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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此心安处是吾乡[第14页]

作者:柳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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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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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渐起,远远地,一队送亲的人马走向城门,浩浩荡荡,十里红妆,这是晋国的清河公主和亲的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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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陈国相信晋国的诚意,晋国国主特意派遣了公主前来和亲,也不过是人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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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与晋国这一代都是血脉单薄,陈国嫡系皇族中只有皇上亲弟墨思宇与嫡子墨旭尧还未迎娶正妃,而晋国,皇室里正经的公主,只有清河这么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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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公主成亲是这样的阵势啊,当年,她成亲的时候,我都没亲手给她添一份嫁妆。那小丫头,不知道还怪不怪我。”墨思秦站在城楼上,嘴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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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小叔‘称病’,您总得出去见见吧。”陈国太子墨旭尧行至墨思秦身后,为他披了件大氅,“姑姑她知道您一直疼她的,哪里会同您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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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那个丫头,最是体贴人,怎么会怪我呢。墨思秦道:“走吧,子骞,咱们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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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大将军,东方宴,见过陈国陛下,奉命护送公主和亲,旅途劳顿,公主身体不适,还请陈国陛下见谅。”阶下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俯首,行了半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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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了,皇弟前些日子狩猎时不慎摔伤了腿,本也是要推迟婚期的。”晋帝开口,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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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国陛下满怀诚意而来,陛下难不成是故意敷衍我们。宇王殿下怎会平白无故摔断腿?”东方宴皱眉,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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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
被迫摔伤了腿的宇王殿下:“这位小将军倒真是心直口快,不知道东方渚怎么选了这么个人来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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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据说是晋帝的堂侄,平日颇得器重,如今也是封了郡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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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王:“东方渚是老糊涂了吗?就器重这种人,真是不怕亡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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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那可得保证他安安全全地回到晋国,咱们吞并晋国可全靠他了。”太子殿下对这位小郡王产生了浓厚的喜爱,真是够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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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大帐中,沈逾看着桌上的字条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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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一步,请大管家替我照料军中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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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周霁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来。看起来陈国本来也没有和晋国结盟的意思,要不然小舅舅怎么会摔断了腿呢?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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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挑明了陈国没有与晋国结姻的意图,第二日就启程往回赶,却不想异变陡生,果然,陈国是不会允许他们就这么走的,还是太大意了。
第三十三章(2)
陈国国都连城虽是位属南方,但这寒冬腊月里也是寒风刺骨,更别说是阴森的地牢里,地牢里聊以照明的灯烛飘忽闪烁,似乎是要被这数九寒冬逼得没了活路,几个狱卒穿着厚厚的棉衣,在火盆旁边取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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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你喝口酒,暖一暖。这他、妈、的什么鬼天气,真够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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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诶你说那边那个,对,就是那个浑身水的那个,会不会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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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刑架上,浑身刑伤的人只穿了单薄的囚衣,手上和脚上的镣铐是玄铁打造,内腕处都是铁刺,特意做小了一圈,正好让铁刺插进手腕里,胸腹间都是鞭伤,还有两块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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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听说是晋国人,就是要打仗的那个,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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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哪,就这个刑讯程度,估计挨不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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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还是个郡王呢,临了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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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来陈国到底什么目的?”又一桶盐水泼到周霁身上,“宴郡王和清河公主到底在哪?”这几个问题已经问了不知多少回,周霁一个字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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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索性就不睁眼了,他现在实在算是孤立无援,不过再等等,再等等,只要拖过这一段时间,嘶,虽说只是常规的刑讯手段,但疼也是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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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刚刚适应了手腕上的镣铐,结果被泼了冷水,颤了一下身子,刺又入了肉半分,就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手指上已经上了两轮夹棍,若不是昨日太晚,那位刑部侍郎大人困得打了两个哈欠,估计可能就要竹签钉手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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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是他逃狱也不要紧,就是他身体里的软筋散还没化解,想逃也逃不了。还好陈国低估了他的实力,给他下的只是普通的软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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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本也是清楚自己什么道行,陈帝是什么样的人啊,能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只要父皇大军一到,燕军就有一战之力,况且只要等到东方三皇子到达,晋国皇宫那边就可以动手,免得这位三皇子回去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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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陈国竟然封锁了城门,直接将他们拘捕。还把他扔进了地牢里严加拷打。所幸来的时候拒绝了砚雪姑娘友情扮演一把陈国公主的想法,抬进陈国的只是空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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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周霁一直待在地牢里,一轮轮的酷刑上,每次他都以为自己忍到了极限,最后又打破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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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没什么力气放狠话,也没什么可狠话放的,这是母后的故国,他现在已经算计了人家,难道还能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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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
“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狱卒跪下请安。
“带我去看看那个冒牌货吧。”
估计还有几章就要结局了,大家坚持坚持,最开始想些的东西其实都在最后这几章
