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 【原创】风云同人之此间英侠年少（师徒，温馨）[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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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风云同人之此间英侠年少（师徒，温馨）[第15页]

作者:毛巾水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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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漂在江心上的大船灯火摇曳。
无名看着铺展在小案桌上的地图，皱眉不语。剑晨侍立在一旁磨墨，时不时也扭着头瞧瞧，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无双城地处平原，周围无山峰，只有一条江流过，易攻难守啊！”龙王担忧道。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无双城才少经天灾，粮米充足，漕运也称得上发达，这些年愈发富庶，难怪雄霸看得上。”无名说道。
“若是天下会强攻，无双城定然保不住。主人，除非我派巨鲸帮增援，或许能抵挡一阵。”
“不可，”无名摇摇头，“不要把巨鲸帮牵扯进去，太显眼了，雄霸若是盯上，再以为你和无双城联手，到时候这事就大了。”
“是……”
“对了，雄霸这次派了什么人出来？”
“领兵的有两人，一个是当年草创天下会的元老，还有一个，是雄霸新收不久的徒弟，年纪不大。而且我打听到，这两个人带的是两队人马。”
“两个人两队人马？”无名想了想，这于统一军心无益，难道……“那个元老战功如何？”
“非常出色，如今天下会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
“雄霸生性多疑，功勋卓著的人，最后怕也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龙王，你觉得这两队人马之间，有可乘之机吗？”
“这……我还需要再调查一下。主人想让他们内讧？”
“嗯，最好能把他们分开，胜算也大些。”
“好，我明日立刻去办。”
一旁的男孩子不经意间打了个哈欠，无名这才终于把注意力从地图上移开，对龙王道：“忙了一日辛苦你了，快早些休息吧。”
“是。”
“晨儿，你也去睡吧。”
“那师父呢？”
“我得再研究一下，你自己去睡觉，乖。”
剑晨摇摇头，放下墨条凑到无名身边，“徒儿不困，徒儿想陪着师父。”
无名笑笑，看来自己今日定是要早些睡了。
“师父，教教徒儿这个地形和攻城要怎么看嘛。”
“好，来坐下。”
男孩子托腮静静听着，忽然伸手一指，“师父，那无双城北边，不是有山吗？您和龙王叔叔怎么说都是平原呢？”
“那中间还隔着一条江呢，只是在地图上看着近，实际是两块地界了。”
“那山里面还有人住吗？”
“自然是有的，这个山区地形地势复杂，既是战略要道，也是人杰地灵的地方，有两个知名的门派，再往北走更加别有洞天，”无名忽然沉默下来，神情严肃。
“师父怎么了？”
无名迅速翻开另一幅天下会的势力图，许久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揉揉小孩儿的头，“你真聪明！”
“怎么回事啊师父？”
“没什么，走吧，咱们可该好好睡一觉了。”

新的尝试……

无双城是繁华的老城，几条南北向的主路将城市简单整齐地切分成几块，正中心的一条路上，平日是热闹的集市。商贩们出着小摊，卖些零碎的玉器首饰、文房布匹……，路两旁的几家客栈门口插着大旗，小二们高声吆喝着往店内招揽生意，棕色木桌上摆满精细的吃食，可似乎仍然敌不过小摊上冒着热气的各色小零食。
穿着月牙白长袍的小男孩在坐在简易的木凳上，一口塞进一个沾满辣椒的小饺子，嚼了几口就连忙灌下一杯水，虽是辣得唇齿发麻，小脸通红，他却乐此不疲，筷子夹起下一个，在辣椒油里滚得更红一些，忙不迭地又向嘴里送。
无名拿起帕子，给小孩儿擦了擦满脸的汗珠，说道：“差不多可以了，这一下午从街头吃到街尾，尽挑辣的东西，你这胃还要不要了？”
剑晨吐吐小舌头，唇上红得似涂了胭脂般，“那辣的好吃嘛……”
“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啊！今天到此为止，不要再吃辣了。”
男孩子托着长音撒着娇：“师父——！”
“你听话一些，师父过几天还带你过来，但今儿若是伤了身子，以后可都不能再吃了。”
小孩儿吓得一扔筷子，乖乖地应了下来。
“走吧，龙王还在客栈等着咱们呢。”
在江上漂了好几天，如今几人终于到达无双城。虽是风雨当前，但无双城主却还未收到攻城的消息，百姓仍是一派和乐。
“主人，我打听到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打无双城一个措手不及，雄霸派出的两队人是分别出发的，他的弟子叫步惊云，带的人明日就接近无双城了，剩下的那对人马，还要等两天才到，估计要等两队会合之后突然攻城。”
“步惊云？没听过这号人啊。”
“主人有所不知，据说这步惊云年纪很小，还未曾在江湖上走动过。”
无名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亲自去会会他，若是挑不起他和元老间的嫌隙，就只能想办法困住他这队人了，山区那边准备好了吗？”
“已经派人过去谈了，没有问题，我今晚去通知无双城主。任雄霸如何奸诈狡猾，也料不到我们早就收到风，提前准备。”
“好，一切按计划进行。”
男孩子皱着眉头，等到龙王出去，才问道：“师父是想让山中的那几个门派帮无双城吗？”
“嗯，如果能削弱天下会一半的兵力，无双城这边再多争取些外援，胜算应该比较大。”
“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帮无双城呢？”
“晨儿，先生有没有给你讲过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无名引导道。
“嗯……”剑晨点点头，抿着嘴唇想了半天，才恍然道：“我知道了！如果无双城没有了，天下会接下来就会打他们的！”
“不错，而且师父觉得，和无双城相比，雄霸更想要占据山中那条战略要道。只是山区易守难攻，所以才需要无双城作为后方补给，慢慢打。”
“原来是这样！”男孩子琢磨着，师父真厉害，什么都懂。“那徒儿明天能和师父一起去吗？”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无双城里玩吧，师父会尽快回来的。”
“好吧……”

