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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王冠之重(古风,师徒,温馨,训诫)[第7页] |
作者:沉浮若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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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等下班的时间异常烦躁 |
七十六 刚刚吃完饭,顾青从外面进来,“二爷,您要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目前发现了秦家的一处仓库中存放了粮食,但是数量不多。” 萧子歌眼前一亮,点点头,“恩,不多也没关系,你带一批侍卫,化妆成灾民的模样,把这批粮食抢回来。” “抢回来?”顾青诧异地看着萧子歌,“二爷,我们去抢秦家的粮食,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 萧子歌嫌弃地看了顾青一眼,“不是说让我们的人化妆成灾民的模样吗?就算是传出去,也是灾民抢了秦家的仓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顾青挠了挠头,“可这还是有些不妥吧。” “你说不妥,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萧子歌抬头问顾青。 顾青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去啊。”萧子歌不耐烦地吩咐道。 顾青不大明白萧子歌为何执意如此,不过既然是萧子歌的命令,他亦不敢违抗。 这事情办得倒是漂亮,顾青带人佯装成灾民去秦家仓库抢粮食,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但是碍于这些人都是平常百姓,秦家的人亦不敢太过为难,最后只好退让,整个仓库里的粮食被这一小拨人洗劫一空。 秦家私自屯粮,仓库被抢的事情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对于秦家的这种行为,百姓们深恶痛绝,纷纷声讨,更有甚者,不知是什么人纠集了一伙灾民一大早便到秦家门口去闹事,把秦家的门堵得死死的,骂声一片,让秦家陷入了不义的境地。 萧子歌正在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侍卫忽然说卓起让他过去一趟。 萧子歌的脑袋嗡了一声,心道,这件事情本来是天衣无缝的,师父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不行不行,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师父察觉,否则他一定会觉得我是胡作非为,有理也说不清了。 萧子歌转念一想,反正他派去的人是扮成灾民的,就算是卓起追问,大概也只是猜测而已,只要矢口否认,师父也不会过多的怀疑。 打定了主意,萧子歌来到卓起的房间。 “师父,您找我?”萧子歌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一些,以免被看出什么破绽。 “恩。”卓起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打量了萧子歌一番,几日未见,竟觉得他清瘦了不少。 “秦家的粮食,是你派人抢的?不让你惹的人,你偏要去惹。”卓起的语气很平和,略带着些责怪,可是并没有什么怒气。 萧子歌一听师父上来就这么问,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将这事情隐瞒下去,早就想好了说辞,“师父怎么这么说?抢秦家粮食的是灾民,和子歌有何关系,至于秦家的损失,我已经让知府追查了,一定会好好安抚秦家。” “真的和你无关?”卓起寒声问道。 萧子歌觉得卓起的声音让他心里一冷,却也不去承认,“恩。” “啪”卓起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腾地站起来,脸色顿时变得甚是难看,“叫你过来,师父本来只是想提醒你几句,秦源和前朝旧臣大多数都还有往来,事关重大,一定要考虑周全,千万不要为了这些粮食太过急躁而落得近臣埋怨的下场。可是没想到,你居然长了说谎的本事,难道需要师父把顾青等人叫过来当面对质吗?” 萧子歌心里一惊,真是没想到,师父看似对此事不闻不问,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事到如今,再不承认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师父,那粮食……”萧子歌心里有些害怕,卓起最恨的便是说谎和逃避责任,今天想必一定是把师父气坏了,心里惊慌,说话竟也吞吞吐吐起来。 “粮食怎么了,说。”卓起逼问道。 萧子歌咬了咬牙,“粮食是子歌派人抢的,那些所谓的灾民是随身带着的暗卫。” “刚才为什么不肯承认?”卓起又问道。 “怕师父责怪,师父,这事情不是您想象得那样,子歌自有计划。”萧子歌低着头,说话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你以为师父想得是什么样子的?难道在你眼里,师父就那么不讲道理吗?还是你认为自己在师父眼里,根本不值得信任?”卓起将火气压了下来,质问道。 “我……”萧子歌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是啊,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敢说呢?大概不是觉得师父不讲道理,而是在心底里有些怀疑师父对自己的信任吧。在这件事情上,萧子歌日夜不眠地想办法,不仅仅是为了填补洛口的粮食,也是因为这事情卓起就这般放心地交给他了,他想向师父证明,其实他可以做到,而抢粮食这件事,他怕师父知道了,若是不理解,或多或少地有些失望吧。 “真是越来越糊涂,撒谎这么愚蠢的办法都能想出来。”卓起无奈地看着萧子歌,冷冷地斥了句。 是啊,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萧子歌也觉得自己还真是愚蠢,就算是编得再圆满,也瞒不过师父的眼睛吧。 “师父,对不起。”萧子歌低头道歉。 卓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师父最恨撒谎,自己说,今天的事情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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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萧子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那天的伤到现在还没好,行动之间还会牵动着疼痛,若是再挨一顿,恐怕这几天都会行动不便了。 “师父,能不能过几天再罚。”萧子歌抬头怯生生地看着卓起,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他自知这次犯了师父的忌讳,这顿打肯定是轻不了。萧子歌倒不是想逃过去,只是觉得这几天还有要事,所以想拖延几天。 萧子歌向来不会讲条件,听徒弟这么不说,卓起反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其实今天这件事情本来也不能全怪萧子歌,撒谎是不假,可他并无恶意,只因这孩子心事太重。 “不能,师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过几天可能就忘了。”卓起语气平和了许多,竟没来由地扔出这么个理由。 萧子歌愣了片刻,他本以为师父会问原因,然后自己解释一番想必师父也会体谅。可是卓起画风转变得这么快,他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忘了就忘了嘛,我帮您记着就是了,我又不会赖账。”萧子歌低着头,喃喃自语了句。 “你说什么?”卓起的脸色忽然又沉了下来,扬声问道。 “呃……”萧子歌本来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没想到不小心嘟囔出来还被师父听见了,“没什么。我说我帮您记着,我又不会赖账。” 卓起心里暗笑,看徒弟这般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觉得平添了几分可爱。 “咳咳,我问你前半句。”卓起轻咳了两声,笑着问道。 萧子歌心里一惊,原来师父都听见了。 “呃……我说……忘了……就……就忘了嘛。”萧子歌低着头,吞吞吐吐地答道,不知为什么,脸色涨得通红。 卓起笑了笑,“哦,既然如此,那就忘了吧,你也不必帮师父记着了。” “啊?”萧子歌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卓起,一时间没明白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卓起到旁边坐下,含笑看着萧子歌,“下不为例。下次再犯,算上这次的一起罚。” “师父不生气了?”卓起这般反应,倒是真的让萧子歌出乎意料,他仰着头问道。 “恩,不生气了,你以后别再干这样的蠢事儿就是了。坐吧,说说正经事。”卓起轻呷了一口茶,眼神里竟带了几分宠溺。这事情,本也不是什么大错,卓起感受得到徒弟是压力太大了,索性也就让它轻描淡写地过去。 萧子歌愣了愣,“师父,我还是站着说吧。” 卓起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萧子歌身后,“怎么?伤还没好?” 萧子歌点点头,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委屈,“恩。” 尽管卓起明知道萧子歌现在这般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但是却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顿了片刻,卓起故意沉着脸说道,“这几天你到洛阳周边的府县折腾了好几个来回也没见你喊屁股疼,今日来师父这里连坐都不能坐了?何时变得这么娇气?” 萧子歌直直地看着卓起,他听得出卓起的话里是带着几分骄纵的,一本正经地答道,“恩……大概是一见到师父就变得娇气了。” 噗……卓起被萧子歌逗得忍不住笑出来,不过,自从那日罚过之后,卓起便一句都没有关心过徒弟,让他一个人日夜奔走,也确实是辛苦了,此时此刻,卓起倒是心甘情愿地哄着他。 卓起起身去里屋拿了一个软绵绵的垫子扔在椅子上,宠溺地看着萧子歌,“这回能坐了吧?” 其实本来也不是不能坐,萧子歌这般说的确只是想让师父哄几句罢了,“大概能了。” 卓起笑着责备道,“你啊,出来一趟,别的没学会,卖乖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好了。” 萧子歌低着头,小声回道,“每天和容儿待在一起,如果这都学不会,我的悟性也太差了点。再说,明明是师父让我学的。” 卓起仔细想想,这话他倒是的确说过,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反驳萧子歌的话,而且,他也觉得这样挺好,否则,这孩子活得总是让人心疼。 “行了,说正经事吧。师父相信你已经计划周全,有什么需要师父帮忙的吗?”卓起认真起来。 “哦,还真是有一件师父要劳烦师傅。”萧子歌答得也十分严肃。 卓起欠了欠身子,离得萧子歌近些,脸色竟有些紧张,认真地听着徒弟的“吩咐”,“什么事?说吧。” 萧子歌嘴角上挂着一抹自信的浅笑,“其实也没什么,明日中午,劳烦师父备好庆功宴等我回来。” …… 卓起无语,瞬间觉得自己被徒弟耍了。 “劳动我这个大厨给你准备庆功宴,如果用不上……”卓起含笑看着萧子歌,本想逞嘴上之快威胁一句,却被萧子歌打断了。 “没有如果,师父放心,一定成功。”这一句一定,萧子歌说得异常笃定。 |
七十八 第二天,萧子歌早早地便去了秦府。 灾民昨天在秦家门前闹了整整一日,后来被官兵驱赶才肯散去,今日也是一直有官兵在维持秩序,院门外倒是清净了不少。 萧子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秦家了,守门的仆人也早就认识他,进去通报之后,那仆人却是回来问了句,“王爷,先生让我问您,您是谁?” 顾青狠狠地瞪了仆人一眼,“你没长脑子吗?嘴里叫着王爷还问是谁?” 仆人被顾青吓得不轻,“王爷,是……是先生让问的,小的也不知是何意。” 萧子歌摆了摆手,斥了句,“顾青,不得无礼。” 顾青一脸委屈地将话咽了回去,总觉得秦源这分明是在故意为难。 萧子歌笑了笑,答道,“劳烦你去回禀秦先生,我是凤仪公主之子,先帝的外孙。” 凤仪是萧子歌的母亲在前朝的封号,而他口中的先帝,与大楚无关,是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帝。 仆人点头,到屋中回话。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还不见仆人出来的影子,顾青有点不耐烦了,“二爷,这秦源分明是故意为难,让王爷等在这里这么久。” 萧子歌却不动怒,淡淡地说道,“不必着急,他会见我的。” 果然不出萧子歌所料,话音刚落,仆人便将萧子歌请了进去。 大厅之内,秦源在主位而坐,悠闲地品着茶,见萧子歌进来,却也并未起身相迎,甚至都没有抬头。 “见过秦先生。”萧子歌躬身施礼。 秦源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摆了摆手,“王爷不必客气,刚刚是老夫事情繁忙,让王爷久等了。” “你哪里是事情繁忙,这不是挺悠闲的嘛,摆明了是故意为难,难道见了安王殿下,不知道要行礼吗?”面对秦源这般无礼,顾青心里憋着的气实在是忍不下了,嚷道。 秦源放下手里的茶杯,淡定了瞟了一眼顾青,“是啊,老夫刚刚就是忙着喝茶,难道不行吗?至于行礼,王爷刚刚可是说自己是凤仪公主之子,并未说自己是大楚的皇子啊,前朝已经覆灭,无君无臣,老夫为何要行礼,王爷您说呢?” 萧子歌狠狠地瞪了顾青一眼,“秦先生说得没错,秦先生的事情,哪怕是喝茶,也是大事。顾青,你出去。” “我……”顾青一肚子的怒气,他实在不明白,萧子歌为何竟然对秦源这般忍让。 “出去。”萧子歌又喝了句,顾青才气鼓鼓地离开了大厅。 秦源亦挥手让伺候在身边的仆人退下。 “王爷倒是淡定。”秦源含笑着说道。 萧子歌亦笑了笑,“先生不就是在考验我的耐性吗?” “王爷请坐。”秦源的态度显然转变了些,看萧子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先生,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先生,洛口的粮食,先生何时能够补齐?”萧子歌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秦源无波无澜地看了萧子歌一眼,“刚刚进来之前,你说你是前朝之人,既是前朝之人,何故谈起当朝之事。”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刚刚说,前朝已经覆灭,无君无臣,可是大楚的子民却是前朝的子民啊,难道先生真的放心得下?如此说来,关乎百姓生死的大事,既是当朝事,也是前朝事,难道不是吗?”萧子歌自信地反问了句。 “可就算是前朝事,亦与我无关。为官者,当系天下之民,可为商者,当谋天下之利。如今老夫是一介商人,利益当先,为何要做这般百害而无一利的蠢事呢?” 萧子歌的嘴角上泛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这笑容里竟不自觉地透露这一种看穿一切的气势,“这几日闲来无事,有幸拜读了先生批注《史记》,文乃是人之魂,先生句句真知灼见,让子歌佩服不已,同时,也感觉得到先生大才,定不会甘心隐于这市井,图谋这小利,先生之心,系着家国天下,只是国破之恨,让先生至今难忘罢了。” 国破之恨,家国天下。提及此处,秦源的眼里划过一道黯然,“是啊,曾经确有兼济天下的大志,可是如今,志已磨灭,早已心安于此了。你看的那本书,只是一本旧作罢了,当年之心早已不复存在。” |
