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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绝对权力(父子)[第5页]

作者:白水煮豆腐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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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楚自己打晕医生逃出精神病院后将引起怎样一连串的后果,穆冕没敢回自己住过的那座老楼,而是直接去JIM那里。
拿到机票和护照装进包里,穆冕拿着JIM给他买的那根新手杖刚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了身:“JIM,还有多余的车么?”
“我送你,MU。”说着,JIM抓上外套就要跟他一起走。
“你去忙吧,我就是想在走前再去一个地方看看。”
知道这个地方穆冕大概是只想一个人去,JIM没再多说,拿了另一把车钥匙交给了穆冕。
“MU,国外见。”
穆冕点头,所有感谢都融在了此刻的神色中。就在他即将转身时,JIM又喊住了他:“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去找秦爷么,他肯定能帮你,如果他愿意,天塌了都能顶着。”既然秦绍仁肯给穆冕VIP邀请函就说明至少秦绍仁不讨厌他,虽然JIM也没问穆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来时的那份神色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办的事情。
“不了。谢谢你,JIM。”
车子停在半山腰的山路上,穆冕隔着车窗向下望去。因为是本宅,所以别墅的规模要远远大于穆家的其他别墅,望着那似乎一直未变的建筑物,穆冕渐渐攥紧了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杖。
他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向下望了,出国后的最初几年也曾偷偷来过几次,那时他还隐隐盼着能见穆峥嵘一面,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这份想见一见那人的心思也一点点的变淡了。
时至如今,再次出现在这里,他绝对不再是为了穆峥嵘而来了。
见别墅周围除了警卫没有其他人,也没看见穆昊的身影,穆冕从口袋中掏出钱夹,抽出了一张卡。用笔在准备好的便贴纸上写上“零花钱”三个字后,就把它粘在了这张银行卡上,随后放在了一个已经事先写好了收件地址的信封中。
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给医院才知道穆昊已经出院了,以后就算穆峥嵘再冻结了穆昊的卡,这里面的钱也够他应急或者玩一阵子了。
虽说是在半山,但只要是能看到本宅的地方都在警卫武装的范围内,为了防止被人看到,穆冕没多做停留,立即驱车下山,把信封扔进邮筒,他知道自己必须迅速去机场,否则被穆峥嵘的手下找到他大概就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一辈子逃不出来了。
压低棒球帽的帽檐,穆冕低着头不停往前走,由于走路需要借助手杖,所以他走起路来颇引人注意,为了防止持续引人注意,他只能收起手杖推着皮箱往前走,倚靠皮箱往前的力量来减轻那条腿的受力。
就在他乘坐扶梯上楼时,他看见几个穿西装的人从一楼大厅的正门进来了。同时,还有五六个身材高壮的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便衣警卫。看见为首的李珉和周正,穆冕心里咯噔一声,果然,他们来抓自己了。
就在穆冕压低帽檐,想着怎么避开这场追捕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大门进来了。
看到那身影,穆冕的身子忽然绷直了,用力抓着箱子杆的两只手臂像是正被过电一样轻轻抖动着。
那晚穆峥嵘对他说的话还清晰的萦绕在耳边,穆峥嵘在别墅外追上他就要给他送去精神病院,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奋力反抗过,好像还用力推了穆峥嵘一下,具体的情景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后发现已经进了精神病院。
刚上到二楼,穆冕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那些人也乘扶梯上来了。
要看那些人就要过来了,推了箱子没走两步,穆冕迅速蹲在了大理石柱子边,装作在皮箱里找东西,低着头。
周正和李珉带着几个人先过来了。
“小周。”李珉脚步匆匆,口气很急对身前的周正说:“二少爷虽然电话里说他马上回来,可怎么也还得有一段时间才会到,部长……”叹了口气,李珉没继续说。穆峥嵘醒过来这才几个小时啊,就非要来机场。不过穆昊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要去外面散心。
周正微低着头没吭声,他总觉得穆峥嵘来机场不仅仅是为了穆昊。穆昊出国的目的大概也不是真的为了什么‘散心’。“我去看看部长。”说完,周正就要转身下扶梯。
穆冕面对墙柱蹲着,双手佯作在找东西。听了二人这只言片语,此刻大概也明白了穆峥嵘来机场的目的,原来不是为了抓他,而是为了来接穆昊。
自己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也有好几个小时了,难道消息还没传到穆峥嵘耳朵里?再想到从医院逃出来的过程也出奇的顺利,穆冕心中更是疑惑。
就在穆冕沉思的过程中,他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部长。”是周正的声音。
穆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手不这么抖。等那脚步声稍一走远,穆冕起身躲到柱子后,等几个人往里走时立即推着箱子下了扶梯。这个时候留在这里候机很可能被发现,穆冕决定先离开再说。
走了几步,见穆峥嵘的脚步慢了下来,周正怕他身体吃不消,忙关切的问:“部长,医生都在车里,用不用我喊他们上来?”
