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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小陈的搬砖岁月(现代父子)[第11页] |
作者:苏七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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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其天真】 小陈在上海谈的酒店项目顺利上马了,之前一直在跟的静安楼盘,最后的销售环节也进行得异常顺利。他到底给老陈赚了多少钱就不说了吧,但连他爸那么个惯于克扣员工的老板,最后都大大方方给了他2000w的抽成。 他那段时间走路都轻飘飘的,嘴角永远是上扬的,票圈的签名都换了,从“我要攒钱买辆兰博基尼。”到“兰博基尼怎么还不出新款。” 他其实是很少年心性的,平时工作需要才拿职业精英的标准要求自己,装一装深沉老练。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小男孩,讲排场出风头,听不得人家说他不好,偶尔也会沾沾自喜,得意时恨不得把老子牛逼写在脸上。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想想也还挺可爱的吧。 那天晚上公司安排了庆功宴,他很任性地推了,跑去跟从南非回来的基友们喝酒。 他真正开心的时候不想跟老陈那些人在一起,放松不起来,怪扫兴的。 那晚可真是喝尽兴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醉酒。 司机又很“体贴”的把他送回了老陈家。 他站都站不稳了,还不准人扶,大摇大摆推门进来,看到老陈和关阿姨也不问好。 老陈皱皱眉:“陈嘉树你怎么走路的?!” 小陈不客气地回过去:“我横着走!” 老陈站起来要说他,被关阿姨拦住:“难得他这么高兴。” 一句话没说完呢,陈嘉树哇的一口吐在了客厅地板上。 那一幕,能要了洁癖老陈的命。 老陈为了儿子高兴,忍下了。 喊佣人:收拾一下,给他拿醒酒茶热毛巾过来。 陈嘉树一边被扶着回房间,一边嚷嚷着“都别碰我,我自己走。” 经过一番挣扎,他终于被放倒在了床上。 房间里围了好几个人,两个帮佣帮他脱衣服鞋袜,关阿姨负责安抚他不要乱动,老陈在一旁——看热闹。 陈昉觉得儿子今天确实跟往常不一样——明明喝醉酒了,眼睛里却不是平日的疲惫失焦,反而闪着星星笑意。 陈嘉树坐起来笑呵呵地问老陈:“爸、爸你说我是不是挺厉害的。” 老陈看不惯他那个张狂劲,但也确实得承认,陈嘉树这一年来做得很不错:“嗯你长大了有出息了。” 小陈就嘿嘿傻笑,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跟那个、廖启南和周伟鸣比呢?” 廖启南是老陈的得意干将,周伟鸣是老陈朋友家的儿子,都是能让老陈赞不绝口的年轻人。 陈嘉树问出那句话时,脸上既有不服又有期待,更多的是稚气,是陈昉这一两年都不常得见的稚气。 不知老陈是看他喝醉了所以哄他还是怎样,第一次地没泼冷水:“你比他们都厉害。” 甚至还笑着补充了一句:“他们谁都比不过我儿子。” 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出,这句褒奖是认真的,是掺着重量的。 陈嘉树听了仰倒在床上:“我太开心了。” 又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遍:“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 他多少年不过是想听这么一句话。 |
【心肠软】 之前跟朋友聊天,我说我最喜欢骨头硬心肠软的男孩子。 我们小陈算一个。 就说他被老陈折腾了这么些年,换作第二个人可能早就认输服软了,他不肯,到了今天都还在为自己谋权益:“凭什么当儿子的就得听老子的啊?!我就活该被他压制不能有怨言啊?!” 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有骨气、非常有反抗精神的男孩子了,生在旧社会他估计能第一个跳出来干革命。 与之相对的,心肠软得不行,我一个小姑娘都看不过去。 就说跟老陈之间,他不知道被伤了多少次,心灰意冷了多少次,多少次都想着“最后一回了,我再不会听他的话了。” 连毒誓都亮出来过:“我以后再被他骗给他利用我***!” 朋友听到后拦着他:“别别别,你肯定还得反复,你这次要是再回头就让你早婚早育吧。” 中间也就隔了两天吧,他弱弱地问朋友:“我都xx岁了,也不算早婚了吧。” 朋友:“你老实说吧,是不是又被老陈套路了,又觉得自己应该孝顺爸爸了。” 小陈认命地叹息一声:“唉,我爸太有手段了,防不胜防。” 他又被哄好了,又颠颠儿跑去给人卖命干活了。 他从我这里知道了“发糖”这么个词,后来终于找到机会用了一下,兴冲冲地对我讲:“老陈今天发糖了。” 我心想是多大个喜事呢,问到最后,才发现不过是老陈坐下跟他谈了谈心,说了几句“爸爸也是想你好”这样的话。 “这你就、你就满足了?” 小陈:“我爸还跟我道歉了,说从前不该那么对我。” 我:“他早应该道歉了。” 小陈不管,小陈固执地认为那就是颗糖,还说那颗糖够他吃十年。 过了一周我问他糖还在吗? 他大概又在老陈那受了气,非常暴躁:“别拿这个恶心我了,糖纸都他妈没了。” 类似事件一年里发生了不下四五回,每次老陈稍微示好,小陈都是先提高警惕: “又特么来了……这次真的假的?” “又是骗我吧,我再信他我是他孙子……” “算了算了,毕竟我叫他一声爸。” “就再信他一回。” 以上是我们小陈的心路历程。 想想还挺心酸的。 希望你这次能毕其功于一役啊,别再反复啦~ |
【辞职】 小陈的朋友要开始找工作了,小陈只给出了一点忠告:“千万不要给那种很意识流的老板打工。” 朋友:“我只听过意识流文学。” “我不知道你说的老板是哪种?” 小陈:“从来不说清要求的,让你看着办的,你办完了他又各种不满意的。” 朋友:“get!你爸爸这种。” 他爸爸老陈是哪种呢,会突然灵光一闪,就把他叫来:“这个项目我们这么办你看怎么样?” 小陈不敢说不怎么样,只能附和:挺好的。” 老陈:“你们去操作,你下周二把方案拿来给我看。” 陈嘉树徘徊了一下,在直白地告知老板你这个想法很***,和硬着头皮回去出方案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拿了方案给老陈,老陈翻两页,随手一扔:“你拿这种垃圾给我看?” 小陈:“你哪里不满意我们回去做调整。” 老陈:“什么事都要我来说,我花钱雇一堆废物回来?” 小陈也是真有耐心:“那就是都不满意?好我拿回去重做。” 回去还得安抚同事:“兄弟们振作振作开工了啊。” 熬了几个通宵顶着黑眼圈他又来总裁办公室了。 老陈这次勉强看完了,仍然不满意:“我跟你是这么说的?什么时候让你办事你能不打折扣完成?” 小陈跟他解释不清:“从理想到现实本来就很难啊,我又不能在这里纸上谈兵胡乱画饼,肯定要把潜在问题考虑到,才.....” 话没说完,被老陈打断:“你总有道理。” “请你是来教爸爸做事的。” 这罪名小陈可不能认。 只好服软:“是我笨,我琢磨不透,爸你教教我吧。” 明明是很低的姿态了,老陈却没吃他那一套:“能做你就回去好好做,不能做就给我换人。” 小陈站了半晌都没走,老陈抬头看他:“怎么?” 小陈:“爸我有时候真想辞职不干了。” 老陈笑:“拿这威胁我。你辞职信交上来,我立时给你批。” 小陈顿了顿:“我说的是当你儿子这件事。”——要是也能辞职就好了。 老陈:“这件事你还是好好干吧。” “你没得选。” |