谢谢白白啦,不过按照最开始的安排,结局就是这场战争结束(这一场战争对周霁很重要,下一章就会提到。),虽然他们的人生还在继续,但是由我为他们书写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至于周怀,本来他的作用就是为了让周霁误会他爹,是个比较平面的人物,他后来的性格,比如又稳重心里又怂,像个老妈子之类的,以及和周霁少年时的交集,都是我私心里想让他看起来很像个真正的人。虽然后续还有他的戏份,但肯定不会细致或大篇幅地写,所以抱歉啦。
至于番外,可以想象一个脑洞大开的人能写到比原文还要长,直到你们看烦了为止。
第三十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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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瞧,呦,上夹棍呢?胡大人,你看看,你们这刑讯手段,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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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可殿下,臣也是没办法,这夹棍都已经上了三轮了,可这小子愣是一个字都不开口。”宇王殿下虽大多数时候都不领差事,可其聪慧过人却是举国皆知,陛下知道他不爱理事,又宠着幼弟,也只有遇见难题时才让他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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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瞧你年岁也不大,你看看你这手,练武也受了不少苦吧,再熬一轮刑,碎骨头,扎进肉里,你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墨思宇说是这样说,可一边施刑的狱吏却是没松手,使尽了力气,将夹棍向两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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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被夹得钻心的疼,周霁勉力用刚恢复一点的内力护着指骨,只要有了这一点内力,很快就可以涤荡经脉,强行破除软筋散的药力,那时这小小天牢便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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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没说话,怕自己的声音被认出来,小舅舅以前与他相交时,一直很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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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自己为阶下之囚,舅舅还是一国王爷,却已经是以这种全然陌生的语气同他说话,他不是不知是舅舅不识得自己,却还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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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么宠我,要是知道今日是对我动此等大刑,会不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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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心里一哂,心道,这么大个人了,受点刑怎么就开始矫情了,还想撒个娇,周霁,你真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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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怪能忍,我看哪,你在这都已经住了有四五天了,连个劫天牢的都没有,白费了我们在外头布置了这些兵力,既然人家都已经不在乎你了,你何苦尽这忠,守这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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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之计,周霁自己也用的熟。可今日,却甘心进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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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暗卫就可以传消息回燕国。爹他现在就在江州,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困在陈国,可为何,还是不来救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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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己只是父皇的一个儿子罢了,大哥文武双全,在父皇身边长大,理所应当承继大统,他才应该是父皇最看重疼宠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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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可有可无罢了。父皇还年轻,失了自己,还会有更多孩子陪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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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闭眼,想借此来掩饰流露出来的脆弱与伤感,宇王看出周霁的妥协,凑近去,打算一鼓作气,将周霁心防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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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凑近,突然就发现,这张脸,不对。本来脸侧涂的深色脂粉已经被汗水冲去,脸的颜色与脖颈明显有些不同,只是刚刚离得远,牢里灯光又昏暗,才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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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皮面具? 去拿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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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墨思宇揭下那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后,已经被那张脸吓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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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王殿下,抱歉,我什么都不能说。”周霁刚刚开口,声音有些哑,把嘴边的舅舅两个字吞了回去,他这个样子,不能给小舅舅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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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看见面前纤尘不染的小舅舅面上的怒色忍了忍,忍了又忍,终是一巴掌拍在周霁额头上“周霁,滚/你/大/爷/的/殿下,你脑子让驴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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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腼腆得笑笑,觉得有点丢人:“给您添麻烦了,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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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把人放下来,麻烦,不给我添麻烦就是在牢里头抗刑吗?刮目相看啊,大外甥,干得好,干得好啊!”墨思宇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口不择言。再看周霁这一身伤,就恨不能自己替他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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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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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霁儿来了,姐姐的孩子,那个天牢里的孩子是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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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墨思秦手里握着一张纸条,面上看不出深浅来“你把他带回你王府了?待他好些了,让他去长公主的祠庙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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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霁儿才刚回来,是,我知道了。”墨思宇直觉去祠堂大概没有简单的拜祭那么简单,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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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儿这孩子,过得,其实挺苦的。
中秋节,过来看看你们,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三十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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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晚上就烧起来,像个小火炉,墨思秦就坐在床边守着他,给他换凉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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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两个人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墨思秦将手中的帕子递给那人,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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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少时,遇见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有着他只在画像上见过的面容,那是他未曾谋面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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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不再是午夜噩梦里白衣染满鲜血凄婉哀怨又可怖的样子,她穿着湖色的裙子,绣着缠枝莲花,松松散散地梳着发髻,斜斜地插着一支白玉芙蓉簪子,又爱玩又爱闹,总是笑得像个小姑娘,见不出一点为人母的沉稳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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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岁时候,不懂事,掉进了皇庄的观景池里,娘亲在水里将他推上岸,在他床边守了一夜,给他唱童谣哄他入睡,但她其实不会照顾人,还是爹爹提醒,她才知道要给他好好盖被子。爹爹也很温柔地给他换头上降温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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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岁时,手上挨了戒尺,先生还罚他抄书,娘亲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眯眯地一边吃蜜饯一边看他气鼓鼓地挨罚,最后又不忍心,轻轻对他的掌心吹气,然后以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不好为由拒绝分给自己蜜饯。