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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王者归来:天路(完整版重发)[第44页] |
作者:冰痕幻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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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秘诀(1) 如今星子攀援绝壁之上的思过洞已非难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故地重游。星子进洞,面向内壁,端端正正地跪下。师父既然给了机会,星子再不敢浪费,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静思己过。 星子水米未进,在洞中跪了整整一日,仍是将思过所得用剑刃一笔一划地刻在石壁上。上次的刻痕犹在,加上这次,已布满了石洞半壁。星子抚摸着那刀剑痕迹,感慨良多,人说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我的过错,日后不会是罄石难刻吧? 眼前闪现师父要将自己逐出门墙的严厉神色,星子心头一凛,当初和师父一道定下了三条门规,我只当我永不会犯,哪知如此轻易便以身犯禁!师父若当真不要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星子此刻再回想过招时的举动,只觉所为荒唐透顶!不过是师徒之间考校武功,无关生死,不涉大局,我竟孤注一掷,使出那样下三滥的手法!当初单骑突营,挥剑杀进敌人千军万马之中,命悬一线之时,亦不曾如此慌张,如今被师父责打几下就怕成这样!又不是没有挨过打……星子啊星子,你可还有半点出息?师父的惩戒虽然难熬,但一则我有错在先,二则要磨砺我的意志品行。师父用心良苦,我却畏缩逃避,甚至不择手段。武功没有学好,连人品也堕落了吗?信誓旦旦要发愤图强,不让师父失望,可我的所作所为,哪有半分对得起他? 出得洞来,暮色下的晴空一碧如洗,几颗初升的星辰泛着浅白的光,微凉的风轻拂林梢。跪了近一日一夜,星子步履已略带蹒跚,忍痛打起精神,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 星子回到屋内,连水也不及喝上一口,先取了荆条,径行到了莫不痴的药房门外。星子不敢贸然进去,双膝跪地,平举双手,将荆条端端正正捧在胸前,朗声道:“弟子已诚心悔过,恳请师父处罚。” 听不见室内的动静,星子静静地跪候了约半个时辰,石门缓缓地打开,莫不痴立在门口,面沉如水,不见喜怒。星子大喜过望,忙膝行上前,将荆条高举过头。莫不痴接过,星子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师父不赶走我,今夜就是被他打死也无妨!原来,被我所在乎的人打骂责罚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他们抛弃置之不理……当初被父皇冷落也是这般,苦求责罚而不可得。然而,父皇和大哥虽然是我至亲之人,可他们更看重自身的利害得失,唯有师父,对我倾心相待,寄予厚望,绝无偏私,我怎能再辜负他? 莫不痴并不说话,转身入室,星子慢慢挪动着膝盖一寸寸移了进去。膝盖大约破了皮,黏黏地甚是难受,关节处更犹如万根针扎,星子却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痛苦表情。莫不痴向来不喜星子跪拜,今日却不急着叫他起来,只淡淡地问道:“想清楚了?” |
九十三 秘诀(2) “想清楚了……弟子错在不赦,违反了门规的第一条,不得恃强凌弱,为非作歹;第三条,不得懒惰懈怠,投机取巧。弟子知错,请师父重责!”星子颊上昨夜被莫不痴掌掴的红肿痕迹宛然清晰,但此刻面庞犹如火烧却不是因那伤痕的缘故。 莫不痴声音里透出些疲惫倦怠:“你既然想清楚了,我也不必再和你多说,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我只有一句话,下不为例!” 星子用力咬牙,似凝聚了全身的气力,一字一字地道:“倘若弟子再犯,无须师父开口,弟子亦不敢再忝列师门!” 莫不痴闻言,面色稍霁:“你且记着今日之言。违反门规非同小可,总共三条,你一来便犯下两条,不是随便打一顿就能一笔勾销,我暂不为此事加罚你。”顿一顿,“昨日你接了我几招?” 星子声音低了下去:“弟子……弟子只接了师父十五招。”自视过高,终究是要自尝其果了。 “事先已有约定,你算好总数,以后每日照例领责便是。”莫不痴言简意赅,毫无转圜于地。说罢,仍是以鞭稍指了指小床,“今日四十下。” 星子没想师父并不为比武使出的阴招施罚,只是警告一番。但亦丝毫不能轻松,即便如此,每少一招多挨一百下,少了五招便是五百下,如果每日二十下,须挨足足二十五日。加上最初的三十日,总共五十五日。罢了,星子于心底无奈地叹息一声,多想无益,反正从此以后,便将这挨打当成功课好了,每日持之以恒,再不希图赦免从轻。 星子恭谨地道:“师父宽宥,弟子感激不尽。谢师父赐罚。”慢慢站起身,照例脱去全身衣物,爬上小床,闭上眼眸,静静等待荆鞭落下。此时星子心头反倒一片空明,无惧无惊,恍若老僧入定。 莫不痴手起鞭落,刷的一下,狠狠贯穿星子**,宣告了今日这场苦刑的序幕。疼痛如元宵的爆竹猛地炸开,星子抽搐了一下,一声惨呼冲到喉间又被死死地咽了回去。莫不痴却不留半分情面,荆条下去得又快又狠,疾风暴雨一般倾泻于星子已饱受蹂躏的肌肤之上。 一气打了二十来下,无数犹如红宝石般的晶莹血珠从撕裂的伤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渐渐汇聚成行,象一条条小溪,顺着星子的臀腿蜿蜒流下。莫不痴只视若不见,一鞭紧似一鞭,累叠于道道新鲜伤痕之上。这和往日受责大不相同,星子知道是师父刻意加重惩罚,更不敢有半点逾矩之处。双手死死地攀住床沿,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惨白,身子也似凄凉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地颤抖不停。 星子痛得头昏眼花,便又有几下忘了报数。好容易数到了四十下,风暴宣告暂歇。星子大口地喘着气,犹如一条被扔上沙滩濒死的鱼。腰部以下象是被扔进了炼钢熔炉,被熊熊烈焰包围焚烧。 |