“可初心不会变。以先生的智谋,定不是为一朝一姓谋天下之人,而是为万民百姓谋福祉之士,既为万民谋利益,何必在乎何朝何代,更何况,几石粮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卓起说得不错啊,忧国思民,胸襟宽广。你的身上倒是真有几分凤仪公主的影子。”秦源仔细打量了萧子歌一番,眸光之中带着些极为复杂的情绪。 “你放心,粮食早已派人备好,随时可以送到粮仓之中,只是老夫有两件事想要问你。”顿了片刻,秦源又接着说道。 听秦源这么一说,萧子歌长出了口气,幸好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不过,几句言谈之间,萧子歌更加对秦源刮目相看了。 “先生请讲。” “你既然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意,为何还要演一出抢粮食的闹剧?” “给秦先生一个拿出粮食的理由。”萧子歌得意地一笑。 “理由?你给我的这个理由倒是好啊,被灾民所迫?”秦源被起乐了,想想昨天自己家被堵得水泄不通,萧子歌居然还说是为了自己。 萧子歌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理由的确是有点烂,“子歌觉得先生不会在乎这身外之名,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才出此下策。先生和我之间的关系,不管是深是浅都不能被外人知道,最好,我们不要扯上任何关系,否则于我于先生都可能有大害。先生若是因我来河南赈灾便拿出了粮食,即便是出于善心也会被有心之人妄加猜测,所以我才特地演了这么一出戏,既表明了先生如今只有牟利之心,并无其他意图,又表明了我与先生之间毫无干系。” 这件事情,萧子歌分析得极为透彻,秦源竟也忍不住赞了句,“你能有如此城府,实在是难得呀,一开始对你避而不见,老夫就是怕受人猜疑。老夫一把年纪,倒是没有所谓,只是你身份本就特殊,一旦和老夫这等前朝人扯上关系,必然会被人用以当做把柄,招致大祸。若不是你演了这出戏,这粮食老夫是真的不敢拿出来啊。” “多谢先生苦心。”萧子歌感觉得到,自己之前对秦源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他的冷漠,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己。 “第二个问题,若是老夫并非如你所想,而真的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呢?你今日打算怎么办?”秦源又问。 萧子歌听得出,这个问题,秦源明显是在考验他。 “继续抢。实不相瞒,在秦府周围,子歌已经提前布好暗卫,如果先生真的不肯援手,子歌便只好拆了这秦府。”萧子歌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么一个字。 秦源诧异地看着萧子歌,“抢?难道卓起没有跟你说过,有多少前朝旧臣还仍然听命于老夫吗?你这一抢,可是抢走了人心啊。” 萧子歌不屑地笑了笑,“若是良臣,必有分辨是非黑白的道理。百姓值此危难之际,先生若是尚且不肯施以援手,那只能证明先生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若是如此,听信于先生之人必也都是些贪图利益,不顾百姓死活之辈。如此近臣,要来何用?” “哈哈哈,好一个要来何用!这些日子老夫迟迟不动,就是想看一看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今日一见,如遇知己,老夫答应你,日后若有需要,定然全力相帮。”这一句全力相帮,分量极重,萧子歌自己也没有料到,这短短的几句交谈竟然引起了秦源这般感慨,当朝太祖曾三次亲来洛阳相请,都没有说动秦源,如今自己竟三言两语便换来了这一句全力相帮。 秦源看着萧子歌诧异的样子笑了笑,“卓大人说你天性善良,重情重义。那日卓大人在时,正好听到消息说你私自放了洛口的粮食,卓大人气得不轻可老夫倒是觉得王爷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所以那日和卓大人打赌,你若是能从老夫的《史记》里悟出老夫的心思,日后但凭差遣。” 师父……萧子歌怔了许久,原来这一切都是秦源的考验,师父也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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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粮食的事情终于解决了,这几日,萧子歌过得轻松不少,无非是处理处理公文,去查看查看灾情,彻底地安置百姓还需要些时日,所以萧子歌和卓起也不急着回京。 这一日,京中来人,按理说京中的人无非是送些信件,写一些京中的情况,以免发生了什么大事被漏掉。可是今日特别,这个人却非要见萧子歌。 萧子歌预感到一定是京中出了大事,叫进来送信的人,“怎么了?有何要事非要当面禀报?” 送信人皱着眉,脸色很难看,“二爷,皇上派了使臣来洛阳封赏并下了旨意让二爷和卓大人继续留在洛阳彻查贪官。” “哦,本王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这事情本就在萧子歌的意料之中倒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封赏的圣旨,却只赏了卓大人一人,并未封赏王爷。” “为什么?”萧子歌愣了愣,此次赈灾的全部过程萧子歌早已奏报皇上,虽然没有和卓起抢功的意思,但是这些事情他的确是出了几分力,皇上万万不该只赏一人。 送信人愤恨地说道,“听说皇上本来是想给王爷加五百户食邑,赏卓大人黄金五千两,圣旨已经送到中书省起草,却又被召回,生生改了旨意免了王爷的封赏。” “什么?莫非是太子又在父皇面前说什么了?”萧子歌听完之后,异常愤怒,不是贪功,而是这明明就是他应得的,他也一直想借着此次赈灾立功杀一杀太子的气焰。 送信人摇摇头,“不是太子,是卓大人。卓大人一纸奏呈报皇上,细数了二爷在赈灾过程中犯下的过错,并说明秦家之所以出粮,是念在和他旧时的袍泽之情,反而是王爷,煽动灾民闹事,险些铸成大乱,皇上看后大发雷霆,当即又发了一道圣旨,说王爷功过相抵,不予封赏。” “卓大人?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恶语中伤。”萧子歌怎么都不可能相信在背后颠倒是非之人居然是师父。这些天,为了这件事情他付出了多少,师父心里最清楚不过,难道就为了这半分功劳而不顾师徒情谊而颠倒黑白吗! 送信人叹了口气,萧子歌的反应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陈大人知道您不会相信,特地从中书省誊抄了卓大人的奏折,让属下带来,亲自交给王爷。” 