什么嘛,明明就是自己舍不得,娘亲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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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岁时,因一点功课上的失误,爹罚他几十戒尺,身后肿的青一块紫一块,娘亲气得像只茶壶,恨恨地揪爹耳朵,惹得自己和爹爹好一通哄着,才将娘亲哄好。娘亲还总说自己是个小白眼狼,向着爹爹,和爹爹一起欺负她。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该罚,就是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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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五岁时,娘亲替他做了件衣衫,月白色的料子,绣了墨竹,娘亲本花了功夫描了红梅的绣样,可爹爹看到图样的时候满眼鄙夷,说男孩子穿太秀气,于是娘亲才不情不愿地改了。自己就在旁边插嘴,娘亲您只给我一个人做,爹他吃醋了。于是最后那幅红梅的样子也没浪费,绣在了给爹爹做的衣服上,娘亲还逼着爹爹穿着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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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过去了,他越长越大,娘亲却从来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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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十七岁了,跨过这个年,就十八了,娘亲摸摸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说:“娘亲该走了,别总是惹你爹生气了,以后都没人劝着他了。娘亲最爱霁儿了,可别说给你爹爹,否则他要吃醋的,他那人脾气臭,你要好好照顾他,他生气了就哄哄他。娘亲从来没怪过你,都是快要成年的人啦,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要不娘亲可怎么放心的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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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他拉着娘亲,想和娘亲一起走,有一个人,却拉着他的手,唤他:“霁儿,霁儿,别怕,别怕,爹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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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一夜安眠,第二天早上醒来,除了满身的汗,周霁觉得浑身都轻快了很多,仿佛与世俱来的重担被卸了下去,真的,要重新开始了,娘亲,您放心。
周霁一夜安眠,第二天早上醒来,除了满身的汗,周霁觉得浑身都轻快了很多,仿佛与世俱来的重担被卸了下去,真的,要重新开始了,娘亲,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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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床边的墨思宇,周霁眉宇间黯然了些。“舅舅,您昨日照顾了我一夜?”他昨晚明明听见了爹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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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没有?伤口还痛不痛?”墨思宇是个多精明的人啊,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这大外甥心里头盼着的人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大哥,而是某个可以说让整个墨氏皇族恨得牙痒痒的人,所以故意不说实话,似是而非地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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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小舅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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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别在我这卖乖讨巧,他马不停蹄跑过来,昨晚在这守了一夜,刚刚去给你传膳去了。”最终墨思宇看外甥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告诉了他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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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您是说,是说谁来了?”有一个人,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名字,偏偏不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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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欢迎我,陈国皇宫比燕国舒服,让你连爹都不认了?”那么熟悉的,温和的,威严的声音响起,莫名的,就有泪水想要流出来。真的是爹爹,真的是他,他一直都没有抛弃自己,那么多委屈和疼痛,在那个重紫华服出现的一刻,烟消云散,他不用说出口,不用哭出声,只知道,只要爹在,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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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周霁来说,父亲教他文韬武略,先生教他满腹经纶,数年如一日的磨砺教他坚韧,闯南走北的经历教他沉着冷静,可学了这么多,却独独没有人教他原谅自己。他固执地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心里更痛,身上就没有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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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周邺也知道,这些年霁儿所学,只要稍加历练,足以让他在帝位上游刃有余,只有这一件事,是他和霁儿心中共同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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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父亲,因为有霁儿在身边所以从伤痛里走出来。可是霁儿,这么一个心事重的孩子,他不知道怎么让他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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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得知周霁身陷陈国时,给他那位难搞的大舅哥去了那封信。也许,他能有办法教一教周霁,怎么才能放下,怎么才能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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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这一次,周邺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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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儿,饿不饿,吃点东西吧,退烧的药一会还得再喝一剂。”随后进来的人是墨思秦,手里拿着个食盒,没让宦官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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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为那顿狠打,周霁有点怕,不自觉地瑟缩着往床里头躲了躲。他立刻就后悔了,自己这不是伤舅舅的心嘛。于是又探出头来,却也不知要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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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思秦明显也察觉到了,将粥碗放在一边上的小几上。一脸冷漠森严高深莫测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蜻蜓来,放在周霁手边。竹蜻蜓翠绿翠绿,憨态可掬,颇为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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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来的墨旭尧大吃一惊,忙说:“父皇,霁儿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跟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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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路过御花园,随手折的。”墨思秦咳了一声,想要掩饰尴尬,却不知为何,耳朵红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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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儿别在意,父皇他,额,词不达意,词不达意。”墨思宇要上前拿开那只竹蜻蜓,却被周霁抢了回去。“表哥,大舅舅手艺很好,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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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同情地看了他那位表哥,突然就意识到了为何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言善辩、舌灿莲花、机智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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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思秦却想到了以前那个活泼的少女,也爱缠着他给编些蜻蜓兔子,这么想着,病榻上的少年与记忆中的少女似乎就合成了一个人,若是她也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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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舅与爹,早就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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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思秦哼了一声,十分不想承认此事。周邺倒是好脾气地笑笑,毕竟是自己拐走了人家家里头唯一的掌上明珠,大舅哥的脾气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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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问都不问一句就冒冒失失闯祸,白白受罪,吃够教训了吧?”墨思宇拍了周霁一巴掌,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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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是白受罪,这不是得了两个舅舅一位表哥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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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墨思秦给周霁带了件东西,是件衣服,比他的身量小一些,月白色的料子上绣了墨竹,与梦里那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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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思秦说,这衣服是当年墨思晴学女红时候做的,说要做给她以后的丈夫,我笑她万一她以后的丈夫不喜欢怎么办,她想了一阵,就说,那就给她儿子,反正她亲生的儿子就算不喜欢也不敢嫌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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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摸了摸衣料,很柔软,很舒服,针脚有些歪,但看得出来缝制地很认真,又用脸在衣服上蹭了蹭,珍而重之地收起来。没告诉他爹,万一爹真的吃醋了怎么办,他去哪找一件绣红梅的衫子哄他啊。