翌日，无双城郊外。
无名独坐在茶室中，微闭双目品茶，听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慌不忙地等着，直到那群持茅荷戟的天下会弟子涌入茶室，挤满不大的草棚。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成片的柳林飒飒作响。一名少年走过他面前时忽然脚步一顿，缓缓站定。
无名抬头怔住，霍惊觉？！
那个习武天赋不逊于剑晨，却为了报仇满身戾气，完全不像个孩子的霍惊觉？！他，他怎么会和天下会的人在一起？
那少年眼中流露出惊讶，显然是无法相信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无名感情复杂，一方面敬他如师如父，充满孺慕之情；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无名对他的所作所为非常不认同，当初如此，只怕现在更甚。
无名定定神，心下已有猜测，他问道：“你……是步惊云？”
少年轻点头，却十分疑惑，这叔叔如何知道自己已改名叫步惊云的？
“呸！我们云少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一名天下会手下唾道。
“闭嘴！滚！再敢多说一句，我要你的命！”步惊云冷面喝到，眼神陡然凌厉。
他果然就是雄霸新收的徒弟……无名满面担忧，这孩子为了报仇，竟然改名换姓，只身入虎穴，潜伏在雄霸身边，看他如今模样，狠辣更甚，执念更强，难怪雄霸会派他出来攻城。哎，小小年纪便漠视人命，若是他将来报仇后迷失自我，恐成武林之祸。当初真的不该就那样放他走……
无名盯着他半晌，忽然起身离去。
步惊云心中一动，转头高声道：“所有人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不许妄动！”言罢便疾步追随无名而去。
二人行至林中，步惊云抱拳为礼，“叔叔，许久不见！”
“你，拜雄霸为师了？”
“是！我誓要手刃那老贼，为我义父一家报仇！”
无名不语，关于报仇的问题，他已经和这孩子争论过太多次了。
步惊云见他沉默，便径自叙述了些经历。他和无名虽相处时间不长，但对他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当初自己不告而别，叔叔定然是很担心的。
无名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天下会是个嗜血成性的地方，本就偏执的孩子，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恐怕真的会毁了。他已经感到步惊云身上散发的“死神之气”，黑暗，恐怖。
“惊觉，你还是跟我走吧。”
步惊云一惊，难道，难道叔叔改变心意，愿意收我为徒了？
“我带你去见不虚大师，佛门武学更适合你，你相信我，我不是在害你。”
“不！”步惊云失望吼道，这才看清自己和无名注定无法沟通，冷面道：“叔叔救命大恩，步惊云永生难忘，但我要走的路，谁也别想插手！”
他转身就走，没出三步却忽觉身上一麻，立时定住，使尽力气也难以挪动半步。“叔叔！你！”
天色渐晚，剑晨站在客房窗边四处张望，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呢？都去了整整一天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想了想还是跑下楼，向巨鲸帮弟子去打听，却听说师父去了码头的船上，还带了一个人。男孩子实在不愿意再等，便悄悄溜出客栈，亲自去码头找师父。
可到了船上却发现无名不在，他叹口气，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师父到底去哪儿了嘛！”
“谁？谁在外面？救我！”
有人在船里？剑晨疑惑，走向最里面的房间轻轻推开门，“惊觉！”
“剑晨！”
男孩子又惊又喜，“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天哪，惊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解释了……剑晨，我需要你帮忙！叔叔点了我的穴道，你可以帮我解开，放我出去吗？”
“什么？师父点了你的穴道？”