九十三 秘诀(3) 星子看不见的身后,一道道青紫色的伤口已是狰狞可怖,翻卷的血肉似被锐利的尖刀搅过一般。莫不痴沉默着为星子止血上药,无边的疼痛之中,星子意识已有点模糊不清,任凭师父摆布。 直到莫不痴唤他起来,星子方本能地动了动,一阵钻心的痛霎时袭来,复跌回床上。星子死死地咬住嘴唇,用双手撑住身子,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奋力一跳,赤身落地,顾不得羞耻,忍痛穿衣。虽说星子已日复一日挨了几十天,但肉体对疼痛的敏感仍未有丝毫减退,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衣服刚穿在身上便已被汗水湿透。 莫不痴冷眼旁观,待星子收拾停当,方说了一句:“明日起,每晚我都会与你过招。” 星子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撑着一口气应道:“是,弟子谢师父指点。” 星子虽是应了,心中却有些疑惑。如果明天我接不下二十招,是不是又要加罚呢?那这样下去,每天挨的还不够加的,岂不是欠的债便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乃至无穷无尽?星子见师父阴沉着脸,似乎余怒未消,不敢多问,躬身一步步倒退出房门。 即使上了药,第二日起床时,星子仍是疼得死去活来,挣扎起来,挨到瀑布旁,于大石上盘腿坐下练功更是苦事一桩。星子勉强完成了一日的功课,到了晚间,莫不痴唤星子到屋前空地,果然要和他过招。 莫不痴仍是随意折了一根树枝在手。星子不敢怠慢,倾尽全力应对,但有伤在身,腾挪跳跃之间臀腿伤处尽数迸裂,于浅灰色的衣裤上湮出一大片深色的血渍。最终星子只勉力接下了十七招,便被莫不痴逼得撤剑认输。 莫不痴盯着他衣衫上的血渍,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道:“到药房来吧!” 星子却面色犹豫,迟疑着开口恳求:“师父能否……能否稍等弟子一会,弟子想清洗一下。” 马上挨打流血还用得着清洗?莫不痴略感诧异,旋即明白了星子的心思,微一颔首,以示同意。约莫半个时辰后,星子复至药房中,拜见莫不痴。他换了身月白色的短衫,配水蓝色的马甲,整个人清清爽爽。 莫不痴也不多言,只示意让星子做好准备。待星子褪去衣衫,安安静静地趴下,臀腿间伤处已是血肉模糊,莫不痴看了良久,终于手一挥,朝他的背脊上抽去! 星子背上从前也曾挨过许多鞭子军棍,但一两月来,留下的累累外伤早已痊愈,用了无暇膏后连痕迹也消失无踪,唯有皎洁如初生婴儿一般的光滑肌肤。莫不痴这一荆鞭下去,便如雪白的瓷器多了一道血色的裂纹,甚是扎眼。 星子察觉背上的刺痛,不禁暗中称庆,师父到底心疼我,背上虽皮薄肉少,挨打亦不好受,但总比臀腿伤势无限累叠强得多了。只是今日又少了三招,是不是又要加上三百呢? |
九十三 秘诀(4) 星子将心一横。管他的,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哪怕加上一千一万,反正我每天也只能挨二十下,一天天地慢慢熬就是了。 二十道凸出的血痕如二十条喷火的毒蛇,爬上了星子原本完美无瑕的脊背,伤痕颜色渐渐由鲜红转为暗红,于灯下泛着黯淡的光泽,犹是触目惊心。多了一处分担痛苦,虽缓解了臀腿的压力,整个身后却如星火燎原般连成了一片,再无一处可置身事外。 此后莫不痴连续三天皆鞭笞星子的后背,待到背上密布鞭痕,再无容刑之处,臀腿的伤势已好了许多,便又转回臀腿。臀腿挨上三日,背伤又大体结痂。如此循环轮回,周而复始。星子亦渐渐将挨打当成一件常事,虽痛楚不减,却不再为此紧张不安。 每晚与师父过招也成了例行之事。星子发现,师父的进退攻防之间颇有深意。前日若自己是在哪一招上落败的,第二日师父必专攻此弱点,直到自己想出破解之法来。 师父如此督促,星子更不敢偷懒,白天勤练内功,又如饥似渴地在浩瀚剑谱中寻求答案,遍读百家,不再拘泥于各箱顺序。而后面几箱剑法,道理固然通彻,运用上亦出神入化。星子便如发现了一座金矿,废寝忘食于其中开采。 莫不痴除了教导星子,便是钻在药房里忙碌,星子猜测师父是在炼制解毒之药,可惜自己不通药理,什么忙也帮不上。过了近一个月,一日莫不痴交给星子一只葫芦似得药瓶,其中装了三枚鸽蛋大小朱红色的药丸,让星子每日午时服下一粒,连服三日。 这该是解药了吧?星子兴高采烈地道谢。莫不痴却面色凝重,声音中亦有一丝犹疑,不复一贯的自信:“如果服下此药后,三个月内你不再毒发,便可保无虞了。” 星子听出师父的言外之意,呆了呆,随即冒出一句:“那……如果三个月内再次毒发呢?” 莫不痴唇边现出一抹微笑,笑容却有点苦涩:“如果仍要毒发,那就继续再想法子好了。凭现在的状况,你总还有一年以上的性命,这一年之中,为师若再制不成或找不到解药,天下怕也无人能够。若当真如此,乃是天意难违,你我尽力而为,亦可无憾了。” 这怪毒当真死皮赖脸地缠上我了吗?虽然师父的话甚有道理,星子心中仍沉甸甸地不免沮丧,面色喜色亦不知不觉悄然隐去。我千方百计想一死了之的时候未能如愿,待我下定决心要活下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天又不肯佑我么?那我每日勤学苦练又有何益,还不是白费功夫? 莫不痴将右手重重地按在星子肩头,那厚重的掌心中传来坚实的力量。“你我虽皆不喜孔孟之道,但有句话还是有道理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人生苦短,千古以来,谁都难免一死。但与你生来便被虐杀相比,多活了十七年,其间是否应有所不同,你且深思。” |
九十三 秘诀(5) 我在这世上多活了十七八年,有什么不同?星子以前并未这样想过,回望自己从前的生命,即使有太多的事未来得及去做,但终究是不同的。若要今天的我再做一次选择,我仍愿有这一段生命,而不是甫一出世就无知无觉地死去……星子本是通透之人,莫不痴语重心长几句话,星子很快便回过神来,化去失意之情。“弟子受教了。” 莫不痴微微颔首:“何况,为师耗时耗力,制成的这三枚药丸,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能解你的毒。就算解不了,还可另想办法,一切都尚在未定之天,不到最后关头,怎能轻言放弃?” 按时服下了三枚药丸后,距第一次莫不痴考校星子武功恰好一个月,已是春夏之交的时节,风中带了晴暖的气息,桃李芳菲凋零,草木却葱郁如云。山谷中一丛丛的杜鹃花开得热烈肆意,仿佛连绵的彩云锦绣铺陈天地之间。 每日临睡前的荆条“功课”后,莫不痴唤住星子:“明晚再次考你剑法,你须接下我八成功力的二十招,其他的规矩照旧。”听莫不痴又要考校,星子受了上次的教训,反倒平心静气,不再患得患失。既然我已每日勤练不辍,能接下几招便是几招,若不能达到,便是努力不够,能力欠缺,该打该罚,皆应安之若素,无须逃避。 次日入夜时分,莫不痴仍是带星子来到山顶最高处。莫不痴今日却不再以树枝为兵刃,换了一柄锈迹斑斑的三尺铁剑,黝黑无刃,剑头浑圆更似铁棍而非利剑。 莫不痴仍是让星子先发招。一月以来,星子日日与莫不痴交手,有时已能接下二三十招,他这些天于实战中已能化用各家剑法,并偶有奇思妙想填补其中阙漏,剑术上已可算突飞猛进。但师父过招之中收发随心,如大海般深不见底,星子不知他是用了几成功力,吃不准今夜能否过关。 星子不敢怠慢,缓缓吐纳吸气,自觉心无旁骛,方才一剑刺出!今日莫不痴倒先取了守势,星子则放开手脚,尽情挥洒,凌厉长剑舞出一片银色剑光,如一张密不透风的无形之网,将莫不痴笼罩其中。莫不痴亦不复往日意态散漫,凝神应对,防守滴水不漏,星子并无可乘之机。 莫不痴身形稳如磐石,星子长剑去似蛟龙,如此两人你来我往,竟堪堪战成平手。星子屡击不中,仍是不骄不躁,耐心地寻找机会。忽然莫不痴一声清啸,但见一道黑色闪电划过苍穹,已将银色剑网撕开一道缺口,星子手中长剑被一股大力荡了开去,未及撤招,那柄锈剑已抵在了星子的胸口!虽是毫发无损,星子亦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师父重剑无锋,便是怕伤了我吧? 莫不痴撤回长剑,淡然一笑:“多少招了?”啊?星子顿时瞠目结舌,一片茫然,刚才全副精神都凝聚攻防之中,浑忘了记数。 |
