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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王者归来:天路(完整版重发)[第42页] |
作者:冰痕幻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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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渊源(3) “父亲的遗骸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当成了牧场的肥料。而太祖听说了父亲的死讯,蔑然一笑,只道他已仁至义尽,是父亲不思悔改,公然自绝于天下。” “父亲虽留下了遗训,但变故横生,父母惨死,我又怎能无动于衷?我那时已算是武林高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知道我厉害,心存忌惮,打断了我的腿,命我每日拖着断腿去清扫茅房。我不愿就这样屈辱地死在他们手上,看守严密,索性装疯卖傻。过了几个月,他们渐渐放松了戒备,一天晚上,我终于逮着个机会,翻墙逃出营地,越过边境,进入了当时的色目国境内。” “边境外是一大片荒漠,我怕追兵追来,只求逃得越偏僻越好。追兵见我进了荒漠,知道我行动不便,又无饮水食物,几乎便是等死了,总算放过了我。也是我命不该绝,恰好色目国王阿曼特从那附近经过,将我救下。那时阿曼特便和你差不多年纪,刚刚登上王位不久,那双蓝色的眼睛便和你一模一样。” “啊?”星子轻呼了一声,这是第一次听人说起阿曼特,但这名字却让星子心头有一种难言的悸动,“阿曼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曼特是我的救命恩人,落难之时能蒙他伸出援手,自然感激不尽。”莫不痴仔细打量着星子,似要将二人作个比较,“你的眼睛和他很象,但他的头发是黄色卷曲的,颧骨也更高。就我对阿曼特有限的了解而言,他待人仁爱,聪明勇敢,英气逼人,颇有王者之风,但缺少机心。当时他的随从中有人认为我是异族人,不愿救我,他却坚持将我带上,安置在他的营地养伤。我伤势渐渐痊愈,向他当面致谢,他只认为是小事一桩。我告诫他须警惕南方的赤火国,他当时听得认真,但事后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我既不能报仇,也不愿回国在朝廷的统治之下,若留在色目国,到底是异族,言语不通,不伦不类。便只好在西域边境一带流浪,经历这一番世态沧桑,我才知道所谓‘莫不知’是何等狂妄!于是隐了真名,改名为莫不痴。好在我少年时曾饱读过许多武学医道书籍,便将心思多放在了精研武功医术之上。” “太祖剿杀了一帮开国功臣后,令史官重修历史,大肆增删。父亲等人的名字几乎从史书上彻底抹去,将所有的丰功伟业都归于太祖一人。你现在读到的史书,已很难找到当年的痕迹了。” 星子读过从辰旦那里得到的本朝官方史籍,虽然卷轶浩繁,但仍可看出有过删改痕迹。箫尺所送的那些野史,倒是有些记载。星子略一回顾,已明白了莫不痴的父亲是谁,突然开口问道:“师父,你知道喜都之役吗?”辰旦的定鼎录以此为杰出战例,野史上则说莫不痴的父亲是喜都之役的指挥者,此役三十万军民被活活冻饿而死,星子一直纠结于心。 |
八十九 渊源(4) 莫不痴已明白星子言下之意,喟然长叹一声:“你也知道喜都之役?不错,虽然是太祖授意,但先父亦难辞其咎。千年以来,内战之惨烈往往犹胜外战,至本朝而登峰造极,大肆屠戮同族以染红缨冠,也算是一大奇观了。所以我说祖宗未必足法。先辈有错,后人无须文过饰非,为尊者讳。不仅对你如此,对我也是如此。如果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最终自己也会身受其害。所谓用剑的死于剑,用刀的死于刀。可惜世人往往不明白这道理。” 这句话箫尺也曾向星子转述过,星子当时年幼,不明所以,只觉其中透着一股悲凉宿命的意味,今日听师父谈起往事,才知这乃是亲身所历,并非空穴来风的故弄玄虚。 “数年后,太祖病重驾崩,他究竟是怎样死的,历来也有种种传言。后来的几任帝王,在位时间都甚短,死因也各有蹊跷,你可能也多有耳闻。而这些年,我独自一人四处漂泊,多在西域,有时也去中原,行医施救,也算是为父亲赎回些罪愆。偶然一次潜回京城,因缘际会,收了箫尺为徒。那时你师兄的家族也正是炙手可热,但我从过往的经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箫尺挺招人喜欢,却体弱多病,我为防万一,便以治病为名,带走了他。” 星子知道这段故事,此刻再听师父谈起,星子不得不佩服师父的先见之明。