我的假期……只剩一天了……勤劳的日子要结束……

剑晨疑惑地摸上步惊云的脉，心中大吃一惊，师父怎么会下这样重的手，若是无人帮忙，这穴道怕是一天一夜都解不开的。
“惊觉，我师父的点穴手法一向很奇巧，我，我也只能试试，不一定会成功……”
步惊云感激得望了他一眼，点点头。
男孩子刚刚运起内力，又暗叹不对：师父今天明明是去找天下会的人，怎么会遇见惊觉呢？即便是见到了，又为什么会点了他的穴道，把他困在船上？
“不行……惊觉，你得先告诉我，我师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喜我报仇，这个你知道的……我今日遇见他，他旧事重提，想把我送入佛门，我不肯，所以……”
“这样啊。”剑晨皱皱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步惊云身前，无名的想法他是了解的，遂好言相劝道：“你还真是倔强呢，师父没有恶意的，他肯定也是怕你一个人流落江湖，生活不好啊，上次你走了之后，师父其实特别担心。这次你又遇上我们，就是缘分，你留下好不好？我继续劝师父收你为徒，嗯……就算不行，你去了寺庙学武，我还是可以经常去看你，咱们就一起比剑一起玩……”
步惊云冷漠地扭过头，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剑晨仍是自顾自说着：“你试试这样的生活嘛，安安稳稳，也不是坏事。”
“我需要的不是安稳，而是，血债血偿！”步惊云大吼，看见剑晨一愣，他又降了些声调说：
“我好不容易进入天下会，成为雄霸的徒弟，取得了他的信任，如果离开就功亏一篑，我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你说什么？你，你是雄霸的徒弟？”剑晨“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问道：“你难道就是步惊云？”
“怎么连你也知道我改了名字？”
剑晨不理他的问话，焦急再发问道：“是你要带人攻打无双城？”
步惊云大骇，“这是天下会的秘密行动，你如何知晓？”他警觉道：“难道叔叔他，也知道了……”
“哎呀，这下麻烦了！”男孩子满面忧色，一下子急得团团转，他就知道没有这么巧的事，原来师父已经和惊觉对立起来了，这根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对不起惊觉，我，我不能放你！”
步惊云觉察到事情不妙，连珠炮似得一再逼问剑晨，最终男孩子仅说了句：“师父要保无双城，早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了，他要控制住天下会一半的兵力，也就是你带的那队人马！”
“什么？他要保无双城……”步惊云神情一黯，他深知，以那叔叔的智谋和武功，此次行动已是必败无疑。可他立刻冷静下来，暗暗思考到：既然无双城之战注定脱靶，还不如不打，如果能现在回去跟雄霸说，我的人遭到了无双城的暗算，是那个副帮主通敌，走漏了消息，便可一石二鸟。雄霸原就多疑，如果能借此干掉他身边一员大将，那自己上位就会更顺利，再加上那个副帮主本就一直疑心自己的身份，这次正好断了后顾之忧。
我必须要脱身，一定要……
“好，剑晨，你放了我，我答应你，带着我的人立刻走，绝不会干扰叔叔守城。而且我还愿意帮叔叔，说服雄霸暂时不再攻打无双城！”
“嘘！”男孩子忽然弯下腰，食指比在嘴唇上，“有人……”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窗子，看见巨鲸帮的弟子已前来守卫。转过身子低声道：“惊觉，你别抵抗了，师父只是暂时把你困在这，等无双城的事一了结，他会放你的。”
“无双城不是重点，他是不会放了我的……他刚刚在这儿和我说了很多话……”步惊云心急如焚，双目充血，宛如一头强行压制自己的野兽，“他会逼我去寺庙……逼我放弃报仇……报仇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你师徒二人何苦要将我逼上绝境？”
“你不曾目睹，呵护你的亲人被杀的惨状……我坚信，我报仇是没有错的！”

男孩子见他如此痛苦亦十分不忍，“我没觉得你报仇是错的……”他心想，我还因为这事和师父吵过一架呢，可是，“师父是很好的人，这样吧，我陪你在这等他，你好好和他解释，和他沟通，他也许会听的。”剑晨已有些动摇，这番话明显说得底气不足，有些事情，师父会听的……但是有些事情，哎。说到底，自家师父也是个非常固执的人，认定的对错，很难改变……惊觉又心性刚烈，真让他左右为难。
步惊云不再说话，他其实并不擅长求人。事已至此，只能再想别的方法。他微闭双目，开始试着用内力冲开穴道。
“惊觉，没用的，”剑晨看穿他心中所想，“你自己强行解穴，会有危险的，不要这样。”
“我不会放弃的……哪怕我死……”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仍在不断发力，手臂上青筋暴起，一股剧痛已行至胸膛。
“哎呀！你！”剑晨心一软，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帮你就是！你不要做傻事！”
剑晨提气，试了三次才终于将步惊云穴道解开。
“你救了我两次，这份恩情，我会报的。”
“我不要你报恩。你要报仇，我不阻你。只是无双城的事，你一定一定要保证带你的人离开，不可以伤到我师父，和无双城的百姓！”剑晨念及大局，再三叮嘱。
步惊云立即发下重誓，并保证绝不会将他师徒二人守护无双城的事泄露。
“那，你要保重！”
“你也是！后会有期！”步惊云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外面可有人守卫呢！我想办法引开他们，你再走。”
“不，是我引开他们，让你走！”
剑晨疑惑，“为什么？”
“不能让叔叔知道是你放了我，否则你怎么交待？”
剑晨心中一暖，他就知道这小子是外冷内热，还是会关心人的。
“你放心吧，我有办法脱身，而且他是我师父嘛，能把我怎么样！”男孩子推门而出，扯下腰间玉佩丢到江里，又着急地唤来所有守卫帮他下水找玉佩。
步惊云趁机离开，转头望着甲板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暗道了谢。
看见步惊云走远，剑晨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不能瞒师父，步惊云的这队人马如果忽然消失，师父肯定会急死的。他背过手摸摸小屁股，回忆起他和师父那场元气大伤的吵架，十分难过，遂下定决心，这次不管怎么受罚，都不能顶撞师父。
受罚……哎，可是他真的很怕被师父打屁股……