九十三 秘诀(6) 星子只得一招一招从头回想,好在他记忆超群,攻防招式居然记得一毫不差。半晌,星子试探着答道:“弟子……弟子应该已接下了二十一招。”星子拭去额上冷汗,二十一招,这就算是过关了么?心头本该狂喜,却又觉得似乎理所当然,不过如此。 “不错,”莫不痴呵呵一笑,“今日你终于能接下我二十招。剑法上算是初有所成。下一次是两个月后,须接下我八成功力的五十招。” 五十招,这数字对星子而言曾经如仰止高山一般可望而不可及,如今虽仍遥远渺茫,却如半山腰中仰望那直插云霄的顶峰,但脚下已有了循序渐进的道路,不再难以企及。星子慨然应道:“是!”抬眼望向天边皎皎明月,若我能早日学成,也可早日去见父皇,给他报个平安了…… 星子既已过关,自然不被加罚,当晚仍是只挨了二十下。第二日午后,星子正要去书房,莫不痴却唤他进了内室,从衣柜中取出一只镶金朱漆刻如意花纹的粉彩小匣子。如此精致的物事,此处倒是少见。星子瞪大眼睛,且看其中藏的什么宝贝。莫不痴却从中拿出一本手书线装的书册,交给星子。书册四角边缘都已泛黄发毛,显然有些年头。封面上是篆书的四个大字“武学秘诀”。 星子只当所有的武功书籍都已装在书房那几十口红木大箱之中了,师父却还另藏了这宝贝,怎么从未听他说起,为何到今天才给我看? 武学秘诀,当是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了!星子迫不及待地翻开,一目十行地扫了几页,却见满纸皆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详细论述了武功剑术之中的各种谬误偏差,涉及甚广。星子不解,这就是所谓的秘诀吗?师父自创的剑法呢? 莫不痴看出他的心思,哼了一声:“是不是觉得大失所望?” 星子实话实说:“确实有点出乎弟子意料,弟子还以为当是师父自创的武学。” “自创的武学?我所创的也终究是我的,不是你的。世上哪有什么不传之秘,可以一旦拥有就一步登天,天下无敌?”莫不痴悠悠地叹息一声,“那些传说都是些无能的庸人编造臆想出来的。你看我那间书房内,武学书籍汗牛充栋,就算将最高明的剑法皆刊行于世,让人人可得而习之,又有几人能修成绝世武功?邯郸学步只会等而下之,必须有自己的领悟方是世上独一无二。我虽曾创下几套剑法,亦混在那千百剑谱之中,你若有眼缘,自会得知,无须刻意去模仿学习,以免束缚自身手脚。” “这本书我写于十年之前。却是我一生的心得。”莫不痴拿回书册,于手中反复摩挲,显然极是珍爱,“为何我要将它命名为‘武学秘诀’?世上之人于武学之上能取得的成就,或许其他的成就也是一样,不是看你做了多少事,下了多少功夫,而是看你做了多少正确的事,下了多少有用的功夫。” |
九十三 秘诀(7) 莫不痴停了停,看着星子,眼光中似别有深意:“天下聪明之人多如恒河之沙,能攀上绝顶高峰的却是凤毛麟角,除却自身机遇与勤奋与否之外,聪明往往被聪明所误,走火入魔而不自知,正是成功路的最大障碍。因此,最大的秘诀便是如何分辨正误对错。” “最大的秘诀便是如何分辨正误对错”,星子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如有所悟。 一阵清风徐来,窗前一片翠绿的银杏叶子飘飘荡荡打了几个旋,翩然入室,飞落书上,莫不痴轻轻拂去:“此书完成之后,尘封已久。我一直寻觅机会,欲传之于世,今日终得如愿。你初进门时,我未将此书交付,是因你阅历尚浅,若无武学积累,即使我详尽剖析各种谬误歧途,你也只是靠死记硬背,生吞活剥,并无助益。如今剑法上你已通读百家,亦曾选择其若干来评判练习,对当今世上的剑法概貌已有大略体会。刀枪拳棍暗器等诸类兵刃虽尚未详读,各家亦有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之处。如今你再读此书,正可与所知所学的武功相互印证比较,才不致流于表面文字。” 莫不痴复殷殷叮嘱道:“书中所言,虽是我一生心血所得,到底也只是一家之言,不免疏漏错误。你不必将之奉为万世不易之圭臬。若有异议,我若在可随时共析之辩之,日后我若不在了,你也可另著新书,或扬或弃,只是必得以道理服人。我知前人之不足,你又知我不足,如此方是师徒传承,青出于蓝。” 师父既言之谆谆,星子不敢再存一丝轻慢之心,恭恭敬敬双手接过这本“武学秘诀”。想到每每有疑惑之处,师父总是不厌其烦地耐心开解,传道解惑,指点迷津。为人师者,莫过于此!星子心中感动感激,难以言表。 而师父身负绝世武功,已近古稀,竟能允许我一介十六七岁的后辈弟子与他平等探讨,甚至修改补充他的著述。当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份胸襟,谁能做到?涂老夫子固不待言,就是理当胸怀天下的父皇,让我阅读背诵的那些典籍,亦决不许我质疑一字,更改一字。 星子捧了秘诀告退,仍是去书房细加研读。这本秘诀与一般剑法拳谱等大相径庭,并无一招半式的剑法武功,而是以问答方式,一正一反,相互辩驳,针锋相对,纵论天下武学,便如两大绝顶高手搏命于华山之巅。 星子读了几段,便发觉长久萦绕心头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疑惑之处得以澄清,而不少不假思索以为天经地义的理念却是失之千里,流传已久的谬误被师父透彻的分析说理批驳得体无完肤,星子亦不由时时击节赞叹,颇有醍醐灌顶之感。 此后,星子继续博览百家武学,不以剑法为限,广涉十八般武器,再与书中所论印照。得失既了然于胸,进境岂止是一日千里? |