穆峥嵘摆摆手,目光不停在大厅中逡巡,似乎在找什么人。穆峥嵘并没说来机场的目的,现在看来不像是单纯要接人的样子,周正猜测大概穆峥嵘也察觉得到穆昊出国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散心,可是……
就在这时,周正感觉到穆峥嵘有片刻的怔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周正只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
“他真的出国了?”听到穆峥嵘这微带沙哑的声音,周正一头雾水,穆昊当然是出国了。
下一秒,就见穆峥嵘快步往扶梯处走,走着走着居然跑了起来。显然没想到穆峥嵘会有这样的反应,周正一惊,反手招呼了李珉等人就跟着跑了下去。
追下去后,穆峥嵘茫然站在人群中四顾,他确定不会认错穆冕的背影……可四下看去,哪里还有穆冕的身影。
穆峥嵘停下来时,周正才追上,他这个时候大概想明白了穆峥嵘问的是谁。刚要说穆冕确实是在事故后不久就自己出院走了,他就看到穆峥嵘的身子晃了晃。
见穆峥嵘用手捂着伤处,一脸疲惫的样子,似乎正忍着什么痛楚,周正忙扶住他,与此同时对身后的李珉说:“我先扶部长上车。”
听周正转述了穆峥嵘刚刚问过的话,李珉心中一沉。难道穆峥嵘来机场不是为了等穆昊而是为了等着被穆昊带回来的穆冕?想到穆峥嵘像是亲眼看到了穆冕般急匆匆找人的样子,李珉出了一身汗,下意识掏出手机,穆冕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精神病院才对啊……
快步从旁门离开后,穆冕取了车就往回开。为了不被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其他城市登机走。
穆冕驾着车远离机场的时候,李珉迅速给精神病院打了电话。挂了电话后,李珉面色苍白,借口说去卫生间的功夫匆忙又给穆守昌打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沉沉的声音,李珉深吸了口气,看样子自己的消息还是落后了,穆守昌大概已经知道穆冕从精神病院逃跑的消息了……
出乎意料,并没等来任何指责的话,而只是简短的一句:“知道了。”
见穆守昌没有马上挂电话,等几秒钟,李珉试着问:“您看,那要不要……我们可以马上派人……”既然能给穆冕送进精神病院让他签与穆家断绝关系的证明书,当然可以做得更绝。在这样的家庭中,亲情好像才是最不重要的,对于穆守昌的决策,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可能性去考虑。
电话那头的穆守昌端起茶杯,片刻后才说:“算了,保证他别再回来就可以了。”放下电话,穆守昌才缓缓喝了口茶。他大概是老了,心慈手软了,穆冕身体里流的毕竟是他穆家的血,他还不想赶尽杀绝。
穆峥嵘前脚刚回穆宅,穆昊后脚就到了机场。电话里,周正也没方便说穆峥嵘的具体情况,只说部长情况好转让他快点回来。回去途径市中心,经过徐山河所住的那条街时,穆昊犹豫了下在酒吧外停了车。
敲门进去时,徐山河正准备吃晚饭。
桌上只有简单的三道菜。
要搁在从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徐山河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寻常老百姓的日子。何况他一人独居,准备太多饭菜只会显得气氛更加凄凉。
徐山河显然没想到穆昊会这个时候过来,张罗他坐下后,忙要把保姆喊回来再准备几道菜。
这次出去找穆冕最后却扑了个空,穆昊心里不免失落,可想着回来时要路过老师家他还是带了瓶了八九年的红酒回来。惦记着穆峥嵘,他推辞了几句,把酒放在桌上打算明天再来,可徐山河已经打了电话,看样子真的很想留他一起吃饭。屋子空荡荡的,再次涌到嘴边的推辞最终咽了回去,穆昊给徐山河和自己盛了饭,就在徐山河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没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一看号码是周正的,穆昊不敢耽误,对徐山河欠了欠身就走去一边接了电话。
一听穆峥嵘醒了,穆昊又惊又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正一个人坐在桌边的徐山河。
徐山河这时正盛汤。盛好的第一碗先给了穆昊。
"二少爷,您不方便现在回来吗?是不是正忙着?"没马上得到回复,电话那头的周正不禁这样问。问话体贴,事实上是对穆昊的纨绔早已见怪不怪。日前办郑浩然时穆昊所流露出的血性和果断,大概只是因为穆峥嵘出事了,源于一种父子天性,并不是因为他真学好了。意识到这点,周正也不方便多说什么。这个电话是他私自打的,不是穆峥嵘的吩咐。
“那您先忙吧。”
“不、我不忙,我这就回去。”
穆峥嵘已经没事了的喜悦压倒了一切,穆昊甚至都顾不上多看饭桌一眼就匆忙告辞了。
刚有了些人气的屋子又冷清了下来。
徐山河像习惯了似的把门关好。
没有撤掉桌上的另一幅餐具,他走到另一面墙前,随手拿起了立在那里的黑白相框。照片里那酷似徐山河的年轻男孩笑得英气勃发。
用手擦了擦根本没灰尘的照片。
把它温柔的放回去后,徐山河坐回桌边,一个人吃起了饭。
进门后,穆昊连衣服都没换就往穆峥嵘那里跑。
着急归着急,可规矩还没忘。穆昊敲了门,得到许可才进去。
穆峥嵘背对房门站在写字台边上,手里还拿着份文件,穆昊喊了声“爸”赶紧走过去。
“爸……”穆昊的目光移到穆峥嵘手中的文件上,他想说您刚好点别累着。
“郑浩然是你出主意办的?”
“嗯。”应完,穆昊才听出穆峥嵘口气中的严厉,这不是普通的问话,而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啪——
穆昊还没反应过来,头就偏了过去。左脸火辣辣的疼着。
见穆昊悬在半空中的胳膊放了下去,穆峥嵘一怔。他刚才背对着穆昊,根本没瞧见穆昊的神色和意图,哪想得到儿子是想抱他。
平时穆昊闯了祸,也不是没厚脸皮过,可这次,穆峥嵘看出穆昊不是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想求饶,而是真的出于担心,否则神色中的关心不会这么真挚。
穆峥嵘垂下手,一时也有点后悔。以往就算再生气,他也没给过穆昊耳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郑浩然的事有了这么大的火气,还是因为找不到穆冕……
要说起来,穆昊事故后醒时他也没在身边,这还是事后第一次见面。
穆昊没抱怨甚至都没吭声,看着穆昊左脸的红痕很快连成一片,穆峥嵘这时是真的后悔了。
几秒钟后,是穆昊先打破了沉寂。
“爸,您看您刚好一些,千万别和我置气。”
听出穆昊口气中的心疼,穆峥嵘不禁一愣。
“要是想打想骂,等过些日子您好彻底了,都随您。”穆昊好似毫不在意已经肿起来的脸颊,神态也一如既往,又嘻嘻哈哈了起来。
穆峥嵘盯着他看了会儿,穆昊这纨绔子弟的样子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哼了一声,穆峥嵘又板起了脸。
十几分钟后,穆昊居然亲自端着专门给穆峥嵘准备的晚饭回来了。平时这些活都是佣人干的。
穆峥嵘看了穆昊一眼。
把餐盘放在沙发边茶几上,穆昊在穆峥嵘要坐下时伸手扶了他一下。
穆峥嵘刚四十出头,身强体健。前不久是受了伤,可恢复得好,离用人扶还差得远。穆昊这个动作完全是因为关心下意识做的。
冒泡一下,时隔多年,楼主又回来了准备更一下这个文,最近有时间想把这个故事写完。当初断更主要是觉得题材敏感很多词没有避讳不好再写。所以后面架空的感觉应该明显一些。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看这个文?冒个泡?有就更了
这时书房外有人敲门。
穆昊得到穆峥嵘的许可后打开门,原来是随行的保健医。虽然穆峥嵘已经出院,但仍需要密切关注身体情况、好好休养。穆峥嵘如今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他掌控的不仅仅是某部分的权力核心、更是穆家的未来,由不得一点马虎。
穆昊安静站在一边,看医生给穆峥嵘做常规检查。
“给周正打电话喊他过来。”医生走后,穆峥嵘吩咐道。
没过多久周正匆匆赶来,不管时间多晚只要穆峥嵘有需要他就得第一时间赶到。
前不久刚从机场回来,周正不知道穆峥嵘又急着找他有什么事,疑惑间迈步上楼来到书房门外。
“昊昊,你先出去。”
穆昊点头时看了眼进来的周正,周正恭敬的喊了他一声“二少爷”随后低下头。
关上书房门时穆昊有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穆峥嵘抬手揉了揉眉心。
书房门关上了。
穆峥嵘不说话,周正就只能一声不吭的站着,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知道穆峥嵘现在是心里头堵了块大石头实在不好挪。
他现在很确定穆峥嵘去机场要找的人其实是穆冕。
“机场监控调出来,我要看。”过了好久穆峥嵘才开口。
“好的,部长。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是。”周正答道。
确定穆峥嵘去机场实际想见谁时周正心里就已经非常吃惊,现在更是想不到穆峥嵘这个时候还想知道穆冕下落,是还没放弃这个儿子吗,还是说当天的事情其实另有隐情?可是事发时的监控他们都看了,现场并无第三个人,凶手不会是穆冕以外的任何人。可是就算穆峥嵘还没放弃这个儿子,穆冕心里未必这么想,如果他对穆峥嵘这个父亲还有哪怕一点感情怎么会连一面都不露就凭空消失?除了畏罪潜逃还能有什么可能。
“周正。”
听见穆峥嵘喊自己名字,周正吃惊抬头。
“你刚才在想什么,有什么顾虑?”穆峥嵘说道:“不妨说出来看看。”
“部长……”
“说!”
