不疼,就打麻药的时候有点感觉。 岂止是有点感觉!麻药打在骨膜上,他痛得都快嗷嗷叫唤了。要不是旁边的小妹妹都一脸隐忍坚强,他能抱着护士姐姐哭。 他比绝大多数人都畏痛。 所以陈嘉树一直记老陈的仇不是没道理的,他的疼痛感知系统太敏锐了。 这顿饭吃得不自在的主要原因是——老陈竟然都给他夹了两次菜。 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在他印象里这就是二十年来头一次! 不仅如此,吃饭间隙老陈还问他中午有什么要吃的,让张姐她们提前备好。 陈嘉树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抗议了:“爸你别这么对我。检查结果出来要是发现我没病,这落差我受不了。” 老陈心道:对你不好不行,对你好了也不行,给你陈嘉树当爸爸怎么那么难啊。 他扫了一眼儿子,说道:“那你就好好珍惜这两天。” 郭兴霖是第三天中午送来的检查结果,这期间的两天,陈嘉树过上了小皇帝般的幸福生活。 说是两天,折算下来也就十几个小时吧,因为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睡过去了。 老陈扒着门缝往里瞧了瞧,惊讶于儿子竟然能睡到中午十一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老陈对关美娴感慨:“能吃能睡,这小子不像会生病的样子啊。” 关阿姨可不这么觉得:“肯定是之前休息不够,现在才都找回来的。” “你以后可不准再逼他了。” 老陈满口答应:“好好好,以后他想怎样就怎样。” 还没过半个小时,这杆flag就倒下了。 老陈拿着郭兴霖送来的检查报告,反复跟郭兴霖确认了好几遍:“这上说他没什么事?” 郭兴霖办事很稳妥:“董事长你放心吧,我跟医生问清楚了,嘉树就是淋巴有点小问题,坚持吃药就能调整过来。” 陈昉点点头,一场梦啊,他儿子没事了。 “张姐你去把嘉树叫起来,让他也看看这诊断书。” 关阿姨拦着:“让他睡吧,晚上再说。” 陈昉:“都什么时候还要他睡!把他喊起来!” 四月的天,老陈的脸,说变就变。 |
【还债】 陈昉的事业做得越大,对陈嘉树的戒备心就越重。或是出于位高者对权术的控制,或是单纯地想打磨陈嘉树,要给他点苦头吃。 陈嘉树也表示理解,“不就是不想白白便宜我吗。” “换作是我,也不想我儿子捡现成的吃。” 然后话锋一转:“但我不会像老陈这样故意整人,我自己败光一个子儿不留。” 说说老陈是怎么整他的吧。 之前老陈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上市,他作为投资部的副总,带着团队在第一线上战斗了几个月的。 公司成功上市那天,老陈在庆功宴上当众肯定了小陈:“多亏我儿子回来帮我。” 陈嘉树傻呵呵地就着这句话,酒都比平时多喝了几杯。 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股票期权没给他加,项目分红也迟迟不到账,老陈难道一句口头鼓励就完事了? 他做错事受罚时,老陈怎么从不这么轻描淡写啊。 不给就算了吧。——小陈安慰自己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才回来帮你的。 但总得给他手下人点好处吧,也没有。 那半个月真是怨声载道啊。 小陈心想这队伍还他妈怎么带,以后谁他妈还肯跟着我干活。 最后自掏腰包给团队骨干各发了10w的红包。 还让人家别嫌弃,等你们老板我得了势发了财,带着大家吃香喝辣。 老陈对他,有功不赏,有一点小错又罚得很严厉。 通常表现就是绩效考核更苛刻,别的部门做90%合格,他的部门要完成120%。 他的员工们各个敢怒不敢言。 有几个同他关系不错的,同他开玩笑:“头儿,你跟咱们透个底,你到底是不是董事长亲生的啊。” 陈嘉树:“我他妈也很好奇啊。” 除了绩效考核,还会扣钱的——主要是扣部门领导陈嘉树一个人的钱。 陈嘉树一开始还很不屑地:“老子不差钱,你随便扣吧。” 结果发现他爸还真是一点不跟他客气,年终奖什么的,第一季度就提前给他扣光了,有时扣着扣着基本工资都扣没了。 他拿着工资条找老陈:“爸我现在真是全凭情怀在做事,一分钱见不到还能没日没夜地在这加班。”——咱们公司现在搞的是共产主义那一套吗。 老陈装傻避开话题:“你就专心工作,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最近老陈有催他结婚安定下来,陈嘉树的理由不要太充分了:“就你给我发的薪水,别说养家了,我连自己都快养不起,拿什么结婚?” 他虽然都是调侃的语气在说这些事,心里其实很难受的。 有一次也不知怎么他就喝醉了,借着酒劲反问老陈:“爸我给你干活是为了我更有钱吗?为了让我们家更有钱吗?!有没有钱能怎样?!我他妈不稀罕!” 老陈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陈嘉树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我只是不想你的事业出问题,不想你烦心。” 陈昉那天是点了下头的吧,陈嘉树并没有看清。 |