第三十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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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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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朕,给朕拿药来,快,快去拿药,你们都是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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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人都挣不脱长生不老的诱惑啊,即便是英明如您啊,陛下。”沈逾吹了吹茶碗里的茶叶,悠然而坐,犹如与老友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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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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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他是我的客人,父皇身体不好,这些小事,就不要操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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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旻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圣旨。“今日来见父皇,是为了借用一下玉玺。在这承袭大统的宝册上签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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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你给朕滚出去,滚出去跪着,国师呢?国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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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属下先下去了。”临走前,国师又看了一眼东方渚,语气淡淡:“陛下,多谢您多年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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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当年周霁留下的李秦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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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不介意的话,在下多一句嘴,淑贵妃入宫那年早已与人心心相印,私定终生,而贵妃怀孕的时候,恰好在回娘家省亲的时候……您自己想想吧。”淑贵妃乃是三皇子的生母,鞑靼族的郡主,颇得东方渚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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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不不不,你只是骗我。”东方渚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确实,三皇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他本来只是以为三皇子的母妃乃是蛮族,长得像他母亲罢了。却不想,却不想,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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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都落到这境界了,您觉得我还有什么好骗您的呢。拿大皇子做挡箭牌,实则为了三皇子设计好了一切,只等他得胜归来君临天下,您可是白白为了别人作嫁衣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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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您一直不喜欢大皇子母妃醇贵人,大概是因为您的这位青梅竹马嫁给了您的死对头,你大哥,于是你才从你大哥那里夺走皇位,并且逼醇贵人改嫁,你以为大皇子乃是你大哥之子,其实你错了,醇贵人当年被逼入宫,一直服用避子药,直至嫁给你,才停了,所以,大皇子才是您唯一的儿子,陛下,您亲手折磨了您最爱的女人惨死,亲手将您与你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唯一的孩子送进暗卫营,让他受尽折磨,让他无枝可依,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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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逾,不必说了。”东方旻一直没说话,像个傀儡,直至提到了他的母亲,他才出言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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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焉能不恨,所幸,一切已经过去,从此以后,阴阳相隔,桥归桥,路归路,恩怨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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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晋之战,最后一役,在颖水之畔,东方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他也不想打仗了,他要回去,回去问问父皇为什么要把皇位给那个**,明明他才是父皇最爱的孩子,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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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霖大抵是没想到东方旻有胆子谋朝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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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之前问过一回,如果真的有机会,怎么处置东方霖,周霁说,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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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问:阁主是怕大皇子有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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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回到:不,阿旻如今皇位还不稳当,境况艰难,别把这幺蛾子放回去给他添堵了。咱们在晋国的人,但凡参与过这件事,和阿旻见过面的,统计一份名单给阿旻,叫他们全部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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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那我们以后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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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生意都照常,当然,其他人做的隐蔽一些,别叫阿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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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他人当然指的就是那些内奸细作,传达情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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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阁主若是不信任大皇子,又为何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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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我不是不信,只是皇位与权利,我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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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那陛下呢,您也怕有一天会与陛下父子相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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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反倒笑了,笑得眼睛眯起来:那怎么可能,爹爹不一样啊,况且,我又怎么会和爹爹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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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想了想这父子俩都恨不得把好东西给对方的模样,就觉得牙疼。
第三十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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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是实在闲不住,已经回了江州军营,将两头应付苦不堪言的沈逾替了下来,并且心情颇好地替他接管了协助江州城内布防的活,精神头十分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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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如今晋国皇位更替,已经递来了和谈书,使节已经到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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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宜迟,咱们去找你舅舅商量此事。”周邺见到周霁手上还是青紫的手指连着裹了纱布的手腕,心里就十分不自在,连提到墨思秦脸上都拉成一个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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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如今战事平息,我们的损失也很少,晋国大势已去,儿臣觉得和谈是个好选择,我们可以借机休养生息,若是接着打仗怕是两败俱伤。”周霁觑着这只俊俏的苦瓜面庞,鼓足了勇气,以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语气,小小提了个意见。
·
“和谈的事自然要与群臣商议,还要看晋国的诚意,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来了?”