周正哪里敢说穆冕心里没你这个爸爸,他知道自己能出入穆宅代表穆峥嵘是把自己当成心腹在用,否则有事的时候穆峥嵘怎么会先想到他而不是二秘李珉。
“部长,大少爷现在下落不明,如果他不想被找到,恐怕短时间内不容易有消息,大夫说您还得休养一阵子、万勿操劳,事情交给我们去办,有消息一定马上通知您。”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恐怕根本找不到人,穆冕有意躲藏,让穆峥嵘别抱太大希望。
“我在医院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有来过吗?”
周正实在不忍心,但还是实话实说:“是。大少爷没受什么伤,醒过来就自己办出院走了。”
“有人强迫他吗。”
周正摇头,他特别问了医生护士,没有任何人去找过他,加上穆冕身份特殊,没有穆峥嵘和穆守昌的授意,就算他真的是穆峥嵘事故的凶手公/安部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去强迫审问什么。
穆峥嵘挥了下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周正刚走到门边,就听穆峥嵘又说:“去查查警方那边有没有新近无人认领或是身份不明的男尸……”
这句话好像是费了很大心力才说出来的,周正转身,发现穆峥嵘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部长……好,我这就去办。”
走下楼后,周正直奔大门处,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喊他。
“周正哥。”
听到这声音,周正顿足转身。
穆昊端坐在客厅近门处的沙发上,面色沉肃,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错觉穆昊若干年后站在权力顶峰成为了穆家当家人。
就是这片刻错愕的功夫,穆昊已经走了过来。
“二少爷。”
“爸他有事吗?是不是跟哥有关系啊。”
恢复了不够认真而玩世不恭的神态。这才是大家认识的穆昊,这么想着,周正说:“部长很想知道大少爷的下落,让我们去查。”
穆昊没再说什么,周正告辞后直接按吩咐去办事。
跟穆峥嵘打了招呼后,穆昊便去看穆守昌,他第一天回来怎么也要去爷爷那里一趟。
从穆守昌那里出来后陈楚楠又给他打电话,耽搁了一阵再回来已经很晚了。看见佣人他随口问了一句:“爸他休息了吗?”
“回二少爷,部长刚才还下来找药,应该没有休息,还在书房。”
穆昊点头,随即忙问:“找药,什么药?”他记得不久前医生来检查并没有提醒穆峥嵘要喝药这类事情,按理说身体情况应该没有大碍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药盒在餐厅桌子上,我这就过去给您拿过来。”
“不用,我自己去吧。”
拿起桌上的药盒,穆昊拉开椅子坐在餐桌边。布桂嗪,另一个通俗的名字是强痛定。这类强效镇痛药属于管制类药物,不过穆峥嵘想要这种药根本不是难事,只是……适用于持续头痛和外伤性疼痛,看着药物说明,穆昊渐渐攥紧药盒。
没再去穆峥嵘的书房,他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里没开灯他坐在床边愣了会儿后,缓缓塌下腰用手撑头。
维持这个姿势待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手机,拨出了电话。
听见徐山河接了电话,穆昊说道:“对不起老师,这么晚还打扰您。”
“没关系,回来了?”
“嗯。”穆昊颓然道:“扑了个空。”穆冕根本没在瑞士,穆昊这回是白跑了一趟。
“穆部长情况怎么样?”
“爸他已经出院了,劳您挂念。”
“还想找你哥哥?”
穆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徐山河一语道破,他始终忘不了徐山河当时用墨涂黑红棋的那个举动,眼下除了他一时不知道还能对谁说这件事,更不知道要求助谁。
“老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穆部长也想见他吧。”
穆昊有些惊讶徐山河连这个都猜到了,轻轻叹了口气,“老师,我真的是想不到爸他会那么想见哥。”
“这也难免。”
“我是真的想问问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有数了,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顿了顿徐山河说道:“私下找你哥哥的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挂了电话,穆昊不住回味徐山河这最后一句话,究竟是暗示爸爸和爷爷知道后会不高兴自己跟他有往来呢,还是说穆冕下落不明的事另有隐情呢。
从机场打车离开后,穆冕不敢再多待一刻。车子前脚出城,他就给JIM打电话请他帮忙自己从其他城市的机场尽快离开。不敢用身份证乘车,他选择大巴车,目的地是离首府稍远的一个二线城市。
下了车之后穆冕选择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等着两天后从这里飞去找JIM。
从首府机场离开时他还觉得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到了这里后这种感觉逐渐消失。穆冕需要外出去买一些简易的日用品。
JIM说遇到一点问题需要等两三天才行,穆冕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之前的腿伤并没有得到彻底的恢复,腿疼的毛病又开始发作,他想走快路必须借助手杖,他捡了一根够长的粗木枝,说是一根长木棍也行。为了不显眼,他专门找一些隐蔽难走的小路,哪怕绕远。买好日用品、止疼片和一些消肿止痛的药膏后,他口袋里几乎已经没有多余的钱。银行卡也不能用,只能等见到JIM后再想办法。
木棍的落地声不大,雨点一般极富节奏敲打着地面。
穆峥嵘……
想到这个名字,雨点声隐没在寂静中,身侧的一堵墙将这条小路与外面的大道隔开,汽车声也被分隔在那侧。
穆冕低下头,片刻后却笑了一声,大概这辈子都不再见了。手杖再次一下下点击地面,他回到小旅店。
开门前却直觉哪里不对劲,穆冕要走,阴影处忽然站出来一个人。
“哥!”