但转念之间忽有想,师父,大哥和我三人的命运,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 “你师兄年幼离开父母,怕他思家心切,我便带着他四处游历。他既聪明又勤奋,颇像我年少之时,他对医学没什么兴趣,我便专门传他武功。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有了他做伴,也让我心情好了不少。此时国内总算安静了几年,皇帝诸照又起兵远征色目国,那一年……嗯,算来便是你出生那年。你的父皇辰旦,那是还只是三皇子,率了一路大军突进。他设下陷阱,以色目王位为饵,挑动阿曼特和阿木达兄弟内讧,最后逼得阿曼特自尽。辰旦扶阿木达上位当了国王,实则为傀儡,你在天堂堡时应该已经了解了。” 星子听得阿曼特的死讯,怵然一惊。天堂堡初见阿木达的情形闪现眼前,难怪他见了我如此慌张,原来是他心里有鬼!父皇似乎也讳莫如深……我出生时,他乍见我一双蓝眸,便起了杀心,也是因为阿曼特之故么?长久的困惑今日隐隐有了谜底,星子但觉脚下一股寒意升起,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勉强定下心神,听师父继续讲那故事。 “当年赤火与色目大战之前,我听说有一件千古神兵现世,便万里南下寻找,恰恰不在西域。得知消息,赶回西域时,阿曼特已经赴死,辰旦也已班师回朝了。当时的亲历者死的死,逃的逃,尤其阿曼特身边之人更几乎无人留下,所以,对那场战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甚了解详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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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渊源(5) “辰旦立功回朝,风头正劲,又手握重兵,不久之后即发动政变,登上皇位。其中的过程我虽不了然,但宫中朝廷那些事,大致也能猜到八九分。迄今算来,他是本朝除太祖之外,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辰旦的谋略气魄虽尚不及太祖,但阴险毒辣却已学了个十足十。” “和太祖一样,辰旦即位之后,便开始清除异己,你师兄即遭遇灭门之祸。辰旦嫁祸的手法,与太祖如出一辙,只是他没太祖那般雄心抱负,只是将人杀了便心满意足。幸而箫尺早年被我带走,成了漏网之鱼。现在你该明白了,你师兄欲要复仇,我不会阻拦,但也难以出手相助,祖训是一回事,而我更顾虑倘若再来一场颠覆,再造一个新皇,会不会重演一场这样的故事!报仇固然是天经地义,但未必能换来朗朗乾坤。” “之前我恰好发现了黄石山这块宝地,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归隐西域,不问世事。你师兄自然不愿独处一隅,便我分道扬镳,独自去闯荡天下。” “我隐居黄石山后,闭关二年有余,于武学上终获极大突破,十多年来更是日益精进。因此你师兄的武功不如我,倒不是我故意藏私,或是他天分不足,而是他不能静心习武,也不知悉我这些年的所得之故。” 星子的武功本已和箫尺不相伯仲,听师父言下之意,自己若静心习武,超过箫尺固然可期,与师父比肩也非不可能,这本是星子做梦也不敢想的事,但此时却不觉得欢喜激动。师父花了几十年才达到今日地步,我需要多少时间?若要我在黄石山隐居二三十年,父皇与大哥的决斗早已尘埃落定,我就算练成了绝世武功又有何用? 莫不痴悠然长叹:“我对朝廷既恨且厌,更加无奈,隐居后这些年过得倒还平静,我也打算这样了此残生。没想到辰旦不肯闲着,十六年后再征西域。他多年来戕害西域百姓,更胜中土,因此,初见你时,我的确对辰旦动了杀心。后来放他一马,却是看在你的面上。原以为青年才俊甘当鹰犬为虎作伥,哪知是清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 星子总算明白了缘何初次见到莫不痴,他是那种态度,不由心有余悸,暗叫声好险!师父若真要刺杀父皇,当是十拿九稳,忙向莫不痴道谢。莫不痴笑笑道:“不必谢我,要谢也该谢你自己,给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带来了一线希望。” 原来师父竟对我寄予了如此期望!星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般大恩厚望,该怎样回报?回顾师父讲述的长长的故事,星子仿佛穿越时间的洪流,亲身走了一遭,感怀身世经历,只觉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莫不痴见星子神情恍惚,唤了他一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弟子是在想,”星子目光迷离,似在一团浓雾茫然四望,“师父和大哥的遭遇竟有许多相似之处,虽然一个是旧主剿杀功臣,一个是新皇清理异己……” |