少爷：其实，我觉得我没做错……

又没有坏师父的事……

回客栈还是在这等师父呢，剑晨犹豫片刻，还是觉得自己主动去“自首”会比较好。
他挺起胸，一脸严肃，大义凛然地快步走回客栈，到门口时猛地停下，凝重地吐了口气，心还是砰砰砰地好像要从口中跳出来。这话要怎么说呢？他一路上都在打腹稿，想着每句话说完师父可能会有的反应，就不禁越来越怕。
畏是由敬而生，敬是因爱而起。他不想看到师父对自己不满和失望的表情，可是……他还是相信自己帮助惊觉是对的！
一念及此，男孩子借着涌上心头的一股子英雄气，冲进客栈“噔噔噔”跑上楼，猛地推开房门，大喊道：“师父！”
无名正在桌前专心与龙王研究地图，抬头看见衣衫有些凌乱的小孩儿，皱眉斥道：“没规矩！出去重新进来！”
男孩子瘪下小嘴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得一点不剩，转身阖上房门，轻敲了敲，得到允许才敢进屋，还不忘躬身行了个礼。
无名缓缓语气，“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师父现在有事。”
“师父！徒儿，那个……”剑晨吞吞吐吐。
“怎么了？”
男孩子抬头看看龙王，欲言又止。
“有话想跟师父说？”
剑晨点点头。
无名瞧了眼手边的地图，还是问了句“很着急吗？”
“嗯……”
“好，龙王，那你先出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是！”
龙王刚转身出门，剑晨“扑通”一声就跪在无名身前，“师父，我，我……”
男人一惊，“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剑晨起身，半天才嘟囔了一声：“师父，就是我……”
“主人！”刚刚离开的龙王又忽然折返，在门外扬声道：“有要紧事情！方才弟子来报，主人扣下的人逃走了，他留在郊外的人也都不见了！”
“糟了！”无名霍地站起身，“晨儿你先在这儿等我。”
“师父是我把惊觉放走了！”男孩子一把扯住无名袖口，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喊道。
无名身形一顿，错愕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徒儿刚……刚才去码头想找师父，发现惊觉在船里，他求我放了他，徒儿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惊觉他拼了命去冲穴道，我一时不忍心就……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你……放肆！谁许你这样自作主张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徒儿知道，他……他是雄霸的徒弟步惊云，是要攻打无双城的人。但是，师父，他已经跟我发过誓了，他会带兵离开，绝对绝对不会威胁到无双城的。师父您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都知道还敢放他走？！”无名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剑晨，怒不可遏地高声训斥道：“他给你发誓你就相信！你这是在拿无双城的百姓作赌注，赌输了要搭上多少条命想过没有！”
男孩子垂着头道：“我相信他……”他不想顶撞无名，遂又自暴自弃地认错说：“师父，我错了，你打我吧……”
无名倒抽一口凉气，背着手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努力冷静说道：“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我问你，步惊云去哪儿了？”
“徒儿不知道……”剑晨紧张地拧拧衣角，“真的不知道……”
龙王听着房内声音不对，连忙又敲了敲门，“主人……”
无名急于补救，转身开门吩咐道：“龙王，立刻派人搜查无双城周围二十里，要仔细，一寸都不要放过”
“是！”龙王伸头看了一眼门内可怜兮兮站着的男孩子，刚想劝说，就见无名对他摇摇头，又摆了摆手，会意地迅速去完成主人交代的事。
无名“咣”地一声关上门，窗户似乎也被震得一颤。
他半蹲下身子，将剑晨拉倒身前，盯着小孩儿倔强的脸，有急有气，更有几分说不出的无可奈何。他千算万算，怎么都算不到自己的孩子会在身后放上一把火。
男孩子躲闪着无名严厉的目光，他始终坚持自己做的是对的，可又实在不想同师父争吵。
无名沉默，半天才板着剑晨的肩严肃道：“听好，我现在有事去做，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这个房间，不要再想着给步惊云报信或是帮忙，”他特地一字一顿强调道：“我再说一遍，不许离开！否则……”
他环住男孩子的腰，把软软的身子束缚在怀里，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打在剑晨的屁股上。
一下……两下……三下……
小孩儿伏在他肩头，随着每一下巴掌颤抖地蠕动着，一声声闷响，疼痛清晰真切。
许是用力重了些，几下巴掌后，男人自己的掌心也泛红发麻，这才停下了惩罚，补上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否则衡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个后果！”
无名放开剑晨站了起来，小孩儿疼得双腿打颤，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紧闭双目用力忍着眼泪，心里仍坚信着自己的选择，坚信步惊云的承诺。
他沙哑着嗓子，压制着哭腔说道：“徒儿记住了，不会出门的……”
无名记挂无双城的安危，反复想了想还是狠狠心推门而去。