萧子歌接过奏折,仔细阅读,遣词造句之间倒是出自师父之手,可是,这些词句,在萧子歌看来,句句让他心痛。他在乎的已经不是那些封赏,而是一直尊敬师父是磊落君子,居然在背后做出这样的事情。 “二爷,此事在京中已经传遍,大家纷纷猜测......”送信人看萧子歌脸色不悦,没有再说下去。 “猜测什么,说!”萧子歌怒斥了句。 “有人说卓大人和二爷意见不合导致师徒反目,有人说,卓大人此次是向太子示好。还有人说卓大人不甘心寄二爷篱下,想要另寻他主。” “哼!另寻他主?谁?太子吗?一派胡言!”萧子歌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虽然事实摆在眼前,可他不相信,师徒情分竟凉薄至此,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无用让师父觉得在安王府受了委屈吗?这绝不可能,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尚且能够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若是本就无情,他能够伪装至此吗。 “王爷,还有一件事......”送信人看着萧子歌不善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说。”萧子歌呆呆地坐下,没好气地说道。 “事出之后,太子府的眼线查到近几个月太子和卓大人有频繁的书信往来,有数十封之多,能够查明的信件皆是谈论治国方略,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卓大人和太子......” “这更不可能,你确定线报可靠?”这无疑又是一个更大的打击。若说奏折之事是为了贪功,萧子歌倒也觉得可以解释清楚,可是和太子暗中来往,这便不是功过那么简单了。萧子歌的头脑此时已经晕得不行,甚至怀疑线报的可靠性。 送信人又掏出一封信,“知道二爷不会轻信,陈大人特地让眼线从太子府偷了一封出来,请二爷过目。” 若说刚刚那誊抄的奏折可能为假,这封信是断然假不了的,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言辞,这些教诲师父也曾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过啊。 萧子歌瘫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
八十 打发走送信的人,萧子歌的心思一直静不下来,那些信件,萧子歌翻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奏折和师父写给太子的信以外,还有近臣的一大摞谏言,大多都是抨击卓起,让萧子歌小心之类的话。 这不可能是真的。萧子歌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可是这些证据呢?又一遍又一遍地打击着萧子歌。 大概是有什么原因吧。萧子歌只好这般安慰自己,但是亦不敢去问,因为若是真的事实如此,他无力接受,若是那样,他宁愿一直欺瞒下去,只要师父还在身边就好。 午饭之时,萧子歌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连说话都觉得没有力气,心里压着这个事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师父。 “师父,您觉得太子为人如何?”萧子歌放下筷子,忽然问了句。 卓起愣住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聊聊。”萧子歌心不在焉地回答。 “太子天性多疑,为人善妒。这显然不是百姓之福,不过在诡谲多变的争斗之中,和他比起来,你反而太过于善良。不仅仅是你,就连皇上的所有皇子,舞弄权谋的手段都未有比得过他的,加之他出身正统,所以这些年来,东宫之位未动分毫。”卓起答得很认真,本也只是就事论事,可这话让萧子歌听起来却觉得卓起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赞扬和几分对自己的埋怨。 是嫌我太善良了是吗?所以陪在我身边实在是太累,若是想在朝廷稳稳地立足,还是太子更有实力。 萧子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或许是太在乎了,反而乱了心绪。 饭吃的差不多了,正说着话,下人通禀知府求见。 卓起和萧子歌到待客厅去接见。 “王爷,卓大人,下官今日特地过来道谢的,河南百姓能够度过这个难关,多亏了王爷和卓大人运筹帷幄啊。”知府满眼感激地说道。 卓起接话道,“大人言重了,作为使臣,赈灾救民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此番能够如此顺利,多亏了大人鼎力相助还有河南之地民风淳朴,秦先生乐善好施啊。” 卓起本也就是客套几句,没想到这话却惹起了萧子歌的不满,“卓大人此言差矣。知府大人鼎力相助是不假,可这民风淳朴,依本王看倒是未必吧。秦源是前朝旧人,据说他结交甚广,这河南可是隐藏着不少与他往来甚密的前朝余孽,这些人到底有没有不臣的心思尚未可知,作为一方知府,大人应该多加小心才是,而不是对秦源这种知面不知心的人随意倚重。” 萧子歌这几句话说得异常愤恨,知府偷眼看了看卓起,萧子歌的话她竟不敢回答。他心知卓起是前朝旧臣,萧子歌这满口前朝余孽的论调实在有些过火。 卓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能随意倚重?这话单单是说给知府听的吗?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话究竟是何意。前朝余孽,你明明知道我亦和秦先生交好,这余孽之中,也包括我包括你身边为你出生入死的那些近臣吗? 可毕竟是在知府面前,萧子歌贵为皇子,而卓起官职再高也不过是一介臣子,若是当场反驳,确实会太不顾萧子歌的颜面。 在外人面前,卓起对于萧子歌一直是严守礼数的,“王爷说得对,前朝虽然覆灭许久,可是难免死灰复燃,知府大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知府被弄得摸不着头脑,可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只好连连称是,他也看出了这气氛不对,赶紧告辞。 萧子歌自知自己说的话很过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卓起很可能袭来的怒火,他却一点恐惧都没有。 “去书房等我。昨日秦先生派人送了几本书给你,在我桌子上,你先去看看书,冷静冷静,我一个时辰后去找你。”出乎意料的是,卓起并没有发火,这话说的很平淡。 |