九十四 神兵(1) 时光荏苒,二个月一晃而过,又轮到第三次考校之期。这次星子进退有据,攻守平衡,足足抵抗了五十五招,方被莫不痴逼到悬崖边上,无路可退,弃剑认输。 莫不痴声音神情都颇为得意,倒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如今天下能与我的八成功力相抗五十五招的人,已是屈指可数。武功剑法之道,你已上了正路,可自行习练,所差的不过时日火候而已。我也算是有了交代。那本秘诀,你仍然要好生研读,并发扬光大,我能教给你的,莫过于此。” 五十五招,星子也未料到竟能如此顺利。忽一转念,师父既谓我的武功已是天下屈指可数,那是不是意味着已经在大哥之上了?我初见师父时,他不出全力我也挡不了二十招,当时他便判定我与大哥不相伯仲,今日我接下五十五招,距离已显而易见。一时间,星子一颗心砰砰直跳,星子仰望了箫尺十年,而超越他也是自六岁习武以来不曾改变的目标,十年之功竟然一旦跨越,星子一时竟难以置信。只是,幼时的梦想是为了他一句永远相随左右的约定,今日那承诺早已不能实现,我又将如何帮他呢? 星子虽然开心,却不敢忘形。下山回房,即照每日惯例,捧了荆鞭至药房来见莫不痴领责。莫不痴接过荆条,轻轻敲在案几一角,忽狡黠一笑:“每日二十鞭,你挨了多少天了?” 挨了多少天?星子已许久没计算过了,仔细一想,这三个月来竟不曾间断,遂答道:“应有九十余日了。” “呵呵,”莫不痴笑得开怀,十分不怀好意,“九十余日了?也快二千鞭了,还没挨够么?你愿当黄盖,我这周瑜也打得累了。我让你自己计数,你是忘了还是觉得很享受?多出一个多月算是我额外附赠,你竟不知足么?” 天哪!总共近两千鞭了,星子自个也被这个庞大的数字吓了一大跳,加上之前的二十几天,总数更是骇人。星子粉白的小脸迅速红透,犹如傍晚时分燃遍西天的绚烂彩霞。原来师父竟是在戏弄我吗?害我白白地挨了这么多! “师父!”星子扁一扁薄唇,满心不忿却又无从发泄,“师父你故意害我,让我以为平时过招不足数也会加罚!” “为师有那么苛刻吗?少赖在为师头上!”莫不痴居然象小孩子斗嘴一般寸步不让,“我哪次打你不是你自己苦苦请罚或是明确同意才动手?几时曾自作主张责打过你?你每日来诚意请罚,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勉为其难。为师劳心劳神费力不讨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以为为师喜欢打你?” 星子回想一下,的确如此,师父从来没说过要加罚。要怪只能怪自己没问清楚……师父真是狡猾啊,拜师的时候说得好听,我若不请罚,他就不打我,听得我心花怒放,可这几个月居然糊弄我挨了几千下。现今挨都挨了,痛也痛了,到如今还能如何?终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算千般委屈,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
九十四 神兵(2) 星子气鼓鼓地转身欲走:“那……就算是弟子作茧自缚,打死也活该。师父若没有别的事,弟子就告退了。” 莫不痴眨一眨眼睛:“你今天接下了为师五十五招,十分难得,不想要点奖励么?” 奖励?星子一门心思都落在挨过的那两三千下鞭子上了,只觉得四周一片暗无天日,万事都已无趣味,哪怕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也弥补不了内心的创伤……但师父问话又不能不答,星子勉强挤出一句:“多谢师父。今日师父手下留情,弟子侥幸走了五十五招。习武练剑,本是弟子份内任务,不敢要什么奖励。”奖励还是不要为好,不知师父是不是又挖了个坑等我去跳? “别做出一副童养媳的苦瓜脸,倒象是为师欠了你债似的!”莫不痴口中虽是斥责,仍带着戏谑之意,“赌徒都知道愿赌服输,难道你每日捧着荆条,口口声声恭请为师赐罚,竟不是心甘情愿的么?”星子被莫不痴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抿着唇低头不语。莫不痴轻笑出声:“你这孩子,若不是为师今天提醒你,你打算挨到哪天呢?”星子茫然抬头,这倒还真没想过,或许自己就一直挨下去了……这么说来,还该感谢师父了? “记得拜师后你主动请罚,自个算了二百鞭。为师给了你两条路选,一是当天照规矩挨完二百下,二是每日二十下,连续三十天,你当时选了第二条路,如今再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又会如何呢?”莫不痴笑嘻嘻地抛出这个问题。 这不废话吗?我要是知道二百鞭竟会变成了二千鞭,宁可当天被您老人家打死,也不会选这样每天一点一点的凌迟啊!星子的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师父不是明知故问吗?可惜世上哪有后悔药卖?” “那就对了,”莫不痴闻言展眉,倒似乎很开心,“无论多么巨大的痛楚悲伤,若只是一时之苦,忍一忍也就过了,就算忍不了,也莫过一死了之,最怕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煎熬。你这一生,必定非同寻常,不知还会遇到多少坎坷险阻,不是逞一时之快能够了结,而须经年累月,持之以恒,坚忍不拔。日后你若遇到此类困难,想想你挨下的二三千鞭,还有什么不能忍耐坚持的呢?这些天你挨的打,终究不会白挨。” 无穷无尽的煎熬……星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的小床,那就是几个月来每个夜晚都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刑架……有多少次大汗淋漓痛到极处之时,真以为下一次荆条落下一定会带来惨叫或是昏厥,可一次又一次,终究咬牙坚持了下来,又或是伤痛折磨中夜不能寐,念及每日这场风雨无阻无可逃避的责打,真觉得第二天就是末日来临,可当朝阳照例升起时,仍是周而复始日复一日……此时追忆,恍然如梦。我竟真的承受了那么多?…… |
九十四 神兵(3) 好吧!“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星子虽于幼童之时,便将这段圣人之言背得滚瓜烂熟,但一直以为不过是孟夫子不得志的自我开解,今日也只好以此聊以安慰了。 莫不痴见星子仍是沉默不语,便道:“那你回房歇息吧!为师今日本打算送你一件好东西,你若真不想要,那就算了。” 星子到底是少年人心性,师父非凡夫俗子能比,所言的好东西必定是世上罕有的宝贝,怎能错过?忽想起第一次考校剑法时,师父曾许诺若我能挡下他三十招,便送我一件上古神兵,但那日因自己糊涂犯错,差点被逐出师门,此事也就不复提起。难道今晚师父正是要将此绝世神兵送给我吗? 星子早被这件上古神兵吊足了胃口,哪里再经得起诱惑?心痒难忍,拉住莫不痴的袖子:“师父,可怜可怜徒儿,不要再捉弄我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好不好?” 莫不痴含笑起身,来到药房的北墙边,将靠墙的药柜旁一块略略凸起的石砖缓缓地压了下去。少时,药柜慢慢旋转,移至一旁,露出后面的石壁。莫不痴推动那石壁,石壁便无声无息地向后倒去,现出一道一人来高的小门。 原来药房中还别有机关,星子不由瞪大了眼睛。莫不痴已躬身进了那道小门,星子随后跟上,却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长长隧道,漆黑无光。