师父教出来的孩子，绝不是唯唯诺诺的正道傀儡～

黄昏，夕阳将半边天涂得火红火红。
无双城城门逐渐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偶有过路的商人，趁着天色未暗急匆匆地进城。城楼泥砖年代久远，风雨侵蚀的痕迹层层叠叠，封存着百十年的记忆。
空旷的城楼顶上兀立着一身墨色长衫的男人，强劲的北风毫无阻碍地“呼啦啦”吹得他衣袂翻飞。可他仍是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如果不是偶尔轻微的叹息声，甚至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座雕塑。
龙王疾步踏上城楼，行至男人身后，抱拳羞愧道：“主人，没有找到步惊云，他的人马也不知所踪。”
“嗯。”无名应了一声，并不意外。
他徐徐转身拍了拍龙王的肩宽慰道：“没关系，找不到就算了，他现在定是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不会轻易让你们发现的。”
龙王问：“那……无双城的计划是否有变？”
无名摇摇头，“暂时不变，但是这几天一定要加派人手严密监察无双城周围的动静，敌不动我不动。步惊云如果聪明的话，这个时候不会自投罗网的，可是……”他担忧说：“不知道剑晨和他说了多少细节，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对了，另一路人马有消息吗？”
“另一队在渐渐接近无双城，和之前预想的一样，看起来还没有受到影响。如果像少爷所说的那样，步惊云不会走漏风声的话，目前的局势对我们是很有利的。”龙王沉吟道。
“但愿如此吧，现在能做的就是盯紧剩下的这队人，只要他们补给不足，即使没有和步惊云会合，应该也会如期攻城的。”
“不错，他们一定会认为拿下无双城是探囊取物，料不到我们有埋伏。”
“嗯，总之还要再耐心等等，看看情况会如何变化。”无名沉着如昔，慢慢说着。如果真的有变，再调整计划去应对便是，此时此刻能做的，就是不要自乱阵脚。这样的情况，他早已不知处理过多少次了，如果说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剑晨的行为，实在让他心中感慨良多。
无名迟疑了片刻才又问道：“客栈那边……怎么样？”
“客栈？”龙王一愣，反应一下才意识到主人问的是剑晨，便回说：“啊，一切如常，刚才我问了一下，说少爷一直在房中，晚饭按照主人的吩咐，给他送了些清淡的吃食，他也听话地都吃完了。”
“那，他情绪还好吗？”
“这个……看守的弟子没有特别提到，应该就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主人现在要回去吗？”
“不了，”无名心中忽感烦躁，“龙王，我……哎，你陪我喝两杯吧。”
城中的小酒馆卖的是自家酿的老酒，烈性十足。两个中年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声聊着这些年来的境遇，时而笑着饮酒，时而叹息望月。

酒过三巡，无名抵着额头，自嘲地说道：“龙王，我觉得，我老了……”
“主人正当盛年，何出此言？”
“今天剑晨那孩子，实在让我太意外了……”
“哎呀！少爷年纪还小，想来放走步惊云也是无心之失，主人不必太过挂心了。”龙王说着又为无名添了满杯。
“不！他是有意的！我了解他，他说这件事时的神情、语气，摆明了是清楚严重性的，而且说了没几句话就让我打他！我……”无名皱着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明明知道我对步惊云的态度，明明知道无双城的计划，明明知道这么做我一定会罚他，他心里是怕的，可是……他还是做了……”
“龙王啊，剑晨说他相信步惊云，”无名微阖双目，叹道：“那份少年豪气，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龙王皱眉，主人是个非常理性的人，身上肩负了很多责任和道义，行事向来谨慎。他追随主人闯荡江湖的那些年，有时也十分叹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竟能事事都做出十分缜密的计划，并且不受任何感性因素的影响，分毫不差地去执行。
“主人，你不是老了，只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所以有时宁愿保守些，这也是性格的优点，勿要妄自菲薄啊。”
无名不语，只是闷闷地又倒了杯酒饮下。
“不过说起这事来，少爷既知主人心中所想，为何还要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他并不认同我的做法吧，虽然他没有直说，但我感觉得到，这孩子没有看上去那么听话，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其实我扣下步惊云，并不完全是因为无双城，”无名讲起他和步惊云相遇的事。
“他身上有太重的戾气和偏执，血海深仇更会让人迷失自己，走向极端，我怕他长大之后会为了杀人而杀人，沦为魔道，成武林之祸，所以才想用佛门感化他，希望他能通达世间苦乐。这些剑晨还不懂，他以为我就是在阻止步惊云报仇，所以才会这么做吧。”
“武林之祸？那步惊云当真会有如此本事吗？”
无名忧色更重，“嗯，他以前曾经和剑晨交过手，当时算打了个平局吧。后来这段时间呢，剑晨的功夫进步很快，但我今天见到步惊云试了他一下，你猜怎么着，他现在还是和剑晨不相上下啊！更重要的是，剑晨是我从小带在身边培养的，他接触的是最正统的武学，受到的也是最系统的训练，可以说从没走过弯路。但步惊云没有这样的条件，他的武功很杂，杂而不纯，能有现在的水准，天资之高实在令人咋舌。”
龙王惊讶道：“这几日我和少爷接触，已经觉得他习武天赋过人，难道步惊云竟还要更高！”
“嗯，至少是不逊于剑晨的。在这方面，两个孩子差不多，真正的差距是性格。剑晨呢，性子温和，自小少经磨难，身边也没个同龄人和他竞争，虽然练剑时也称得上勤勉努力，但始终差了些……”无名斟酌着用词，“嗯……差了些对剑的渴望和饥饿感。步惊云在这方面恰恰是不缺的，他需要武功来报仇，心里的那股仇恨会驱使他疯狂追求更强大的武学，但这也正是他可怕的地方。”
“原来如此……主人，明日我再带人去找步惊云，一定把他交到主人手里！”
无名摆摆手，“罢了，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他就不是步惊云了，随缘吧。”
他拿起酒坛要倒酒，这才发现坛中物已见底。
“再来一坛！”龙王喊道。
“不不，别要了，不喝了！”
“主人，你的酒量我可是知道的，这些哪里够你尽兴呢？”
无名笑着摇摇头，“酒这东西，闲时可以多喝些怡情，不过今日还是少喝些吧，免得误事。”
“哦？主人现在有事？”
无名转头望着天边明月，眼中带着柔和的迷离，缓缓道：“我不能留他一个人过夜……”