八十一 萧子歌什么都没有说,怏怏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这个时候,一个人在这里看书却觉得格外冷清,是从心而生的冷清。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该不该去问师父关于那些事情,可是终究鼓不起勇气,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性那是真的,他都不敢去拆穿,这就是所谓的越在乎越害怕失去吧。 萧子歌随手翻了几页书,此时的他,竟忽然觉得这书里的这些情义道理显得异常可笑,不过是读书人编出来迷惑人心的罢了,现实呢?现实可能往往很残酷。 萧子歌越看越觉得心烦,其实是心里本就静不下来,不知是怎么了,这般的烦躁,竟然抓起手里的书,将它撕得粉碎。 这大概是一种发泄的,其实萧子歌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对谁发泄。 刚刚出言冲撞,萧子歌本以为师父会大怒,可是这般冷清的态度却让他很不安,是因为不在乎了所以冷漠了吗。脑子里都是这些奇怪的想法,他将手里的纸片狠狠地扔在地上,仿佛和它们都深仇大恨一般。 “你在干什么?”凌乱的思绪被卓起的话惊醒,萧子歌甚至不知道卓起是何时进来的。 卓起俯身拾起地上的书卷,心疼不已。这大概是读书人的本性吧,对于书有一种莫名的尊重和爱护。 萧子歌站起身来,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亦不知从何说起。 “给你一个机会解释清楚。秦先生给你送这些书卷,是希望你从中有所得,你为何要如此待它们?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至于这般吧?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秦先生的心血,你就这般随意践踏吗?”现在的卓起,是极为生气的,可是他尽力地压着自己的火气,让声音变得平和起来,他知道萧子歌不是胡作非为的孩子,今日这般反常,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可没想到,这心平气和的问话,却惹来了萧子歌甚是不屑的回应,“满口的假仁假义罢了,留着也没什么好看的。” 萧子歌自己亦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这是违心的,可似乎他自己就是故意要激怒卓起。 “萧子歌,你够了。刚刚在待客厅你在知府面前胡言乱语我已经对你百般忍让了,如今让你看看书你又是在闹的什么脾气。”卓起的怒火被萧子歌这一句话彻底地燃了起来。 萧子歌吓得心里哆嗦了一下,他着实被“萧子歌”这三个字吓得不轻,师父若不是真的愤怒了,大概是不会这么叫他的。 可是心里就是堵着气的,萧子歌亦不想认错。 “只是不想看罢了,若是没别的事情,子歌先回去休息了。”萧子歌却是答得很冷清,说着,也不顾卓起的态度,自顾往门外走。 “你给我回来。”卓起万万没想到萧子歌居然这般对自己说话,火气又禁不住往上涌了几分。 萧子歌本来是打算就这样出去的,可是卓起这么一喊,却让他没有了迈开步子的勇气,他愣愣地停在那里,既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既然你连尊重是什么都忘了,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卓起口中的尊重,不仅仅是对他自己吧,也是对那些被萧子歌撕烂的书卷还有秦源的用心良苦。 卓起真的是气急了,也不想和萧子歌再讲道理,他也知道,就算是现在去讲,萧子歌也听不进去。 “过去趴着。”卓起随手抓起桌上的镇纸,点了点桌面命令道。 萧子歌这才转身,他看了看卓起手里的镇纸,愣了半晌才开口说话,“不。” 这一个“不”字,大大地出乎了卓起的意料,“你说什么?” 萧子歌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不。” “咱们家的规矩什么时候变了?要不要罚是你说了算?”卓起被气得脸色铁青,但他亦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瞪着萧子歌。 萧子歌本来是存心和卓起较劲的,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莫名其妙地不想那么恭顺听话。可是卓起这么一问,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了,毕竟师父的威严在那里,即便是没动手,也让萧子歌觉得心惊肉跳。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小孩子有时候就是故意地想做些什么来惹起大人的注意,他们倒不是存心想犯什么错,就是想告诉大人我是存在的,不要忽略我 |
八十二 萧子歌未动,卓起亦没有说话,两个人僵持在原地很久,气氛异常紧张,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萧子歌感觉这气氛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师父的威严还是一分不减的在那里的,让他再出言冲撞,萧子歌却也没有了勇气。 可是,事情闹到这个程度,他亦不想就这般妥协了,哪怕这样的僵持惹来的是师父更大的愤怒,他也铁了心要僵持下去。 半晌,卓起的心情亦平复了许多,他忽然觉得,萧子歌现在看着他的眼神,竟是那般的熟悉,好像是十几年前,出征回来时,初见的那个孩子。那时,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还没有这么深,这眼神里透着三分恐惧七分倔强。 然而,他们的师徒情分,真真正正地开始,也是始于那一天。如今,萧子歌已经长大,这么多年来,相处之下有笑有泪,有争执也有包容,可是,不管发生什么,萧子歌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礼的孩子,纵使是上次因为红袖和沈寻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这孩子也都自己忍下了所有的委屈。可今日的一切,却这般反常。 细想之下,卓起也还未想出原因,可他知道,萧子歌是一个心事重的孩子,他既然选择了这般闹腾,就算是问,大概也不会得到答案的。 想到这里,卓起转身将手里的镇纸放在桌上,顺手拿了桌边的宝剑,“记得当年你我打得那个赌吗?今日再赌一局如何?老规矩,你若是赢了,这柄宝剑归你,你若是输了,你听我的。不过,如今在三招之内胜你的本事师父是没有了,打到分出胜负为止,你觉得如何?” 卓起说话的这语气,亦和当年一般不二,萧子歌现在想来,倒是觉得有趣,当年自己怎么就那么不知死活地和师父打了这么个赌。不过,也幸好是打了那么个赌,这个人自那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师父的意思是……”卓起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让萧子歌一时间没缓过神儿来,刚刚僵持的时间里,萧子歌以为师父会在暴怒之下拉过自己狠打一顿,即便真是这样,他也是不会反抗的,可是没想到,卓起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我以为师父会……”萧子歌说得有些语无论粗。 “你以为师父会怎样?会把你拉过来按在桌子上教训一顿?”卓起眼中带着些笑意。 “呃……是。”萧子歌低着头,禁不住有些脸红。 卓起笑了笑,这笑很轻松,“若是容儿或是你小的时候这般,师父定然会这么做,而且保证打得不轻,让你再也不敢这般闹脾气。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有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若是现在罚你想必你也不服气,师父也不想让你觉得心中委屈。这个赌注还算公平吧?” 萧子歌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确是这样,师父的惩罚从来都是先让人心服口服,而不是因为受不住罚而低头认错。 见萧子歌许久不说话,接着说道,“怎么?当年你尚且有勇气和师父打这个赌,如今长大了竟不敢了?”说着,卓起将手中宝剑扔给了萧子歌。 萧子歌纵身,伸手接过宝剑,如今拿着这柄剑比当年得心应手许多。 屋中不便,卓起和萧子歌在院中站定。 萧子歌的目光如当年一样凌厉只是今日多了些极为复杂的情绪,他手疾眼快,挥剑刺下,剑气直逼卓起。 卓起轻松腾身一纵,将这一剑躲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觉得,萧子歌今日的剑锋里是带着愤怒的。 闲暇之时,他们二人也会时常比武切磋,但是萧子歌却从来不会将剑舞得这般猛烈,只过了几招,卓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亦不敢掉以轻心。不过幸好,这剑招再猛,卓起也还是有信心应付的。 |
