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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王者归来:天路(完整版重发)[第36页]

作者:冰痕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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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欢筵(4)
白术语气温和,似十分体贴地道:“哈德,你们的家族世代经商,挣钱不容易,你就不用捐了,还是借吧!”
“是……是……多谢大人,”哈德应道,却并不觉得有丝毫放松,虽是寒冬,却已汗透重衣,哈德咬咬牙道,“草民愿出五千两白银,五千石粮食。”
白术嗤地笑出声来:“借也这般小器?谁不知道阁下您是全色目的首富之家?富可敌国,这点东西也拿得出手么?”
哈德硬着头皮道:“那……那一万两白银,一万石粮食吧!大人……这些年生意不好做,我……实在没有什么钱了……”
白术狠狠地瞪了哈德一眼,口中仍是笑道:“陛下既已说了,量力而行,自愿出借,当然也不好强迫你,只是一万两白银……改成一万两黄金也就差不多了。”
一万两黄金相当于十几万两白银了,再加上一万石粮食,几乎要倾尽哈德合族多年来的积蓄。殿上之人不禁惊讶出声,星子虽不知哈德财产,亦觉逼迫太急,搜刮太多。看看辰旦,又看看白术,二人皆是面沉如水,浑若稳坐渭河边耐心等待鱼儿上钩的姜太公。
哈德家族累世经商,到他这代已近百年,他从十几岁开始,便同父辈一样,随着马帮四处奔波。大漠南北,雪山上下,万里西域,说不尽其中艰难甘苦,如今基业初成,家族方盛,虽说眼下形势紧迫,到底不愿将阖族之资拱手相让。哈德涨红了脸,鼓起勇气道:“大人,草民家族中还有上百人要吃饭,草民实在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白术如话家常一般,淡淡地说道:“拿不出来就拿不出来,你害怕什么?又不是谁要抢你的?上百人要吃饭,你就留着自己用吧!不过,我听说你前几年与西突厥的商人常有通商往来,通商倒也无妨,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按章纳税。明日你带了纳税凭据,到税务官那里走一趟吧!”
白术的言下之意已十分清楚,如果哈德不愿意出钱,那么通敌或是逃税,总有一样罪名落在头上。前几年边疆形势没这般紧张时,色目与西突厥通商虽不曾明文允许,私底下仍很普遍,朝廷并未严格禁止。哈德凭此赚了不少,如今朝廷要来追究起来,倒十分麻烦。至于税务,色目大都是跑马游商,往往没有详细的账目,加之捐税本就十分沉重,商人有意无意都想尽量少缴,若要查逃税,查十个中十个,绝不会有人漏网。平日里哈德没少给白术和税务官好处,管事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今日白术会当众发难。
逃税罪名稍轻,监禁流放外加籍没家产;而如果被扣上通敌之罪,灭门之祸便在眼前,财产一样不剩。哈德听完白术之言,已是冷汗淋漓。如今全家都被困在天堂堡中,天堂堡防卫森严犹如铁桶一般,插翅难飞,无路可逃,眼下之计,也只有舍财免灾了!哈德战战兢兢地道:“大人……我……草民愿借……”
七十四 欢筵(5)
白术挑一挑眉毛,声音已转为冷冽:“怎么?阁下又愿借了?不过你愿借,本官可不敢收啊!你刚才不是说了,拿不出那么多钱,家里有上百口人要吃饭,本可不敢摊上强捐摊派饿死人的罪名。这样吧,你就不用借了。其他的人也是一样,愿借的到这边来登记,不愿意借的绝不勉强。”
白术这样说,哈德更加害怕,这摆明了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哈德涨得满面通红,络腮胡子一颤一颤的,就差跪下来磕头了。好在哈德平日里人缘不错,色目族商人之间关系素来和睦,便有许多人帮着他求情,说他只是一时糊涂,绝没有异心云云。辰旦见状,便开口道:“朕难得来西域一次,今日欢宴,不必伤了和气。”哈德如闻大赦,忙向辰旦磕头谢恩,愿出借黄金一万两,又再加五千石粮食,一共一万五千石,十日内交清。
于是白术让文书拟了借条交给哈德,星子见那借条厚厚的一叠,都是事先印好,只需要填上借出人的姓名和金额便行。星子眼尖,觑见那借条上的落款是色目领监察,亦未盖上官印。难道白术是以个人的名义借款?个人借款充为军饷,似乎并不妥当,而且这借条上为何不盖印?难道是想赖账不还?
白术和辰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哈德的些许抵抗便如滚滚大江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转瞬消失不见。白术拿哈德开刀,杀鸡儆猴,旁的富商巨贾都知道躲不脱,只得逐一乖乖地上前,排队借款。开始白术还让富商们自己报出数目,若觉得少了,便径令修改,自是无人敢有异议。后来,白术又觉得这样甚为麻烦,索性直接让文书照自己的吩咐填上数额,直接将借条发给在座嘉宾。星子看到白术面前有一本黄绢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白术便照着那上面念出一串串数字,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多时借条已分发完毕,最少的也摊了五百两黄金。白术复站起,拱手团团致意:“感谢各位慷慨解囊,前方将士得知诸位的热情支援,必会士气大振,愈加奋勇杀敌!”又转向阿木达道:“除了在座嘉宾,想来色目广大族人亦有拳拳爱国拥军的之情,万涓成水,聚沙成塔,多少暂且不论,不能冷了他们的心,领主您看?”
阿木达这些年早已学得乖了,忙道:“我明日便号召色目全族,为前线捐款。”
辰旦出征之前,便先密令白术安排这借款杀人事宜,此举可谓一石二鸟,既得到军费以灭西突厥,又将色目富豪一网打尽,使之个个几乎倾家荡产,削减了色目复国之可能。借款一事暂告段落,辰旦心情大好,遂高擎酒杯,笑逐颜开地道:“感谢各位鼎力相助,朕多年不曾西巡色目,难得有此机会与众位相聚。今日亦正值新年期间,也正好普天同庆,共贺新年!大家开怀痛饮,不醉不归!朕与诸位先饮一杯!”辰旦所说的新年自是赤火国的新年,色目族本另有历法,但归附赤火国后,亦和赤火国一道同庆新年。
七十四 欢筵(6)
辰旦说罢举杯,那杯中盛的是西域特产的奶酒,注入剔透水晶杯中宛如流动的羊脂白玉。殿内之人亦皆举杯,纵有不满,也只得忍气吞声地喝下。阿木达及雷霆白术又依次上前敬酒,辰旦一一饮下。
星子也喝了一杯,那奶酒除了奶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膻腥之气,但入口甘甜,却不似中原烈酒的辛辣,这也算是色目的特产了吧!星子想起未到西域之前,听过的关于色目族的种种传说议论,将色目人描绘成妖魔鬼怪。现在看来,色目人除了相貌语言与中原不同,喜怒哀乐,所忧所惧,与常人也无二致,朝廷的暴政欺压则更是变本加厉。但是……色目真的和中原没有区别么?白日里听到的那首琴曲仍然回荡耳边,眼前的滚滚浓烟也不曾散去,仿佛还是有所不同,是什么样的不同,星子却一时说不上来。
白术向辰旦敬了酒,回座后又斟满了一杯,来到星子面前,恭敬地道:“臣敬殿下一杯!殿下远来边陲,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
“大人客气。”星子只得应付一句,喝了这杯,到底按捺不住,低声问他,“大人是以自己的名义借出这些钱么?以后怎么还呢?”