【花钱】 这几天上海车展,小陈人就在上海出差,却没去凑那个热闹。 老陈问他:“他们都去车展了,你怎么不去。” 小陈对着笔记本头都没抬:“没时间去,没钱买。” 老陈听了有点不是滋味。 他在这件事上一直都是很矛盾的,又希望儿子勤俭节约努力拍拼,又要他过声色犬马一掷千金的公子哥生活。 前者是他作为父亲对儿子的要求,后者是他作为父亲对自己的要求——不能让陈嘉树在钱上受半点委屈。 天下父母心,他陈昉也不例外的。从陈嘉树出生那天起,不管他们父子间发生了什么,“爸爸能给你的都要给你,别人有的你也得有。”的这颗心,从来没变过。 陈昉对儿子说道: “陈嘉树你不能这么寒酸。” “你下午就过去看看,看中哪辆直接定下来,走公司的账。” 小陈心想这一趟跑前跑后地伺候金主还是很值啊,老陈这铁公鸡都肯主动掏钱了。 谁曾料到陈昉根本不是为了奖励他:“你天天弄得这么寒酸,别人还得当我陈昉养不起儿子。” 小陈:...... “爸你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平时苛待我的地方多了去了,这点小事你倒上心。 话是这么说,他还没有有骨气到跟豪车过不去的地步。同女生的衣柜一样,他的车库里永远少一台车。 笑嘻嘻地问老陈:“没有预算上限吧?” 没等老陈回答他已经一边给朋友打电话一边出了门。 电话里朋友还笑他:“你不是不来吗?” 小陈在走廊里也丝毫不顾忌:“老头儿不知道抽什么风给拨经费来了,这再不去我就太不孝了。” 陈昉在办公室听见:“妈的这小兔崽子。” |
【赌钱】 陈嘉树其实没什么花花公子的不良习性,非要说的话,赌博算一个吧。 他好赌,但不嗜赌。 平时忙得没功夫的时候,也从不惦记着去赌场找刺激。但一旦让他靠近了赌桌,那完蛋了,不输光不回家。 小陈赌品很好,输多少钱自己兜着,不说一句怨天尤人的话。赌运就有点差了,十七岁到二十二岁,房子都能被他输出去几套。 他这两年事业上顺风顺水了,赌场上却更不得意了,屡战屡败。可见老天爷是很公平的,没给他写赌神的台本,只想让他走勤劳致富的路线。 有一次在葡京赌场,玩梭哈,一晚上不到xx多w的筹码就见底了。 朋友劝他回酒店,或者去别家换换风水也好。 小陈不听。 他玩在兴头上的时候,陈昉来了都未必管用。 身上带的现金输光了,他直接把腕上铂金表摘给服务生:帮我再换点筹码来。 朋友目瞪口呆地:“ 陈嘉树我不耽误你作死了。” 他可真是有点在作死,第二天手腕空荡荡的,才想起来——那他妈是老陈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后来这事被添油加醋的传进老陈耳朵里。 陈昉倒不心疼那点钱,就是觉得这小子手气也太差了点啊。 老陈:“听明宇说,你在澳门输得光脚出来的?” 小陈:“爸你听他们寒碜我。” 老陈:“以后不准去赌了,我都替你觉得没脸。” 小陈:“我拿我自己的钱玩,你别管了。” |
【想她】 去年七月,陈嘉树负责的工程项目出了起事故。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盆骨骨折,脾脏肾脏破裂,不幸中的万幸是保住了一条命。 陈嘉树知道消息后立刻赶去了医院,安抚伤者和家属,并再三保证:“让小涛安心治疗,住院费和以后康复需要的费用,都由我们来出。” “赔偿金我会让人打到你们账上,只多不少。” 小涛的父母都是老实不争的乡下人,忙不迭地说“谢谢领导,给领导添麻烦了。” 他们家的那位表哥却不是什么善类,在医院走廊里嚷嚷着:“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我们要找电视台,四十度的天气还天天赶工追进度,你们真是不拿人当人啊。” 陈嘉树目光一冷,看向他:“你大可去闹,看看能不能对我有半点影响。” “到时小涛没钱治病,不要再来找我。” 小涛的父母看他登时变了脸色,赶忙摆手:“我们什么都不懂,我们都听涛涛领导的安排。” 陈嘉树面色缓和,对小涛母亲说道:“阿姨您放心,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公司尽一切努力也要把健康的儿子还给您。”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晚上再过来。” 他威胁人家不是白威胁的,出了门就得给秘书打电话:“去找公关公司,跟那几家媒体 打好招呼,让他们不要乱报道。” 从医院出来又跑了趟建设局去交罚款,跟那边的领导们一通虚与委蛇,什么下不为例,什么这事全得靠张局替我压下来,什么这周六他做东张局李处一定要赏脸云云。 从建设局出来,今天这一出也不能算完,陈嘉树又让司机送他去项目现场。 出了这么大事,总得有个公司领导慰问慰问工人吧。三十六度的大高温,陈嘉树穿着一身西裤白衬衣站在台子上讲话,觉得自己随时要热昏倒在台上。 他对着那一张张焦黑麻木的脸都觉得心虚,安抚什么有用呢,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身不由己。今天是他掉下来了,下一次可能就是你。不干了吗?不可能。当天晚上他们就开工了,因为老板把高温补助又提高了一百块。 临回来前跟包工头又费了翻口舌。照理工程上的事故是由承包出去的建筑公司负全责的,但建筑公司一到这时候就开始哭穷,就是拿不出钱来。他们可以耍无赖不赔偿,房产商不能,否则一旦事情闹大,第一个受影响的便是他们家的股价,陈嘉树没办法只能多出钱来息事宁人。 从昌平的工地现场折腾回医院,已经快九点了。他就是这个时候接到的陈昉电话。 “怎么搞的?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你跟建筑商那边怎么沟通的?!” 陈嘉树握着手机,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讲。 他爸那质问语气,像他妈他把工人从脚手架上推下去了一样。 陈嘉树的回答里只有疲惫和不耐:“我都处理好了,没事了。” 老陈在电话里继续发飙,他直接移开了听筒,连“嗯好是”都懒得应答了。 老陈最后以“你这就给我回家来。”作为结尾,愤愤地挂了电话。 陈嘉树的一天终于结束了,但他不想回家。 他从车里翻出一瓶之前朋友送的matrise,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自斟自饮。 衣服上都是汗,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也乱了,没什么发型可言,他生平非常罕见的,如此邋遢落魄地坐在公共场所喝闷酒。 有树叶落在他身上,他一抬头,看到内科综合楼十三层拐角的灯光是亮着的,想起来——那是郦知微的办公室。 他突然很想给她打个电话。 “郦医生,是我。” 郦知微接到他的电话并没有感到很惊讶,他们那会儿刚认识不久,陈嘉树对她处于没事撩撩忙起来就搁在脑后的阶段。 她在电话那边笑了笑:“陈总得闲了?不巧我今天得值班。” 陈嘉树说:“我到协和来办事情,刚走到你科室这边,想听你说说话。” 郦知微走到窗边往下一望,确实是他的背影。 他像有感应一般地转过头来,也看向她的方位:“干嘛,还确认一下,怕我骗你啊?” 郦知微觉得他今天讲话怪怪的:“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其实手里的一瓶洋酒已经见底了。 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他喝多了酒被送进医院。 “你可别觉得我是酒鬼啊。”陈嘉树急着强调。“就是工作上遇到了点麻烦,不顺心。” 未等郦知微编出两三句开解人的废话,他自己就把话题转开了:“郦医生其实我追你动机不纯的,你知道了不要生气。” 郦知微觉得他今天直白单纯地跟个初中生一样,和他平时的三分真心七分套路完全不同。 “那你说来听听?” 