八十九 渊源(6) 莫不痴谈论的是星子的家族之事,星子并非长于宫廷,言语中便有种置身事外的超然。“青史可鉴,历朝历代,不管盛世末世,这样的故事不计其数,多是大同小异。古人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为什么相似的一幕会在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人身上,一遍又一遍地上演?能不能有什么法子避免?” “呵呵,”莫不痴唇边浮起一抹嘲弄的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话是这么说,但眼前的名利现世的诱惑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不知望而却步,反倒前仆后继了。至于怎么才能避免,我倒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封侯拜相固然是高处不胜寒,或有不测之祸,若是甘当一介草民,那就更如蝼蚁一般任人宰割了。极少的人看破红尘避世隐居,又埋没了聪明才智,消磨了豪情抱负,也未必可取。” “大哥也曾和我说过这些话,可连他也难以免俗,何况他人呢?”星子深深地叹息一声,蹙紧眉头陷入沉思,片刻后,忽开口道,“师父,你说这天下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皇帝呢?” 星子这话简直匪夷所思,若是旁人听到,定会认为他大逆不道,别说回答,避之唯恐不及,但莫不痴本是离经叛道之人,闻言只是莞尔一笑:“你倒是问得奇怪,难道你不想当皇帝么?” 星子却摇摇头:“不是我想与不想,而是……弟子猜想,如果没有皇帝,是不是世上就会少些尔虞我诈的权斗呢?皇帝握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但他也最怕有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君臣之间永远免不了猜忌,皇帝也会使出种种权术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使之人生,使之人死,造成种种悲剧。皇帝又不是古来就有,远古时候的先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为饮,耕田为食,不知道什么是帝王,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莫不痴摇头道:“矫枉不能过正。史书中关于三皇五帝的神力固然未必可信,但先民的生活又哪有那般诗情画意?如果生活在富庶之地,年年风调雨顺,又无狼虫虎豹,自耕自种倒也无妨。但如果遇上旱涝天灾怎么办?一家一户能对付得了?总要有一人出来,集中天下的人力物力相抗方能保存性命。上古之时洪水滔天,大禹治水而王天下,便是如此。此外要抵抗野兽,抵御外族,须得修筑城池,也必得听人号令方行。而今日之中土,人口稠密,野心者众多,有一人为帝,尚是一人之天下,倘若没了皇帝,天下不知姓甚名谁,张王李赵,人人起而争之,或是群雄割据,天下大乱。有皇帝未必治世,但无君王而有太平者,未尝闻也。” 星子睁大眼睛,认认真真地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师父的意思是,天下之所以有帝王,不是什么神明降世,君上大权权并非神授,而是为了应对天灾,抵御外敌,统一国家,但为什么现在皇帝往往适得其反,制造人祸,侵略他国,挑起内乱。如果说当皇帝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为什么又不能让贤能诚实者即位呢?” |