白术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笑得星子发毛:“那借条上印的是色目领监察,可不是微臣的名号。臣最迟明年就将任满离职,届时新任的色目领监察还与不还,臣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朝廷借的,和陛下和殿下都没有关系,殿下不必操心。”
星子顿时明白了,所谓借款云云,只是掩耳盗铃瞒天过海的名目罢了,实际和充公无异。心里愈发悲哀,这些商人餐风宿雨,好不容易有点积蓄,却在一场鸿门宴上化为乌有……但自己对此事全无说话的余地,眼下更要紧的是想法救得那流浪艺人的性命,星子见贵族们于御座前排班向父皇敬酒,辰旦应接不暇,自己也无法上前,只得郁郁地喝了几杯闷酒。
酒过三巡,座中之人皆已微有醉意。阿木达站起,躬身向辰旦禀道道:“西域偏僻,今日盛宴,无物佐欢,只有一曲本地歌舞,不登大雅之堂,圣上勿怪。”他这几句话说得咬文嚼字,显然筹备已久。辰旦略点点头。阿木达一拍手。从殿外缓步步入一队手持琵琶的盛装女子,众星捧月般拥出一位丽人。
那丽人面上蒙了层茜红色的薄纱,看不清她的容貌,唯有一双蓝眸如海水般澄澈,眼波流转间风华无限,引人无限遐想。丽人肤色白如雪洁如玉,额间一点殷红的朱砂尤为鲜艳,微黄的长发梳成无数小辫,飘逸脑后。虽是隆冬,她却不似中原美女长裙广袖,上身只有一件玫瑰红色的绸缎束身抹胸,香肩玉臂皆露在外面,纤纤小蛮细腰亦一览无余,腰下系了一条同样是玫瑰红的及膝短裙。双脚却是赤着,脚腕上套了两串金色小铃铛,一路行来,叮当作响。她的面纱裙裾发带之上,皆缀满了银光闪闪的亮片,长长的指甲也涂成了玫瑰红色,映着灯烛,亦是闪闪发光,正如光芒四射的精灵,翩然降落凡间。
七十五 美人(1)
美人缓步走进殿来,在场数百人俱是眼前一亮,就连星子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暗想:我在街上看见的那些西域女子,个个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却没想到这女子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大胆,但她面纱下,又是什么样的一副容貌呢?
美人款款行至离辰旦宝座数丈远之处,双手合十,盈盈拜倒,却并不开口。辰旦正在兴头上,微微地笑了笑。美人即起身,轻启朱唇,曼声歌了一曲,虽无乐器伴奏,星子亦听不懂她唱的什么,却是声动殿宇,荡人心魄。听她唱歌,星子想起今日街上所闻那首悲歌,心头模模糊糊地涌起几句旧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可怜蜀故伎,来舞魏宫前”……同样是歌唱,有人为声色之欲,有人为家国之悲,竟是辨如云泥。
我竟然是在为色目族人亡国而悲叹么?星子怵然惊醒,灭亡色目,平定西域,拓土开疆,一直是朝廷之煌煌伟业,父皇之巍巍丰功,从来无人敢怀疑,朝廷之中但凡沾到西域边疆,比国内同样的事,更要严重数倍!父皇若知道我这样想,比我责难他所著的定鼎录,恐怕更要勃然大怒吧!星子一时心乱如麻。
美人歌罢,随即琵琶齐奏,乐声大作,美人闻声翩翩起舞。那舞蹈也与中原不同,节奏甚为欢快,美人扭腰摆臀,媚眼横飞,极尽火辣香艳。在座的俱是男子,这一支舞蹈便如在干柴上点火。就连辰旦亦不禁为之迷醉。上京宫中佳丽如云,加上历年全国采选,下邦进贡,辰旦可谓是阅女无数,但嫔妃们久居深宫,大都娴静沉闷,教坊的歌姬舞女,听得久了,看得多了,也是千篇一律,却从未领略过如此热情似火的异族美女。便如吃腻了御膳房的美味珍馐,饥肠辘辘之时,突然看到一道色香俱佳的野味,让人垂诞欲滴。
一曲未终,辰旦已忍不住半探出身子,低声问下首的阿木达:“她叫什么名字?”暗想,阿木达也曾进贡过不少色目的美女,却不知道他在宫中还私藏了这样迷人的尤物!
阿木达见辰旦动了心,笑得喜不自胜,忙回道:“回陛下,她名叫尼娜。今年十五岁,选入宫中已有五六年了。臣偶得此天生丽质,不敢自专,精心加以调教,至今为完璧之身,专为献给陛下。本待她歌舞礼仪学成之后,今年便当送到上京,恰逢陛下驾临,不如让她伴驾吧?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辰旦微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难为你想得周到。”
那乐曲节奏渐高渐急,美人亦是越旋越快,到最后只见一片银光闪耀,一片面纱飞舞,已不知人影在何方。突然,乐声犹如银瓶乍破万马齐鸣地一响,旋即戛然而止,美人舞步急停,双手拄地,弯成一道曼妙彩虹。座中之人方如梦初醒,惊叹不已。
七十五 美人(2)
美人徐徐站起,重至辰旦座前拜倒,缓缓解下茜红色的薄薄面纱,果然是绝世容颜,轻启朱唇,开口竟是流利的中原官话:“奴婢尼娜,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婉转明媚,如黄鹂出谷,夜莺初啼。尼娜说罢,不等辰旦发话,已抬头望向辰旦,一双灵活的妙目滴溜溜地转着,益发娇艳不可方物。
辰旦只看了她一眼,便已是心摇神旌,难以自己,身上也是燥热难当,尼娜美貌无双,又活泼大方,辰旦更觉有趣。远征打仗,身边自然没有嫔妃相伴,辰旦虽不如汉武好色,不可一日无女,却也绝不是清心寡欲之人。离京之后,禁欲至今,连日征途劳累倒还不觉得,这两日进了天堂堡阿木达的行宫,重回繁华之地,心中欲望本就蠢蠢欲动,何况眼前秀色可餐?
辰旦又端详了尼娜一阵,满意地笑笑:“你的歌舞不错,让朕大开眼界,先退下吧!稍后朕另有重赏!”
尼娜绽开甜美的笑容,如一朵盛放的浓烈馥郁的玫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奴婢叩谢皇上!”