八十三 两个人在院中打了四五十个回合,却也尚未分出胜负。不过,萧子歌的剑招却是丝毫没有收敛,越攻攻越猛,仿佛是抱着必赢的信念。 卓起反而平静许多,面对萧子歌的咄咄逼人,他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太过猛烈的还击。 其实,卓起本来便有自己的打算,见折腾得差不多了,他故意踩在了一块石头上,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摔在了地上。 萧子歌本是一剑正刺向卓起的前心,他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剑出的本来很急,事发突然,萧子歌反应却也迅速,本能地收住剑势,宝剑在离卓起身体不足一尺远的地方滞住了。 萧子歌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将宝剑还鞘,伸手将卓起拉起来,神色异常紧张,“师父,您没事儿吧?” 卓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见萧子歌这么紧张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儿,哪能那么轻易地就有事儿。” 萧子歌长出了口气,可是心跳却好像还是比以往要快一些。 其实萧子歌刚刚便看出了师父是故意摔倒的,收剑的刹那他也曾怀疑过这是师父的陷阱,会不会是当年故技重施。可是,他还是没有刺下去。 起初是抱着必赢的信念,但是就在那一刻,他却觉得,即便真的是陷阱,输了便输了,无关紧要,在师父面前,就算是再上一次当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关键是他不能让师父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出乎萧子歌意料的是,师父竟然没有后招,这比试居然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可是这般结果,却让萧子歌更加捉摸不透师父的心思了,明明是在自己无理取闹的情况下,师父提出要打这个赌,可是眼下,师父怎么还故意让自己赢了。 “师父,对不起,请师父责罚。”萧子歌心中依然满是愧疚,顺势跪倒在地上。 卓起笑了笑,俯身扶起萧子歌,“你这是干什么?说了是比试,自然会有输赢,难道师父输了还罚你不成?师父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萧子歌呆呆地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确实是自己过分了些,他本以为师父和他打这个赌亦是如当年一样,想让他心甘情愿地受罚,却没想到,结局是这个样子。 萧子歌双手拖着手中的剑欲还给卓起,却被卓起推了回去,“这宝剑是你的了。” “这是师父的随身之物,子歌不能要。”萧子歌一口回绝,他倒是一直很喜欢这柄剑,可是他也知道这是师父的随身之物,习武的人,往往是爱自己的兵器胜过爱自己的。 卓起眼中略带笑意地看着萧子歌,“师父输了,按照赌约,这宝剑就应该是你的。当年我们打赌时,你还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尚且信守了承诺,难道师父一把年纪了还和你耍赖不成?” “可是......”萧子歌呆呆地看着卓起,“可是师父真的舍得?” 卓起摸了摸萧子歌的脑袋,眼中的宠溺似乎马上就要溢出来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净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对于你,师父还有舍不得的东西吗?” 这一句话,让萧子歌莫名地感动,是啊,这些年师父付出了这么多,对于自己何曾吝惜过什么呢! |
八十四 “可是,师父刚刚是故意输的。”萧子歌愣愣地看着卓起。 卓起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嗨,当年骗了你一次,总是要还的嘛,今天算是还你了。” 卓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萧子歌坐到旁边的藤椅上,“你有好些年没和师父这么闹脾气了吧?” 卓起的语气很淡,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听起来只是闲话家常。 萧子歌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心里满是愧疚,生怕师父伤心了。 “师父,对不起。”萧子歌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师父这般纵着他,反而让他更加有愧。 卓起笑笑,“师父没怪你。你知道吗?刚刚看着你赌气的样子,就让师父想起了你小的时候。那时你也才五岁吧,师父最初看见你那个略带着骄傲的眼神,以为你只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罢了。直到你挨了那顿打,明明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却自己倔强地擦干了眼泪跟师父说不要师父管,那一刹那,师父真的心疼极了。师父本以为,罚过之后,你会满心委屈地躲在师父的怀里哭一场,撒娇卖乖,那才是五岁的孩子该有的天性啊,然而,你却没有。那时,师父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孩子而已,平日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才有了这般倔强的性格。后来仔细想想,你母妃去世得早,那些年你身边也没有人照应,在宫里宫外的,怎么能不受欺负。可是,受了欺负又能和谁说呢,父皇不会理你,其他人更不会关心你,你只能都自己默默忍下了。或许就是因为你的那一句不要师父管,师父便下定了非管你不可的决心,决心让你以后都不再一个人受委屈,要好好护着你。这些年来,看你经了这么多挫折,历了这么多磨练,尽管也会时常心疼,但是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更多的是欣慰。” 说起那段往事,卓起津津乐道,十几年过去了,然而,在卓起的口中,那件事情仿佛只是发生在昨天。 萧子歌听卓起说着,却听得入了神,脑子里恍恍惚惚地闪过这些年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发生过的事情太多太多,打过骂过争吵过却也真的哄过宠过纵容过,可是不管发生什么,每一件事情现在想起来都是暖的,因为每一件都用了心。 “师父,我……”萧子歌竟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今天自己到底都在想什么啊,以至于做了这么多让师父伤心的事情。 