·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曾在宋州接待过那位好友,方旻。”周霁又觑了一眼他爹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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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可是,我记得当时你说他叫李旻。”周邺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唇角微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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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鬼,随口说的,他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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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他最后干掉了东方渚老头,继承了晋国大统是吧?倒是个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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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是这样没错,可是您不要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这种让他足以抄家问斩的欺君叛国重罪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说“就是他在东街买了二两卤鸡翅忘了给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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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错了,请您责罚。”周霁当即跪在周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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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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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知道您没生气,也心疼我,但是这段时间儿臣犯错太多,让您担忧奔劳,儿臣心中过意不去,甚至还逃营私自潜入敌国,您不罚军法也是要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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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本来还想放过他,如今看来,这是讨打来了。伤刚好一点,就来折腾,真是叫人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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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起来,裤子脱了,去榻上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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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还是在帐子里呢,能不能不褪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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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脱是吧,也成,咱们出去,当着全军将士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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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还没说完,周霁已经麻利地将下裳褪了,红着脸伏在行军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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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眼角弯了弯,吩咐大帐外头守军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第三十五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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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见军帐里头没有什么顺手的东西,便走出去折了根酸枣木枝,将较细的地方折去,留下手臂长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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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出去,门口的侍卫立刻跪下行礼,周邺挥挥手,制止了他们,见到树枝,都漏出了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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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东西,这个长度,基本上只有一个用处,就是打孩子。难道,大皇子他?很快他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沈侍郎刚刚进去,不会是吧,果然伴君如伴虎,侍卫摇摇头,还是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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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灌木丛中的暗卫们摇头,二殿下又惹到陛下了,不知道今日出的来还是出不来,可怜了他们的小主子,刚刚在陈国受了一身伤,今个又得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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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让我担忧,若是这点小事也要罚,那你长这么大攒的打够把你杖毙十来回的,至于你潜入陈国的事,虽不尽善尽美,却也达到目的,我也不罚。我今日只罚你弃军逃跑,随军本是你的职责,你就该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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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谢父皇怜惜,儿臣以后不敢了。”周霁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父皇的意思是的,他常常担忧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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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看周霁还是把头埋在被子里,知道他是害羞了,也不管他,就直接上手抽。酸枣木上有很多刺,周邺用的巧劲,棍子抽在臀上,小刺将皮肤划得鲜血淋漓,却都只是皮外伤,就是可怜两团肉被折磨得红肿成个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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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瑟缩了一下,头又埋得更深了一点,手里抓着被子更紧了一点。疼是疼,却还在忍受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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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抽了三十下,也就停了手,拿了清水和白药要给他处理伤口。“行了,打完了,出来吧,别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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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用上药了,我……”周霁红着脸从被子里头钻出来,要去提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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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手上怎么弄的。”周邺周霁看了一眼扔在旁边的树枝,脸一下子煞白,树枝两头都有鲜血,刺的他心里疼。“您怎么也不将刺削掉,为了罚我还累您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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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父子,你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可见是我这父亲当得失败,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和你一起疼一疼也是应当的。”周邺其实本来没在意,几根刺而已,后来打了一半才觉得疼,可也不能和儿子说让他等会再挨吧,他当爹的面子往哪里放?如今也只是故意逗一逗小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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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何苦呢,”果不其然,引得小孩泪眼汪汪,“阿旻也来了江州,我的身份还瞒着他,我只是想一会去负荆请罪的时候顺便用个苦肉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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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小心地用内力探查木刺是否刺入掌心,然后又将本来准备好给他的白药悉数用在了周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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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哭笑不得:“就知道算计他,我说呢,本来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大本事,怎么突然就夺得皇位了,原来背后谋划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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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算无遗策的周霁这回实在没算对,东方旻那个武疯子,听他说了原委,当即表示你若打得过我,就原谅你,最终周霁不得不带着一身伤和人切磋,结果当然是落败,最后挨了好一顿蹂躏,东方旻终于放过了他。