九十 罚单(1) 莫不痴忽严肃地问星子:“如果日后你当了皇帝,会怎样做呢?” 星子听师父这样问,竟莫名地打了个寒战,那些戕害无辜的君王都和自己流着同样的血……难道我的家族就是天生地残暴狡诈?那我会不会重蹈祖辈父辈的覆辙?星子不敢即刻回答,沉默了半晌方道:“如果有那一天,弟子……弟子自然会尽力去当一个仁义明智的好皇帝。但是,弟子设身处地,待日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一朝大权在握,亦会患得患失。我不害人,却须防人害我。弟子虽不会使用那些歹毒无边的阴谋诡计,但恐怕也不会一味心慈手软。” “你说得不错,果然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莫不痴虽是称赞,脸上却不见喜色,只是苦笑,“所以曹孟德当年有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也是有他的道理。” 星子叹了口气:“弟子想,如果有其他办法,无须皇帝,也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再好不过了。” “无须皇帝,也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莫不痴并不斥责星子的想法荒诞不经荒谬绝伦,“你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见识,日后的成就,定然非为师可比。你如果能想出办法,那可谓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明君了,尧舜禹汤皆在之下,堪与开天辟地的盘古相比。” 星子飞红了脸:“师父莫要取笑我了!”话虽这样说,星子心中却开始认真思索该如何去做。唉!父皇若听见这种话,哪怕片言只语也会暴跳如雷,师父却肯与我平等探讨,并不以什么万古不易的大道理来吓人。庆幸之余,星子心中又漫过一阵悲哀。 一旁的谷哥儿初时还听得饶有兴致,到后面二人纵论天下,他渐渐不知所云,便不耐烦地扭来扭去,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你们在说什么哑谜啊?我还要去喂马儿呢!” “去吧!”莫不痴宠溺地一笑。谷哥儿如闻大赦般拔腿就跑了。 望着谷哥儿的背影消失不见,莫不痴若有所思地道:“谷哥儿虽然是个孤儿,却没有你我这般沉重的枷锁,没有身不由己的困惑,以后他要学武也好,习医也好,都随他喜欢。惟愿天下人都能如此,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莫不痴言罢,静静地望着星子。星子缓缓地站起身来,于莫不痴面前端端正正地跪下,迎上他的目光,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向师父请罚。” 莫不痴却仍是面带微笑:“方才你听了我的故事,人年轻时都免不了糊涂之处,我也是一样,你也不必太苛求自己。” 星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师父不必安慰弟子,弟子已经想明白了。弟子若是旁人,任性糊涂倒是情有可原,但弟子身系重大责任,一念之差几乎铸成大错而无法挽回,若不严加惩戒,何以警戒将来?此后路途艰险漫长,弟子须时时铭记这教训,方不致于重蹈覆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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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罚单(2) 星子这一番话恳切入理,莫不痴亦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这孩子,一夜之间竟似长大了许多。“唔,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你如此诚恳,为师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倒真成了苦苦哀求他责打自己了,师父果然是未卜先知的诸葛孔明啊,这么快就应验了!星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口中连忙应道:“弟子谢过师父。” “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该如何处罚?”莫不痴板下了脸,沉声道,“既然你要求严加惩戒,为师就不会轻松放过,你可想清楚了?” 星子咬咬嘴唇:“弟子明白。”虽说心中准备多时,但事到临头,仍不能不怕。星子深深吸气,终于将心一横:“弟子过错有三。” “哦?”莫不痴微微诧异,这实心眼儿的孩子当真不怕死,不但坚持请罚,还能给自己找出这么多错处来,且看他如何收场?“哪三条?” “第一条,弟子不该卸责轻生,弟子诚心悔过,恳请师父责罚;”星子低声道。这条本无异议,莫不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星子却面现踌躇之色,半晌方红着脸道:“第二条,师父救命解毒,多方开导,倾囊相授,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却三番五次妄自猜测师父的用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师父十分不敬,特地请罚。”