那份少年豪气,我也没有了……

“咚！咚！——”梆子连响了两下，无名回到客栈时已是二更天了。
他走到一间有两名巨鲸帮弟子把守的客房前，低声问道：“他没有出去过吧？”
一弟子回道：“是的，少爷有好几次开门问您在哪儿，但连门槛都没迈出来过。”
“嗯，我知道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可是，可是大王让我们留下来伺候您和少爷。”另一弟子怯生生地说道。
无名笑着摇摇头，“不用，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回去吧，龙王问起就说是我让的。”
“是！”
他轻推开房门，屋内寂静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盏小油灯发出些有气无力的光芒。向内走去，才看见小小的男孩子安安静静地趴在床的里侧，只穿了轻薄的鹅黄色里衣，没有盖被子。
无名在床边坐下，侧首瞧瞧他：脸蛋圆鼓鼓的，闭着眼睛，眉宇微拢，小嘴儿无意识地嘟起来，似乎已经睡熟了。只是一条胳膊还背在身后，小手蜷缩着搭在屁股上，想是一直都还疼着，睡前还在揉。
这幅小模样让无名心疼不已，他取来伤药，轻轻挪开小胳膊，褪下了剑晨的裤子，看到屁股上重叠的红指印仍鼓起来一些时，他忍不住一皱眉，都两三个时辰了还没消肿，不知这孩子下午受罚时疼成什么样子了。
他把粘稠的药液倒在掌心捂热，小心地往剑晨伤处涂时，男孩子忽然身子一抖，嘴里含混地哼唧了一声，就又平静下去。无名没有听清，不过他猜，应该说的是……疼。
男人叹息着收了药瓶，洗洗手脱下外衣，在床上躺下后，才发现剑晨的呼吸声不似刚才那么均匀，甚至起伏很大。
无名侧过身子，低头俯视，看见男孩子两排长密的睫毛上隐隐挂着泪珠，便知他是醒了。
“是不是弄疼你了？”他抚摸着剑晨的头问道，“别趴着了，靠在师父身上睡吧，舒服一些，嗯？”
小孩儿缓缓睁开眼睛，鼻子发酸，几滴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无名刚要伸手帮他擦，就见剑晨自己胡乱一抹，支着胳膊躲开他一些，半天不说一句话。
“生气了？”
“徒儿不敢……”男孩子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却带着嗔怪的语气。
小家伙脾气还不小，无名暗暗想着，“那是不想让师父回来吗？好，你自己睡吧。”他作势就要起身。
男孩子一愣，跟着爬了起来，碰了臀上的伤也顾不得揉揉，一把拉住无名衣角，终于孩子气地抱怨着：“师父……你都不哄哄我！”
无名低声笑着，却扶着剑晨躺下揽在怀里，叹道：“还真是长不大啊！”
小孩儿噘着嘴，“我一直等师父，等得都睡着了，还以为师父今晚不回来了呢！”
“这么盼着我回来做什么？还想挨打吗？”
小人儿一僵，心跳不断加速，不敢再说话。
无名马上又借着微醺的酒意道：“别怕，我不罚你，睡觉吧。明儿个师父再和你好好聊聊。”
已经做好准备的剑晨有些吃惊，“明……明天也不打屁股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那师父找到惊觉了吗？”剑晨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名沉默片刻，“晨儿，师父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唔，知道了……”