第三十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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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觉得自己很愚蠢,做错了事,而且是大错特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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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的大好日子,虽是在江州过,但霁儿怀儿都在,也算是是阖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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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三军将士宴饮几杯,他怕拘束了众人玩闹,就回了馆驿,设了小宴,同怀儿霁儿两人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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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一时兴起,就引周霁喝了两盅酒,他是知道周霁酒量差,但不知道周霁酒量这样差,给女眷准备的果子酿,也能醉成这幅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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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拽着坐在他旁边的周怀不撒手,嘴里嘟囔着念念有词,大哥,以后我一定好好辅佐你,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爹爹偏疼你,我都知道,大哥您十七岁领兵,二十二岁就接掌了东海军,我今年也十八了,至今一事无成,小弟真的十分佩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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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又无奈又惶恐,看着周邺泪眼汪汪求告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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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心里都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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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儿乖,你大哥他不是我亲儿子,我亲生的就你一个,皇位也只能由你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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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其实是周邺当年的一位好友的孩子,他本应性徐,徐家书香门第,世代忠良,没想到这一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奇葩,从家里偷跑出来从军,不想徐氏一族卷入夺嫡之争,被人诬陷,最终就全家剩了他这好友一个人,战死沙场,这孩子,是他的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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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当时虽是郡王,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实权,为了护着周怀,只能将这孩子收养在名下,其实二人一直是师徒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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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十分无语,师父,虽然我不是您亲生的,但是,您也不能往我伤口上撒盐,讨好小师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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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爹以前都在骗我啊。”周霁就说了这一句话,泪水就跟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滚。他挣脱了两人,就在屋子的角落里头抱膝坐下,头埋进胳膊里,默默流泪,谁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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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无奈,和周霁左哄右哄,就是不见成效。周霁仍是一个姿势坐着,头都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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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周霁是个十分识大体的人,从不叫人为难,如今醉了,就越发显出小儿心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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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师徒二人十分无奈,这小子武功忒好,他两个人都不能叫这位祖宗挪个窝。最后周邺将周怀赶了回去,自己盘膝坐在地上,看着那小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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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人团着被子,倚着墙角就那么睡着了,天光大亮,周邺醒来一阵呲牙咧嘴,他这老胳膊老腿,实在受不的这种折腾了。何况昨日周霁还钻到他怀里,把他当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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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陛下十分心累,因为白给人当枕头,人家还不领情,拍拍屁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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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周邺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被子时,觉得小/混/蛋/还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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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轻开,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水盆布巾及换洗衣物,正是周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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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混/蛋见享用了一晚的枕头醒了,二话不说,跪下请罪,然后,悲催的皇帝陛下发现他的心肝宝贝和他进入了冷战状态。
第三十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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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漫长的冷战从正月十五持续到班师回朝。期间皇帝陛下很怂地答应了燕陈晋三国和谈,燕陈两国索赔了一笔银两,倒是没谈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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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他诸如通商驻军等等好处就不必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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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想了种种方法讨好儿子,可奈何他一骗人家十八年,还想凭着些许小恩小惠就让人回心转意?做的哪门子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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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周霁一直躲着周邺,即便见着了,也就是问句好,稍微说句重话,当即跪下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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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皇宫,周邺终于耗尽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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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你给我老实站着,听我说话。”皇帝陛下余威还在,果然说完了正事扭头就走的沈侍郎站在原地,只是仍旧背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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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想说什么?臣恭聆圣意。”周霁转过来,膝盖往硬邦邦的地面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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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眼明手快地将周霁捞起来,道:“身上的伤给我看看,好全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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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要罚,尽管责打就是,不必怜惜臣。是鞭子还是板子,臣去慎刑司领罚。”周邺看周霁面上没什么表现,冷淡的声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周邺叹了口气,儿子怕是委屈地狠了,到底是自己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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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要责罚你了,爹在你心里就那么残暴吗?都是爹的错,以前是我错了,如今也是我的错,爹任打认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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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仍旧没什么动作,不言不语,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思考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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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一颗心提溜着,仿佛被吊在城楼上示众,觉得儿子果然是长大不由人了,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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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任打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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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迟疑了一下点头,甭管怎样,先把小/混/蛋哄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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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来为陛下宽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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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衣? 宽衣!身为帝王,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算了自己打过他那么多回,叫他委屈不安过那么多回,挨顿打给小/混/蛋出出气吧,总比这么和他冷着脸强。
第三十六章(3)
周邺坐在榻上,只着了中衣,内心十分忐忑,他这辈子少有这样的憋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这个刀俎是他亲生儿子。
当爹的颜面无存,颜面无存!
周霁单膝跪在周邺脚边,将他的裤腿折了几折,挽到膝盖上,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腿。只是不那么赏心悦目,膝盖上隐约见出箭伤和刀伤的疤痕,腿和膝盖上还有些细密的伤痕,应是以前跪过一些钉板针钉子一类的东西留下的,跪了太久,又没好好养护,疤痕消不去了。
先皇性格残虐弑杀,周邺又不得他待见,宫里头拜高踩低的事情多了,他被按着受刑也记不得有多少了。比如,这膝盖上的疤痕到底是怎么留下的,许是王贵妃诬陷他冲撞了他跪在祖宗祠庙里留下的,抑或是张皇后嫌他不敬嫡母罚的,再或是哪次进了天牢里受的刑,他是真记不清了。
周霁狠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恢复,装作面无表情不在乎的样子,手底下却更是温柔了。
周邺见了,心里偷笑,有儿子真好,知道心疼人啊。
周霁试了试木桶里头的水温,又添了半瓢滚水,又试了试,才小心地捧着周邺的脚放了进去。
周邺倒是怪别扭的,别人这么服侍他,他尚且觉得难受,何况是自己亲生儿子:“霁儿,你是一国皇子,这些事奴才做就行……嘶,好烫!”