星子想起自己转的那些阴暗念头,甚至还怀疑他传授武功是要对父皇不利,惭愧低首,不敢与莫不痴视线相接。 莫不痴听他这样说,便即明白了。两人头一回见面不欢而散,这次星子突然被自己带回,一时有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莫不痴性格孤傲不羁,自不会在乎旁人怎么看待,星子不提起此事,他也不会刻意追问,但星子极是重情重义,若不说出来不受惩罚,憋在心里必然难受。莫不痴仍是颔首示意知道了,让他继续。 “第三条,”星子愈发不安了,双手不由自主绞在一起,“弟子曾向师兄慎重承诺,绝不泄露事关桐盟山庄的机密,但却违背了誓言。”星子一直为泄密而自责不已,但满腔悔恨却又无从述说,今日终得向师父坦承。 “那如果你再遇到类似叶子之事,会怎样做呢?”莫不痴忽问。 该如何做?星子呆了呆,即使知道叶子是线人后,星子也并未过多地怨恨过他,他不过是枚棋子,那么小的孩子本该天真无邪,定是受了胁迫而无力抗拒。甚至换作今日,如果再遇上和叶子一样可怜的孩子,星子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就能不闻不问,视若不见。 星子迟疑着道:“弟子会更加谨慎行事,而且就算出手救人,也会量力而行,不能连累他人。” “量力而行?”莫不痴嘿嘿一笑:“那若是你力不能及的事呢?” 力不能及的事只能听之任之了……这句话星子却说不出口,含糊其词道:“弟子定会加倍努力。” |
九十 罚单(3) 莫不痴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欲言又止,未在此问题多做纠缠,只淡淡地道:“当时情况紧急,你的处置亦情有可原,算不得大过。箫尺既然早有准备,将计就计,他必然不会上叶子的当。只是既有誓言,必得遵循,你又耿耿于怀,那便打一顿让你好过些吧!” 不管星子尴尬得面红耳赤,莫不痴又进逼一句:“就这三条么?那你说说应当罚多少?” 终于面对最核心的问题了,星子的心跳骤然加速。应当罚多少?每次回答类似问题本身便象是一场刑罚。比起以前自己犯的种种过错,这三条无疑要严重得多。上次擅入回天谷被师父罚了二十下,实则打了七八十下,这次呢?每一条怕都不止这个数…… 星子沉默了好一阵,莫不痴又问:“想好了吗?” 师父已有言在先,若是惩戒绝不会轻。应当如何惩罚,是看过错大小,而不是看自己的承受能力,这道理自己十分清楚。星子抿了抿薄唇,神情坚毅仿佛视死如归的壮士:“第一条,过不能赦,当罚一百。第二条和第三条当罚五十,总共二百,师父觉得是否恰当?” 吐出二百这个数字,便象是一座巍巍泰山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头上,星子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似要去承担那无形的重压。今后无论怎样的风雨艰难都有自己去肩负,何况只是一顿责罚? 莫不痴毫无惊讶之色,反是淡然一笑,并不给星子减刑,只道:“二百,我看也差不多。去把东西找来吧!” 是要打人的东西么?星子的眼角瞥见那根曾让自己生不如死的黄木拐杖,仍静静地倚在墙角,师父每天行走如风脚不沾地,这拐杖分明就是个摆设,难道是专门拿来打人的?星子正要起身去拿,莫不痴却摆摆手制止了:“拐杖不是刑具,你另外去找个什么趁手的东西,以后就归你专用了。” 啊?原来更惨,竟又要我亲手来制作刑具,师父还真是折磨人的高手……星子虽说刚认了错,仍是忍不住腹诽一句。大哥曾让我劈过藤条,我也曾亲手做过金鞭进呈父皇,今日又该找个什么给师父呢?星子自嘲地想,再过几年,我别的未必有多大建树,这刑具制作怕是成了行家了。 星子叩首应声是,便即起身。于房前屋后找寻一阵,见山坡下生着一丛荆棘,淡白浅紫的小花星星点点开得繁盛,煞是好看。拐杖不是刑具,这荆条可是专门的刑具了……星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折了数根,进屋去找到一柄小刀,剔除荆条上的细刺,选了韧性甚好,二尺来长小指粗细的三根,仔细地拧成一股。星子怕师父久等,手上不敢停顿,也不敢去想这东西落在身上的滋味。他有过彻夜不眠亲做金鞭的经验,编荆条倒是驾轻就熟。 刚做好了刑具,谷哥儿便来叫吃午饭。星子这时哪里还吃得下去?一顿饭食不知味难以下咽。莫不痴看见他如坐针毡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便吩咐谷哥儿把藏在地窖里的一坛陈年老酒搬来,给星子斟满一碗。 |