【总统套】 周日有几个外商要到上海来看项目,关乎恒兴能否跨界到房地产酒店的开发上,是陈昉这几个月来心头一等一的大事。 他平日里虽然总对陈嘉树挑三拣四的,但关键时刻也最倚重这个儿子,叫他来:“你去那边准备下,把对方招待好。” 陈昉说得轻松,但陈嘉树知道他的意思:这个项目要是没谈成,你就不用回来了。 周六那天上午,陈嘉树要去大连参加朋友的婚礼,晚上匆匆赶回来陪女朋友闻依依吃晚饭,吃到八点就又要走。 闻依依不开心:“我们周内才见几面啊,你这就要走啦?” 她刚刚喝了半杯酒,脸颊上的红晕在餐厅的暖黄色灯光映衬下显得软滴滴的,拄着下巴微微仰起脸看他,似笑未笑的:“我记得你说是去一周吧?” 闻依依是想发个脾气作一下的,话到嘴边了又舍不得他太为难。 陈嘉树心想,他可真不是东西啊,妹子从头到脚一身穿搭妆容都可以去走给杂志拍照了,来之前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里面,他竟然跟人吃了四十分钟就要走。 又心疼又心虚:“我不走了,我让人把机票改成明早。” 闻依依说这还差不多。 其实是差很多的,他那么个在睡觉上分秒必争的人,并不是对每个女孩都肯做这种牺牲的。 男友力爆发的下场是第二天他的秘书打了三十几个电话才成功确保他赶上了七点二十的早班机。 上海那边的活动十点多就结束了,陈嘉树担当起了陪游的角色,带着外商一行人四处逛景点。 外商们兴致很高,一天的行程,又要去外滩东方明珠,又要逛城隍庙面新天地。陈嘉树为了把金主伺候满意了,全程亲力亲为,跑前跑后,可以说展现出了国内服务行业的最高水准。 就说在南京路逛街吧,那位董事局主席夫人的目光稍微在哪件商品上多停留片刻,陈嘉树就跟过去刷卡了:“给夫人装起来。” 导购小姐都不由得瞄了他几眼——现在长得好看的年轻男孩子都出来做这种工作了? 陪吃陪玩不说,他还得见缝插针地跟人家谈生意,是对体力脑力的双重考验。 晚上十点多回到酒店,眼神涣散,口干舌燥,一摸小腿,都细了一圈。 给几位金主安排的是总统套房,陈嘉树打电话请示老板,能不能让我也住个总统套。 老陈对他,不占他便宜就不错了,多一毛也不肯给的——你住那么好的房间干嘛? “离他们近啊,有事也方便。” 老陈:“用不着,公司经费有限。” 小陈累了一天都委屈到家了,就想住个总统套都他妈不行:“多少钱都花了,您跟我说经费有限。” 老陈:“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别在这胡搅蛮缠。” 小陈:“算了我自己掏腰包住。” 老陈:“陈嘉树你敢。” 小陈挂了他爸的电话。 他当然敢。不仅他自己要住,他还要给手下员工每个都订一间。 大家纷纷表示:你敢订我们也不敢住。 小陈训话:“有没有点出息,一个个的。” “是住总统套的事吗?我这是为了给你们争口气。” 大家:“不用不用,我们真没生气。”你也别跟你爸置气了。 小陈恨其不争地走了。 老陈跟他对着干就算了,上天都不肯称他心意。他让前台给他换总统套间,前台说最后一间也有人入住了。 他在这种时候真是比小孩子还任性的,没有总统套他今晚还就不睡了。 秘书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他问了一圈,浦东这边只有丽思卡尔顿还有空房。 大半夜的小陈自己开着车过去住了。 第二天一早他还得早起二十分钟回来接金主们继续旅游。 哪怕自己吃亏,他也要跟你对着干,这就是我们小陈。 |
【过去啊】 陈嘉树中学那几年真是过得太惨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我那条命就栓在老陈的良心上,能活下来全凭侥幸。” 挨打的理由也都特别的莫名其妙。 比如老陈的女朋友跑到曾厝垵买了提粽子回来,小陈扫了一眼:“又不是端午。” 就这么句话也会被老陈揪住不放——“你刚刚说什么?” 老陈越是打压他,他越要表现出一副不恭顺的样子。原本不过是简单的吐槽,被老陈一诘问,他立刻添油加醋地:“我说她闲出病啊跑那么远去买粽子。” 老陈本来就看他不顺眼,他还千方百计地往枪口上撞。 一巴掌抽在脸上:“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小陈:“不会。” 后面不用多讲了,他因为几个破粽子被打得几天行走不便。 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没人敢当着陈嘉树的面提起粽子两个字。 还有一次他提前从寄宿学校回家,到家后才发现陈昉也已经从国外回来了,正和蒋瑶一起在厨房做晚饭。 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径直上了二楼。 上到一半被陈昉叫住:“你怎么回来了?你学校这么早就放假了?” 他那会十五六岁,正值青春期,其实是很敏感的,别人对他什么态度就算不说他也感觉得到。 