看到穆昊,穆冕惊诧之下睁大了眼。
穆昊此刻不得不佩服老师徐山河的能为和手段,置身方寸之间,手里却有一张无形的网,他那晚打过电话,转天早晨就收到了消息。
他此刻有千言万语要说,咬咬牙却忍住了,走过去,却见穆冕后退了小半步,穆昊道:“哥,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穆冕攥紧木棍的手松开了,穆昊从昏迷中苏醒时他也没能在他身边。此刻肩膀松动,终于忍不住迎上前。
“哥。”
穆冕抬起手,拳头锤在穆昊肩头,“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躺了这么久。”
穆昊一下子没绷住,先笑了。
穆冕也笑了出来。
“哥,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住,我们先进去。”
穆冕这会儿看看四周确实不像还有别人在的样子,很难想象穆昊是怎么找到这里,更难想象穆昊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他诧异间,穆昊已经推开了门,等他再去想门为什么没锁而是被穆昊一下子就推开时已经晚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站着,正看着他。
是穆峥嵘。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因为住宿条件较差,窗帘沾满灰尘油污,光线严严实实全被挡在外面。穆冕没有看清穆峥嵘的脸色,他想转身却被穆昊挡住,这时听见穆峥嵘说:“昊昊,你先出去。”
是穆峥嵘一贯严肃低沉的声音。
穆冕此刻内心已经恢复平稳,却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木棍和装药的袋子,他移开目光不去看穆峥嵘。
门关上了。
他看着穆峥嵘的皮鞋和裤脚,房间很小,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椅子,唯独一个放电视的小木桌也被各种垃圾杂物堆满。
穆峥嵘进来之后已经打量过这间小屋,目光在小木桌上换下来的绷带处滞留了片刻,此刻他看见穆冕手里的木棍,知道他又犯腿疼了。又见他虽然不看自己却挺直了腰板,穆峥嵘咬紧牙闭上了眼。
默然对立的两个人。
是穆冕先开的口:“您等了多久?”
“半个小时。”
穆冕嘴角微微一勾,恐怕穆峥嵘这辈子都没来过这样脏乱逼仄的地方,真来过也是记者跟着做做样子,能耐心在这里等他这么久,无非就是不肯放过他。
“跟我回去。”
听到这句话,穆冕并不吃惊。能让不可一世的部长大人在这样的地方站半个小时,为的不过就这个。原来他能那么顺利的逃出来,是因为不管逃到哪里都可以被这样顺利的找到再带回去。
他穆峥嵘真是不嫌麻烦。
“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穆冕闻声轻轻一梗脖子,却依然不看穆峥嵘,道:“我从今以后不会再回去,如您所愿,跟穆家再也没有关系。”
“如我所愿……好个如我所愿。”
他看见穆峥嵘的手攥成拳,手背的血管筋肉好像要爆裂开。
穆冕笑,笑他穆峥嵘惺惺作态。他干脆把木棍举起来,递过去。
举了好一会儿,终于被穆峥嵘接了过去,穆冕自嘲一笑,回来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但是他现在相信自己走不出这旅馆一步,所有角落一定已经布满了穆峥嵘的人,断了继续逃跑的念头,他心里反而坦荡起来。
“你之前最想听的那两个字,我以前不会喊,以后更不会,你永远别想从我嘴里听见。”
说完这句话,穆冕倒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穆峥嵘这时又怎么还会想再听见那两个字。
他见穆峥嵘攥着木棍的手连带着胳膊都已经在颤抖。
闭上眼,等着雨点般的抽打落下来,他甚至盼望这顿抽打能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关系。
木棍破空声,抽得空气都是一响,带起冷风,穆冕全身的肌肉下意识绷紧,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他的心跳猛地断了一拍。木头和木头大力碰撞的击打声令他睁开眼,错不开目光,只见木棍抽在椅子上,木质椅背竟然应声裂开一道缝。
穆峥嵘手里的木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门这时从外面打开,穆昊惊慌道:“爸?”
穆峥嵘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听见穆峥嵘的声音:“我从来没有那样所愿过……但是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吧。”
穆昊眼看着穆峥嵘一步步从身边走过,又看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穆冕,不知道先问谁好。
这时,他看见穆峥嵘身子歪了一下,他赶紧跑过去,穆峥嵘已经扶墙站稳。
穆峥嵘也没跟他说话,独自往外走。
穆昊跟了几步,见穆峥嵘一言不发,索性转头回去。回去后,他见穆冕正在收拾东西,扳过穆冕的肩,穆昊问:“哥,你和爸你们到底说什么了,爸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穆冕道:“以后好好听穆部长的话,我明天就走了。”
“你要去哪?”
穆冕笑笑,并不回答。
“哥,我问你,那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穆昊迫使他看着自己,“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把话说清楚。”
见穆冕不说话,穆昊抓着他的胳膊,急道:“说话啊哥。到底是谁把爸捅伤的!”
穆冕木然抬头,“我。”
“什么?”
“是我。”
穆昊松开手,怆然后退半步。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穆冕的样子又不像是在作伪,“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穆昊摇头,“那是……爸啊,为什么,你怎么下得了手!”
“为什么?”
“那个时候爸他甚至怕车撞到你,把你推出去宁可自己被车撞。那是下意识的,就因为他是爸爸啊。”
穆冕听到这里,不禁抬头看穆昊。
穆昊又等了片刻,见穆冕并没有改口,他肩膀轻抽了两下,猝然间扬手挥拳打在穆冕脸上。
穆冕被打了一个趔趄,由于腿脚不便,一下子倒进被木棍抽坏的椅子上,穆昊这时已经走了。穆冕只觉得满嘴血腥味,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为什么三个字,他为什么要刺伤穆峥嵘?穆峥嵘之所以被车撞是为了推开他,不,他明明记得是穆峥嵘把他往车子上推才对!他用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都是他做的,他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打断了自己的记忆。
他走去只能容下一个人大小的卫生间,低头吐出嘴里残留的血水,还有一颗被揍掉的牙。
淡红的血水顺着已经泛黄的瓷盆蜿蜒流进水槽,断牙带着淡粉色的肉停在漏水口处。
抬头看镜子,穆冕发现自己的脸惨白到渗人。
他撑着洗手盆站着,良久之后,才拿起手机拨了电话:“JIM,我先不走了。”
“MU,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这样 。”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求那位秦爷帮我一个忙。”
挂了电话,穆冕喝了治腿疼的止疼片,他要回去查自己当时刺伤穆峥嵘的原因,以及穆昊说穆峥嵘是为了保护他才被车撞的,他要查出真相,查出那天发生的事实。在这之前,他需要秦绍仁帮他一个忙。
陈楚楠得知穆冕从精神病院逃了出去,气得把桌子上那些名贵的首饰全部推到了地上,手机也被她用力摔了出去。
豹形戒指上无数的钻石一齐在她手指间闪着惨白的冷光。
看着地上这些价值连城的饰品凌乱散落在地上陈楚楠连看都不看一眼,仿佛这些全是不值钱的仿制品,天知道随便从地上捡起来一样的价值足够他一年的片酬,蒋樵这么想着时手又揽在了陈楚楠的细腰上。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40多岁,却风韵犹存,比起那些娱乐圈的小花不知有味道多少倍。蒋樵是上一届影帝,今年不过26岁,如果不是陈楚楠他自然是当不上这个影帝的,今年已经是陈楚楠包养他的第二年。如果不是看中陈楚楠的背景和势力,他绝对不会选择跟足以当他妈妈年龄的女人在一起,尽管他无法否认陈楚楠身为女性的魅力。
陈楚楠推开他的手。
蒋樵双手顺势往下滑动,又移到她紧翘的臀部。
她生起气来的样子也是这么迷人。
“蒋樵,我今天没心情。”陈楚楠脸色一变。
“怎么了,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我的女神大人。”蒋樵把嘴凑到她身前,亲吻他的腰身,他自信陈楚楠就吃这套,要知道自己有的可不仅仅是年轻的肉体,这张脸这副气质,不说绝无仅有、千万里挑一,至少是娱乐圈里的佼佼者,否则又怎么会被她陈楚楠这号权贵瞧上。
他亲吻着,一抬头瞧见陈楚楠的脸,此时正居高临下俯瞰他。
蒋樵见这神情,自知没趣,惹怒这女人可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前程断送在这里。
蒋樵走后,陈楚楠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她叫的人就来了。
“王院长,我可是一直相信你的技术和水平。”陈楚楠脸色不善,口气更是不佳。
王昼明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分毫不敢怠慢,连忙解释:“当初给他输液的药里掺有致幻剂成分,是我亲自把关的,发作时症状同精神分裂症不差分毫,就是精神科的专家也区分不出来。而且发病时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陈楚楠冷笑,“我是要让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记不清是药物作用,他被送来医院后我亲自照看过了。他自主意识很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进入被催眠状态。”
“这方面的权威跟我说这样勉强的话?你别忘了院士的头衔还在你脑袋上顶着!”