阿木达忙唤过身边的仆人吩咐,让他下去安排尼娜今夜侍寝之事,又对尼娜嘱咐道:“你下去吧!好好服侍皇上,这是我们色目族至高的荣耀啊!”
尼娜又拜了一拜,方起身退下,经过星子身边时,星子仍紧紧地盯着她,尼娜亦下意识地瞄了星子一眼,星子与她目光相对,骤然一凛,心头咯噔一跳,电光火石间转过一个念头,忽然站起,至辰旦面前跪下,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般坚决而不容置疑:“父皇在上,儿臣有一事,恳求陛下恩典!”
今夜星子一直很安静,一直端端正正跪坐案前,除了偶尔有人来敬酒,他几乎一言不发,辰旦忙完公事忙私事,也无暇顾及到他。此时宴会将终,他突然开口当众恳求恩典,辰旦直觉必定是不同寻常之事,尤其是在今日这种场合之下,更非常理。辰旦尽量平静问道:“什么事?”
星子叩首,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儿臣恳请陛下割爱……将尼娜赐予儿臣。”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掀起巨浪滔天,太阳宫内凡是听得懂这句话的都是一片哗然。方才色目领主阿木达已说得清清楚楚,这尼娜是专门调教数年,以进献皇帝的,皇帝也显然十分欢喜,大约今晚就要令她侍寝。这个星子竟然敢横刀夺爱?虽然阿木达与色目贵族,以及雷霆白术等高官,皆知星子对辰旦曾有救命之恩,因此被破例收为皇帝的义子,恩宠非常,但当众争风夺美,如此忤逆,不识好歹不知进退,即使亲子所为亦是匪夷所思。而一众色目富商,被强抢了家产,还得忍气吞声陪宴敬酒,见陡生变故,辰旦父子当众相争,皆抱了看好戏的心情等待辰旦的反应。
辰旦素来泰山崩于眼前亦不形于色,但乍闻星子此言,也已变了脸色,望着跪在面前的星子,怔了半晌,方冷冷地道:“给朕一个理由?”
七十五 美人(3)
辰旦吐出这几个字,冷得犹如极地之冰彻骨之寒,在座之人都机灵灵地打个寒战,星子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儿臣喜欢她。”星子如夜星般闪烁着的蓝眸盛满了一泓似水柔情,清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祈求,“儿臣从第一眼看到她,便知道她正是儿臣想要的人。父皇以前不是说过么,只要儿臣喜欢……”
星子入住忠孝府后,辰旦为安抚和监视星子,也为了让他忘掉当初小红楼的玉娇,遴选了许多美女赐予星子,那时确实曾说过这样的话,谁知星子今日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此为理由当众来抢朕看上的人!辰旦气说不出话,浑身已是微微颤抖。朕赐给你的美女,你看也不看就打发了事,还与朕大闹一场。你喜欢的?你喜欢的要么是低贱的青楼女子,要么是朕看上的人,当真是朕前世欠了你,你今生打定主意要专门与朕作对么?
旁边的阿木达试图来打圆场,嘿嘿干笑一声:“殿下,殿下如果喜欢尼娜这样的女子,其实臣宫里还有好几位,比起尼娜,也不逊色多少,殿下要不要见见……”
未等阿木达说完,星子已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愈发不容商量:“溺水三千,一瓢足矣。领主不必多言了。”转向辰旦,挺直了身子,“儿臣对尼娜一见钟情,只想要尼娜一人,万望父皇答应。儿臣情非得已,无礼冒犯之处,请父皇降罪。”说罢磕头。
辰旦仍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星子见他这样子,用力地咬了咬牙,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复恳求道:“父皇,父皇前几日曾对儿臣有言在先,许了儿臣一个赏赐,儿臣只有这一个请求……”
辰旦猛地想起,前几日在通古沙漠之中时,星子只身求得断肠泉解药,却负伤归来,朕是曾亲口允诺过,要对他重加赏赐,问他想要什么。当时他说尚未想好,请求缓些时日,待想好后再提要求,朕一时不察,便答应了。哪知他真会善加利用,竟选在此时此事!
星子三番两次搬出辰旦以前的许诺,大庭广众之下,星子言之凿凿,辰旦不能矢口否认。天朝皇帝,金口玉言,一诺千金,又不得翻悔。何况若父子因一名舞女反目,更让异族人白白看了笑话,堕了朝廷威仪。辰旦思前想后,反复权衡,终于咬牙切齿地道:“好!朕便依你,将此女赐予你!”
“儿臣谢父皇隆恩!”星子俯首及地,行礼如仪。
辰旦本在兴头上,被星子横插一杠,搅得兴致全无。一言不发站起身来便往外走,看也不看仍跪在地上的星子一眼。阿木达忙追上去,急急地道:“陛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还另给陛下准备了几名绝色……”
星子转头,目送辰旦在众人的拥簇下步出太阳宫,却正对上方才退到宫门一侧,旁观了决定自己命运一幕的尼娜,那美目中一点幽蓝的怨恨,竟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向星子刺来!
还是雪儿好啊!尼娜。。。嘿嘿。。。
七十五 美人(4)
见尼娜狠狠地盯着自己,星子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却有无言的苦涩。直到两名仆人领着她下去沐浴更衣,星子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辰旦和阿木达一走,一场盛大的宴会自此不欢而散,星子跟着人流之后慢慢地往外走。对他这个搅局的罪魁祸首,人们皆有意无意地避而远之,从他身边经过时都加快了脚步。
星子站在太阳宫门外台阶之上,周围便只剩了他一人。高台朔风烈烈地刮过耳边,鼓动衣衫,寒意袭人。星子仰望那苍穹繁星,汇成银河星海,柔和的星光笼罩天地,一颗颗如璀璨钻石般闪耀的星辰仿佛伸手可及,似乎这里真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脚下的天堂堡一片静谧,如沉入了梦乡。这样的宁静平和,如幻象,又如亘古的永恒。
星子一步一步走下白玉台阶。今晚冒险之举,大大激怒了父皇,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眼下仍在阿木达的宫中,父皇城府深沉,绝不会就此发难,落人话柄,我先暂时不用去管那后果。等到出了色目领,我的大限也将到了吧!……星子知道辰旦正在气头上,并不去他寝宫请安赔罪,去了也是闭门羹,转身往自己的宫室走去。
星子进了内室,连服侍的仆人都已不见。星子逐一检查窗户是否密闭,拉上窗帘,自行换了身便衣,抓紧时间在床上趴了一会,想要闭目养神,合了眼却全无睡意,只听见自己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敲过了三更,方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仍是那娇声软语:“奴婢尼娜,奉命来侍候殿下。”
星子一跃而起,眼中光芒凌厉如刚刚清醒的野兽。打开房门,果见尼娜俏生生立于门前,两名侍女陪在身旁。尼娜已是沐浴过了,换了一条桃红色的曳地长裙,上身是同色的抹胸,仍是坦胸露脐,只是罩了件大红色的披肩,薄如蝉翼的面纱遮不住风情万种,浅黄色的头发尚未干透,随意地披在脑后,更显得肤如凝脂,面如芙蓉。眼中那抹幽怨恨意早已隐没,仍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尼娜见到星子,盈盈拜倒:“奴婢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千娇百媚的声音中却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星子嘻嘻一笑,一把拉她起来,顺势搂她在怀,揭开面纱,在她颊上亲了一口:“美人儿,我等你好久了!”冲那两名侍女挥挥手:“下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看着那两名侍女娉婷走远,星子半抱着尼娜进了房间,一脚踢上房门,又快速地扫视室内,确信再无旁人。星子扯下尼娜的面纱,笑容里半是揶揄半是轻佻:“大冷的冬天,你偏穿着这身惹火,是想来勾引我么?”