卓起拍了拍萧子歌的肩膀,“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竟多愁善感了起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你这般优秀,也是师父的骄傲,这些年我们一起努力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过,孩子,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在师父面前,都不必委屈自己,师父虽然平时对你管教严厉了些,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即便是你心情不好了,偶尔发发脾气,师父也是愿意宠着你的。” “师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被一个人宠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萧子歌此时此刻好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了,多享受一会这样美好的感觉。 “想说说今天到底怎么了吗?或许师父可以帮你解开心结。”卓起依旧满眼宠溺地看着萧子歌,“不过,若是不想说就算了,师父也相信你自己会处理好。” 面对这个问题,萧子歌犹豫了,听了这么多话,或许对于那些事情,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疑虑,但是却依然执着地渴望师父跟他说,那一切都是假的。但若是这样,师父会伤心吗?可若是不说,他总觉得心里堵着些什么东西。 “师父,对不起,是子歌不好,其实是因为京中来信……”萧子歌起身跪在地上,这无端的怀疑,在他自己看来,却真的是不可饶恕的。 卓起一听京中来信四个字,脸色瞬间变了,神色之中竟带着几分惊慌,急忙打断了萧子歌的话,“别说了。” 萧子歌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卓起。 缓了好久,卓起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自责,“唉!我该想到是因为那件事的。是我疏忽了,没料到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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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起来说话。”卓起的声音变得很沉,听不出是不是愤怒。 萧子歌亦看不透卓起的心思,不过,卓起这般反常的表现却让他有些不安。 “进屋说吧。” 萧子歌跟在卓起后面,心却怦怦地跳得加速。 卓起从里屋取了一坛酒,指着酒坛说道,“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吧?” 萧子歌仍站在原地愣着,没想到这个时候师父竟有兴致喝酒了。 “坐下。我们讲一个规矩,一会不管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在这坛酒喝完之后,任何话都不许再记在心上,无论对错,亦不能记仇。”卓起说得十分认真。 萧子歌看得出,卓起这么做,是想让彼此都放下心里的一切顾虑,若是无中生有的误会,谁都不要因为谁的猜疑而伤到感情。 “子歌问什么,师父都愿意回答吗?”萧子歌依然有些迟疑,毕竟,他要问的事情,有些敏感。 卓起很自然地笑了笑,“当然,喝酒聊天自然是什么都能说。” 说着,卓起亲自为萧子歌倒了杯酒。 是啊,多久没有这样和师父对饮了,每天都忙着公务忙着读书,忙着忙着却也忘了和身边的人敞开心扉地聊一聊。 “师父,子歌听说您最近和太子常有书信往来。”萧子歌不敢直视卓起的眼睛,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观察师父的表情。 卓起却是很淡定,既没有惊讶亦没有慌张。 “是啊,看来你在太子府的眼线倒是很管用。”卓起无波无澜地答了句。 “难道师父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卓起不说要害,让萧子歌心里很着急。 不过,说过这句话,又觉得语气有些不妥,“呃......师父,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卓起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笑,“没事儿,刚刚说了,这坛酒喝完之前,说什么都是说过就过去了。既然你的眼线这么有用,应该也从太子府偷到书信了吧?否则你也不可能相信。” “嗯。”萧子歌闷声应了句,低着头喝酒。 “你觉得师父信中可有什么逾越礼数的言辞?” “没有。”萧子歌顿了顿,“都是些治国之道。” “近来皇上让太子多问政于大臣,多加学习,他便借此机会向各方示好,整日摆出一副勤奋好学的姿态求教。不过,他当然知道想笼络我是不可能的,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可他毕竟是太子,我也不能太冷淡。”卓起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萧子歌顿了顿,即便师父解释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亦有些不高兴,好像师父的任何东西都是不能和别人分享的,尤其想到信中师父把每个观点都讲得那般透彻耐心,心里就莫名地不开心。 “可是什么呀?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卓起调戏般地看着萧子歌这一脸醋意的模样。 “我......”萧子歌抬眼看看师父,撒娇般地说道,“我就是吃醋了。看师父很太子写的信,字里行间里都透着温柔和耐心。您给我讲道理的时候怎么就不会这么耐心,说几句就发脾气?” “因为对他只是尽为臣子的本分,或者说,只是敷衍罢了,不需要走心的。对你却不一样。”卓起见徒弟这般委屈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 “对,师父只是我一个人的。”萧子歌此时的模样,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师父,对不起,子歌不应该无端怀疑您的。”萧子歌亦觉得有些愧疚,明明没什么,自己却非要胡思乱想那么多。 “这也不怪你,师父早该解释清楚的,谁知道你这么爱吃醋。不过,京中应该还传了别的消息吧?”卓起忽然严肃起来。 “哦,对,的确还有别的消息,他们居然说师父在父皇面前抢了子歌赈灾的功劳,简直是一派胡言,陈大人肯定是老眼昏花,中了太子的什么诡计,跑这里来胡说八道了。”萧子歌有些愤怒,对于那件事情,其实从心里便没有那么在乎了,只当那是谣言,师父这般在乎自己,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卓起的脸色却很冷淡,“不,陈大人没糊涂,太子的事情是一个误会,这件事情却是真的。这封奏折确是师父所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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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师父为何如此?”萧子歌诧异地看着卓起,但是却没有了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冲动,此刻真的是非常平静的,因为他心里很笃定,师父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卓起叹了口气,“唉!因为皇上给你的赏赐太重,你受不起啊。那道圣旨幸好被中书省压了一日,否则圣旨一下,那便是杀身之祸。” “为何?明明是赏赐,为何是杀身之祸。父皇赏我五百户食邑,加上这五百户和太子比起来也不过只差五百户,在众亲王之上,难道不是好事吗?”