等她说完王昼明道:“我已经尽力,相信‘伤害穆部长是出自他本心是他的心愿’这个念头已经深深植根在他头脑中,不管谁问他都会承认。”
陈楚楠冷哼,她也知道穆冕已经签下了关系断绝书,以他的脾气就算逃离精神病院想必也不会逆来顺受继续不要脸的留在穆峥嵘身边,何况穆守昌也不会坐视不管。只有她的儿子穆昊才能是穆家的继承人、是权力的接替者,穆峥嵘和穆守昌一定会把穆昊送到权力巅峰。
几天之后,穆冕接到了他一直等待的电话。
听到对方说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穆冕长吁一口气,挂了电话心绪却一时无法平静。那位秦爷愿意帮他他心中无比感激,但JIM说这只是秦爷举手之劳,他不需要把这件事当成负担压在心上,愿意为他秦爷赴汤蹈火的人不计其数,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秦爷身边永远不缺甘心为他粉身碎骨的人。这秦爷到底是如何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穆冕也不愿意再去深思。抛开出身不说,穆冕自觉见识过不少位高权重者,远了不说,近的就是他穆守昌、穆峥嵘,他不是没有见过掌权者更不是眼界狭隘的人,只是这个秦爷仅仅是从侧面听说过一些他的手段和事迹,穆冕便在心里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得了。
他还记得JIM说过,秦爷永远嘴角噙笑,他们都觉得这世间所有的难事都能在秦爷的一笑中解决,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穆冕不禁好奇,这样的人如果有孩子……这秦爷的儿子该是什么样?如果他们能学到自己爸爸十分之一的本事,恐怕现在已经是众人皆知的大人物了。
抛开这些杂念,穆冕按照电话里说的方式去联系那位冷部长。
跟了冷晖三天,他已经渐渐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现如今他是副部长冷晖的二秘。他这个二秘是冷晖钦点的,省去了一切该走的流程,不日就可以正式就职,说是二秘其实更像生活秘书。令他意外的是冷晖独身多年,膝下也无子嗣,不过三天相处,冷晖竟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来对待。
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不说,冷晖会时不常关心他的腿还疼不疼,丝毫不嫌弃他腿脚不便,更不觉得用他当秘书是一件丢人的事。
当然,他明白自己得到如此的待遇绝不仅仅是因为冷晖心胸开阔、外冷内热,这一切恐怕要得益于那位秦爷,冷晖贵为副部级,人前官威不逊于穆峥嵘这个正部长。他不清楚冷晖跟秦绍仁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也无意去探知。
“小冕,一会儿跟我一起出去见一个人。”
“嗯,冷部。”穆冕边替冷晖整理文件边点头回应他。他动作利索,片刻后又泡好了一杯茶,给冷晖放到手边。
冷晖端起茶喝,尝了一口心里有些吃惊,看不出这孩子泡茶的手艺是真不错,他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穆冕,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顺眼。唯一的欠缺就是面上情绪不多,缺乏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活泼与朝气。但正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人才适合从政,是可造之材,冷晖知道人无完人、事难两全,也无法强求。
从办公地点出来,司机已泊车等待。为冷晖打开后车门,穆冕恭敬欠身,等他坐好后关上车门自己坐进副驾驶位。
车窗外依旧是他熟悉的城市街景,可随着车子行近目的地,穆冕的神色逐渐变了,心里原本的揣测也化作了事实。车在一栋小楼外停下,穆冕下意识攥紧了手掌,这个地方他简直不能再熟悉了。这栋小楼是穆峥嵘办公用的,冷晖来见的人竟然是穆峥嵘。
“过了,成绩非常优秀。”冷晖口气欣慰。
穆峥嵘听罢面无表情,再也不往门外的人身上看一眼,全当门外根本没有人。
领导秘书这种职务以前搁在小地方的行政部门里叫做“通讯员”,通常是参加统一考核合格后入职,大领导不会过问这种小事情。以穆峥嵘如今的地位来说,根本无需为这种人事安排分神,冷晖带人来这的目的只是表达对穆峥嵘的高度重视,凡事都要向最高级汇报才对,他知道穆峥嵘也只是表面问问根本不会自降身份到去干涉谁当这个秘书。但这同时又是一步险棋,他有耳闻这对父子不和,穆家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穆冕的身份,他们就全当不知道穆冕是他穆部长的儿子。
“小冕,我要跟部长说说话。”
穆冕点头,替他二位关上了房门。
冷晖此刻再看穆峥嵘,忍不住又夸奖道:“这孩子是真挺机灵的。”
穆峥嵘点了下头,一副只是听属下汇报的常规做派。没在他脸上捕捉到任何抵触和不悦的情绪,穆峥嵘此刻的风度维持的极好,冷晖不再提穆冕,开始汇报工作上的正事。
工作上的事情都说完,穆峥嵘又提了几句要点,冷晖告辞前不忘关心一下穆峥嵘的身体情况。穆峥嵘前不久车祸住院的消息对外封锁的很好,但高层那边瞒不过去,内部耳闻此事的人不少,由于车祸性质不明,国\安、公\安、甚至安全部内部都掀起了轩然大波,暗流涌动。穆峥嵘住院期间,去看他的人都是不方便提名字的人物,还有穆守昌的旧部以及同级元老,因此暗地里已经有人推测下一届的几位人选里便有穆峥嵘。