好好睡觉吧

别多样心事了

喝了些酒的无名沉沉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已大亮。
白嫩的小孩儿瞧见师父一翻身，吓得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看见这一幕的男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小肉球，“别装了，起床！”说罢利落地起身下床。
剑晨一脸不情愿地跟着爬起来，心情沉重地洗漱整理。
吃过早饭，无名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看着剑晨垂着头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大气不敢喘，等着受罚的样子，竟觉得十分可爱。
他虽气剑晨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却又不想伤害这份独立的思想和少年人的义无反顾。他昨天已经想了很久，虽然他们一个是师，一个是徒，但剑晨也没有因为畏惧和盲从而放弃自己的认知和判断。或许自己该保护小徒儿的坚持，而不是打压。
步惊云的事情很复杂，他和剑晨互相不认同对方的做法，而且恐怕是谁都不能说服谁。既然剑晨有自己的是非准则，他这作师父的，总不能用板子把这孩子心里的黑白给颠倒过来。
剑晨如果真的只将他的话奉为圭臬，他就真的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好了，别这幅样子了，你放人这事就算了，不打了。”
“为什么？”男孩子抬头惊讶问道。
无名被逗得一笑，“怎么？不受罚不满意？”
“不是……”剑晨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脸上反而添了不安和担忧。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被师父重重教训一顿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师父怎么会说算了就算了，除非……男孩子心想，师父恐怕是找到惊觉了……
“你有你的想法，只要不偏离正道，师父尽量不干涉，总之，这件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是……”男孩子心中还是打鼓，原因就这么简单么？
“玩了这么些日子了，该做些正事了。”无名站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蓝皮线装书，这是他特地为剑晨整理的剑宗剑诀。“晨儿，师父这几天得盯着无双城的事，不能时时刻刻顾着你，为了安全起见，你白天不要一个人乱跑，还是在这儿继续习剑诀吧。来，过来！”
无名翻着书页斟酌半晌，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嗯……一天背五式，不多吧？能做完吗？”
剑晨探头看看，确实不多，便应了下来，“能。”
“好，有什么不明白的，晚上问我。”无名拍拍男孩子肩膀，忽然想起那个悟性实力都超出他预想的步惊云，微愣一下叮嘱说：“晨儿，你还要再认真一些才行。答应我，今天要好好研习这五式剑诀，无双城的事不许再管了！”
剑晨敷衍地点点头，心中想：师父为什么不让管我无双城的事……
“师父，你找到惊觉了吗？”
无名皱皱眉，“不是说了不让你管了！好好看书，饿了就到楼下点东西吃。”
“是，徒儿记住了……”
无名前脚刚走，男孩子就开始坐立难安，还是觉得师父或许是已经找到惊觉，把问题解决了才这么好说话地饶了自己的，哎，背剑诀，这种时候哪里背得下去。万一师父又把惊觉抓起来了，会不会出事呢？
剑晨跳下椅子，念叨着：“不行，我得去看看！”
无名和龙王出了城门，开始四处巡视，周围的排兵布阵都在他掌握之中，没有突发情况，也没有发现步惊云人马的踪迹。
“主人！”龙王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看，“少爷偷偷跟了咱们一路了。”
“我知道，别管他。”无名有些气闷，“早上刚答应我不出门，好好背剑诀，这才多一会儿啊，自己应承的事就不作数了。”
“这……想来也是年少贪玩吧。”
“哼，我看他能跟到什么时候！”

男孩子鬼头鬼脑地从一棵树后快步跑到另一棵树后，小手儿扒着粗壮的树干探头张望着，瞧见龙王回头，他连忙缩回脖子一蹲，屏息藏在树后。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照得鞋子斑斑驳驳。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小脑袋伸出去，脚下蹍得树根处的枯叶发出窸窣的声响，远远看见两个男人忽然加快了脚步，便也急匆匆地运起轻功牢牢跟上。
“主人！”龙王拉住无名，“前面这条路很难走，还是从旁边绕过去吧。”
“不必，就走这条。”
林间泥泞，杂草丛生，剑晨吃力地跟着，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几次都想放弃，却又咬咬牙拼尽全力追着自家师父。
龙王忍不住感叹道：“居然这样都甩不掉他！”
无名回：“这份执着劲若是能用到正处，我也就不必操心了。”他慢下脚步，抬头眯眼看看正中天火红火红的大太阳，又说：“快晌午了，咱们先回城里吃些东西吧。”
二人一上午已经从无双城的南门绕到了东门。东门不似城中心那般繁华，无名和龙王只挑了家还算干净的面馆，叫了两碗特产的海鲜面条。
同样饥肠辘辘的男孩子躲在城门边，紧盯着不远处店家冒着袅袅热气的煮面大锅，压压肚子咽了咽口水。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可他一来不敢轻易露面，二来又怕寻吃食时师父会离开，思来想去，就只能捂着“咕噜咕噜”叫着的肚子靠在城墙边等候。
剑晨那一身料子精致的白衣不知在哪里蹭得脏兮兮的，头发蓬乱，疲累得无精打采，像是落魄的名门公子。
龙王低声问道：“要不叫他过来一起吃吧。”
“不管他，”无名瞟了城门方向一眼，“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男人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一整顿却吃得心不在焉。他拿着筷子不住搅着面条，没吃多少就觉得味同嚼蜡，胃口全无。
饭后，太阳愈发毒辣，无名和龙王又出城继续巡视。
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无名开始心事重重地放慢脚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缓缓回头，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后又迅速转了回来。
龙王是个直性子，看到这一幕终于说：“主人心疼就说心疼，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我去把少爷叫过来。”
“哎等一下，”无名叫住龙王，再三迟疑说道：“这样吧，你还是继续盯着这边，我带他去吃些东西。”
男孩子远远瞧着二人驻足说话，可转瞬就发现自家师父不见了。他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得眼花了，怎么这样跟人还能跟丢。
剑晨四处张望着，忽觉身后有人，一转头看见无名大惊失色，“师……师父！”
“从早上跟到现在了，跟够了没有？”
“唔，我……”他怯怯地不敢说话，完了，自己明明很小心的，师父怎么就发现了呢。
“走，跟我回去！”
回到客栈，男孩子本惴惴不安地等着师父训斥，结果却只等到一碗热粥和几样小菜摆到他面前。
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抬头看看无名脸上并无愠色，便忙不迭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把饭菜扒得一点不剩。吃完饭，他很是知趣地又站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师父……徒儿，今天那个……”哎，算了，实话实说吧，“我怕师父找到惊觉，就想跟去看看……”
无名打断他道：“霍惊觉的事一会儿再说，我早上走的时候让你做什么？”
“背剑诀……”
“你当时答应了没有？”
“答应了……”剑晨低头盯着地面。
无名拉出木桌前的椅子坐下，手放在阖着的书皮上，淡淡说道：“好，那背给我听，背错了要怎么罚你知道的。”
男孩子小脸通红，面露难色，如果按规矩一个字一下，他真的会被打死的。
“师父……师父说让我白天背，可现在太阳还没落山，白天还没过去呢。”他小声辩解着。
无名冷哼一声，却也真的把书又丢给了小孩儿，“行，许你背到日落，到墙边站着去！”