尼娜双颊绯红,微垂了螓首,娇羞无限:“奴婢不敢。”
星子一手抬起尼娜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尼娜对上星子的蓝眸,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肌肤触手冰凉,星子的声音亦骤然冷却:“我将你要了来,你未能去服侍父皇,是不是很不甘心哪?”
七十五 美人(5)
尼娜语气仍是卑微,目光却闪烁不定:“奴婢不敢。”
“不敢的话,就好好服侍我吧!”星子拥着尼娜走到床边,掀开罗帐,对尼娜嬉笑道,“时辰不早了,良宵一刻值千金,你来服侍我宽衣就寝吧!”
尼娜果然是受过长期调教,虽是处子,闻言只是微红了脸,微微屈膝,应声“是。”先蹲下为星子除去了鞋袜,然后起身,解开星子腰间玉带,为他除了外袍。她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娴熟仔细,轻盈如在舞蹈。
待星子只剩了里衣,便不让她再动了,扑地吹熄灯烛,唯留了远远的墙角一盏孤灯,闪着半明半暗的微光。星子解了尼娜的长裙,抱着她滚倒床上,又褪下她的抹胸,胸前白玉般的浑圆扑地跳了出来,少女玲珑有致的美丽曲线一览无遗。尼娜本能地用双手遮住前胸,闭上双眼,浓密卷曲的睫毛颤动不停,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星子凝望着她,疑惑地蹙起眉头,难道是我疑神疑鬼弄错了么?那这玩笑可就开得大了!
星子思索一刻,忽欺身将尼娜紧紧地压在身下,抚弄着她的娇躯,尼娜嘤咛一声,并不躲避,一双玉手象两条游动的长蛇攀上了星子的脖颈,长长的指甲轻轻在他肌肤上划过……星子心如电转,猝然往侧旁一滚,接着一记擒拿手,捉住尼娜右手手腕,疾如闪电点了她数处穴道,尼娜一声惊呼尚未出口,星子已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顺手扯过方才褪下的抹胸,团成一团塞入她口中。尼娜做声不得,只是睁大一双妙目惊诧地瞪着星子。
星子这才抬起她右手,仔细查看,幽暗的灯光下终于发现,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色带暗红,泛着诡异的光,与其他几枚的颜色有细微的差异。星子冷笑一声:“真是别出心裁呢,我正想不通一丝||不挂弱不禁风的美女如何能行刺,原来指甲也能当作暗器下毒了!”星子起床,找出一把剪刀,将尼娜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齐根剪下,另倒了一盏清水,将剪下的指甲放入水中,不多时,那盏纯净的清水已浓黑如墨,正是剧毒无疑!
星子虽早料到,仍是心惊不已,不觉冷汗已湿透了全身。今晚若自己一不留神,让她接近了父皇,后果如何,实在难以逆料!星子扯开塞口之物,正要逼问尼娜,忽发觉她眼睛一眨,神色不对,忙用力扼住她下颚,使其不能合嘴,另一只手探进她口中,却在舌根下掏出一枚豌豆大小的黑色胶丸来。显然这胶丸亦是剧毒之物,若被她咬破了吞下,便是死无对证了。
星子此时方吐出一口长气,盘腿坐在床头,逼视着几乎全裸的尼娜:“说吧!这是什么毒?谁派你来的?”
尼娜动弹不得,眼中有无尽恨意,又杂着一丝恐惧羞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星子呵呵一笑:“只能怪你自己太得意忘形,犯了杀手的大忌。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君王之前媚眼横飞,转过头来却目露凶光,杀气凛冽,虽然转瞬即逝,却像是出鞘的利剑无可隐藏,让人如何不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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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野鸽(1)
星子待阿木达一行脚步声渐远,便又猫着腰向前走,到了辰旦寝宫,宫门紧闭,星子蹑手蹑脚绕了一圈,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侍卫,寝宫夜深人静,丝毫不见异样。星子稍稍放心,大内侍卫皆在此处,除非刺客能象尼娜那样以侍寝之名混到辰旦身边,否则插翅难入。星子怕被人发现,又须及时赶回处理尼娜,既然父皇无恙,便匆匆又回到自己住处。
星子仍是沿原路跳窗而入,室内一片静谧,今夜发生的一幕显然尚无人察觉。仅剩的一点残灯已快燃到了头,星子复关好窗户,重换了一只新烛,回到床边,掀开帷帐,尼娜果然还蜷缩着动弹不得,被塞住了小口亦不能做声,只是睁大一双妙目狠狠地瞪着星子。星子脱了外衣,仍上床去,扯下尼娜口中布条,沉下脸色,冷声道:“你知道谋刺是什么罪么?”
尼娜轻蔑撇一撇嘴:“我所做的是正义正当的事,有什么罪?你们要给我定罪,只是在累累血债上再加一笔而已。”
星子不料她如此伶牙俐齿义正辞严,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继续恫吓她,以图口供:“刺杀圣上,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会被凌迟处死,凌迟俗称千刀万剐,受刑之人要活生生地被割上数百刀、上千刀,剜了眼睛,切了耳朵,剁了指头……”说到这,星子忽然一阵恶心反胃,自己不是最痛恨这凌迟酷刑么?为何又要以此来恐吓她?那素不相识的于佳义士被绑在受刑台情景重又浮现眼前,真能忍心让眼前这弱女子去受那种酷刑么?那本该在太阳宫大殿之上当众揭露她,而不是将她强要了来……
星子住了口不说,尼娜却接话道:“凌迟?只有赤火国这种野蛮残暴的地方才有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你们也只能拿这种东西来吓唬人了!”