九十 罚单(4) 师父这里饭食向来简单,更看不见酒酿,今天是怎么了?星子纳闷地望着面前的酒碗,听见莫不痴揶揄笑道:“看你一副上刑场吃断头饭的样子,索性再喝点酒,也好壮壮胆。” 星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举起碗喝了一口,酒液甘冽清醇,一股冰雪般冷冷的香气久久不散,竟是难得的佳酿。莫不痴兴致甚好,自己亦斟满了一碗,乐呵呵地道:“这酒是为师亲采西南万仞雪山之上的千年寒冰,与丹金桂花同酿,珍藏已有二三十年了。今日启封,以为庆贺。” 庆贺?星子愣了愣,才想起这是拜师酒,自己光记着要挨打了,竟忘了这茬,忙站起向莫不痴敬酒。谷哥儿在一旁嚷着也要喝,莫不痴以他年幼不许,只让他浅尝了一口。仅仅一小口,谷哥儿一张粉白小脸已是通红,不敢再试,又缠着星子要他带自己骑马兜风。星子暗想,若挨完打再去骑马,那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酷刑,求救似地望着莫不痴。莫不痴明了其意,笑容温和而慈祥,如春风拂面:“你先带他去玩儿,我在药房等你。” 饭后,星子刷洗了碗筷,便带了谷哥儿去骑马。原来除了上次巨石隔断的那条山路,回天谷另有隐秘小道通往谷外,可骑马通行。这是星子伤好后第一次出谷,天地辽阔,深灰色的茫茫戈壁反射着阳光,映出一片幻变不定的灿烂金色,万里长风卷起黄沙漫漫,弥散四野。星子如今心境不同,面对这了无生气的苍凉荒漠,亦生出一种雄浑豪迈之气来。 星子与谷哥儿两人共骑了乘风,策马扬鞭,在荒漠里尽情驰骋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转,酣畅淋漓中早将那一点畏惧忧虑抛到九霄云外。星子回房略整理了下衣衫,便捧了亲手所制的荆鞭去见莫不痴。 药房内仍是炉火熊熊,热气腾腾。星子进去后乖巧地关了门,躬身双手奉上荆条。莫不痴接过,鞭稍一指昨日为星子上药的小床,道:“衣服脱了上去!” 昨日趴在这里上药,今日换成了挨打,这小床还真是物尽其用。星子苦涩地笑笑,好在师父妙手总可回春,被他打坏了,还是由他修好就行。这些天戒瘾疗伤,星子本就没多少时候是穿着衣服的,此时更无理由忸怩作态。应了声“是”,从容地除去内外衣衫,趴上床去。那错乱交叠于脊背臀腿上的累累伤疤,昨日敷了无暇膏后,痕迹已然变浅。 莫不痴将那深褐色的荆鞭稍折了一折,凌空一弹,试了下硬度韧度,微微点头似是满意,复凛然问道:“规矩还记得么?” “弟子记得。”星子咽下一口唾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镇定,却不由自主瑟缩一下。这规矩下辈子也忘不了啊!挨打可怕,挨打的规矩更可怕。但这是自己诚心苦求得来的责打,又怎能畏惧退缩? |
九十 罚单(5) 星子攥着双拳,一字不差地背诵道:“不许哭喊求饶,不许躲闪挣扎,每犯一条加罚十下。擅用内力抗刑或是半途昏死过去,则全部不算,从头来过。由弟子自己报数,报少了自负,多报一下加罚一下。” “不错!”莫不痴话音刚落,已是重重地一鞭落下! 疾风破空,端端落在星子绷得紧紧的臀峰上,便如元宵的火炮炸响,肌肤顿被一道烈焰燎过。星子猝不及防,被莫不痴一鞭打得几乎跳起,本能地伸手便想去摸,半空中生生地又缩了回来。星子不知道这举动算不算违规,略一踌躇,仍是决定从严不从宽:“弟子意图阻挡躲避,加十下。” 莫不痴“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方才那下星子忘了报数,照规矩是不算的。星子哀叹一声,近日仗着师父宠爱,不打不骂,有求必应,便得意忘形了么?上回按照规矩加罚,二十下被加到近百下,这次二百下岂不是要加到近千下?星子不敢再去想这庞大的数目如何完成,只是凝神静气,摈除杂念,将身子紧贴在床板上,等待莫不痴的下一鞭。 第一鞭在星子的臀峰上留下了一道刀刻般的痕迹,迅速高高肿起。莫不痴听得他呼吸渐转平静,第二鞭便即落下,恰在第一道鞭痕稍稍偏下一分,整整齐齐如尺规所作的两道檩子横贯左右。仅仅两下,星子的整个臀部已燃起了燎原之火,尖锐的刺痛更似铁钉直接扎进了脑子里。莫不痴今日是为惩戒,自然不会再带上内力,但星子亲手做的荆鞭,既坚且韧,莫不痴下手又狠,滋味也极不好受。星子压抑着惨叫的冲动,双手攀住床头,清晰地吐出“一”。 莫不痴落鞭极有规律,间隔一致,力度一致,停顿一致。挨了几下,星子掌握了他的节奏,有了准备,进入轨道后,便不那么慌乱了。星子虽说已痛得汗如雨下,但隐隐地觉得,师父仍是留了余地,绝不似上回那般要将自己活活打死般的凶狠。再说现在可安静地趴在床上挨打,比起站着将身子紧贴在石壁上无可依凭,更不可同日而语。 二十下后,高高肿起的檩子已布满了星子的臀部。莫不痴便将落点移至大腿,他的力度控制得极好,荆鞭肆虐之处虽然红肿青紫,竟尚不曾破皮流血。莫不痴不紧不慢,在大腿上又落下了十道鞭痕。 这三十下星子规规矩矩,挨打报数,一丝不苟。先报完了加罚的十下,然后从头计数到二十。但当第二十一下再度落在臀上时,伤上叠伤,痛不可抑,星子差点呻吟出声,忙咬住舌头压下。错过了报数,星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却唤了声:“师父!” “什么事?”莫不痴暂住了手。 “师父能不能……能不能换个地方打?”星子忸怩地道。如果反复打在臀腿,二百多下岂不是要重重叠叠挨上七八遍?就算星子求的是严惩,但想到那境况仍是心头颤栗。 |