父亲那句质问的背后分明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一回来我们大家都不痛快。 他要是个乖小孩也就罢了;偏偏从小被那么多人宠爱,养成了那么一副骄纵傲慢的性子,就算妈妈去世,就算父亲待他恶劣,他也没想过要委屈自己低头做人。 他一直要反抗的,哪怕只能是言语上。 陈嘉树反问陈昉:“你不是也提前回来了?不过是走个四五天,至于吗。”他说这话时一直在盯着蒋瑶,讽刺的却是他爸爸。 陈昉那天把他们家那款德国造的锅铲都打坏了。 陈嘉树的后脑被打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到医院去缝针,医生问:“因为什么啊你爸爸下这么重的手。” 陈嘉树懒得回答。 “我说出原因你们大概能把他当作精神病检举到公安局。” 他叛逆是叛逆了点,但他们父子关系弄得那么糟糕,老陈绝对是占主要原因的。 就说他当年挨打的场面有多吓人吧,电话座机、椅子、暖水瓶、花瓶......几乎所有能被拿起来抛掷的家庭用品,都砸到过他的身上。 蒋瑶跟老陈离婚后,还曾同陈嘉树一起坐下来喝过茶,回忆当年:“太吓人了,我当时都后悔嫁进你家了。” 彼时的陈嘉树也已经成熟了很多,跟她道歉:“我当时不该那么针对你。” 蒋瑶摆手:“不不,你那会儿一个小孩子,我跟你计较什么。” “我当时是怕你爸爸错手打死你啊。” 又弱弱地补充一句:“那我还不得被法官当成帮凶。” 陈嘉树哈哈笑:“是我命大了,让你省了官司。” |
【已是江湖】 陈嘉树回到恒兴,从熟悉工作到独立开发项目,陈昉只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陈昉把他叫过去:“潮鸣那块地,你带着小赵他们去做吧。” “我这次不插手,看你发挥了。” 陈嘉树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好、爸你放心。” 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啊,四十多个亿的楼盘,牵涉七八个部门几百号员工,都由他调度了? 他这么个身份处境,如果做好了,应该的,虎父无犬子嘛。一旦搞砸了,你用没用心?你就这么没能耐?你爸爸以后怎么把企业交给你? 他那段时间每天要接无数的汇报,见各种各样的人,夜里十一点才从机场出来,电话会议就跟着开上了。 忙到一两点终于收工了,第二天起来又有铺天盖地的事情等着人处理。 他早早进入职场,并不知道这条路是这样的,这一生是这样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剑未佩妥,已是江湖。他的江湖又从来不少风浪。 一脚踏上了这条贼船,是再没什么回头路可走了。 有时觉得压力太大撑不住了,也根本不敢对人讲。 老陈是不会说出“没关系你慢慢来”这样安慰人的话的。 但凡有丝毫抱怨,到了老陈那里都能被定性为懒惰不争气:“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完全可以撑下去。” 或者带着嘲讽的:“这你就不行了,我还当咱家大少爷多有本事。” 他有时被骂得实在太惨了,也想过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 结果往往都不用人哄,半个小时后就该怎样该怎样了,安排工作敲定方案兴致勃勃地去陪领导吃饭。 陈嘉树是不会累的,陈嘉树就该永远漫不经心永远胜券在握。 他年纪虽然小,这一年下来也算能服众了,手底下那么多人习惯性地等他拍板拿主意。 可是那些人又真的知道吗?他稀里糊涂上了台,也会担心自己有演砸了那天。给同事开会,那么多目光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平静的声音背后难道就没有过一丝心慌吗。 人人只想看他赢得轻松漂亮,谁会想知道他也情绪崩溃地痛哭过呢。他活在别人的八卦里、段子里——身边的美人换成了xx家的大小姐,一晚上蒸发掉的股票顶他们半辈子的工资,前一段时间他在高速上被追尾,车都没下——“不用了、你赔不起。” 有钱真好啊,好像从来不必窘迫。可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在过生活,所有的烦恼、沮丧、失意,并不会因为有钱就减轻半分。 过度的推捧与过度的苛求,今日的称兄道弟明天就能翻换成阴谋诡计,不屑与谄媚,强硬与低头,镇压与反抗,反抗的同时又压迫着别人。他的生活背后是一出出的好戏,他想喊声cut都不容易。 杜牧有句诗叫人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平静冰面下到底有过怎样的恐惧和希望,犹疑和迷惘,只有他自己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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