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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秋风 (父子,训诫,虐)[第4页]

作者:瞭望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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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担忧
虽说是假期,苏禾依旧是早出晚归的状态。他和柳灵约好了九点钟开始练琴,他每天却是七点半就会出门。冬天的早上很冷,他们住宅区那一片也是冷清清的,苏禾却有些享受,他慢悠悠地走到一间茶楼,里面热气腾腾的,专卖写南方的面点早餐。
苏禾点了一份鸭血粉丝汤,一个笼烧卖。寻了个中间的两人的位置,坐下来细嚼慢咽。
吃完后他抬手看了眼表,发现刚刚八点十五多些,就又从书包里摸出琴谱看了会儿,发了会儿呆,直到八点四十,才收拾起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
等到他到的时候,还没到教室,就远远听见悠扬的琴声隐隐传来,苏禾心里一丝撩拨,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苏禾站在柳零身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直到柳灵一曲终了。
只见柳灵甩了下头发,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腰身,不经意就看见苏禾在后面站着一言不发。
“呀,你来了?什么时候?!”
“没,刚来…”
“那边还有一架,咱们分别练吧,最后合起来好了。”
“嗯…好…”
其实苏禾想说自己不怎么需要练习,曲目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不过他觉得不好说出口。
就当苏禾刚要按下手指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旁边传来的一串流离的曲音,原来柳灵也是会了。他不知怎的就低头笑了一下,随即伸开双手,也行云流水地顺了下来。
柳灵内心欣喜,却又有些焦躁,想要和苏禾四手联弹的话卡在嗓子里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想着就苏禾那般冷淡的性子,不知何时才能更进一步。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苏禾却走了过来。
“我觉得弹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一起吧?”
柳灵脸上禁不住一红,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嗯,好啊…”
苏禾顺势坐在她身边,弹了一串前奏,冲她一笑,示意开始。
柳灵觉得自己的心在发抖,她第一次和他坐得这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剂的香气,甚至能观察到他脸上细微的茸毛。
苏禾完全沉浸在钢琴的美妙中,他的心随着乐曲跌宕起伏,殊不知,他这幅忘我的状态更让身边的柳灵的心砰砰地跳。
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二人更加熟络起来,练琴的闲时也常常聊天说话。柳灵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家事告诉苏禾,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对她疼爱有加的父母。相比较之下苏禾就显得沉默许多,有关家事,他几乎一个字都不会说。他大多时候都是在静静地听,尤其是听到柳灵眉飞色舞地讲到父母的时候,常常神色有些黯然。
不过,与柳灵的相处确实给他带来了活力。这一点,苏渊虽然不明所以,却能轻而易举地感觉出来。
比如说苏禾的步子不再是沉重缓慢,而是变得轻盈了许多。在家里对着人也不再是一副忧郁恐慌的样子,相反面上多了许多微笑。苏禾以前在家里很少笑,家里其他人开得玩笑从来都不会让他动容,这点苏渊曾经觉得纳闷过,他常常怀疑苏禾从来不听他们的谈话,为了教训,他有时会停下来考问一番,苏禾却是接得很溜,导致苏渊对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了办法。倒是现在,苏禾虽然也从不插口他们的对话,却会在角落里流出不经意的微笑。
苏禾也觉得最近自己像是脱了层夹袄,压抑的内心呼吸了柳灵带来的难能可贵的新鲜气息,春风般撩拨着他的心弦。不过,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校庆通过得很顺利,他们二人的节目算是赚足了眼球。苏禾从未期待过苏渊能来,所以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倒是柳灵,全家上阵加油助威。他们自然而然也注意到了苏禾,这个干净温暖的男生。
柳灵的妈妈最是敏感,她很敏锐地发现女儿的变化:小姑娘这段时间时不时地在书桌前发呆,学习明显没以前用功了,这次考试成绩明显下滑却浑然不放在心上,哪里还有以前那般着急的模样。再有就是这次的校庆演出排练,闺女每回都是在镜子前面左照又照,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柳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就要中考,女儿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也曾试探性地问过女儿,却是被她一口否决。如今看见这节目,柳夫人算是恍然大悟了。