这么去看,穆峥嵘的脸色其实并不健康,神情也有些难掩的憔悴。
冷晖想起走廊上余光瞥见的空药盒,地西泮也就是安定。看来最近穆峥嵘失眠得厉害,配备的保健医不会建议他用这类药,想必是自己找来喝的,穆峥嵘是不想被人看出他的身心状态不佳,极力隐藏,冷晖以下属的身份简单关怀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出门后他见穆冕不在门外,而是站在靠近楼梯的走廊另一头。
“冷部。”唤了一声,穆冕准备跟走过来的冷晖一起下楼。
冷晖停在楼梯口,道:“走之前去跟部长打个招呼。”
来时要请示问好,走的时候更不能抬屁股不吭一声就走,这是规矩。
穆冕只有瞬间迟疑,随后便掉转脚步,“是。”
“小冕,好恶不言于表,事情不要拘泥于表面形式,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聆听着这句提点,感觉到冷晖的手在自己肩上拍了两下。冷晖年纪与穆峥嵘相仿,可能比穆峥嵘还要稍减两三岁,这宛若慈父的神情和举动穆峥嵘都不曾对他做过,穆冕此刻领会到冷晖言外之意,道:“我懂了,谢谢您。”
冷晖微笑道:“后面的时间留给你。”
目送冷晖下楼,穆冕往穆峥嵘的书房走去。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步一步陷进淤泥里的沉重,穆冕决定今后不再用手杖,冷晖堂堂副部长,怎么能有一个靠手杖走路的秘书呢,徒增笑柄。他努力矫正自己走路的姿势,又怕冷晖等待时间过久不得已逼迫自己加速,走到门前时已经满头大汗。
敲门,听到穆峥嵘的声音,穆冕推开门。
穆峥嵘靠在沙发背上闭目,以为是冷晖有事没说又返回来,睁眼却看到穆冕站在门外微微低头的样子。
穆冕往里仅走了半步就停住了,穆峥嵘纹丝不动的坐着。
“部长……”
“滚出去。”
不管这嫌恶的口气,穆冕退到门外,把目光从穆峥嵘沉着的嘴角处移开,看向远处的地面:“那我走了,爸。”
说完,穆冕再也不看穆峥嵘一眼,替他关上了门。
房门关紧的瞬间,穆峥嵘的背从沙发上移开,他渐渐坐直了。
穆冕拽着楼梯扶手下楼,步伐虽然不够快好在稳当,经过这么久加上冷晖的提示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以前太感情用事也太拘泥于形式。喊了爸那个人就真的是他心里的爸爸了吗。
走出小楼时,穆冕见冷晖在等他还没坐进车里,吃惊之下加快步伐。
冷晖站在车边对他微笑,不像办公时的严肃,阳光照在冷晖面上,穆冕心神一阵恍惚,那条坏腿原本就又疼又木,这时瞬间失了力道,整个人踉跄出去。
此时站在窗前往下看的穆峥嵘下意识要伸手,却看见冷晖三两步奔上前扶住了穆冕。
穆冕攀着冷晖胳膊站稳,连忙对冷晖道谢。
冷晖拍拍他的背,“晚饭一个人吃?”
“嗯。”穆冕现在住在冷晖为他安排的单位宿舍,只有他一个人。
“下班后到我那去。”冷晖道:“家里除了我只有两个佣人,我让他们准备丰盛些。”
却之不恭,穆冕点头。
陪同冷晖一起吃过晚饭,穆冕准备告辞。
却被冷晖留下:“今天就住下吧,明天跟我一起去部里。”
“这……”穆冕实在没想到冷晖会愿意让他留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拘谨。”冷晖笑呵呵看他。
“太给您添麻烦,而且……”
“而且什么?”冷晖反问,“而且只是我的秘书,身份上不太合适?”
穆冕沉默不语,冷晖说的正是他心里想的。
“你要是愿意以后大可以就住在这里。”冷晖知道他心里顾虑什么,干脆说道:“秘书这个工作只是一个过渡,不会委屈你太久。”
“冷部,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冕赶忙解释,实际上他担心自己并不能很好地胜任这份工作给冷晖添麻烦,冷晖和他一直以来所见的那些领导实在是不一样,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傻小子,私下里就放松点。”冷晖拍了他背一下,“别冷部、冷部的喊了。”
冷晖此刻脱掉了工作时穿着的正装,在家里穿便装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迎着冷晖带笑的目光,穆冕斟酌再三,喊了一声“老师。”
冷晖笑道:“稍微好听一点了。”
饭后不久有人来拜访,那人穆冕不认识,冷晖没让他跟着,只有那人跟冷晖一起进了书房。穆冕不敢走远怕冷晖有需要时会叫他,干脆在二楼的会客厅里坐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书房的门打开时,冷晖看见穆冕靠在沙发上,好像是睡着了。嘱咐那人走的时候动作轻一些,冷晖走到穆冕身边,低头看他。
穆冕额角鬓发处有大量汗水,冷晖诧异凝视着他,发现他深色的衬衣衣领有一圈更深的痕迹,是被汗浸湿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头冷汗?穆冕神色有些痛苦,睡着了依然不得轻松,冷晖不禁在他身边坐下。
穆冕睁开眼睛时看见了坐在身边的冷晖,冷晖正看着他。看见自己身上披着毯子,穆冕赶紧坐直身子,“对不起,冷部,我睡着了……”说着,穆冕忙去看时间。
“别急,没有工作。”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穆冕不禁去看冷晖。
冷晖依旧在看他,“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做梦了?”