陈嘉树说:“你有时候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人。” 他说完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我真的很想念那个人。” “想搂着她肩膀说几句话。” 郦知微不解:“那你就去找她啊。” 他的声音由温柔化作失落: “她那么要强,总要我为她争口气,我让她失望了没有?” “她在天上知道她儿子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吗?她会觉得欣慰还是会劝他算了?” 郦知微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想妈妈了。 他那么想念她,那么多话想问她,那么想知道如果她活着自己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却没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 上天待他不坏的,事业爱情处处开绿灯,许多事上都是逢凶化吉东风助力,唯独这一件,一点不留情,一点不客气。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郦知微笨拙地回应了一句:“她肯定是希望你开心。” 陈嘉树在电话那端笑:“真的吗,那我岂不是还得努力。” |
【互怼日常】 平时老陈总喜欢当着外人面对小陈吆五喝六的,小陈一般都忍耐了。 他其实不怎么怕老陈的,就是觉得爸爸都一 把年纪了,他再公然顶撞有点不好看。 前几天老陈终于把小陈惹火了,小陈心一横,我他妈不能再愚忠愚孝了,我那么顾及一个老头儿的自尊心干嘛? 就嚷嚷着要给老陈点颜色看看。 第二天开董事会的时候他还真的就没让老陈下得来台。 老陈最后恨恨地:“好,以后他是董事长,你们就听他的就行了。”。 小陈也没客气:“对对,都是我的错,您没办成xx都是我搅的。” 老陈最近学会了一句流行语,叫“***自有天收。” 大家想象一下他那么一位连表情包都不会用的老人家,说出这句话得是什么效果。 然后他现在把这句话挂在了嘴边。 基本上都是小陈在场的时候才说,也不一定是骂小陈的,就是要说给他听。 小陈:“我他妈干了什么他还要老天收了我是不是?!” 我:“你应该感到骄傲啊,说明老陈都拿你没办法了,只能祈祷上天......” 小陈经我点拨:“哦,那算我的一个小胜利。” 小陈最近总做噩梦,有一次梦到自己出车祸了,去公司的路上就跟老陈说起这个梦。 老陈劝他梦都是反的,不用当真。 过一会又补了一句:“但也不好说。” “有些人命大,就没什么事,命不好的就完了。”说完同情地看了眼小陈,暗示他应该是后者...... 小陈:“幸好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然我能被你吓死。” 小陈又同我讲起这个梦。 我:“你就是最近大逆不道的事做多了,上天给你个警示。” 小陈:“暴露了吧,我早就怀疑你是老陈派来的卧底了。” 老陈骂小陈经不起事:“这你就受不了了,到时真出什么事你还不得跳楼。” 小陈:爸你可别说准了。 老陈:你要死就给我好好的死,跳楼我可不给你收尸。 老陈同别人抱怨小陈:“你看他那个样子,我看见他就烦。” “他那么得瑟我能不教训他吗。” “我怎么生出来的,我当初生他就他妈是个 错误。” 小陈:“我死了你就不烦了。” “又没让你生我。” “更没让你养我吧,是你自己非要一错再错。” |
【要乖】 陈昉在董事会上被陈嘉树拆台气走之后, 回办公室向助理抱怨:“我又怎么他啦?!” “我没怎么他吧?他怎么又开始了!” 郭秘书斟酌了一下,小心地提醒他:“前天办公会上您当着那么多人面批评他......” 陈昉听了更炸了:“他做得不好我还不能骂他两句了?!” 郭秘书后悔自己接了上一句话,他这老板真是汤水不进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解道: “平心而论,嘉树的工作真挑不出什么毛病……”董事长您反省下吧,是不是自己又没事找事了。 陈昉才不要反省,他依然觉得自己一身是理:“做得是还凑合。但你看他得瑟那样子,我不说他两句他还要上天了他。” 郭兴霖继续充当和事佬:“年轻人不都这样嘛。再说嘉树现在也长大了,您当着外人面是该给他留几分面子。” 陈昉再一次地无力感叹:“养个孩子真是太难了。” “养陈嘉树这样的小孩尤其难。” 感受到生活多艰的老父亲陈昉,决定去给儿子赔礼道歉了。 陈嘉树中午从食堂回来,刚出电梯就觉得整个楼层气氛不对,有种大战前夕的紧张。 一个副总看到他了悄悄提醒:“董事长在你办公室呢。” 陈嘉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阵厌烦:没完了啊这老家伙,还追下来跟我吵。 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发现陈昉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陈昉问他:“你怎么吃了这么久。” “胃不好,吃不快。” 陈昉张张嘴要埋怨他把自己身体搞差,陈嘉树已经学会先下手为强了:“你骂我它也好不了。” 接下来又随便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陈昉切入正题。 “陈嘉树你说,爸爸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别人陈总陈总的叫着,进进出出都敬你三分,你还委屈了。” 陈嘉树笑着讽刺:“我委屈什么,爸爸照顾的好我才有今天。要是没有您,我早就饿死了,哪有机会天天挨骂。” 陈昉气得要扬手打他:“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就这还怪我天天骂你?我揍你都是轻的。” 陈嘉树一心以为陈昉是来找他继续挑事干架的,破罐子破摔道:“打吧,爸,我现在都不嫌丢人了。” 他可真是误会陈昉了,人家陈昉是挣扎了一上午来他这示好求和的。 陈昉忍了又忍,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嘉树你才多大,你吸吸鼻子我就知道你是要咳嗽还是打喷嚏,你想什么我最清楚。”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你不好意思对我讲,没关系,谁让我是你爹呢。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一条条的,写出来,我回去好好看看。” 还写出来?陈嘉树心想爸我们俩是小孩子在这过家家闹别扭吗? 他一边想笑一边还得继续装冷淡:“我都给你写了多少封信了,又没什么用,我就说说吧。” 陈昉:“最多三条。” 陈嘉树:“不是一条条的都写吗?” 陈昉:“你不是不肯写么,说多了我记不住。” 陈嘉树咽咽口水,把股份豪车的事都压下去了,最后忍痛道:“那就一句话吧,我希望你以后尊重我。” 陈昉笑,把纸往儿子面前推了推:“那你还是写上吧,我裱起来挂到家里。” 陈嘉树得寸进尺地:“那我得写两份,办公室里也得挂。” 陈昉:“行,写吧。” 陈嘉树拿起笔,刚写了“我希望”这三个字,就笑场了。 他实在撑不下去了,这特么也太搞笑了,他爸是被人下蛊了吧,他还在这兢兢业业地配合演出。 陈昉拍了下儿子的脑袋:“写个字也不肯好好写,口水都他妈喷到我手上了!” 陈嘉树把那张纸抓起来揉成一团,刚要扔又展平,丢到碎纸机里。 伴着碎纸的声音,陈昉说道:“别人怪我,你不能怪我,你是我儿子啊,嘉树。” 陈嘉树低头没说话。 陈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顾忌什么,也知道你在我身边日子不好过。” “但你只要记住,爸爸永远都不会亏待你。” “你要乖啊。” 那句你要乖啊,跟小时候他哄陈嘉树的语气,一模一样。 |