苏禾这两个字的名气大得紧,恐怕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和家长没有不认识的。打心眼里说,柳夫人对苏禾这孩子挺有好感,小伙子学习成绩是没得挑,人长得还干干净净的,也不像现在那些男孩子似的轻浮。可是,喜欢归喜欢,但是对于早恋这件事,她是绝对不能容忍。想到此,她便开始四处搜寻苏禾家长的身影,想着过去搭个话交流一下,很不幸没有找到。
柳夫人暗暗心焦,心思转了几圈,却是没什么办法。她远远地看着自己闺女站在苏禾边上,喜上眉梢的样子,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忽的另一个身影闯进柳夫人的视线。一个比苏禾高一个头的男生,校服穿的整整齐齐的,走到苏禾和柳灵面前,和苏禾说了些什么。就见苏禾表情一僵,跟柳灵打个招呼,急匆匆跟着走了。
28。兄弟
来人正是苏椽。他本是无意观赏这种“无聊的活动”,虽然身为校会主席,这些事他多少也了解些,却是懒得理会,不过好在这种文体的活动多数是归团委管,倒也不必牵扯太多精力。
无奈今日非有狐朋狗友拉着来,打着热爱学校的旗号,真实目的无非是向班花献个殷勤,再勾搭勾搭学妹罢了。苏椽拗不过他们,只得跟着过来了。没想到这一来,收获还不小…
当苏禾上台,他就震惊了,丝毫不顾旁边狗友对台上小姑娘的评头论足,他一双眼睛紧盯着苏禾,耳边是流畅的钢琴声,脑子里却是闪现着各种疑问。
比如说,苏禾寒假里借口学习的早出晚归难道是去练琴?初三这么紧张的日子他居然还有时间去练琴?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姑娘,苏椽敏锐地感觉到她对苏禾不寻常的态度,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苏禾哪里学的钢琴?他哪里来钱学钢琴?他居然有胆子背着爸爸偷偷在外面学钢琴?!
苏椽在把这些突然涌现出来的思绪理了理之后,莫名地感受到一阵怒火中烧。这小子竟然瞒着他们有这么多情况。
好在苏禾他们的节目接近压轴,没过多久,大幕就徐徐落下。苏椽再也忍不住,冲到前台到苏禾面前,低低向苏禾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回家!”
苏禾本来挂在脸上微笑顿时僵住了,他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其实有看到苏椽,这还着实让他悄悄兴奋了些时候,他知道苏椽素来不爱参加这些活动,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为了自己而来,内心还是忍不住有小小的期待。整个演奏过程,他愣是没敢抬头向观众席的那个位置张望,不过也幸亏他没看,不然,要是看见苏椽那喷火的眼睛,只怕要吓得忘词了也说不定。
苏禾匆匆跟着苏椽的脚步,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礼堂校庆的欢愉中,偌大的校园难得在活动日里变得安宁,苏禾在后面离苏椽不远不近,这种感觉和跟着父亲的感觉又像又不像。他们高高的身材带给苏禾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却又有种安全感,不过苏椽身上前者的感觉更少些。这直接导致了的差别就是,苏禾跟着苏渊走的时候常常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心绷着一根弦听侯差遣,而跟着苏椽,他就开始习惯性思绪飘忽起来。
虽然早早过了立春,天还是黑的很快,这天天气倒是很好,只是干冷却没有寒风。接近黄昏,天空突然变得异常绚烂,从远到近,傍晚的天空好像是一块无边的幕布,被夕阳渲染出壮丽的色彩。苏禾向后张了张肩膀,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对象不符合但是意境极其相像的成语——岁月静好。要是一直这么走下去好了,他默默想。
好像走了好久,兄弟俩之间还是保持着沉默,快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寂静。
苏椽从裤兜里掏出电话,看见来电显示,下意识回头看了苏禾一眼。
“喂?爸爸…哦,好,我知道了。嗯拜拜。”
苏禾在听见“爸爸”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绷紧了神经。
苏椽挂了电话,却没理苏禾,只是依旧埋头向前。苏禾本来一脸期待地想知道下音,却不想苏椽扭头就走。
过了马路,苏禾终于忍不住了:“那个,爸爸说什么…”
苏椽依旧不理,苏禾有点慌了,忙伸手扯住苏椽的书包带。
苏椽被扯地一滞,便猛地回过身来,微低下头,盯着他:“你管我叫什么?!”
“我…”苏禾被吓得忙放开手,“嗯…哥…哥啊…”
苏椽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走,淡淡说道:“爸今天不回来,先把阿梒接走了去冯叔叔家,张阿姨有事不过来,让我带你出去吃。”
“哦…”苏禾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忙加紧跟上。
“想吃什么?”苏椽淡淡问道。
“嗯…都好。”
“问你呢。”苏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不知道…”苏禾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
“…”苏椽看着苏禾这副样子心里有气却使不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放缓了语气道:“去西安路上那家淮扬菜吃好吗?”