穆冕点头。
“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老师说说吗。”声音不大,低沉的音色十分动人。
“没什么,梦见了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穆冕的神色一丝不差全落进他的眼睛里,不再问下去,冷晖笑笑:“时间不早了,回房间去睡吧。”
“老师……谢谢您。”
冷晖凝视着他,“小冕你知道吗,如果我有孩子现在大概也是你这个年纪。我不太懂如何做一个父亲,但愿这个老师能当好。”
穆冕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压进了心腔。
一早,周正看见穆峥嵘的办公室门开着,看看时间,他惊讶穆峥嵘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赶紧进去打了招呼。穆峥嵘连续几天都在小楼办公,除非开会才会来一趟,今天竟然到了部里,周正诧异之余不敢怠慢赶紧去忙手下的工作。
过来过去时他见穆峥嵘办公室的门一直是开着的,也没有要关上的意思,心里更加纳闷,从穆峥嵘办公室往走廊那边走一段路就是副部长的办公室,周正纳闷着,忽然看见冷晖跟一个人进了办公室,看见那个人时周正愣在原地。
那不是穆冕是谁。
出了这么大的事,穆冕怎么回来了,还公然出现在这里,又想到穆峥嵘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到部里来办公,这一出出实在是出人意料,周正也是不懂了。
只是穆冕为什么要跟着冷晖,难道他不知道冷晖跟穆峥嵘的立场其实不同吗。
穆冕跟其他两位中层的领导秘书合用一间办公室,在冷晖办公室所在楼层的下一层。完成冷晖交待的工作时已临近中午,穆冕坐在办公桌后迟疑了片刻,拿上手边的一个文件袋出了办公室。
上楼,路过冷晖的办公室,穆冕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他看到那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临近正午的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铺照在锃亮的地砖上,手指用力捏着文件袋,黑色的硬质塑料被捏出一道深深的折痕,穆冕走到门外,停住脚步。房间里有人说话。
办公室里两位中层正在汇报,穆峥嵘听着,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目光扫过去,看见一道人影这时避开站到了门边。
穆峥嵘余光看过去,门外确实站着一个人。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
两位中层见穆峥嵘抬手看表,以为他马上要去开会,加紧汇报完工作赶紧告辞。
穆冕在门外站了会儿,并没有留心去听穆峥嵘办公室里的人在说什么,看时间不早,他垂下手里的文件干脆向冷晖的办公室走去。
周正上楼时,正好看见穆冕从迎面走过来。
穆冕走的不快,步伐缓慢反而让他走路的姿势看上去正常不少。
周正这时停住脚步喊了一声:“大少爷。”
“在这还是喊名字吧。”穆冕也停下脚步,走廊里这时没有别人,穆冕把手里的文件给他,“这个帮我交给穆部长,谢谢。”
“这是?”周正看着手里的黑色半透明文件袋,迟疑接过。
“这些年他给我的钱和卡。”看了眼神色两难的周正,穆冕道:“以后也不要再喊少爷了,就喊名字。”
指头尖和掌心触到塑料文件袋那有些微凉的质感后开始发烫,简直是烫手山芋,周正敲了敲穆峥嵘办公室的门。虽然门开着,他还是不敢直接进去。
等了会儿,没有听见穆峥嵘让他进来的声音。
他又敲了敲门,这时往办公室里看,只见穆峥嵘背对门站着,一动不动,也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平时这个时间,要么穆峥嵘已经从部里离开去小楼办公,要么就是有会参加人也不会在部里,今天倒是奇了怪的头一遭,周正再次敲门,同时轻声喊道:“部长?”
听见周正的声音,穆峥嵘这才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瞬间对视后,得到允许,周正恭敬走进,心里却诧异穆峥嵘今日的反常,从刚刚的眼神上看,穆峥嵘一点也不希望看见自己似的,甚至还带着股火气,不由得又在心里掂量嘀咕起来,自己上午的工作是不是有什么疏漏犯了跟前这位大领导的忌讳,思来想去,又觉得工作上自己是一百二十个小心周到,领导有火气也不应该烧到自己头上。
思忖着,又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心里不由得埋怨穆冕,因为他自己白受牵连。
两手一捧,将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周正道:“部长,这是大少爷刚才让我交给您的。”
穆峥嵘丝毫不去看周正送过来的是什么,碰也不碰它,“让他自己来给我。”
不得已,周正不得不再去找穆冕。穆冕正要跟冷晖一起下楼吃饭,看见周正又拿着袋子回来,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周正说了谢谢接过文件袋。
周正本以为穆冕会马上去穆峥嵘办公室,没想到穆冕拿上东西就追上冷晖,跟他一道下楼了,不由得愣在原地待了会儿。
整个下午,穆冕也没再回来。穆峥嵘三点的时候从部里离开去开会时,脸色极其阴沉,周正一路战战兢兢。
会议结束后,穆峥嵘没再回部里,直接去了小楼,周正回到部里时已经很晚了。整理完会议文件他去食堂买饭,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小声说话,“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什么来路”,“跟新来的副部长形影不离”等词,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不用多听,他也知道这些词说的是谁。
又想到穆冕的腿,他是真的不能理解穆冕怎么又回来,而且还成了冷晖的秘书,事态的发展已经不能用出人意料来形容了。
草草吃了点饭,周正快步回到办公楼,看到穆冕还没走正坐在桌边写东西,他松了口气。
留意到周正站在门外,穆冕道:“文件我会找时间再给他的。”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周正干脆走进去反手锁上了门。听见锁门声,穆冕停下手里的笔看向他。
“大少爷……”周正还是不敢直呼穆冕的姓名。
见他欲言又止,穆冕干脆放下手里的笔,等他继续往下说。
迟疑了许久后,周正才问道:“部长住院期间,您去哪里了?”
见穆冕笑的不咸不淡,周正心里忽然窜起一股火来,压着声音道:“您就那么一走了之,部长醒过来时没看见您,还在找您呢。”
“他找我?”穆冕拿起笔,显然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他心里应该最清楚我在哪。”何必惺惺作态这几个字,在笔尖落在纸上时被穆冕一笑取代,没有说出来。
“部长刚出院就奔去机场,也是为了找您。”
穆冕点了点头,继续写东西。
周正的心砰砰砰越跳越快,他庆幸自己没有高血压的毛病。知道这个事不是自己该管该问的,说到这里已经是多嘴了,这个家关上门后发生着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不应该只看表象,再说下去也许会惹祸上身。
周正走后,穆冕扬起目光,盯着房间中某处虚无暗自凝神,如果周正说的是真的,穆峥嵘醒过来时在找自己,他是不清楚自己在精神病院呢,还是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逃了出来,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大。沙沙的写字声忽然断开,穆冕捏着笔杆,想起周正的原话是“醒过来时没看见您,还在找您”,难道自己被关进精神病院不是穆峥嵘的指示……
可是李珉送来的那封信又是穆峥嵘的笔迹绝对没有错。
穆峥嵘又是在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醒来后写了声明书签了字,所以才找自己为了让自己即刻签字吗。
笔尖摩擦着纸面,规律的摩擦声渐渐凌乱起来,他又想起来周正说的“刚出院就奔去机场”,从穆峥嵘醒过来到出院之间这段时间是不是正好就是他被关进去的时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时间就能对上了。
可是……
他又想起来那天穆昊跟穆峥嵘出现在小旅店的场景,如果是穆峥嵘授意把他关进的精神病院,那为什么明明已经找到他最后却还是放他走了,不应该是恼羞成怒抓他回去一辈子不放他自由么。不,穆峥嵘那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明明是“跟我回去”。