【读书时代2】 中学那会儿,老陈对小陈的功课看得很严的,不像大家想得那样,好像考得别太难看就能应付过去。 老陈的标准其实蛮苛刻的,只要没考第一你就是没努力,就是不上进,就该打。 他倒没指望儿子凭借读书什么的出人头地,用不着。他就是很单纯地认定——你是学生就得给我把成绩弄好,什么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打死小陈也满足不了他的要求啊。 小陈是哪种学生呢,聪明是聪明,一张高考数学模拟卷他早自习四十分钟就做得完,物理课上有什么难题也会被老师叫上黑板露露脸得瑟得瑟。但他那一颗心能有三分之一放在学业上就不错了,没办法,实在太忙了,根本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学习。 又要跟小伙伴们为非作歹,又得撩撩女同学,再打打游戏搞搞体育运动,真没剩多少时间给他写作业了。 平时大小考试也完全随喜好来。状态好的时候也能在考场里答到最后的,心情烦了随便挑几道感兴趣的题目做做交差的也是他。 明明知道考不好会被老陈暴打,小陈照样敢考试时间还没过半就要交卷走人。 老师不同意,他就顶撞老师:“我都答完了,凭什么不让走啊。” 老师让他再检查检查,他:“不检查了,我朋友等我去踢球呢。”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溜出去了。 老师拿着他的卷子看了看,答得是还不错,有几个小细节要是注意到可能就满分了。 小陈才不管那些细节不细节,他肯答就够给面子了。 所以说,就这么一个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小陈,老陈还敢指望他考第一,没考倒第一都得烧香拜佛了,幸好老天爷赏饭,给他儿子一副好脑子。 在学校扮酷的代价就是回家以后得面对老陈的臭脸和皮带。 老陈太了解他了,你不就是耍小聪明得瑟吗,还教不好你了。 皮带抽在身上,他也没什么骨气了,各种表决心以求少挨几下:“爸、爸我下次一定好好考。” 老陈骂他:“你他妈心思就不在这上,你稍微给我努点力会考这点分?!” 他被骂两句就又不肯服软了,反驳道:“我努力了啊,努力了就能考第一名啊。全校就那么一个第一,凭什么就得是我。” 做错事还敢顶嘴,老陈抽得更狠了:“你比别人笨还是怎么样,你怎么就不行?!” 小陈本来是很要强的人,说他什么都行不能说他笨。但越打越逆反啊,最后就干脆承认:“我就是笨啊,我就是不如人家。” 他说这话分明是在找死。 根据老陈的逻辑,我儿子怎么可能比别人笨,你拿这个作借口分明是在跟我赌气。 本来想随便打几下让他长长记性,最后在小陈自己的煽风点火下生生演绎成了血案现场。 打到最后,小陈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也委屈得不行。 “一开始没觉得他生那么大的气啊,怎么说着说着又一副要打死我的架势,不就是少考那么几分,他也至于。” 他大概不知道,幸好每次到了最后他都没什么体力说不动话了,要不然老陈真的能因为他顶嘴打死他。 其实只要他不再叫嚣了,老陈打过几下出了气,也就放过他了。 他说他也知道的。 “唉但根本忍不住,不顶几句不行。” “不顶几句就认错我也太没面子了。” 朋友:“小陈,偶像包袱害了你一辈子啊。” |
【老陈的黄段子】 之前有写过的,老陈是处女座的典型代表,洁癖、完美主义、强迫症,每一样都病得不轻。 强迫症的表现之一是——看到地上有什么碍眼的纸屑、小物件,他一定要亲自俯身捡起来扔掉。 所以平时在路上走,他的秘书们都不敢跟得太近,怕他突然停下来捡东西,自己不小心撞到老板。 有一次董秘们都不在,老陈身边只有一个刚来的助理小姑娘。新助理不太了解他的怪癖,又想表现得积极点,高跟鞋小碎步踩得又快又稳,跟老陈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半步距以内。 走着走着,老陈突然就弯腰去捡地上的一团废纸...... 小助理措手不及地撞了上去,整个人差点坐在老陈身上。 老陈当然没有生气啦,站起来还开黄腔调戏小姑娘:“你不能随便坐啊,你坐上来不知谁要负责。 ” 前几天他们公司跟另一家公司谈判,对方是个气场十足的女老板,毫厘必争,比许多中年男boss的手腕都要强硬。全程气氛一直是剑拔弩张的,谈到最后,合同签是签了,却没让老陈他们这边捞到半点便宜。 女老板刚一走,老陈就坐在座位上吐槽了:“碰上沈总真是不认栽不行,我一看到她就全身发软,就一个地方硬。” 在场的其他几位高管都露出了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然后老陈就说:“头皮硬啦,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老陈这么说,其实是想故意缓解气氛的。意思就是我都先认怂了,你们也别往心里去,不过一桩生意而已。 老陈走后,剩小陈和其他几位同事在会议室里。 财务部的副总说:“有没有种被妈骂完,爸来逗你的感觉。” 小陈:“那我是跟着你们沾光了,在家可没被他这么哄过。” |
02 顾宗南最近一次见到陈嘉树,还得多亏了那位一向不受他待见的二儿子顾致廷。 老顾儿子多,烦恼却也不少。 本来是一门心思培养长子的,结果顾文廷他就是扶不起来。怎么说呢,祖师爷不让你吃这碗饭。他前后拿出十几个亿给顾文廷练手,顾文廷也真对得起他,投啥亏啥,而且全是战略失误,再找顶级专家团队来接盘都救不活。 顾宗南忍到儿子三十岁,终于没了耐心,摇了摇头:“文廷你回台北去吧,把爷爷留下的生意守好就行。” 他们家老三就更不用说了,不成器,二十好几了就知道玩。前一阵嚷嚷着要拍电影,那真是大制作大卡司,两个亿砸进去,连声响儿都没听到。 二儿子顾致廷倒真是做生意那块料,杀伐果决眼光奇准,且高度自律有毅力。他爹顾宗南就算业界劳模了,顾致廷完全不逊于他,回华茂这几年,每天工作都超过16个小时,年假更是一天都不休。顾宗南虽说对这个儿子感情不深吧,但也担心过顾致廷会不会累死。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人眼红的接班人选,他顾宗南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唉,外人怎么知道老顾心里有多苦啊。 他这儿子,工作上不苟言笑也就算了,回到家,对着父母兄弟,也一个笑模样都没有过。 顾宗南自问是亏待了他一点。 刚去香港那会儿他跟妻子事业都忙,文廷毕竟是家里的第一个小孩,他还肯多付出点精力;到了顾致廷这里,顾宗南连他读的哪家小学、几时国中毕的业都没印象。 可那个年代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他凭什么就得对着顾致廷那张讨债一般的冷脸啊。 早些年顾宗南没少因为顾致廷的态度问题发脾气。 所以虽然顾致廷律己严格学业出众,却是他们家挨打最多的一个。 “为什么不跟父亲问好?”“不为什么。”顾宗南给他一耳光。 顾致廷被指出错误也是肯改正的,就是改正幅度不明显。 下一次见到顾宗南,他像服务生一样机械地说道:“您回来了。” 顾宗南:“你就是这么跟父亲问好的?连个称呼都没有?”问完才想起来顾致廷好像就没怎么叫过爸爸。 顾致廷垂头,不辩解,也不改口。 顾宗南气得把他领进书房,一通藤条抽下来,勉强听到他叫了回“爸”。 也仅仅就那么一回。 顾致廷在家里受到那么多不公待遇,却一次也没有爆发过,不声不响地熬到高中毕业出国读书,从剑桥到纽约再到伦敦,就是没再回过香港。 他26岁才回华茂,是因为他大哥当时在英国投资基础设施搞得一塌糊涂;顾宗南亲自飞到伦敦,骂了顾文廷几句窝囊废之后,就去找了二儿子顾致廷。 “你一向比那两个有主意,爸爸知道。” “这几年也一直由着你心思来了。” “但耀廷都知道放了假回家里做事,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哥上当,被老员工们笑话?”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顾致廷的死穴,就捏在顾宗南手里。 他自己的儿子他知道。 别看工作上的对手在背后评价顾致廷为人冷血,心狠手辣。可一旦对上家里人,他那纸老虎的软弱性就暴露出来了——平时装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根本敌不住他爹稍稍的示好求和。 顾致廷沉默了许久,终于认命般的回道:“我会回去帮忙。” 从那以后就被他爹顾宗南给赖上了,一干干到了今天,已经第五个年头了。 |