周邺觉得自己都快被烫熟了,想将脚拿出来,周霁就知道他这个反应,又将他按了回去。
“父皇刚刚不是说任打认罚吗?这便不认账了,原来都是诓骗儿臣的,儿臣在父皇心里就是件玩物……”
周霁的话里带出来几分凄婉委屈,听得周邺心肝颤,不得不就范。
然后,周霁碾好的药材一一扔进木盆里,还有些提前熬煮过的草药,暗夜和两个挑拣药材的小侍卫忙得团团转,倒是挺熟练,看起来每一份药材都是精选细量的,金贵得很。还有几个暗卫又搬进来几个炭盆,这寒冬时节,倒把周邺热出一身汗来。
待适应了水温,周邺觉得浑身都暖洋洋地舒坦了,连日奔波的劳累也消解不少。屋子里充盈着水汽氤氲的草药香,青衣的人影在旁边加水加药,真是看起来像个家的样子了,虽然家里头就一个面瘫脸耍脾气的小儿子。
半个时辰后,周霁撤走了水盆,扯过布巾细细地擦了擦周邺的脚,将殿里其他人都撤了出去。
然后说了一句让沉溺在家庭塑料亲情里的周邺五雷轰顶的话:“爹,趴床上吧。”
感情还带给一甜枣打一巴掌的,先君子后小人,霁儿真是不走寻常路。
周邺趴在床上,觉得颇不自在,连脚指头尖都不自在,拽了个枕头抱在怀里,觉得好了点。
周霁怕他受凉,就将被子摊开,盖在他身上,只留了小腿在外头。
周邺很感动,感动/个/屁,更不自在了!
第三十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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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从药箱里捡出一个木锤来,长有小臂长,杆两指粗细,锤头与杆是一体的,以周邺品鉴的好眼光,应是上好的回春木,此木木质细密坚硬,生有异香,只是很难成活,是极难得的好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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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一块就为了雕这么个丑不拉几的东西,真是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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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那边思绪乱糟糟地,突然一下打得他蒙了一下。因为刚刚热水里泡过,皮肤格外柔嫩些,疼得像是掀了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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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周邺皱皱眉,真是个好东西,以后也应该在宫里头放一个,专门用来当家法(打周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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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周霁手也没停,从膝盖开始沿着经络下来,几处大穴处更是特殊照顾,每一寸皮肤都被拍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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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真够狠的,周邺心里头暗骂,可自己说了任打认罚,又不得不忍下来,抱着被子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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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痛,父皇且再忍耐一下,等一会下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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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针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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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下针时候,这点疼就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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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我好歹是你爹,你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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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是说了任打认罚吗?果然爹还是不当我是亲生……”委屈巴巴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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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又换了这语调,算了,这辈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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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停,当我没说,你想怎样怎样。”周邺疼的心烦,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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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占便宜,可待要下针时,周霁又有些犹豫,这有多疼,他是知道的,可已经到这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
周霁将银针探入腿上以及脚上的穴位,内力探入,将寒气驱走。周邺只觉得腿上突然就阴寒起来,比金鞭打在身上还要疼,也不知道是哪里疼了,像是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跟着疼。
·
他似乎回到了北境那个天寒地冻的晚上,满耳都是朔风与金戈铁马的刀剑声,他们一小队人被围困在一处山坳里,时值隆冬,棉衣被服大多都给了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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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累又饿就算了,带着倒钩的羽箭插进膝盖里,随军的军医跟着大部队,可伤口不处理不行,他本以为自己是回不去了,直接将箭拔了出来,倒钩伤了骨头经脉,伤腿沾到北境的风雪,冻得没知觉。
·
周霁看周邺浑身颤抖,实在心疼,绕到床前,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周邺的肩膀和颈窝:“会很疼,爹您忍忍,一会就好,我尽量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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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仿佛疼痛真的减轻了很多,笑意挂在眼角眉梢:“多大了,还撒娇。”
·
话本子上怎么形容来的,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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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要打要罚吗?怎么变成给我治伤了?心疼你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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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针那么疼,怎么不算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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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皇啊,罚您一辈子顺遂平安,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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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针灸过后,周霁又给周邺按了按肩膀,周邺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累得睡着了。
·
周霁给周邺盖好了被子,自己去核算了这次出兵的各项费用以及征集粮草,拟了关于发放抚恤伤亡士兵的折子,将近子时,才都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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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侍奉的小太监下去,添了些炭火,他在周邺床边躺下,看他被子掀开了些,就又给加了一床,自己当个绑带像只八爪鱼一样扒上去,也睡了。
第三十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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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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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看见周霁又端着水盆出现在寝殿,情不自禁往里头缩了缩,问:“昨日不是结束了吗?”