莫不痴摸出火折子来点燃壁上的油灯,每隔十步左右,便有一盏油灯,一路行去,次第点燃。 顺着昏黄的灯光,向前行约十余丈,似已到了幽深地底,尽头处又是一堵石壁。莫不痴掀动机关,石壁缓缓升起,便进入一间方形的石屋中。 莫不痴转头对星子道:“此处便是当年我闭关练功的所在。”指一指那入口,“如果机关从里面合上,除非用火药炸掉这石屋,外面是再也打不开的。”石屋甚是宽敞,只是密闭无窗。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地上放了一只草编的蒲团,大约是莫不痴打坐练功所用,墙角则有一口黑色的沉重铁箱。 莫不痴走到铁箱旁,揭开箱盖,从中捧出一只长形剑匣来。那剑匣却是光洁如新,不见丝毫锈迹。莫不痴小心翼翼地打开剑匣,一柄带鞘的长剑静静地躺在匣中,深青色的剑鞘似青铜所制,昭示着远古的年代,剑鞘上刻着繁复回环的花纹,形如某种难解的文字。 莫不痴握住剑身,将剑柄转向着星子:“你来拔剑!” “是。”星子依言握住剑柄,用力抽出宝剑! 长剑出鞘!黑暗之中,但见一道明亮蓝光闪过,竟刺得星子睁不开眼睛。耳边亦隐隐有风雷之声。半晌,星子方适应了这耀眼光芒。却见那宝剑通体晶莹剔透,如一整块最名贵的蓝宝石雕刻而成,泛着璀璨蓝光。 |
九十四 神兵(4) 幽暗的石屋在这光芒照耀下,熠熠生辉。犹如万顷碧海于那锋刃上倾泻流动,又如浩瀚苍穹凝于一线青天。而当星子凝神端详,蓝光又似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让人心生敬畏,不敢亵渎。 这是星子从未见过的光芒,纯净天然,圣洁高贵,仿佛来自天堂,不染俗世半点尘埃。星子曾见识过皇宫宝殿的富丽堂皇,辰旦也曾赏赐他无数金银珠宝,可今日与这宝剑一比,便如东施比之西子,瓦砾比之珍珠,岂止霄壤之别?星子凝望半晌,脑中便有些晕眩,一时明白了师父为何将那些宝剑随意丢弃。如果眼前这件神兵能称之为剑,世上其余千千万万的宝剑都不过废铁顽石而已。 莫不痴将剑匣放于地上,对星子道:“你砍它一剑试试?”星子这才察觉,蓝剑甚是轻灵,落在掌中如若无物。手起剑落,蓝光一闪,那沉重的剑匣竟如切豆腐一般被整整齐齐地分为两半。星子运剑时并未带上内力,此剑锋利当真世上无匹。 星子还剑入鞘,咋舌不已:“师父,这剑是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莫不痴轻拂颌下长须:“这就说来话长了。剑鞘上的符号,你认得么?”星子仔细辨认一阵,那繁复的花纹非篆非隶,亦不是龟甲文字,竟是一个也认不得,只得惭愧地摇了摇头。“这上面的文字并非出自中原,你自然不认得,我也认不得,只是当初为觅得此剑,很花了些功夫,因此知道它的大概意思。”莫不痴摩挲着那凸出的花纹,神情凝重,似在倾听来自远古的声音。 “此剑乃诞生于三千多年前。据说是创世之初,天神铸就七七四十九柄神剑,赐予鸿蒙人类,流传各方,但到今日,神剑大都轶失无踪。我多年前听得南方有神剑显世,乃是从西方辗转漂洋过海而来。于是我不远万里南下,搜寻经年,终于将它带回。”莫不痴注视着那剑锋,悠然吟道:“埋荒匣底千年剑,吹裂人间一尺箫。此剑沉睡匣中,寂寞千年,今日终于又有了新主人,不必再埋荒匣底了。” 星子初见箫尺之时,便听他吟过这句诗,不知何人所作,却满怀身世之叹,如今从莫不痴口中道出,更有一种悲凉之气,似凝聚了千古沧桑万载兴亡。 莫不痴语调苍凉:“这首诗是我少时的一位世交所作,他才华横溢,豪气干云,为人跳脱不羁,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可惜性情孤傲,不见容于朝廷,终因文字而下狱获罪,后不知下落,只留下若干诗词口口相传。” 星子似明白了什么:“大哥的名字便是从这句诗而来的么?” 莫不痴点点头:“我带着你大哥行走江湖,不便用他原名,他家出事后,就更不能用了。你大哥素喜琴箫音乐,我取这诗中之意为他取名为箫尺,他倒也十分喜欢。” |
九十四 神兵(5) 原来这就是大哥名字的来历,却又恰与此剑契合。但如此神剑,师父竟留给了我?星子不解地问:“弟子武艺低微,不堪匹配千年宝剑。师父剑术极高,何不留了此剑自用?” 莫不痴淡然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自嘲:“此剑虽是无上至宝,却非寻常宝贝,谁都可得而用之。它乃是一柄有生命有灵性的神剑,合适之人拥有,方可发挥其最大威力,可平定天下,可扫荡奸佞,可泽被苍生。而我隐居于世外,无所得亦无所求,寂寂无为,消磨残生而已,要此宝剑何用?” 师父重托厚望溢于言表,星子受此鼓舞,心下也跃跃欲试,却仍不免惶恐不安:“师兄入门在前,才冠当世,师父若不愿自用此剑,也理当由他传承才是,弟子不敢无礼僭越。” 莫不痴缓缓地摇头:“此剑不可当作杀戮之凶器。你师兄背负血海深仇,际遇坎坷,胸中不免有一股戾气,就算他品性纯良,本非残暴之人,亦难保无滥用武力,逾越善行之时,非此剑的合适主人。除此之外,凡属平庸无德之人,奸诈残暴之徒,亦不可使用此剑。若强行用之,只会适得其反。于人不免走火入魔,贻害无穷,于剑则是明珠投暗,暴殄天物。” 星子从未听说过剑还会选择主人,大是好奇:“这剑倒是奇怪,为何竟有这么多讲究?” 莫不痴面色凛然:“此乃天神所赐的礼物,凝聚天地之正气宇宙之精华而成,不可用于荼毒生灵。若得此剑,不能将之当成寻常工具,而须怀敬畏之心,行正义之事,神剑方能为之驱使,遇强愈强,持久弥新。年深日久,你自会知之。” 莫不痴凝望着星子,眼中光芒闪动,“为师游历天下数十年,识人无数。中原西域,当今之世,唯你一人配得上此剑,故今日郑重授之。” “是!”星子听师父这样说,也顿生天下英雄非我莫属的豪情,不再推脱。未想一件武器,竟有如此深意。那宝剑本轻若无物,此时却似重逾千斤。“弟子绝不会辜负师父的重托。” 莫不痴呵呵一笑:“有了这柄剑,也算是能补偿你了吧?还在埋怨为师么?” 星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师父……师父总是挖了坑让弟子跳,还有许多道理把弟子绕得晕头转向,弟子怎么敢埋怨师父?只是弟子又呆又笨,恳求师父以后不要再捉弄我就好了!” 莫不痴微笑:“你放心吧!你都快出师了,以后天空海阔,任你高飞。为师还打你做什么?” 啊,竟然这就要出师了?倒是大大出乎星子意外,星子本做好了至少在谷中待上一两年的准备,哪知才不过半年就出师了?这意味着我要离开了么?几个月来与师父朝夕相处,疗伤戒瘾,解毒习武,有泪有痛,有喜有乐,更有无数收获感悟,每一天都于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星子千般滋味涌上心头,竟是恋恋难舍。 |