03 华茂九十年代初就已经涉足地产行业,但之前顾文廷任执行总裁的那几年,投资重心一直偏向香港本土和海外;偶尔踏足内地,也不过是到深圳广州试一试水,就没想过要翻越南岭这座山。 2012年顾致廷接手以后,华茂才逐渐将触角伸回大陆,频频在北京、上海拿地。 顾家资金雄厚,又是香港的老牌开发商,商业模式和开发团队都是非常成熟的;除了一开始被内地的各种优惠政策与限制门槛弄得晕头转向过两次,华茂的市场开拓可谓顺畅至极。 当然了,这一切也不能完全归功于顾致廷。做成一件事,天时地利人和哪一个都少不了,个人因素的影响有时甚至是很微小的。 但身为管理者,顾致廷的身上有个非常可怕的优点:他完美地结合了胆识过人的判断力与严格谨慎的执行力,顾宗南逐渐放权的这几年,华茂似乎就没有走过一步弯路。 以及,又多亏了老顾当年的专制独裁,顾致廷本科才会去读建筑系。虽然顾二少后期终于叛逆了,私自转校且换了专业,但兜兜转转干回老本行的他,专业能力实在胜过房地产暴发户们太多。 他对风格的总体定位和对质量的把控,使得华茂一开始就走上了高端小资路线。这几年做的文化广场和精品住宅系列,不仅在城市中产当中口碑奇好,在业界也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有些建筑专业的老师甚至拿它们去教育自己的学生:“大家以后到了工作岗位上,别什么样的项目都接什么图都敢去画,学学人家,站着把钱赚了。” 陈嘉树知道华茂置业这几年的势头很猛,也知道他那位表哥能力过人,但这步子迈得也实在太快了点。 再则,顾家人向来清高,是不太愿意跟共产党多打交道的。就算眼下不得已回来赚大陆同胞的钱,他们也很警惕地把市场控制在几座超一线城市;平时的官员打点,走的也完全是中央里的高层路线。 所以陈嘉树在潮鸣的招标现场门口看到他表哥顾致廷常用的那辆慕尚时,着实吃了一惊。 “华茂也投标了?”他随口问旁边的同事。 开发部的经理回:“我们之前做过调查,华茂应该没这个意向。” 陈嘉树笑道:“要是被你随随便便给调查出来,那还能是我二表哥?” 经理没敢接话,退到后面偷偷问陈嘉树的秘书:“陈总怎么看出来华茂投标了啊?” 秘书指了指那辆挂沪牌的宾利轿车:“顾总的车都在那停着呢,人家不投标,还能是来看热闹的啊。” 说起顾致廷的这车,还有一个小段子——他跟陈昉用的同一款公务车,且车牌号码也只差了一位数字。陈嘉树有次跟顾致廷抱怨:“二表哥你说你还不到三十的人,怎么跟那帮老头子一个偏好啊。” 顾致廷道:“你说那辆车?公司给配的。”跟陈嘉树这种讲排场的年轻男孩不一样,顾致廷根本不在意这些,平时自驾也不过是辆高配的沃尔沃。 陈嘉树那时也确实是年轻,连连感叹不公平:“妈的同人不同命,平时出差老陈连个总统套都不许我住。” 顾致廷笑了笑,没理他。 后来还有一次,陈嘉树当时正搂着两个妹子从酒吧出来,准备去干点坏事儿,一眼看到隔壁意大利餐厅门口停着顾致廷的那辆车。 他当时被罐了不少酒,眼神也不太好使了,看到车牌的一瞬间,吓得搭在妹子肩膀上的手都松开了,心道:“卧 槽我爸什么时候回上海了?” 他心惊也实属正常。本来是在开会的,但那晚的会无聊到他一分钟也听不下去,最后直接撂下一句“你们商量吧我走了”,就去约朋友玩了。 当时他才二十岁,老陈还不像后来那么给他留脸面,被抓到的话一顿藤条是躲不过去的。 这一吓他也没什么心思了,直接把两个妹子打发走自己回家睡觉。 第二天睡醒了想起来他爸人明明在马德里看项目,那分明是他二表哥的车,不禁恨恨道:“哪天我一定要把这俩人的破车都给砸了。” |
04 我国的土地转让有三种形式:挂牌、拍卖和招标。挂牌一般是在互联网终端随时更新报价,拍卖则是现场举牌,两者皆是价高者得。招标的形式大有不同:先是土地转让方发布招标公告,然后地产商们进行地块勘探,再回去准备自家的设计方案和标书,最后评委会依据“综合满意度”和“价高者得”这两点决出中标企业。 杭州市政府对潮鸣那块地的处理办法,正是上文所说的第三种——公开招标。 陈嘉树走进招标现场,果不其然,他表哥顾致廷就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在低声讲电话。 跟许多企业老总那种带有几分个人英雄主义和偶像崇拜的领导方式不同,顾致廷的管理风格是更为制度化的,不太参杂个人感情色彩的。 他明显是在跟下属通话,但听不出他的语气中有任何位高者的气焰,不满意的地方他可能会皱眉,但却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他的指示简洁有力:“不需要,接下来的事交给叶总。” “可以,措辞不必太卑微。” “你不用自责,我这边结束后亲自去处理。” 他挂了电话,陈嘉树才过去打招呼:“二表哥,好久没见到你了。” 顾致廷道:“你回姑父身边以后也变忙了。” 陈嘉树开玩笑道:“不敢不忙啊,稍微懈怠就骂开了,我要是像表哥这么热爱工作就好了。” 顾致廷难得地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你现在做得很不错了。”又向陈嘉树公司同事所在位置看了一眼,“高明林都来给你当副手了。” 陈嘉树凑到表哥耳边:“那是钦差啊,我还敢差遣他。” 他的处境其实是不太乐观的,陈昉派高明林跟他一起其实是一步险棋。高明林跟老陈不完全是一条心,在集团里又有自己的派系,算是小陈接班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老陈前期在杭州经营了那么久,才放儿子出来挑大梁,成了,算是让陈嘉树立个威,敲山震虎。不成的话,那局面就有点难看了,他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把项目搞砸,底下人得怎么看他这个太子爷。 所以虽然没撂什么“这块地我势在必得”的狠话,双方也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硬战了。 其实陈嘉树对顾致廷的感情有点一言难尽,眼下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他心里还是挺敬重这个二表哥的。 他在英国最消沉的那半年,顾致廷也正好在欧洲工作,有一次竟然专门到伦敦来约他吃了顿饭。 那可是顾致廷啊! 跟整个顾家上下五十多口人都交流不了几句话的顾致廷,特意找上门来跟他说“嘉树你找点事情做,不要颓废下去。” “如果想实习,可以到我这里,我带着你。”顾致廷当时正在高盛做hedge fund。 之后的许多事情上,表哥都远远地充当了陈嘉树role model的角色,无论是之前在外面做基金,还是回家后面对庞然大物般的巨型集团企业,他一直在向着顾致廷所达到的高度努力。 潮鸣是杭州市中心近6年出让的唯一宅地,是近几年难得一遇的绝好地段,吸引了十四家房企参与投标,除了恒兴和华茂,其他几家也都是实力不可小觑的同行。 各家的标书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提交上去了,一般情况下也不能做临时更改,所以此刻虽然气氛焦灼,人人悬着一颗心,但其实生死早就定了的。 谁能想到评委会最后公布的中标结果却为这场争夺又增加了一出悬念——恒兴地产和华茂置地的综合得分相同,明天上午要以现场竞价的方式决出最后的中标者。 出了招标会,坐进车里,陈嘉树第一句话说的是:“帮我订最近一班去香港的机票,送我去萧山机场。” 秘书:“这个时候走?” 陈嘉树:“想我舅舅了。” |