·
“对啊,那不是昨日吗?这已经是今日了。”周霁笑得一脸狡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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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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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果然还是不疼我,昨日说好了……”周霁瞬间换了表情,委屈巴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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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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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一连受了七日折磨,腿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更别提针灸时候撕心裂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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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显见得,寒气拔出,经络通畅,后几日针灸已经不像第一日时痛得死去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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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一连被周霁圈在屋子里圈了七天,终于被小管家公给放了出来。周霁吩咐人选了最好的银狐皮,给周邺缝了个护膝,保暖又轻便,看着人戴上,又把他爹套成个球,才放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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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着做什么?”周邺将大氅脱下挂在架子上,他刚从外头遛弯回来,看见周霁端正跪在书案前,桌上摆着戒尺和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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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逼迫您了,知道您这几天压着火,给您打,您别生儿臣的气。”周霁笑眯眯地回到,没什么正经认错的态度,倒像是哄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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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学会了周怀那套顺毛摸的办法,并且迅速掌握,磨练地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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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多久了?”周邺没当个事,直接把他拉起来,随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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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您走之后。”自周邺走出去,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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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该在外头多待会,行,你也躺那吧。”周邺指了指床,他这是在模仿周霁那天的语气,逗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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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果然乖乖巧巧地躺在床上。周邺十分严肃地走到床前,突然狡黠地笑了,然后把手放在周霁腰上,抓起他的痒痒肉来。周霁这个弱点,少有人知道,他身上痒痒肉极多,一挠起来就笑个不停。
·
“以后还敢不敢拿我消遣了?嗯?”
·
“爹,爹饶了我吧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拿爹爹消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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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再敢这样,还这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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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爹,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霁不敢用内力反抗,只能不断地躲,在宽大的龙床上滚来滚去,被逼到一个角落,遭了周邺好一顿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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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周邺看见周霁单薄的裤子下露出的小腿,一片青紫,忙把他裤子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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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是腿上连成一片的淤青,几处大穴的地方都是细细密密的针眼,几乎扎成个筛子,就是周邺这连着七日扎下来,也没到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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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伤成这样?你拿自己给我试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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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阻止,一下子就局促起来: “爹,您听我说,这方子是我从一位江南名医处学来的,行针得辅以高深内力,儿臣又没学过医术,只能拿自己试一试,儿臣腿上又没有受过伤,不疼的。”
·
“都青了还不疼?伤成这样你刚才还跪了一个时辰是不是?周霁你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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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爹爹心疼嘛,爹爹看在儿臣都跪了好久的份上,别念叨儿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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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邺拿了药,细心地给周霁腿上抹,抹着抹着,自己的眼泪却溢到眼眶,他今生何其有幸,大概是老天爷怜惜他前半生孤苦一人,才叫霁儿投胎给他做孩子,与他后半生相互依靠吧。
第三十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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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周邺突然开了口:“霁儿,明天大朝会,你去漳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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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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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我?把你流放到那荒凉地方?”周邺心里莫名酸楚,这孩子怎么就,怎么就那么懂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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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放心,我懂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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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件事,周霁也没多生气,他主要是对于成了爹唯一的儿子这事,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周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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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半年,经历十分精彩,本以为父皇不待见他,突然发现父皇不仅仅待见他,还十二万分的疼他宠他,本以为以后要辅佐大哥,现如今倒是掉了个个,他日后得继承皇位,大哥辅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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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知道,自己该长大了,有些事该是自己担负起来的。他曾担负千机阁,以后得担起朝堂,担起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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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皇位,这个天下,周邺从没有给周霁任性的机会,周霁从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周邺将他所学过,未学过的,都教给他,只希望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周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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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潜移默化中,就知道自己该担起重担,只是之前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而现在,他切实明白了,他也愿意守护这片江山。一为,自己的抱负和责任,二为,他爱的山河万里,三为,这是爹心心念念的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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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拿起来就放不下,不可割舍,也不可辜负。放下的那一天,大概就是他死的那一天。他现在还觉得他还没那个资格担这份责,可有一天,他能担起这江山社稷,也能护万民安康。迟早会有那一天,他不会推卸,也不会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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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五里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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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以后我不在,你要记得照顾自己,身体是大事,别嫌麻烦,太医说什么,都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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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我还没七老八十呢,你啰嗦个什么?”周邺实在看不惯这小子老妈子一样,却又悄悄回头,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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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儿臣拜别父皇。”周霁最终跪下,行了大礼,叩首,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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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离京上任的那天,周邺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猛然觉得,春光正好,很像,周霁得中探花游街的那天。
虽然对你们牙掉一事,朕心甚慰,但还是要装个逼,这算什么,朕还没放大招呢
假如想写番外穿越红楼梦的梗,你们想看周霁和周邺是哪个阶段多大岁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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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13:3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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