九十四 神兵(6) “弟子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呢!师父就要赶我走了吗?”星子撅起嘴,半是撒娇地道。 莫不痴似笑非笑地道:“嘿嘿,赶你走?你怕早就是归心似箭了吧?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宜长留此地。你再待上一个月,倘若不再毒发,你便可以走了。至于武学嘛,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我该教的都教给你了,以后的路,还是得靠你自己。” 莫不痴吩咐星子带上神剑随自己上去。回到地面,已是月上中天。谷中渺无人声,月色如诗,凝聚于青青草尖的晶莹露珠之上。冬去春来,春归夏至,如今又渐近清秋,周遭的一景一物都如老朋友般熟识。星子抿抿唇,一股离情别绪如月光一般渐渐弥漫开来。一旦离开,我什么时候才能重回这里?唉!待到了却天下之事,我便回来陪着师父,把娘亲也接来,在这世外桃源隐居好了。 星子将莫不痴送到他的房门前,正要告退,莫不痴忽想起一事:“对了,那神剑来自远古,虽有古名,今已不可考。须得另外给它起个名字。你看看取什么名字为好?” 又要取名字?星子踌躇一下,道:“弟子对此剑尚不熟悉,还是请师父定夺吧!” 莫不痴沉吟片刻,道:“此剑虽沉睡千年,锋芒依旧,如天上星辰般永恒照耀。希望它的能刺破黑暗,带来光明。就命名为启明吧,与你的名字曦丹或星子也正好般配。” “启明……”星子默念了一声,回顾它出鞘的那一刹那,当真石破天惊光耀长空,似黎明降临大地!星子复抽出剑来,那剑锋映着融融月光,如粼粼碧波流动,与星子的一双蓝眸融为一色。 星子凝视片刻,隐隐对此剑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熟悉之感,仿佛它与自己血脉相连,与生俱来便本属一体,那剑光亦似从凌厉渐渐变为温柔。这种感觉,与从前用过各种长剑都绝不相同,连父皇赐予的名剑鸿戈,星子也总觉得格格不入,仅仅一战,便告折损。“剑启明光。好啊!”星子由衷地赞叹一声,“多谢师父!” 星子佩了启明剑回房,想到在师父身边习武的时日无多,更应勤奋努力。睡了两个时辰便即起床,比平时更早。清晨本该去寒潭练习内功,但星子实在对启明剑爱不释手,便抽出剑来,即在屋前溪边试演。 不久,谷哥儿亦起床出门晨练,忽然发现这柄从未见过的奇特蓝剑,顿时来了神,一双眼睛如被磁石吸住了,一眨不眨地望着星子舞剑。星子虽是初次试演,剑在手中却是得心应手。剑风掠过,似碧海万丈惊涛拍岸碎裂成千千万万,如宝石般闪出一片流光溢彩。 待星子收了剑,谷哥儿仍呆呆地痴立一旁,半晌方回过神,惊喜地叫了一声,直扑到星子身上,“星子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把剑?真好看!给我玩玩好吗?” |
九十四 神兵(7) “小心!”星子忙一把拉住他:“还能从哪里来?是师父送我的啊!”星子怕宝剑不长眼伤了谷哥儿,哪敢交给他玩耍?沉着脸道,“这剑很锋利,太危险了,小孩子不能玩!” “凭什么不给我玩?主人好偏心,我只有自个儿削几把竹剑木剑,却把这种好东西送给你,不干不干!”谷哥儿大声嚷嚷,拽着星子的衣角,不许他离开,“星子哥哥,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过我,如果有了好玩的东西就送给我。你亲口答应的,说话不算是小狗!” 星子想起确实答应过谷哥儿,只要自己能办到,谷哥儿要什么好玩的东西都送给他。星子最重承诺,面上便有点挂不住,试图解释:“可这是利剑,不是好玩儿的东西……” 星子环顾四周,正待找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分散谷哥儿的注意力,谷哥儿已又哭又闹起来:“不嘛!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在吵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于耳后响起,星子和谷哥儿齐齐回过头去,不知何时,莫不痴已站在了二人身后。 “呃,谷哥儿想要启明剑玩耍。”星子有点尴尬地道。 “主人,星子哥哥耍赖皮,他本来答应过我,只要有我喜欢的好玩东西就送我。”谷哥儿亦迫不及待地告状,扁着小嘴,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主人也好偏心,我都不知道……” “这宝剑是你星子哥哥做正事要用的,不是拿来玩儿的。”莫不痴温言劝解道,“你现在又不会用剑,武功差得太远,就算给了你,你也用不了。” “主人不肯教我武功,现在又来怪我差得远。”谷哥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你真的想学么?”莫不痴忽有了个主意,眨一眨眼睛,狡黠笑道,“你若真想学,就拜星子哥哥为师。这剑是天下至宝,不能轻易与人。我已送给他了,以后肯不肯给你,都是由他说了算。你若刻苦努力,日后品行才干能都胜过了他,他才会将宝剑传你。” 谷哥儿不料要这柄剑还有这等条件,半晌做声不得,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为五斗米折腰。星子听说师父竟然要自己收徒,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推辞道:“弟子自己尚学艺不精,年轻识浅,不足服人,怎堪为人师表?谷哥儿聪明伶俐,天资过人,还是师父亲自教导为好。”师父没怎么教谷哥儿武功,他比起自己当年已强了许多,我如果越俎代庖,岂不是班门弄斧? “呵呵,”莫不痴笑着摇头,“为师一大把年纪了,年老力衰,谷哥儿又年纪尚幼,他和你不同,尚属启蒙之时,学文习武,样样都得从头教导,这等费力费心的事,你不能帮为师分担一下么?何况,谷哥儿已初通药理,人又机灵,日后带在你身边,对你也不无助益。” 星子不好再推脱,遂点头应了:“那弟子听从师父安排。” |
地图(1) 莫不痴转头又问谷哥儿:“想好了吗?你若拜星子哥哥为师,他绝不会亏待你的。”谷哥儿总见星子被莫不痴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要自己拜他为师,便有些不情愿,仍是沉默着不表态,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莫不痴看出他的小小心思,揶揄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再过几年,为师便不是你星子哥哥的对手了。到时你就算哭着求他,要拜他为师,他也未必肯收下你了。” 星子听师父两边撮合,象是红娘说媒一样,不由暗暗好笑。谷哥儿琢磨了半天,终于抵挡不住启明剑的诱惑,勉为其难地道:“好吧!那我就拜他为师好了!”谷哥儿一言既出,星子倒有点儿受宠若惊,我才拜师不久,如今也有人拜我为师了吗?谷哥儿抬头打量星子,似乎仍有些不甘心:“以后我是叫你师父呢?还是叫你哥哥?我要给你磕头么?” 星子向来最怕别人给自己磕头,正想说不必了,莫不痴却接话道:“称呼什么倒没关系,只是这拜师之礼不可废。”便让谷哥儿照上次星子拜师的成例安排香案,沐浴更衣。 少时准备停当。