九十 罚单(6) “还敢和为师讲起条件了?”莫不痴颇为不满,冷哼一声,“我的无暇膏可是千金难求,若不打在一处,哪有许多给你浪费?再提这种无理要求,翻了倍打!” 星子不料莫不痴是为这个,无言以对,只得埋下头继续忍耐。汗流如注,顺着额头漫进眼框里,湮得视线一片模糊。星子闭上眼,汗水仍不住浸入眼睑,咸咸涩涩极为难受。星子抬起手臂胡乱抹了两下,但手心手背也全是汗,整个人都似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忽然,有什么柔软干爽的东西在脸上拭过。星子茫然抬头,却是莫不痴递给他一方汗巾:“你自己擦吧!” 星子谢过师父,手忙脚乱地拭汗。又觉得口干舌燥,大约流汗过多,,室内温度亦高,喉咙里火烧火燎焦渴难当,似骄阳下的沙漠被蒸干了一般。星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敢开口求水。莫不痴却已倒了一碗凉水递到他面前。星子惊讶得忘了道谢,自己挨打受责时师父竟仍如此细心关怀……一时间,便连那无尽的痛楚中也似泛着一丝丝的甜蜜。忽想起自己上次被父皇重罚一百军棍,正值毒发之时,命在旦夕,哀哀恳求,欲见他一面竟不可得,星子心情倏然黯淡,又是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星子喝足了水,适才的片刻喘息,让他恢复了几分力气。莫不痴重回到星子身侧,也不多话,举鞭落下。臀腿第二遍打过,莫不痴再怎样高明,也难以避免伤痕重叠错杂,疼痛成倍地直往上翻。星子咬牙苦苦忍耐,自我安慰道,左右不过是些皮外伤,反正没有性命之忧,就当这屁股不是自己的好了,再痛也当是脑子里的幻想。何况,自己不是想要刻骨铭心的教训么?打上七八遍,那伤痕大约真的是刻在骨头上了。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暗示有了作用,恍惚间那痛苦竟变得模糊了,脑袋却越来越昏沉,四肢也似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星子木然地报着数,声音渐低渐微。莫不痴见状停下,以自己的打法,星子不应昏过去的,伸手扣了他的脉门,一听已知缘由,原来是体内的毒性发作了。 本来照莫不痴的计划,余毒不会这么快又重发,看来是今日一时不察,让星子饮酒所致。莫不痴倒不惊慌,仍是象上次那样先运功凝聚毒性,驱至指尖,再放出毒血。这回流出的黑血比上次略少,看那血色转为鲜红。莫不痴却面色凝重,久久不言。 星子醒转,刚回过神来,便吓得差点又昏死过去。自己昏厥了么?怎的变得这样没用?亲口背诵的规矩如阵阵惊雷回响耳畔:“擅用内力抗刑或是半途昏死过去,则全部不算,从头来过。”天哪!这才不到三分之一,自己真要被师父打成肉酱么? 果然见莫不痴如一尊雕像般站在床头,严厉的目光不见温情。星子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深褐色的荆鞭,胆战心惊地转开了视线。 |
九十 罚单(7) 星子不敢装聋作哑,艰难地开口请罚,干涩嘶哑的声音却如断弦的琴,破裂不成音调:“师父……弟子……弟子方才昏厥,应当从头计数,恳请师父赐罚。” “赐罚?”莫不痴眼中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再挨二百下,你受得住吗?” 这不是猫捉老鼠的明知故问么?上次挨打莫不痴如此问题,星子便曾答道“当受的,就不须问受不得住”,星子嘴角一扁,笑得比黄连还苦:“师父何必多此一问?” 莫不痴的神色却严肃起来:“为师是认真问你!你不是说了会量力而行,又何必意气用事?你挨不了便直说,在为师面前逞一时之能,还没吸取教训么?” “弟子……”星子曾挨了许多毒打,就算被打得死去活来,也从未因为无法忍痛而主动求饶的,“挨不了”这三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刚才昏过去是因为毒发了。”莫不痴似乎平平淡淡地补上一句。 毒发了……星子在师父身边,闻言也不觉惊慌。抬起手腕,右手中指的指尖果然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师父已为自己排过毒了,身体仍是困乏无力。星子知道,以自己眼下的状况,再从头挨二百下纯粹是天方夜谭,但主动求来的打,受不了又要求赦免,岂不是出尔反尔的懦夫行径? 星子犹豫不决,莫不痴开口解了他的围:“现在有两条路,你任选一条。”