穆冕的思路被电话声打断,是冷晖打来的电话。
放下电话,穆冕收拾东西下班。陪冷晖吃过晚饭,他又回到办公室继续手里的工作。
眼前却总是晃着周正的影子,阴魂不散。伏案书写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穆冕拼命去抓,那个念头却一溜烟的化成了灰,怔愣了片刻,穆冕抓起外套,锁上办公室的门直奔医院。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能给穆峥嵘这个级别的领导看病的医生仅凭现在的穆冕根本见不到。穆峥嵘身份特殊,院方更不会透露他住院时的情况,隐私保护得极好。穆冕终于忍不住给周正打了电话。
如果周正说的话属实,穆峥嵘昏迷期间一次也没有醒过来,而从清醒到出院不过一天时间。自己至少在精神病院里住了三天才,也许是四天,期间李珉拿着断绝关系的声明书来找他签字,这个时间穆峥嵘应该还没有醒过来,那么这份声明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呢,也许是很久以前穆峥嵘就写好的?后来逮到机会跑出来,逃出来后还有半天的时间在等待JIM安排他出国的事,时间上无论如何也对不上。他又想起来,自己在精神病院醒过来时只记得事故当时用力推了穆峥嵘一下,因为穆峥嵘要给他送去精神病院,为何穆昊质问是不是他伤的穆峥嵘时,记忆里会出现自己确实刺伤了穆峥嵘的片段呢。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穆冕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精神分裂症。
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背靠上后座时,身后衣服潮湿,冰凉刺骨,各种念头顺着渗出冷汗的毛孔往身体里钻,钻进脑海深处,如果他真的有精神分裂,岂不是会害了冷晖。如果他真的精分了,真的刺伤了穆峥嵘……
直到这一刻,穆冕好像才意识或者说体会到了某种真真正正的情绪。好像一个人刚死亡时,周围的人很难真实的感受到这个人已经死了,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某个时刻,忽然开始意识到那个人是真的不在了,那种天人永隔的撕心裂肺才清清楚楚挤进心里,后知后觉无比清醒的痛,就像两只手拧毛巾一样拧着心脏。
穆冕抬起自己的右手,低头看着手心的掌纹,仿佛有一股热血喷涌到手心,手指粘稠,带着穆峥嵘的体温……
“停车。”
听见穆冕的声音,司机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发现穆冕的脸色渗人,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穆冕还没走到路边,便弯腰呕吐了起来。
“改去医院?”等穆冕坐回车上后,司机问道。
“不用了。”穆冕摇头,无力的身体重重往后一靠。
夜已深,穆峥嵘依旧在坐书房,桌案上摊开放着很多需要批阅的材料。穆峥嵘用力用指节顶着眉心。
司机诧异穆峥嵘居然这么晚还要出门,深夜,城市逐渐安静下来,路上车不多,免去了道路戒严,司机只管开车,前后各自随行一辆警卫车,三辆车呼啸奔驰,很快停在一所老旧的居民楼外。
楼道没有灯,司机用手机电筒照亮,穆峥嵘一言不发抬步往上走,不刻停在一间单元门外。
怕是在这住的人已经休息了。
穆峥嵘敲门,过了很久才有人应门。
阿姨看见穆峥嵘时惊讶的捂了嘴,随后马上开门。
“少爷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穆峥嵘进去后,阿姨对着他的背影这样说。
“嗯,你去休息吧,我随便看看就走。”
门卫此时站满警卫,阿姨自然不敢休息,她看不出穆峥嵘此刻的情绪,更不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只看见他进了穆冕以前住的屋子。
房间不大,收拾得很整齐,一尘不染,一个小书桌横在窗户下,书架上整齐的摆满了书。穆峥嵘站在书架前,静静站了会儿,转身时看见床上叠放着一身睡衣,好像时刻候着主人一回来就能穿上休息。穆峥嵘凝神看着那睡衣,看着看着干脆在床边坐下,目光投向黑黢黢的窗外,手却放在了睡衣上。
穆峥嵘坐进车里后,司机一时不知道他要去哪。开车往小楼的方向去,开到一半时穆峥嵘忽然让司机掉头,最终车子停在部里的宿舍楼下。
三辆车前后停下。
穆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冷色月光倾泻进来。这间公寓是冷晖为他安排的,不大不小,一个人住十分舒适。可他现在却怎么都睡不着,回来后又吐了一次,桌子上扔着一个黑色的塑料文件袋。
终于,穆冕决定下楼去买胃药,走出楼道时,他看见远处并排停着三辆车。车子非常显眼,穆冕一眼就看出那是官方高级配车。
此时,三辆车已经调头离开。
穆冕只是想着这附近哪里有24小时药店,拢紧衣服,往大路上走去。
身影在路灯下拉长,非正常的走路姿势被影子在地面上一遍遍复制着,穆冕这时看见那三辆车又开回来了。
其中一辆车停在他旁边,车窗缓缓落下。
穆峥嵘的脸随落下的车窗渐渐清晰,穆冕停住脚步。
顿了顿喊道:“部长。”
穆峥嵘不出声,穆冕微垂着目光,气氛就这样凝固着。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错了。”
过了很久,穆峥嵘的声音才从车里传了出来。
车窗缓缓上升,就在车窗门即将关闭的瞬间,穆冕道:“上楼坐会儿吧,我给您泡茶。”
此时,客厅的桌子上只有一杯白水,穆冕才回过味来自己刚搬进来一天,家里哪有什么茶叶。就算马上下楼去买,24小时便利店的茶穆峥嵘怎么可能喝得进嘴里,穆冕这时看见穆峥嵘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黑色文件袋上。
不清楚穆峥嵘这么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此时大门玄关处站着两名警卫员,楼道里、楼下还有更多,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些人都是来抓自己的。他在沙发上坐下,穆峥嵘就坐在旁边。
客厅墙上的钟表声滴答滴答,更衬得月光静谧。
就这样过去半个小时,没有人说话。
穆冕想起穆峥嵘签过字的那份断绝他跟穆家关系的声明书,穆峥嵘的签名他不会认错。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旁边这个人的笔迹呢,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很久以前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是新闻,不像同龄的孩子喜欢看热血动画片,他一到点就要守着新闻看,听到穆峥嵘三个字时眼睛会微微睁大,如果能看见他出现在屏幕里,眼睛里就会闪过一丝光亮,这些反应他自己看不到,还是阿姨有一次无意间透露出来他才知道的。
签名当然是一遍遍模仿过的,对着穆峥嵘的亲笔签名,一笔一划的模仿过字体,横竖撇捺,就像临摹字帖般认真,这样描摹的时候总觉得穆峥嵘就在眼前。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准确的时间已经模糊,只记得那时候还很小。
竟也做过这样幼稚而无谓的事。穆冕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这样干坐着,仔细在记忆里搜索跟旁边这个人有关的其他记忆,竟然也想不到别的了,好像过去的一切都成了空白。
门边的警卫一丝不苟绷直身子一直维持着严阵以待的姿势,想必外面的那些人也一样,他穆峥嵘还在这那些人就一刻也不得放松,穆冕这时看着那个黑色的塑料文件袋,就这个时候给他吧。这时,穆峥嵘站了起来,抬步走到门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话。穆冕看着警卫给他开门,看着门关上。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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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11: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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