一计不成,星子灵机一动,嘿嘿轻笑,猛地掀开尼娜的蔽体之物,一只手抚上她胸前的浑圆,用中指和拇指捏住那一点红豆,指尖渐渐加力,尼娜吃痛,羞愤地涨红了脸,又无法躲避反抗,一排细密的贝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咬出了一圈牙印,只是不吭一声。
星子一面极尽轻薄,一面不怀好意地笑:“好一个视死如归的烈士啊!好一只又白又嫩的小肥羊啊!可惜,死也没那么容易呢!城外的百万大军,走了这一两个月,可是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处刑之前,如果先把你这只鲜美无比的小肥羊送到他们中间,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星子满意地看见尼娜变了脸色,目光惊恐如受惊的小鹿,似乎还有几点晶莹的泪光闪烁。星子暗喜,更进一步,再加上一只手,粗暴地用力揉搓她胸前的玉兔。尼娜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后睁开时,神色竟已恢复了平静,悦耳的声音里却尽是厌恨:“我忘了,赤火国的人除了野蛮残暴,还更加荒淫无耻。我既然落在了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禽兽手里,要杀要剐要怎样侮辱都随便你……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七十六 野鸽(2)
听尼娜怒骂自己是禽兽,星子不由愣了愣,她美目含泪的悲凄神情,忽让星子想起了玉娇姐姐,虽然两人容貌大相径庭,但柔弱而又刚烈的性格竟是异曲同工……自己现下的行径,和当初欺辱玉娇姐姐的地痞无赖又有几分区别?我真的成了猪狗不如的禽兽了么?星子颓然放开尼娜,悻悻缩回手去。
其实星子不是没有逼供的法子,甚至不见血不留痕,轻而易举就可让人求死不得求死不能,就象当初逼供红忠那样。尼娜再嘴硬,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能经得起多少折磨?但不知为何,星子却不愿拿出那些毒辣手段对付尼娜。星子不由自嘲,以前颇为瞧不起刑部良大人之流,现在看来,要坐上良大人那位置实属不易,头一条就是要昧了良心,第二条则是要不择手段。
星子当然也不能就此放弃,不管怎样,既然客串了逼供恶吏角色,演也要演完全套。硬的不行,再来试试软的。星子长长地叹口气,痛心疾首言辞恳切地劝诱道:“你今年才十五岁,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顾及你的父母亲人?你母亲十月怀胎生育了你,父母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忍心连累他们,让他们一夜之间遭此灭顶之灾灭门之祸?”
尼娜眸中愈见悲愤:“我的父母亲人如果还在,我当然不会冒险行刺。”
言下之意是她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么?星子怔住,难道又是和大哥一样的故事?星子不欲再探究细节,心头却不由沉重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尼娜只不过和大哥一样选择了报仇,大哥卧薪尝胆,期待正面交锋,尼娜铤而走险,试图孤注一掷,可终究是殊途同归,一切抗争都归于失败……而我,不但不能帮助他们,反倒一次次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星子摔摔头,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眼下尼娜要刺杀父皇,就算罪孽滔天,他也是我血脉相连的生身之父,我无论如何也要护得他平安,如果有什么罪过,我宁愿用我的血肉来偿还。
星子忽冷笑一声,恨恨地道:“你说实话,是不是阿木达指使你来的?他选你入宫,教养你多年,定然脱不了干系,你行刺圣上,他也是诛灭九族的重罪!这宫中谁都跑不掉!”星子知道阿木达定不会是幕后主使,但几番交谈下来,看得出尼娜涉世不多,城府不深,便以此相试探。
哪知尼娜全然不为所动,语气反倒鄙夷至极:“阿木达那个没有灵魂的亡国奴,扔一根骨头就会拼命摇尾巴,卑颜屈膝的样子,让人看着就恶心。他是遭致色目灭亡的罪人,早就该死了,死了也是活该。那帮子所谓的贵族高官,穿着锦衣华服苟且偷生,骨子里卑贱肮脏得和泥土一样,这样的人,就算活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尼娜本是地位低贱的舞女,却痛骂阿木达一帮色目贵族高官卑贱肮脏,星子忽觉得有点意思,忍不住反问道:“他们卑贱,那什么才是高贵?”
七十六 野鸽(3)
尼娜毫不犹豫地道:“只有有高贵的灵魂,才是高贵的人。”眼神里露出几分鄙夷,“至于什么是高贵的灵魂,我说了你也不会懂。你们赤火国的人,没有信仰,没有灵魂,永远都只能在凡尘污泥中打滚,永远也进不了天堂。”
星子听她三番五次攻击赤火国人,仿佛赤火国的人全都是妖魔鬼怪一般,就算她说的有点儿道理,仍按捺不住怒火:“赤火国的人都肮脏卑贱,没有灵魂,你们色目人灵魂高贵,你今日若真的行刺圣上,不管你成与不成,天堂堡中灵魂高贵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可都要随着你玉石俱焚,一起上天堂了!”
星子此言虽是气愤之下的威胁讽刺,也不全是空口无凭。照白日所见情形,天堂堡城中尚太平无事,就已经戒备森严,如临大敌,若真出了刺杀圣驾的惊天大案,辰旦或雷霆俱是冷血之人,一怒之下屠城并非不可能。
尼娜听了这话,并不吃惊恐惧,原本明亮的蓝眸目光渐渐转为迷离,望着窗外的方向,似真的在寻觅那梦中的天堂:“你们把这里取名为天堂堡,可实际上只是一座巨大的监牢。就算我不行刺,这监牢中的人一个个还不是会被你们当成奴隶,榨干了血肉,最终折磨而死?上天创造了人,来到这世上,不是为了苟且偷生。好像你们中土也有一句什么话来着?对了,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以为,天堂堡中的人,个个都那么怕死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慷慨激昂之语,竟是从眼前美丽而又柔弱的异族少女口中吐出,虽然她与星子势不两立,星子仍无法控制内心深处对她的赞叹与钦佩之情。但是……仅靠言词威胁,问不出她的口供,该怎么处置她呢?最理所应当的做法就是将她交给父皇,告知实情,雷霆白术之类的自会处理,再不劳我费心,如此更可顺理成章地解开父皇与我之间的误会芥蒂,父皇说不定还会再记我一件功劳。否则,照我在太阳宫大殿上演的那一出夺爱戏码,父皇怕是动了真怒,不是磕头哀求或是挨一顿打能了结的了……然而,如果我将她交给父皇,后果也就不言而喻……
星子清楚,自己终究是下不了那决心的,但又不愿让尼娜发觉自己的弱点,仍是声色俱厉地道:“你如果肯老实招供,我还可考虑网开一面,如果负隅顽抗,我便只能叫阿木达来,把你交给圣上亲裁了!”尼娜这回理都懒得理他,只翻了个白眼就扭开头去。星子见她一副破罐子破摔视死如归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尼娜不回答,却轻轻地哼起歌来,她刚哼了两句,星子已吃了一惊,熟悉的旋律正是白日里上街时听那卖艺盲人所弹唱的曲子。那曲调本是悲壮苍凉,尼娜低声吟唱,在宁静的黑暗中悄然散开,更增了几分忧伤哀愁。
七十六 野鸽(4)
她竟然唱的是这首歌?星子惊得合不拢嘴:“你也会唱这首曲子?”
这下轮到尼娜吃惊了,停下歌唱,长长的睫毛眨动几下:“你知道这首歌?”