05 陈嘉树出了国际机场,直奔顾宗南在半山的老宅。 自从去年因肾结石住了两次医院,顾宗南的身体变得大不如从前。除了重要的董事会和股东大会,他已经很少在集团总部露面了。 佣人给陈嘉树开门,说老爷在书房写字,表少爷要不先喝杯茶坐一坐? 陈嘉树在顾家随便惯了,径直往书房走,边走边对佣人说道:“舅舅这不一定写到几时才算完,我还是进去打扰打扰他吧。” 佣人有点为难,陈嘉树安抚人家:“怪罪下来都算我的。”心里非常自恋地想,我舅舅见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能怪罪谁呀。 他还真就有这个自恋的资本。 顾宗南见来人是陈嘉树,半点也没有被打扰了恼怒,而是敛着笑埋怨他:“你还记得自己有个舅舅。” 陈嘉树乖乖认错:“我错了,舅舅,我该打。” 又辩解道:“真不怪我,是你妹夫太不把我当人用了。平时大小项目就算了,那天要个读卡器还让我去给他买,他那么多秘书是请回来供着的啊。” 舅舅被他逗笑:“臭小子你就贫吧,你爸还是打你打得少了。” 陈嘉树笑嘻嘻地:“我就跟您才贫,在外面都端着呢。” 他低头看了眼顾宗南在写的字,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哄舅舅,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这词汇量实在太匮乏了。 突然想起之前被朋友强迫着读过几章《鹤唳华亭》,里面有句话是夸男主人公的字写得好的。 他这会儿也不管用在这里合不合适了,张嘴便道:“舅舅您这字,怎么说来着,铸错丽水,碎玉昆山。” 顾宗南惊讶地看了看眼前这位出了名不爱读书的外甥,笑道:“你这哪是回家学做事了,我看你是回去读书要当作家了。” 陈嘉树挠挠头:“就会这么一句话。” 顾宗南抄录的是辛稼轩《鹧鸪天》的后半阙: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好在陈嘉树小时候在爷爷的监督下古文底子打得还不错,再加上辛弃疾的词也写得浅白,他想读不懂都很难——这是追忆往昔表达遗憾呢。 “您都做出这样一番事业了,怎么还有遗憾啊。” 舅舅搁笔道:“你小孩子家家,到了舅舅这把年纪自然就懂了。” 他多少是懂一点的。舅舅在政界比老陈活跃得多,这几句话应该说的是自己的政治怀抱未能施展吧。 小陈问:“这是哪个诗人的诗啊?” 舅舅瞪他一眼:“刚才白夸你了,那是辛稼轩的词。” 他受教般地点点头,接道:“我没读过这首而已嘛,我更喜欢他另两句诗。” 顾宗南:“你说来给舅舅听听?” “却得少年耽酒力,读书学剑两不成。” 这又得感谢他那位爱读书的朋友了。朋友前几天拿这句话作签名,他心有同感,但没好意思当面问,自己偷偷百度了下,发现是辛弃疾写的。 不曾想这么快它就有了用武之地。 舅舅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诗,品了品是还有那么点意思,不禁对陈嘉树生出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感。 老爷子平时在家威严惯了,难得有人这样玩笑着同他聊天;他顺着话题还欲说下去,陈嘉树开始讨饶了。 “舅舅你放过我吧,我就会这两句,再聊就露馅儿了。” 顾宗南太了解他这个外甥了,平时说到读书早跑没影了,今天这是在变着法的讨他开心呢。 他让陈嘉树把字卷好,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两杯茶,开口道:“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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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顾致廷接到顾宗南电话时,正跟华茂置地的几个高层开会。 顾宗南不打算在电话里追究他隐瞒自己的事,直接吩咐道:“你今晚回家来。” 顾致廷答:“我在出差,回不去。” 顾宗南叫他的名字:“致廷。” “杭州那块地,我不管你前期经营了多久,都给我收手吧。” 顾致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被抓包的慌张,他只是在电话那端确认道:“您都知道了。” 顾宗南不加否认:“我知道了。擅作主张这笔帐,等你回来再算。” “明天的竞价,你不用去了。” 顾致廷沉默了几秒,拒绝道:“我不能不去。” 那个人在电话那端对他下达命令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为了打进内地这一步花费了多少心思?知不知道他忍着厌恶亲自飞来跟杭州的那位书记喝了多少次酒?要不是他之前的苦心经营,华茂凭什么能跟恒兴一样的综合得分? 那个他应该叫声父亲的人,就这么轻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得放弃? 父亲不知道也懒得知道的事太多了。比如他顾致廷,生平最厌恶行百里者半九十,最不能忍受的一种失败便是功败垂成,要他放弃不如直接要他去死。 被顾致廷这样忤逆,顾宗南那边也并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反而退让了半分:“赚钱的门路那么多,我顾宗南的儿子难道就非要跟自家人争?” 顾致廷这人万年的吃软不吃硬,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我并没有想过跟他抢生意做,只是在商言商。” 顾宗南道:“嘉树自小就没了妈妈,在家里孤立无援。你这个当表哥的,不说帮帮他,还来难为他?” 顾致廷真是被气笑了,这是谁在难为谁啊。还在家里孤立无援,说得好像他在这个家里就有人可依有援手可靠似的。 他是不是还得自认幸运啊?父母双全上有兄下有弟,一家五口其乐融融豪门典范。 他不想把小时候那些委屈拿出来讲,过去了就过去了;可就是到了现在,他那个亲妈不也在他舅舅的串掇下没少给他下绊子么?过去总粘着他的弟弟不也越来越不肯同他讲话了么? 还有,同样是当舅舅的,他父亲恨不得把半个家业送去给外甥;他那个舅舅呢,年年到泰国烧香拜佛,求的就是他顾致廷能有个三长两短,好让不成器的顾家老三接班。 他一向不会讲话,虽然在怼人上莫名有点天赋,可一旦到了煽情环节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里明明百转千回,在电话那端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顾宗南在那边:“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顾致廷说:“我都听到了。” 顿了顿,才把结束通话的那一句讲出来:“等我后天回香港再当面同您道歉吧。” 他始终不肯改变主意。 |