星子恭请莫不痴上座,先带着谷哥儿焚香敬告天地,再向师父行跪拜之礼。拜毕,星子在莫不痴下首坐了,受了谷哥儿端端正正的三拜。谷哥儿依次为莫不痴和星子奉上香茶,星子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心下却是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师父师兄,传道授业,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我也当了师父,可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谷哥儿礼成,星子命他起身,一本正经地道:“既然你已拜我为师,我便不敢不尽为师的责任。前些日子,我入门之时,曾与掌门议定,将本门命名为ZY门,你如今便是ZY门的第三代弟子。当时定下的三条门规,你还记得么?” 谷哥儿向来只把星子当成和他一般的伙伴,没大没小玩笑惯了,从未见过他表情如此庄重,谈吐之间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当日议论门规,谷哥儿虽未参与意见,亦曾陪坐旁听,便老老实实地复述道:“弟子记得。第一条,不得恃强凌弱,为非作歹;第二条,不得争名夺利,内讧生事;第三条,不得懒惰懈怠,投机取巧。”稚气的声音清脆悦耳,便如鹦鹉学舌一般。 星子颔首:“不错,门规的意思你清楚么?” 谷哥儿偏着头想了想:“差不多吧!” 谷哥儿的神情天真可爱,星子不禁莞尔:“那我再给你讲一遍,你有不明白之处尽管问我。”尽量浅显地将这三条门规给谷哥儿讲解了一遍,末了道:“你有什么问题么?”谷哥儿摇头。星子遂问他:“以后你可愿意遵循这三条门规?” 谷哥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转,方回答道:“我愿意。” “那好,”星子微微一笑,“你既愿意遵循门规,便算是正式入门了。我和掌门一样,不会拿苛刻的规矩束缚你。但若是违反了门规,轻则惩戒,重则逐出门墙。” |
九十五 地图(2) 星子忽想到上次自己差点被逐出师门之事,不禁心有余悸,敛了笑容,偷偷地瞄了莫不痴一眼,莫不痴也正望着星子,眼神中有鼓励之意。星子面色微红,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复转向谷哥儿:“切莫要以身试法,你明白了么?” “我明白。”谷哥儿果然乖巧懂事。 星子总算松了口气:“好了!以后你若愿意,还是叫我星子哥哥吧!” 拜师的情景历历如在昨日,没想到不但我这么快就出师了,还当上了师父。难怪师父这几月对我这般严格,我在他身边时日短暂,若不能以小见大,学会自律,难道还永远寄生于师父的羽翼之下,要他时时监督?更罔论传道授业,为人师表! 拜完师,莫不痴径行离开,谷哥儿又缠着星子要看那启明剑。星子拗不过他,便简要讲了此剑来历,谷哥儿亦听得兴趣盎然。星子将启明剑交在他手中把玩了片刻,却重申道:“掌门已说了,你现在剑法未熟,不能擅用此剑。须待以后你超过了我,我才会考虑将此剑传给你。” 此后,星子自行练功之外,又多了一项授徒的任务。星子从未带过弟子,回想年幼时箫尺的教导作为范例,若有疑问之处便和莫不痴商量。谷哥儿起初对他存了轻视之心,但不过几日,便被星子折服,加之星子全无师父的架子,两人混在一起便如兄弟一般,没有上下尊卑之别。 谷哥儿常年在谷中只陪着莫不痴,却无玩伴,少儿天性好动好奇,有时不免气闷。前段日子星子忙着治伤戒瘾,习武练剑,整日里也无暇和谷哥儿说上几句话,如今每日都有两个时辰陪伴他,谷哥儿甚是开心。原来拜了师父竟有许多好处!除了主人,现在的师祖,又多了个人宠着自己。 星子除了教谷哥儿武学基础,也教他读书写字。莫不痴原教过谷哥儿认字,但谷哥儿年幼贪玩,不喜读书,莫不痴亦懒得多管,反正也不会要他去考取功名。星子则每日给他讲历史上的故事,听得谷哥儿欲罢不能时,便告诉他下文须到书中去找。谷哥儿被他撩动得心痒难熬,对读书之事兴趣大增。 星子一直为人子弟,如今自己当了师父,方体会到酸甜苦辣个中滋味。而即使是粗浅的入门功夫,教导别人和自己习练亦大不相同,必须深入浅出,循循善诱。教学相长,星子从中亦得到了许多新的感悟。而谷哥儿聪明活泼,却又乖巧懂事,星子对他十分喜欢。若他有不懂不会之处,星子总是不厌其烦讲解指导。就算谷哥儿偶尔调皮胡闹,星子亦怜他少不知事,甚少训斥,更罔论责打。 莫不痴果然说到做到,从那日比武之后,便再未责打星子。他本是神医妙手,在他的精心治疗之下,星子满身的新伤旧伤不久即告痊愈,又重新涂了无暇膏,肌肤完好如初,再无一丝疤痕留下。星子自己也难以置信,我挨了那么多打,居然就象一阵秋风过耳,那些伤痛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九十五 地图(3) 匆匆一月,星子教导谷哥儿,与莫不痴探讨武学,每日还要照例练功读谱。在回天谷最后的日子充实而繁忙。终于到了告别这天,头一夜,莫不痴便让谷哥儿收拾好了行装,第二日与星子一同上路。 谷哥儿想着要去外面的广阔天空,便象是即将振翅高飞告别笼子的小鸟儿,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倒是星子有几分犹豫不定。晚间,莫不痴将星子唤到房中。星子迟疑地道:“师父,你让谷哥儿跟了我,师父身边就没人服侍陪伴了,要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弟子心中实在不安。” 莫不痴闻言呵呵一笑:“为师浪迹江湖数十年,是需要人服侍陪伴的么?你们在这里,每日吵吵嚷嚷,惹出许多麻烦,为师早就厌了。没人说话,正好清静,最宜研武制药。” “可是……”星子欲言又止,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心底的顾虑,“伴君如伴虎,父皇欲要我完全听命于他,常以我身边之人为要挟,谷哥儿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若以后跟着我,我怕他会无辜受累,遭了池鱼之灾。”子扬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还是父皇派来的人,都深受连累。若害了可爱的谷哥儿,我岂不是罪莫大焉? “哼!”莫不痴鼻中冷哼一声,勃然作色,“我莫不痴教出来的弟子就这般饭桶么?连自己的徒弟都不能护得周全,还谈什么以天下为己任?” 星子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惭愧低头。师父花费诸多心血教导我,就是为让我强大以能应付种种事端,我怎还如此没用?“弟子愚笨无能,让师父失望了。” 莫不痴见他如此说,叹息一声,不忍再深责,放缓语气道:“谷哥儿虽然不谙世事,却聪明乖巧,也足可自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无须担心。” “是,弟子多谢师父。”星子由衷地道。师父将他的一切都给了我,秘诀、神兵,连他身边的人也留给了我。这样的深恩大德,今生今世,我是无以为报了。 莫不痴却将手中的一本小册子递给星子:“临别之前,我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要给你。”又有什么要给我?师父这里就象是一座挖不完的宝藏,时时都有惊喜。星子连忙接过,原来是一本地图册。莫不痴言语中难掩得意,“这是为师耗时多年,踏遍西域山川,方绘制而成的西域全境地图。” 星子翻开一看,那地图确实绘制得极为详尽,不但有色目领与西突厥国的万里山川地形,更逐一记载了边防关隘,标注了各方的攻守要点。简直就是一本边关兵书!星子随军期间,常在辰旦御营中值勤。辰旦与诸将讨论战事,星子也曾见过边关地图。他记忆超群,将当时所见的地图与之相对照。查看几处,发现莫不痴所注不但更为详尽,而且细节上也有颇多不同。星子便询问分歧之处,该以何为是。 |