星子想到那双眼空洞的盲人歌手,心头似被刀捅了一下,痛得一颤,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命赴黄泉?我终于没能救他……星子本打算用辰旦许下的赏赐换回那盲人一命,但尼娜行刺事出突然,原定计划全盘颠覆。星子眼中发酸,无尽懊悔内疚,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只是昨天白天我在街上听见一位盲人唱了一遍,我听不懂,但觉得它很特别非同寻常,印象深刻……后来,巡逻的士兵说是那人唱的是禁歌,将他带走了。可惜,我没有能力救他,我……很难过。尼娜,你能告诉我歌里唱的是什么吗?”
尼娜仍是十分警惕:“既然你知道这是禁歌,为什么还要问?”
星子轻轻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那不知名的白衣盲人仍在低头弹唱,他唱着这首歌在我眼前消失,我无能无力,难道我还要眼看着尼娜唱着这首歌被绑上刑架么?我要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么?星子睁眼望着尼娜,语气诚挚地道:“只要你肯告诉我这首歌是什么意思,今晚你做的事情我就当从未发生,我放你走,不会告诉任何人。”
尼娜行刺计划败露,本存了必死的决心,听星子允诺网开一面,不为所动:“放我走?我才不信!你们赤火国的人说话从来不算数,都是骗子!”
星子心情郁郁,却被她孩子气的话逗乐了,不再多言,复拿起剪刀,将尼娜双手剩下的八枚指甲悉数齐根剪下,同放在方才盛了毒液的茶杯里,双手握了茶盏,慢慢摇晃,不多时那几枚指甲皆化为粉末融入水中。星子推开窗户,把那盏毒液泼了出去,转身回来,杯底朝天给尼娜查验:“我已经没有证据了,就算要揭发你谋刺也是空口无凭,你该放心了吧!”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尼娜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星子又拍开她的穴道,温言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尼娜盯着星子,两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眸互相对视,无声中似交换了千言万语。良久,尼娜终有低声开口:“这首歌叫做野鸽子,是我们色目族一位不知名的诗人几年前写的,讲的是一群野鸽子的故事……大意是,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大片青青的草原,草原上盛开着五彩的野花,罕无人烟。只有一群野鸽子在无垠的蓝天中自由飞翔,欢快地歌唱,那是它们的故乡,那是它们千百年不变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人类来到这片草原,带着弓箭和猎犬,人类践踏了草原,猎杀了许多野鸽子,或是将它们捕获,捆住它们的翅膀,关入铁笼中,再也不能飞翔。有的野鸽子为了一口喂到嘴边的鸽食,甘愿屈服在人类的统治下而被奴役,有些野鸽子则宁死不屈不吃不喝绝食死去。人类想要诱降领头的野鸽,它却勇敢地一次次撞击那钢铁所制的囚笼,最终血尽而亡……”
七十六 野鸽(5)
寂静的夜中,尼娜娓娓道来,便象悲歌般动人心魄。星子听得入了神,仿佛自己已化身为一只野鸽,冲破牢笼,振翅非向无垠的天空。星子不禁轻轻地哼起曲子。尼娜惊讶:“你也会唱?”
星子黯然道:“我只记下了几句。”便背了几句歌词,让尼娜一一翻译。星子愈听心情愈是沉重,盲人最后反复咏哦的那歌词忽然闪现,星子学着那腔调脱口而出:“‘飞走’是什么意思?”
尼娜凝视着星子,声音虽轻,却重逾千斤:“自由的灵魂。”
尼娜一出口,星子如石化了般,定在当场。自由的灵魂,自由的灵魂……这五个字象是五支烈烈燃烧的火炬,让这黯淡的方寸斗室刹那亮如白昼,又如耿耿长夜茫茫旷野中,灿烂流星划破天际,夺目的光芒闪耀大地……自由的灵魂,这句话竟象是从自己的肺腑中生生地掏出来一般,可为什么自己从前竟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所想要的,也是自由,野鸽子一般的自由,哪怕死亡,只要灵魂可以自由地飞翔……
星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色目人要叛乱,明白了为什么传唱这首野鸽子会让朝廷如临大敌。果然尼娜又继续说道:“这首歌四处流传,因为是用的色目语,讲述的又是隐喻的故事,开始并不引人注目。后来唱的人越来越多,终于被人告发,于是成为了禁歌。你们朝廷想方设法缉拿作曲者,并且宣称,凡是公开唱这首歌的都是死罪,为此已杀了好些人了。但就算杀再多的人,也阻挡不了这首歌传唱在每一个黄昏,每一个清晨,每一寸野鸽子飞过的草原和天空……你们杀人,是因为你们害怕了,害怕自由,害怕如日月星辰般不灭的灵魂……”
“不,”星子深深地望进尼娜眼中,“我不害怕,因为我……也同样渴望自由。”尼娜闻言震动,竟一时语塞。
此时外面已在打五更,这一夜就此过去了!星子心潮起伏难平,但理智告诉他,眼下急切之事是将尼娜安顿好。星子遂对尼娜道:“我既然答应了放过你,绝不会食言。说实话,我将你要了来,便是不想你白白送命,不然当众揭穿你即可。皇帝此番御驾西征,不会在此间久作停留,不日就要离开,我亦会伴驾同行。我会告之阿木达,让你暂居此间,等我回来再作安排。”星子话虽这样说,也知道自己恐怕有去难回,“当然,这只是掩人耳目的缓兵之计,我不知道你还有没后台或帮手,你自己也会些功夫,如果能有机会逃就自行逃走吧,如果逃不了,我也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星子虽也可想方设法让尼娜随军,再寻找时机让她逃走,但此举所冒风险巨大,且父皇那里也难以交代。加之凤凰台行宫叶子事件之后,星子有了前车之鉴,怕再落入圈套,她自己逃走固然好,不能逃走,父皇既当众赐予了我,也不至食言无故加害,且可从长计议。
七十六 野鸽(6)
尼娜听了星子这番话,表情复杂,似乎郁郁不乐,也不答话,眸中却似有泪光闪闪。星子以为她仍有疑虑:“你不相信我?”尼娜微微摇头。
星子无暇再与她多作解释,起床穿好衣服,见尼娜仍是缩在床角拥着被子不言不动,想起她仍是赤身**,心里有些惭愧,拿出一件自己的外袍,让她暂时披上:“昨夜我唐突了你,实是不得已为之,我并不是轻薄之人,待会在人前,还需要遮掩一下,你明白的……你放心,我想要的,一定是与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之人……”
尼娜忽开口问:“两情相悦,你有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吗?”