08 第二天早晨8时55分,顾致廷一行人来到了潮鸣竞价现场的门外。 看到梁劲松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正站在台阶下等着他时,顾致廷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就为了拦着他,老爷子竟然把人在吉隆坡的梁劲松都给调回来了。 梁劲松五十岁出头,集团的执行董事之一,既有资望又有能力,是顾宗南第一倚赖的亲信。顾致廷刚回来时,在他手底下工作了半年多,算是有过一段师生之谊,所以对他比对旁人要多几分敬重。 梁劲松去年年底开始在东南亚那边布局旅游业,做精品酒店的开发项目。四月份在马尼拉差点遭遇绑架后,顾宗南把他的安保团队升级到了八个人。 没想到,这几位保镖才上任没多久,就接到了“带二少爷回家”这种棘手的外出任务。 顾致廷走过去道:“他竟然把您折腾来了。” 梁劲松回:“今晨两点才下飞机,梁叔叔这把老骨头真是要交代给你们父子俩了。” 顾致廷看到他的疲惫面容,有些自责,更气父亲把旁人卷进来:“您就不该来杭州。” “董事长的吩咐我怎么可能不听。” 顾致廷反问:“他做错了你也要听?” 梁劲松迟疑一下,劝道:“致廷,他是你的父亲。无论对错你都不该如此......”公然反抗他。 顾致廷不理会他的指责,只是问道:“去年在印尼,那个高球球场项目做到一半被迫撤资,您当时是什么心情?” 那座球场确实是梁劲松的一件心头憾事:“那不一样,那是当地政府无理取闹,我们华茂以后绝不会再去印尼投资。” 顾致廷并不这样认为:“我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顾主席更无理取闹一点而已。” 他出言如此不逊,梁劲松呵止他:“致廷!” 顾致廷看了眼表,还有一分钟就九点整了。他迈上一级台阶,那几个壮汉不约而同地挡在了他面前。 顾致廷面色阴沉,“让开。” 壮汉不为所动。 顾致廷看向梁劲松,梁劲松一副他们从你老爸那里领薪水我也没有办法的无奈样子。 顾致廷用力推了一下面前的人墙,纹丝不动。 他其实不是文弱书生,正经练过几年泰拳的,但他那身手在人家专业人士面前,连聊胜于无都不算。 又僵持了片刻,九点零四分了,不出意外里面应该敲锤在签约了。 顾致廷在台阶上直直地站着,他已经不琢磨着怎么闯进去了,但他固执地不想走。 暮春季节的杭州,有微风掠过的时候,空气里能闻到令人心安的淡淡树香。太阳也出来了,照在他面颊上,他竟然觉得暖洋洋的,并没有感到厌烦——平时他最讨厌强光。 他虽然只匆匆来过杭州几次,但对这座城市印象还不错,之前还想过等项目上马后,带Finn一起来玩几天。 Finn是他相爱十年的另一半,美国白人,在大学里教书,研究方向他不是很懂,大概是比较文学那一范畴,一会儿拜伦一会儿龚自珍的。 Finn的普通话说得还不是很标准,中文读写能力却远胜于他。虽然比他还大两岁,但因为生性单纯,又整天跟浪漫诗人打交道,Finn身上一直葆有一份天真的少年感和好奇心。 比如听说他要到杭州出差,Finn很激动,临行前几天就对他说:“Ting,你到时要是有空的话,去灵隐寺为我们求一支姻缘签吧。” 顾致廷刚想说:“我没有空。” Finn已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先发制人:“但我知道你不会有时间的。” “我就是说说我的心愿。” 于是行程表细致到每刻钟的顾总裁,真的让秘书预留出了两小时,专程去灵隐寺求了支签。 |
09 由于华茂的代表没能出席,恒兴以标书上开出的底价36.4亿,获得了潮鸣那块地的开发权。 恒兴的几个项目负责人围在一起击掌相庆,陈嘉树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和得意——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赢法,他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大厅里同样丧着脸的是杭州市的几位领导。他们搞这么一出,本是想着能吃两边的;到最后不仅得罪了华茂这尊财神爷,自己也没捞到更多好处。 陈嘉树从里面出来,看到顾致廷还站在台阶下,走过去,语气诚恳:“表哥,这次是你让我。” 顾致廷否认:“没有,是你自己有能耐。”能让顾宗南兴师动众地做到这一步,他不服不行。 而且,虽然被抢了项目,顾致廷还真就没把气生到他这位表弟头上。他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戏码见得多了,大家各凭手段各显本事,胜负怪不得人。 他自己做生意时也算不上多么的光明磊落,只是比一般人多了几分胸襟气度,输了就输了,他愿赌服输。 唯一的遗憾是项目落空,那么多人的努力白费,以及他不肯承认不屑承认的——自己的心血被父亲践踏的不甘与不忿。 顾致廷当天下午就回香港了,同行的还有梁劲松。顾宗南要他跟着一起到老宅这边来,说是还有事情要交待他去办。 他们二人敲门进来时,顾宗南正坐在书立旁的藤椅里,读一本杜少陵的集子。 顾致廷走到离藤椅半步远的位置站定,却没有主动向父亲行礼问好。 梁劲松试图开口缓解尴尬,顾宗南那边已经兴师问罪道:“要不是你梁叔叔出面,二少爷还不肯回来吧。” 顾致廷答:“项目谈好以后,我自然会回来。” 回话回得那叫一个硬气。 顾宗南压着火,沉声吩咐:“致廷,你跪下。” 顾致廷犹豫了一下,不肯屈膝下跪:“我不觉得这件事里我有错。” 顾宗南气得站起来反问:“我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全当作耳旁风,你还没有错?” 顾致廷垂下头,强硬的语气里是不易分辨的委屈:“您平时的要求和指示,但凡是合理的,我没有违背过一次。” 顾宗南颇有几分无奈地看向老战友:“劲松你听听,我真是给自己养了个祖宗出来。” “合他的理,他赏脸给我照做了;一旦不对他二少爷的心思,那就是我这个当老子的不近人情,无理取闹。” 他这个当爹的都这样抱怨了,顾致廷哪怕放下骄傲道一句歉服一句软呢。 没有,顾致廷就像没听见一样沉默地站着。 顾宗南只好又提起了另一桩罪名:“你擅作主张越级瞒报的事,我总没错怪你吧?” 顾致廷这回态度倒是诚恳了不少:“是我违背了公司制度,我道歉,有任何处分我都接受。” 梁劲松在旁边都有点心疼他们家董事长了,我家那小子要是也这副脾气,我宁愿把企业捐了。 顾宗南往书架后面的隔间走,顾致廷难得地在他身后又多解释一句: “我在会上几次拿出提案,您都不同意,我才出此下策。”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了几分:“对不起。” 顾宗南转过身反问:“我几时不同意了?我是让你不要操之过急!” 顾致廷回道:“您知道我不是急性子的人,那些提案....”是他读了那么多篇公司研究人员出的报告以后,才叫他们做的,顾宗南却看都不肯看。 顾宗南打断道:“对,你总有理,爸爸说不过你了。” 他走进隔间取了一柄藤条出来,扔在沙发前的案几上,吩咐道:“劲松,你替我教训他。” 透明了许久的梁劲松,此刻终于被无辜地卷进了战火,他为难道:“董事长,致廷眼看都要三十了,还是算了吧。” “他就是八十了,也是我顾宗南的儿子,我就打得了他。” 梁劲松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一个外人,不太好。” 顾宗南道:“我叫你动手的,他难不成以后还敢找你寻仇?” 顾致廷像一点意识不到自己即将挨打一样,对梁劲松说道:“上午梁叔不是才说过,董事长的话哪怕不对你也要听。” “现在董事长这点要求您都不肯照办么?”说着他自己脱了西装外套,直直地跪在了书房地板上。 不说别的,火上浇油的能耐,顾致廷举世无双。 梁劲松心想:我都躲到东南亚去了,还要被揪回来干这里外不是人的差事,我他妈趁早辞职算了。 顾宗南对梁劲松说道:“你这个做叔叔的,倒是有心爱护他。” “但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他顾致廷就是没有心的,你对他再好他难道会承你的情?” 顾致廷听到顾宗南这样说自己,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梁劲松看今天这情形是不能轻易糊弄得了了,只好拿起桌上的藤条,朝顾致廷的脊背抽了过去。 |