下章一定不卡拍……我保证

小小的男孩子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咬着嘴唇皱着眉，眼睛专注地来回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昏黄的阳光照射到他的头顶，健康的黑发，微闪的光泽。
他向后翻了一页，一直擎着书的手腕有些发酸，转头看看红透的天际，心中更加焦急，忙收回目光又开始死啃着一式式剑诀。无名早上挑的几招剑法由浅入深，剑晨开始还背得颇为顺利，可越到后面就越是吃力。
他从来都不是死背书的孩子，每次都要先把字句的意思琢磨透才记得住，可消化起这些高深的招式来十分耗时，他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最后一式只来得及略略看了几遍，手中的书便忽然被无名抽走。
“日落了，可以背了吗？”男人随手将书倒扣在桌上，点亮了小油灯。
屋内从暗到明，剑晨转过身走到桌边，看着无名严肃得没有一点笑容的脸，就不禁心头发怵。
他强作镇静得从头背起，前三式还算颇为流利，到第四式起就开始磕磕绊绊，完全凭着自己的理解在拼凑，“剑息内留，以气法力，以力……那个，以力……”
“裤子脱了，撑着桌子！”无名板着脸命令道。
剑晨一抖，脸红到脖子根，哼哼唧唧得没有动作。
“磨蹭什么呢？快点！”
“师父，”他瘪着嘴小声央求说：“你先让他们走……”
“他们？”无名这才想起门口还有巨鲸帮的弟子把守，又看看害羞得连小耳朵都红起来的孩子，便二话不说遣走了闲杂人等。
男孩子深吸一口气，慢慢褪下裤子伏在桌子上，身后凉凉的。
“啪！”用力的一巴掌盖在小屁股上。
“以力守形，继续背！”无名提醒了一句。
小孩儿咬牙忍痛，“形为身外，融神入形……”
“啪！”
“啊，师父……疼！”
“错了！重来！”
结结巴巴得背完了第四式，他已经挨了将近十下巴掌，疼得出了些汗。
“还有最后一式！背吧！”
“徒儿……徒儿想不起来了……”小孩儿紧张得闭上眼睛，满满两页纸，自己只匆匆看了几遍，根本背不出来。
无名虽又抬手在泛红的小屁股上添了一巴掌，却慢慢讲解道：“这一招分为三个层次，起式时注重平稳，可攻可守……”
男孩子默默听着，不断用力回想。
“开始背吧！”无名大致将要点说完，便又将手贴在小孩儿的屁股上，心里却是满意的。这么短的时间，能将前四式剑诀基本完整得背出来，剑晨的领悟力和速度都已经过关了，而更让他赞许的是小徒儿的态度，若是从前自己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他怕早就崩溃求饶了。
剑晨凭着理解，用自己的话拼拼凑凑地背着，长长一段剑诀下来，除了编得特别离谱时被师父打了几下屁股，中间的一些小错误都没被打断。
“嗯，起来吧。”
男孩子如释重负，稍一放松身子，屁股却疼得更厉害了。他嘶嘶哈哈得动了半天，看师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才皱着小脸自己忍痛提上裤子站了起来。
无名试着进一步施压，又把书递给他，“过去站着，把最后一式背熟！一会儿再来一遍！”
刚想和师父撒撒娇的小孩儿怔住，
“师父……”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无名，看见对方半天都不为所动，才整理好沉重的心情，接过书一瘸一拐地挪到墙边。

学着承受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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