她这样问,星子愣了愣,想起玉娇姐姐,自己一直仰慕她,但她未必喜欢自己,如今更不知她在哪里,今生将矣,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缘相聚,无缘相守了……星子转念又想,这样也好,不然我命不长久,她若爱我,岂不是会一世为我伤心?星子缓缓地摇摇头:“没有。”
尼娜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轻咬着嘴唇:“你还不是会说假话骗人……”
星子昨夜连骗带吓,以为尼娜是为此而生误会,郑重道歉道:“我胡言乱语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放在心上。”尼娜扁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星子正要出门去叫人,又想起一事,复折回来,问尼娜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和我说实话吗?”尼娜迟疑一会,点点头。星子知道色目人最信神灵,又道:“你愿说实话,须以你们真神的名义起誓。”
尼娜遂双手合十,道:“我以至高尊神安达的名义起誓,绝不妄言。”
“你告诉我,这宫中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刺客打算行刺?你放心,就算有,我也会暗中设法,不会惊动圣驾。”星子面色严肃。
“没有,”尼娜顿了顿,又补充道,“据我所知,没有了。”
星子凝视她一会:“好!我信你。”
天堂堡天亮得晚,四下仍是一片漆黑,星子开门,唤来仆人,吩咐另给尼娜送套衣服来。少时尼娜那两名侍女捧了新衣进来,不再是昨日那般袒胸露脐的丝绸薄裙,却是一件紫红镶黑丝绒边的锦袄,配大红洒金花的长裙。
尼娜穿戴梳洗停当,今日打扮,更为富贵华丽,却不再蒙面。星子怕人起疑,仍是故作亲密,揽着她纤腰嬉笑道:“今天才是美丽动人,昨天却是美丽冻人了。”尼娜双颊绯红,含羞不语。
少时有阿木达的管事来见过星子,说领主吩咐,为尼娜就近安排了住处,以便服侍殿下。复奉上丰盛的早餐,殷勤如旧。星子暗想,阿木达昨日被我搅了好局,仍能曲意迎合,滴水不漏,这奴才也做得有十分的功力了。所谓的原色目贵族,便是豢养在金丝牢笼中的野鸽子吧,失去了飞翔的本能,为一口嗟来之食而甘愿放弃自由的灵魂,可悲而又可叹。
七十七 子扬(1)
星子知道,昨夜之事,总该主动给父皇一个交代,但不知为何,星子又有几分惧怕去面对辰旦。欺君无数,若被父皇得知真相,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星子只求拖得一时算一时,父皇既然有言在先,不须每日去行宫请安,又未获传召,星子便索性如脑袋藏在沙堆中的鸵鸟般装作不知,偷这半日清闲。
尼娜陪着星子用早膳,为星子奉上一碟新鲜乳酪。星子却不动手,笑得暧昧:“宝贝儿来喂我。”尼娜只得夹了一块乳酪送到星子嘴边,星子张口含住,愈发得寸进尺:“尼娜,这乳酪可没你的味道好。”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哈哈大笑:“殿下果真是艳福不浅啊!”
星子不用看也知道是子扬那家伙来了,是照例来为自己上药。子扬为人机智,洞察入微,星子怕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忙低声对尼娜道:“你先暂避一会儿。”尼娜会意,起身行了个礼,戴上面巾,与侍女一道匆匆退下。
子扬望着尼娜的背影,发出一声赞叹:“惊鸿一瞥已令人难忘,人言不虚啊!昨日卑职未能一饱眼福,今日也不让卑职得睹玉貌么?”子扬身为御前侍卫,昨日宴会只在太阳宫外值守,未得入内,但星子的“夺美壮举”早已上下传遍,无人不晓。
星子怕他起疑,硬着头皮找个理由:“色目族人风俗,女子容貌不便为外人所见,大人见谅了。”这也是实话,方才星子听尼娜的侍女谈起,色目女子婚后除非丈夫许可,不得见外人。尼娜既然已经奉旨赐给了星子,便是名花有主了。
子扬啧啧数声:“殿下真是金屋藏娇,宝贝得紧啊!”
星子任子扬嘲讽,装聋作哑,不辩不解,反正子扬就算是辰旦派来的,也不能对自己逼供。星子让仆人撤了早膳,关上房门,仍是拿出伤药递给子扬,回床上俯卧好:“有劳大人了。”
子扬仍是取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殿下命都可不要了,还上什么药啊?”
星子顺水推舟:“如此便不敢相扰,征途劳累,大人不妨回去休息。”
子扬手上不停,帮星子解开衣衫,裸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嬉皮笑脸地道:“看来卑职来得不是时候,扰了殿下的好事。不过殿下这伤虽好了些,但河还没过呢,就要拆桥了么?”星子听他这样说,心里涌起一股悲哀,伤好些了又如何呢?尼娜之事不能告知父皇实情,不知会面临怎样的毒打责罚?揭层皮下来怕都算是最轻的了……子扬见星子不说话,继续调侃道:“是了,重色轻友正是男人本性!人说色胆包天,此言不虚啊!看殿下这一身的伤,居然还有此雅兴,想必昨夜的滋味定是十分销魂吧?”
子扬愈说愈不像话,星子涨红了脸:“大人!”
子扬嘿嘿轻笑,忽又压低声音道:“殿下,卑职倒有一事不解,那神仙丸怎么突然对殿下失效了呢?殿下这两天神采奕奕活蹦乱跳,实在出人意料啊!”
七十七 子扬(2)
星子只好装呆:“我怎么知道?大人难道就盼着**日痛不欲生么?”如今隐瞒了太多的事情,浑身都是破绽,也只好帐多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子扬似乎明白了星子的想法,竟不再追问试探,长长叹了口气:“卑职对殿下,也只能各尽人事,但安天命,殿下你善自保重吧!”
子扬虽是父皇派来的,多时以来却对我诸多关照帮助,也从未刻意窥探我的秘密,星子既是惭愧又是酸涩,无言以对。子扬也沉默了,只是按部就班地为他上药。过了好一阵,星子忽开口问:“大人,你说人活一辈子,有什么意义呢?”
星子命不长久,听了野鸽子这首歌后心生无数感慨,萦绕心间,故有此问。子扬哪知道他其中内幕,忽听他问这种问题,愣了愣:“你怎么想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星子故作平静地道。
“人活一辈子,想办法吃饱穿暖,传宗接代,平安到老,让自己的亲人也平平安安,除此之外还要什么呢?其他的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子扬随口答道。
星子嘟哝了一句:“猪的一生也是平平安安。”未等子扬听明白说的什么,星子已住口不言。
模模糊糊中,星子有点明白了……虽然中原人把所有的色目人当成妖魔,色目人将所有的赤火国人当成暴徒,多是因为人为的隔阂或以偏概全,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的血肉之躯。然而,色目人和赤火国人终究是有所不同的……自由的灵魂……尼娜所谓的赤火国人没有信仰没有灵魂,似乎并不全然是无稽之谈。
记得在上京时,虽然也是处处暴政,处处不平,受到欺压的穷苦民众时有抗争,甚至象于佳那样只身深入虎穴,手刃恶吏,但正如子扬所想,人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和亲人现世的温饱平安,为了吃上一口饭,不得不苟活于世。而尼娜说,上天创造了人,来到这世上,不是为了苟且偷生。没有人是为了自由,为了灵魂的救赎而奋斗。大哥十年教训揭竿而起,是为报仇不是为了自由,我曾经看过那么多禁书,也没有这样鲜明的呐喊。难怪在中原阅读禁书,只是付之一炬,而在这里传唱野鸽子,却要赶尽杀绝了……
不自由,毋宁死。这不正是我长久困扰而又不知如何表达的心声吗?从没有一刻,星子觉得自己与西域竟如此亲近,这双奇特的蓝眸是不是真有天意,我会不会真的有色目的血统?这个想法把星子自己吓了一跳,难道我是在怀疑父皇母后么?难道我内心深处不愿再以他为父了?不,不,那太荒谬了,父皇给了我生命,母亲更因我难产而死,我这种念头,简直是对她的大不敬……可是,正是父皇用铁蹄征服了这片土地,将无数的野鸽子折断了翅膀,并且全力扑灭一切反抗的火种……这千千万万笼中的鸟儿,又怎样才能重得自由?