九十五 地图(4) 莫不痴神情倨傲:“辰旦帐下有谁是亲身踏遍了西域边关每一寸土地?所绘制的地图大多是四处东拼西凑而成,然后历代相袭,以讹传讹,年深日久之后,谬误错漏比比皆是。为师所制地图,不要说中原赤火国内无人绘得出来,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色目人突厥人,也拿不出这样的地图!” 星子又细细地看了几页,越看越是惊叹。师父固然是剑圣医神,亦是深谙兵法韬略。若师父所言属实,那如今的交战双方,无论谁得到了这份地图,都将如虎添翼,尽占先机,运筹帷幄而出其不意,效用甚至胜过百万雄师!师父将之授予我,又是何意呢?师父与皇家结怨甚深,该不是要我将其献于父皇而邀功受宠吧? “师父将此图交与弟子,是想要弟子帮助赤火国大军远征取胜,以取信于父皇么?”星子能想到的便止于此,但这般行事又绝非师父之为,一时心中疑惑难解。 果然莫不痴摇摇头:“赤火国屡兴不义之师,只顾开疆拓土,色目国已遭毒手,如今又欲灭亡奴役西突厥国,我为何要倾半生心血助纣为虐?我虽是生于中原,但赤火于我有仇,色目于我有恩,我要帮也当帮助色目复国。只是,我既然已收你为弟子,你又身份特殊,我不愿越过你而贸然行事。这本地图我交给你,你可斟酌情势,自行决断该如何使用,或运之于战,或束之于阁,或焚之于火,皆无不可。但此图乃克敌制胜之法宝,却无心无欲,不关善恶是非。你须小心从事,勿使它落入奸人之手,以至生出祸端,悔之莫及。” 师父竟将事关两军成败一国存亡之决策托付于我,这份信任无以复加。星子知道无须多言,只郑重地应了声“是,弟子明白。”却又思忖,若我一直随身带着这份地图,难免有不测之事,遂道:“师父,要不这地图仍是放在此处,我看后记下来即可。” 莫不痴点点头:“也好。” 星子告退回房,彻夜挑灯夜读。但地图不同文字,地形细节皆以图形标注,颇为复杂,若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饶是星子有过目不忘之神通,也看得头昏眼花。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轻轻噼啪一声,原是案上烛台的一支蜡烛燃到了尽头,爆出一朵明亮的灯花,随即归于沉寂。 星子放下书册,却见夜色清明,满天繁星如灯,闪耀窗前。斗转星移,流光似水,数月间自己似脱胎换骨,武功境界固然非昔日可比,又得神剑地图相助,但此番回去,又该怎样面对父皇?是顺之?是逆之?是针锋相对还是以柔克刚?他的远征大军如今又在何方?我若襄助他取胜,让西突厥成为第二个色目,我怎能心安?但我又总不能与他为敌吧? 星子心乱如麻,理不出半点头绪。双手抱头,低低地叹息一声。伴着这声喟叹,丹田中却突生出一点刺痛,犹如尖锐针扎。 |
九十五 地图(5) 星子顿时大惊失色,心跳亦似停了一拍。这痛感太熟悉,多少次曾于子夜时分屡屡来袭,折磨得自己痛不欲生!……师父说,只要三个月内不再毒发,就从此无虞,但我终究是熬不过这最后一夜么?星子一时既痛又怕,眼前漆黑一片,额上冷汗滚滚而下。想要运功压制,却思绪纷乱,无法静心。 星子定了定神,这事须即时报与师父知晓。忍痛扶住椅背,一点点撑起身来,那疼痛却来势汹涌,星子肺腑如绞,一时竟迈不开步子。此时房门突然开了,莫不痴大步进来。“师……父……”星子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浮木,“你……我……”他本想问莫不痴怎么来了,却痛得说不下去。 “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莫不痴见状倒并不慌张,扶星子盘腿坐于地上,双手掌心抵住星子丹田,缓缓输入真气。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毒发的剧痛方渐渐散去。星子脸色苍白如透过窗纸的薄薄晨曦:“师父……”星子不愿流露沮丧之情,嘻嘻一笑,“师父想要赶我走,看来不能如愿了!” “呵呵,”莫不痴额上亦有微微的细汗,闻言一笑,面色复归于严峻,“我早已和你说过,三月内可能毒发,也不算意料之外,可惜你的运气不是太好!这怪毒果然稀奇古怪,被我折腾了几次,终究还是凝聚于丹田,却难以外力排出,只能想法化解了。” “那……”星子心知不妙,化解必须得有解药,倘若师父能制成解药,何须等到今日?但如今愁眉苦脸也不是办法,“师父慢慢想法,徒儿正好留在这里陪着师父。” “为师这回天谷是回天无术了。”莫不痴苦笑,“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我得出一趟远门。” “师父要去哪里?”星子忙忙问道。 “要解此毒,必须有解药。为师这几个月来一直尝试炼制解药,却无甚进展。眼下只得另觅道路,”莫不痴语气虽是淡淡,眉心却笼了一丝愁色,“一是找到下毒之人,让他来解毒。此毒来自突厥国,便须去突厥国中寻访,既是觐见使团以此行刺辰旦,制毒的必不是一般人。这毒与色目王室相关,恐怕与突厥王室也不无关系。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下毒之人。只是他既费了绝大心力,制成此奇毒,必与赤火国仇恨极深。你又是赤火国的皇子,他恐怕绝不情愿为你解毒。”莫不痴瞄了一眼案上地图,若有所思。 星子顿时明了师父的意思,是想用西域地图以交换解药。这决定胜负的地图乃无价之宝,西突厥当然求之不得,但此举无疑是对父皇的决然背叛!不待莫不痴开口,星子便拒绝道:“师父恕罪,弟子不能凭此求生!” 莫不痴知他毕竟是辰旦亲子,若要他献图换药,绝难接受,也即不提,转开话头:“无论如何,若找到了下毒之人,便有了希望。哪怕希望渺茫,他愿与不愿,总要试过了才知。” |
最近有些事,好久没来了,让亲们久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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