啊?还有两条路可选?星子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听莫不痴的下文。“第一条,今天一口气挨完全部责罚。”此句是宾,莫不痴接着切入主题,“第二条,每日二十下,连续三十天挨完。既然是分次偿还,就须加些利息。” 每日二十下,连续三十天,总共就六百下了,多了足足两倍,师父还真会放高利贷呢!但这条显然对星子有太大的诱惑,比起一口气挨完二百下,可能还会有无数的加罚,每天二十下的责打,简直就是滔滔巨浪与涓涓细流的区别了。连续三十天也不算太漫长。只是这样拈轻怕重,是不是懦夫的行径呢?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第二条路很轻松?那不防试试吧!”莫不痴话里有话。 “弟子谢过师父!”星子知道此时若还不借驴下坡,可真成了不识好歹自讨苦吃的蠢货了! “你身体现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体内之毒须慢慢排出,非一日两日可清除。你既已拜师入门,明日便当开始练功,不可懈怠。每日练功后,临睡前,到这里来领罚!”莫不痴略作停顿,一脸严肃地又道,“世上最难之事不是逞一时之快,杀头也不过碗大的疤。而是坚持不懈,日拱一卒,不期速成。练武习文是如此,你想得个深刻教训,亦是如此。每日二十下不算多,但不管什么理由,每日皆不可误。当天你若未来此处领责,第二日便翻倍,前面打过的也都不算,从新计数三十日,哪怕到了第二十九天,也是如此,你听明白了吗?” |
哈哈,亲说得真好玩。:) |
乖乖,摸摸。 |
九十一 武学(2) 星子记忆超群,莫不痴念了一遍,他即已过耳不忘。这套内功心法分为五段,首段是总纲,然后分为呼吸、经脉、肺腑等三部,最后是补遗与练功禁忌。星子从头到尾默默回想了两遍,心法乍一看道理十分简单,细加研讨,却是层层递进,奥妙无穷。与以前箫尺传授的内功相比,虽是一脉相承,精细微妙之处却不可同日而语。 星子询问几处不解,莫不痴不厌其烦地解答。末了,言之谆谆地告诫道:“武学以内功为根基,便如厚重刀背,招式只是应对,便如锋利刀刃。锋芒毕露实则是厚积薄发。根基既正且深,方可随心而动,灵机而变。招式可另辟蹊径自加创新,内功则非得踏踏实实积累不可,绝不能存了任何投机取巧的侥幸念头,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最为快捷迅速的法子。” 这道理星子自然懂得,但习武十年,又要重头再来,想到师父已有甲子功力,方得今日境界,我须花多少时间修炼?忍不住问道:“那弟子要多久才能学有所成呢?” “没你想象的那么久。”莫不痴明了星子的担忧,呵呵一笑,“练功如同登山,如果循正道而行,每走一步便高一分。每一步不过毫厘,但哪怕世上最高的山,要不了几日也踏在了脚下。经年不至,是因为没找到正道,徒然在山脚下兜圈子,兜兜转转就算一百年也无济于事。世人皆知用功,却不知用脑。” 莫不痴微微叹息:“为师虽然自幼习武,但大多数时间不过是无头的苍蝇般瞎碰,略有小得,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剩下的时间,又有多半是在寻觅道路,真正寻得正道以至今日,并不太长久。而你只要吸取为师的经验教训,自可少走弯路,一年而成十年之功。” 星子听了莫不痴之言,又将从前所学与今日师父所传细细对照,果觉如登临万仞绝顶大千世界尽在脚下。星子明白莫不痴所言不虚,更是心悦诚服。 此时晨曦初显,千千万万道旭日光芒穿透瀑布激荡起的无数细小如雾的晶莹水珠,幻变成一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彩虹,凌空飞架,与天边五彩绚烂的朝霞交相辉映。星子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看得呆了。 莫不痴却跳下石台,迎着瀑布走去。到得近前,一跃而入,隐入彩虹飞流之中。星子亦学样跃入,原来瀑布后竟如水帘洞般,别有天地。莫不痴径往里行,行不多时,星子但觉森森寒气从四面八方直逼上来,牙关不由自主地打颤,暗自运功相抗。 瀑布飞流喧嚣澎湃的水声渐渐逝去,唯有岩壁之下偶尔叮咚一响,是水珠滴落,如夜阑人静之时游子离人断续的轻叹,清晰绵长。洞穴深处,寒意愈发浓烈。一片漆黑中,唯地上泛着一片幽暗的微光,似点点米粒珠辉迷离流转。习武之人,目力甚佳,星子发觉那是一泓潭水,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
嗯,审核的章节吐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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