七十七 子扬(2)
星子只好装呆:“我怎么知道?大人难道就盼着**日痛不欲生么?”如今隐瞒了太多的事情,浑身都是破绽,也只好帐多不愁,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子扬似乎明白了星子的想法,竟不再追问试探,长长叹了口气:“卑职对殿下,也只能各尽人事,但安天命,殿下你善自保重吧!”
子扬虽是父皇派来的,多时以来却对我诸多关照帮助,也从未刻意窥探我的秘密,星子既是惭愧又是酸涩,无言以对。子扬也沉默了,只是按部就班地为他上药。过了好一阵,星子忽开口问:“大人,你说人活一辈子,有什么意义呢?”
星子命不长久,听了野鸽子这首歌后心生无数感慨,萦绕心间,故有此问。子扬哪知道他其中内幕,忽听他问这种问题,愣了愣:“你怎么想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星子故作平静地道。
“人活一辈子,想办法吃饱穿暖,传宗接代,平安到老,让自己的亲人也平平安安,除此之外还要什么呢?其他的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子扬随口答道。
星子嘟哝了一句:“猪的一生也是平平安安。”未等子扬听明白说的什么,星子已住口不言。
模模糊糊中,星子有点明白了……虽然中原人把所有的色目人当成妖魔,色目人将所有的赤火国人当成暴徒,多是因为人为的隔阂或以偏概全,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的血肉之躯。然而,色目人和赤火国人终究是有所不同的……自由的灵魂……尼娜所谓的赤火国人没有信仰没有灵魂,似乎并不全然是无稽之谈。
记得在上京时,虽然也是处处暴政,处处不平,受到欺压的穷苦民众时有抗争,甚至象于佳那样只身深入虎穴,手刃恶吏,但正如子扬所想,人们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和亲人现世的温饱平安,为了吃上一口饭,不得不苟活于世。而尼娜说,上天创造了人,来到这世上,不是为了苟且偷生。没有人是为了自由,为了灵魂的救赎而奋斗。大哥十年教训揭竿而起,是为报仇不是为了自由,我曾经看过那么多禁书,也没有这样鲜明的呐喊。难怪在中原阅读禁书,只是付之一炬,而在这里传唱野鸽子,却要赶尽杀绝了……
不自由,毋宁死。这不正是我长久困扰而又不知如何表达的心声吗?从没有一刻,星子觉得自己与西域竟如此亲近,这双奇特的蓝眸是不是真有天意,我会不会真的有色目的血统?这个想法把星子自己吓了一跳,难道我是在怀疑父皇母后么?难道我内心深处不愿再以他为父了?不,不,那太荒谬了,父皇给了我生命,母亲更因我难产而死,我这种念头,简直是对她的大不敬……可是,正是父皇用铁蹄征服了这片土地,将无数的野鸽子折断了翅膀,并且全力扑灭一切反抗的火种……这千千万万笼中的鸟儿,又怎样才能重得自由?
七十七 子扬(3)
星子想得出神,忽听子扬笑了:“卑职倒思忖着,眼下是卑职为殿下上药,说不定回头就该轮到卑职上阵挥鞭持杖了,包打包上药,殿下您还真是给卑职找了个绝无仅有的好差事呢!”
星子闻言不由尴尬,但忆起上回辰旦逼迫蒙铸毒打自己的情形,此番轮到子扬也大有可能,黯然道:“如果真轮到了大人,星子只请求大人遵旨重责,绝不可留情放水,便已感激不尽。”
子扬为星子换好了药,天色也已大亮,星子尚未起身,忽听得远远传来鼓角之声。人在这宏伟华丽的宫殿中,忽闻战场鼙鼓,说不出的怪异。这是军中召唤**之令,星子和子扬闻声都跳了起来,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军情如火,军令如山,星子到底是军中一员,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起身穿戴收拾。子扬突然叫声“糟糕!卑职的兵刃还放在侍卫室里,必须得去一趟,殿下先去集结,不必等我了!”话音未落,已冲出了门外,很快消失不见。侍卫室离此颇有一段距离,也不知子扬来不来得及?星子不免有点担忧。
很快收拾停当,星子出门之前还不忘摸出一枚神仙丸来偷偷服下。打开门,却见尼娜守在门口,神色惊慌而又无助,泪珠在大眼睛中滚来滚去:“殿下,你……要走了么?”
星子无暇与她多说,想到此番远去,怕终不能再见,心头掠过一丝歉然,紧紧地握了她的柔荑,那纤纤指尖却是冰凉:“事出突然,我必须得走了,今天早晨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尼娜无声地点点头。星子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跑去。
星子先跑到辰旦的行宫,才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辰旦及身边的大内侍卫都已不见,有仆从告知圣上已径直去了郊外军营。父皇竟然没有派人来叫我,显然对我极为恼怒。如果说,上回因大哥之故选拔先锋时故意落败,父皇多少还能谅解一二的话,那这次除非他得知实情,否则绝难宽宥。星子想到此,便觉灰心丧气,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星子牵了那匹白马出来,翻身上马,扬鞭疾驰,出城赶到大军营地时,大军已集结完毕,正在列队点卯。数十万军队整装待发,浩瀚苍穹之下,旗帜如云,刀剑如林,气势蔚为壮观。事起仓促,星子奔到台前,胡乱给辰旦磕了个头,忙忙归位,恰好赶在点到自己之前,侥幸逃过一劫。辰旦亦视若不见,并不多言。
星子左右一瞥,仍未发现子扬的身影,心中焦灼,倘若误了点卯,轻则挨一顿军棍,重则掉了脑袋。他是为了给自己上药方误了事,我竟然连累他了吗?不多时,中军御营已点卯完毕,只剩子扬尚未归队。忽见远处烟尘扬起,一人一骑从天堂堡方向飞奔而至,到得近了,仓皇摔下马来,正是子扬,快步至辰旦面前跪下叩首:“卑职子扬点卯来迟,恳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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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10: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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