萧子歌虽知道卓起这么做自有他的目的,可是依旧觉得很是委屈,明明是立了大功,应有的赏赐为何自己却得不到。 卓起心疼地看着萧子歌,他又何尝不知道萧子歌此刻的委屈呢,“师父之所以迟迟未和你说这件事情,就是不想让你这么快便承受这失落。师父看得见你为这件事情付出的所有努力,更加知道你现在一定是满腹委屈,可是,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若是加上这封赏,便在众亲王之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风光无限,却也意味着你对太子的威胁最大。师父问你,皇上现在可有要废太子的心思?” “太子是国之储君,事关重大,没有大过,父皇自然不会轻易言废。” “既然如此,若是有人对他造成了威胁呢?”卓起又问。 这一问,却让萧子歌后知后觉地心惊胆战了,若有威胁,皇上必然会帮着太子扫清障碍,“师父,子歌明白了。” 卓起点点头,“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抗衡,就只能暂收锋芒,这件事情你别想太多了。不管怎么,我们终究是赢了,赢的不是皇上的封赏,而是人心和民心。” 听卓起这般解释,萧子歌也释然了,“嗯,反正是救了人,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够了,是吗?” “只是......委屈了师父,如今京中流言四起......” 卓起打断了萧子歌的话,安慰道,“流言传一传也是无妨,反正又没什么影响。” 卓起说得很平淡,但是萧子歌知道这流言传多了,自然会关乎名声,不过为了自己,师父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师父,对不起。您为子歌付出这么多,子歌却差点误会您......”萧子歌起身跪了下去,他尽管没有过分的猜忌,但哪怕是一点点怀疑也会让师父伤心吧。 卓起却伸手将萧子歌拉起来,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刚刚我们已经说过,这酒喝完之前,不管说了什么,彼此都不许计较。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了就让它过去吧。你理解师父的心思就好。别胡思乱想了。” 卓起这样的宽容,让萧子歌只剩下满满的感动了。 “孩子,师父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恨师父吗?”卓起忽然严肃起来,很认真地问道。 萧子歌的眼里竟带了一丝不可思议,不假思索地答道,“师父怎么会问这个,师父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恨师父呀?” 卓起欣慰地笑了笑,“不恨就好。师父知道一直对你要求得严格了些,有时候也难免会过于苛责,其实有时候师父真的好害怕会在你心里一点点地积起怨恨。师父不是不能一直宠着你,纵着你,可是,师父不想做保护你的那个人,而是想做教你学会保护自己的那个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足够强大,可以让自己不受到伤害,即使是恨,师父也心甘情愿。” 卓起这番话,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真,萧子歌亦觉得很暖,“师父,您别这么说,子歌理解您的苦心,不会怪您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师父都可以不去计较,心情不好和大人闹闹别扭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这其中有一件事情是过不去的。”卓起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萧子歌愣了愣,低头道,“师父说的是那本书吧?子歌知道错了。” “嗯。从某种意义上说,书籍也是你的师父,爱惜是最起码的敬重,更何况,那还是秦先生的一番心意。”卓起语重心长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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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帮师父收一下吧。”萧子歌自觉地站起来收拾东西。师父说要罚,自然不可能在喝酒的时候去罚,所以萧子歌索性自己把东西都收了,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顿罚是逃不过的,师父对于书的爱护和敬重已经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感情了,今天这祸,看似不大,但师父很在乎。 卓起没说话,看着萧子歌迅速地把东西收拾好,心里暗自感叹道,他终究还是一个听话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呀,闹过了,哄过了,依然这般守规矩。 萧子歌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好,从桌上拿起镇纸,双手捧着递到卓起面前,“子歌不该乱发脾气,以至于辜负了秦先生的一片好意,师父说得对,对于任何对我们有帮助的东西,都该存一丝敬畏之心。请师父教训。” 卓起却没有接萧子歌手里的镇纸,反而和颜问道,“真的知错了?” “嗯。”萧子歌低着头,小声应道。 “既然是心甘情愿地认错,一会儿你可别跟我喊委屈。”卓起的声音冷了些,带着几分不可抵抗的威严。 “嗯。子歌不委屈,请师父责罚。”萧子歌赶紧回应。 卓起这才伸手拿过萧子歌手里的镇纸,萧子歌只觉得手里一轻,可是心里却也随之紧张起来。 卓起指了指桌上那本书,“去,自己数一数这本书一共多少页,有多少页罚多少下。” 萧子歌听了卓起这句话,简直是欲哭无泪。心里暗道,天啊,师父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他连看都没看就这么定规矩,万一这本书很厚我岂不是要被打死了。 卓起见萧子歌愣住了,不厚道地笑了笑,“去啊,刚刚不是说不委屈吗?” “呃......是。”萧子歌一步一步地蹭过去,此时此刻忽然有点后悔刚刚说了那句话。 “师父,一共......一共57页。”说到这个数字,萧子歌不禁有些心惊,不过也暗暗庆幸,幸好刚才是随手拿了一本最薄的翻看的。 卓起沉着脸点点头,“伸手。” 听到这两个字,萧子歌真的有要哭出来的冲动了,57下加上这厚重的镇纸,打在手上,估计自己的手不能要了。 “师父......”萧子歌怯怯地看着卓起,犹豫了一下。 “快点。”卓起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斥了句。 萧子歌也放弃了讨价还价的念头,深知自己是逃不过了,咬了咬唇,伸了右手。 “左手。”卓起皱了皱眉,又斥了句。 “哦。”萧子歌轻轻地应了声,换了左手伸在卓起面前。 卓起用镇纸将萧子歌的手往上抬了抬,接触到冰冷的镇纸,萧子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更快了。 “啪”卓起扬起镇纸,这一下狠狠地砸在萧子歌的手上。 萧子歌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然后迅速变红,接着起了一道深红色的印子,一股疼痛随之蔓延开来。 “唔。”萧子歌轻呼了声,恐惧地看着卓起,他忽然发现,这镇纸打在手上,比打在屁股上更难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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