【育儿专家】 陈昉如今在朋友圈子里就是育儿专家一样的存在,频频分享育儿经验,为别的家庭做场外指导,要不是生意太忙,估摸着他能开个全国巡回讲座。 也不怪他得意,实在是他们家陈嘉树,太争气了。 二十岁出头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之前的收购案子,陈嘉树带着投资团队自己做的,做得那叫一个干净漂亮。平时老陈出去应酬,只要有儿子在,他就没醉过一次酒。 老陈的那些老伙伴们耳闻目睹的,心里嫉妒啊,他陈昉到底干了什么,就把陈嘉树教成这样了?怎么我们家那祖宗,求他回公司来当董事都不肯呢。 再说了,跟他们家交情久一点的,谁不知道陈嘉树当年有多顽劣?中学时跟着一帮不良青年混在一起,整天琢磨着打架斗殴寻衅生事,光警局就进了十几次。那时他们圈里的一句玩笑话是“思明区派出所的公安们,一半是纳税人养着,一半是他陈昉供着的。” 小陈在香港生活那一年,就更坐实纨绔的名声了。他那些朋友当时也不过就十六七岁,玩得都是些什么?开群趴,吸水烟,一把梭哈的筹码可能就是自家别墅门口停的gt3。老陈听闻他在那边整日胡闹,专程飞香港教训过他两次:“你读书什么的我也不管你了,就两点:不准吸毒不许赌博。” “再让我抓到一次,我就是打死你去坐牢,也不要看着自己儿子变废人。” 陈嘉树那次真是被打怕了,没有顶嘴说“你现在就打死我啊。”而是乖乖地点了头说“知道了。” 没过多久老陈就把他接回去了,他在香港放纵出来的一身公子哥毛病,又碍了老陈的眼。加之老陈那会儿高血压特别严重,又得了甲亢,整个人非常暴躁,经常因为些许小错就把他打得浑身是伤。 那时他们家经常出现的一个场景是:他气息奄奄地跪着,哭都哭不出声。老陈坐在地板上叹气,特别无力特别无奈,比陈嘉树这个挨打的还痛苦几分。 陈昉那么自负的人,一辈子没自我怀疑过,那段时间都忍不住想:我他妈生这个儿子到底干嘛啊?我当初怎么没直接掐死他算了。——他硬是没反省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稀里糊涂地陈嘉树就变成今天这样了,懂事能干又孝顺听话。虽说陈昉自己还不是很满意吧,但在别人眼里,这儿子,没得说了,典范。 什么叫拨云见日,什么叫苦尽甘来,什么叫天终于亮了,说的就是陈昉养儿子养到今天的翻身心情。 他能不得瑟一下吗! 陈嘉树本人都目睹了好几次他爸吹**的全程。酒桌上聊天,人家客套一句:“老陈你儿子这么优秀怎么教的啊?” 陈昉那话匣子可就打开了:“不打不成材啊,自己再忙再累也带他在身边手把手教啊,孩子不能惯着得适当地给他点挫折教育啊。” 说得一套一套的,听着还挺有道理。 陈嘉树在外人面前总是给足老陈面子的,配合道:“没有我爸就没有我今天,来我敬我爸一杯。” 同席的还有老陈公司的二把手曲总,看着这父子俩演的跟真事似的,差点没笑出声。 他跟陈昉一路台南台北厦门上海地转战下来,太知道他们家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不知是谁喝多了搂着他肩膀抱怨:“老曲我真是没招了,陈嘉树怎么就是教不好啊。” 他安慰道:“孩子长大就好了。” 陈昉叹气:“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啊。” 又不知道是谁被棍子抽得半身是血,深夜逃到他家来:“曲叔你当我爸爸行不行,别送我回去了。” 曲明伦的思绪抽回来,看了看眼前的陈嘉树,包厢里的灯光映得他侧脸又坚毅又明亮,那么自若自信地与人谈笑,那么得体地讨长辈欢心,仿佛从没受过委屈,仿佛天生就该他赢。 后来有一次曲明伦单独和陈嘉树吃饭,到最后两个人都没少喝,陈嘉树给他斟了一杯酒:“曲叔,今天董事会上的事,我一辈子记在心里。”是指表决时曲明伦反对老陈选择挺他。 曲明伦笑:“我和你爸再干几年就退休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能这么有出息,曲叔心里高兴。” “之前你在英国消沉了那么久,曲叔真担心你......” 小陈笑道:“我是那种摔倒了就趴着不起来的人么。” 可能是那晚的气氛好,可能是他那天突然想敞开心扉,借着酒劲絮絮说道:“其实之前也怨恨过,要不是我爸那样,我们家也不会散了,我也不会走那么多弯路。” “我现在这么拼,难道是为了印证他教育理念多成功啊?”陈嘉树笑道:“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妈,小时候她总要我争气,我不听她话,只知道调皮。” “也是为了我自己。想被人瞧得起,还是得有真本事,当个二世祖谁不会啊。他现在找我麻烦,我忍着就好了,等我以后站住脚了,山高海阔那一天,他也拿我没办法。” 曲明伦干尽杯中酒,笑道:“曲叔等着那天!” |
【败家爹】 和内地的很多一代企业家不同,老陈从没有经历过一穷二白的苦创阶段。 他父亲当年的事业就做得很大了,八十年代初期生意已经遍布港台东南亚。 所以他才是典型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一辈子没吃过苦,没受过穷。 他那少爷作派,别说跟同龄人比了,就是把小陈他们这一辈的加进来,也没几个比得过。 从来不怕得罪人,脾气上来了想骂谁骂谁,跟党内主席都说甩脸就甩脸。 做生意的风格也看得出来富二代的影子,鲜少有顾忌,从不把钱当钱花。 小陈败家也不过是给自己买辆八位数的跑车,老陈人家都是直接买私人飞机,每架飞机光维护费用一年下来就得几千万。 小陈很看不惯他爸的大手大脚:“购置那么多架公务机用得着吗?烧钱玩啊。” “总骂我败家仔,我能有他一半挥霍?他自己挥霍就罢了,还带着管理层一起,不把利润吃干净他浑身难受。” 我:“怎么是挥霍呢,老陈不也都是出差时才用嘛。” 小陈:“凭什么只能他用,不给我用!” 哦你怨念的症结原来在这里啊。 我:老陈这么不勤俭,怎么还把生意越做越大了啊? 小陈:“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他可能就是命好吧。” 老陈听了简直要揍你啊。 但老陈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他不像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热衷于讲大道理传授人生经验,别人问他靠什么走到今天,他随随便便地回一句:“眼光不错,运气还行。” 老陈身上一点儿都没有其他人那种急于证明自己的苦大仇深感,更多的是一种轻盈而松弛的自信,是富贵家庭出来的人才有的一种底气。 小陈自己不肯承认,但他这点上真是跟他爸,一模一样的啊。 我说除了运气好呢,老陈肯定也有其他过人之处。 小陈:“不拘小节啊,有时瞎猫撞上死耗子,就成功了。” “还有他那个人很会收买人心的,人多了才就旺。” 我:“你们生意人这日常迷信......” 小陈:“你别小瞧这几点啊,至关重要。” 我:“感觉我们老陈被你说的,跟帮派大哥一样。” 小陈:“嗯这就是他,他就这种风格。” 说到帮派大哥,老陈以前爱得罪人,加上生意上的竞争,仇家其实蛮多的。 最近几年他对那些有过节的人和气了很多,尽量让人家三分财路。 小陈有一次问老陈:爸你跟他们怎么那么客气了? 老陈:“我怕他们以后找你寻仇啊。” 我:哇猝不及防一颗糖。 小陈:谁知道是不是套路。 我:不说别的,就老陈这花言巧语的能耐,也该他发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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