“好啊!”苏禾眼睛一亮。
菜上的不算快,苏椽看着苏禾,苏禾却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看他。苏椽于是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不久就觉得心烦,啪的一下重重放下,这声在空旷大厅里听起来的巨响,着实吓了苏禾一跳。
他抬起眼帘,瞄了苏椽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苏椽是突然有点理解父亲为什么常常抑制不住对安安静静的苏禾发火,他现在被自己这个弟弟也是弄得一阵火大。他索性不再犹豫,开口道:“钢琴是谁教你的?”
在苏禾听来,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学琴三年,顺顺利利地没被发现,他早就忘了以前的禁令,如今猛地被苏椽提起,就像是从桃源拉回现实。
“我警告你,”苏椽看见苏禾一副害怕的样子,索性又加重了语气,“你最好现在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不然捅到爸那,你知道后果吧?”
这话果然管用,只见苏禾肩膀一僵,神情带着恐惧和哀求,看了苏椽一阵,知道他不是说笑,断断续续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苏椽听完这个不算复杂的故事,脑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感想,确实不和时宜地蹦出些奇怪的想法——这好像是苏禾与他最长久的一次对话…
又是一阵沉默,他看见弟弟望着他一脸期待和恐慌。他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头脑中赶出去,继续问道:“那那个小姑娘呢?”
“嗯?”苏禾表情有点惊讶。
“咳,”苏椽突然觉得自己问这个显得很八卦,但是,他觉得这件事的确事态严重,“就和你一起演出的那个。”
“啊…她是柳灵,我同桌…我们就是排练而已,真没有别的…”苏禾急得脸有些红。
苏椽感到一阵无语,他觉得有必要和这个不开窍的孩子好好谈谈,你没意思,人家小姑娘不一定没啊…
“哥…这件事能不能不告诉爸爸…”苏禾小声道,却又没底气地低下头。
苏椽现在已经很平静,他夹了一口刚上桌的淮阳狮子头,慢悠悠放进嘴里,充分体验那入口即化的快感,漫不经心道:“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这可不好。”
苏禾一听这话,一下子好似快哭出来:“我没有…我只是没和他说…”
“你理还挺多。”苏椽嗤笑道。
“我要是告诉爸爸,他会…求你了…”
“会怎样?”苏椽饶有兴趣地停下筷子,笑着问他。
苏禾更是涨红了脸,却是再不出声。
苏椽知道这个弟弟腼腆脸皮薄,索性不再逗他。
“行了,这件事我不会和他说的,你看着办,但是那个小姑娘的事,我也提醒过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苏禾有点难以置信,自己这么快就过关了,激动地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苏椽见此笑了笑,“行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问一下大家…为啥我回复没几条就老让我输入验证码…一条条输,真是心塞死了



29。回忆
兄弟俩吃完慢慢往回走,苏椽不想让苏禾再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自己,索性走的时候放慢了脚步,让苏禾半个身子走在他前头。
看着苏禾渐渐高起来的个子,苏椽忍不住回忆起两年前的时候。
大概是苏禾初一的事情,他当时初三。有天他单独和父亲吃饭,苏渊突然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起一句,让他在学校里照看着点苏禾。
他当时只觉得惊讶,父亲向来对苏禾的事不上心,不知道这回事怎么了。
大概是也感受到儿子诧异的目光,苏渊只得解释道:“苏禾那小子性子软的很,在学校指不定就挨欺负。”
他当时是不太相信的,他从小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新闻里那些个校园暴力的事件,但他知道父亲这么说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所以之后他就留了个心,放学之后去初一年级溜达一圈。
没想到,还真就被他撞见。
苏禾一般出来得很慢,他都是站在楼梯拐角,盯着苏禾走完长长的走廊,下楼去,再跑到楼梯口,接着盯梢,一直到苏禾出了教学楼为止。
苏椽倒不怕苏禾发现,因为苏禾一贯走路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当这个“小跟班”快不耐烦的时候,情况终于出现了。
这天他正闲闲地站在楼梯拐角,还想要拿出手机摆弄,就看见苏禾像往常一样慢吞吞地出了教室,一个人往前走,他脚步不慢,甚至还有些急。
这时,教室前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一阵嘈杂的噪音,苏椽抬眼望去,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地打闹着走,其中有一个他还认识,正是苏渊一个工作伙伴的儿子陈涵。
苏椽没怎么在意,很快就收回目光转向苏禾。那几个男孩子也没注意到苏椽,径直走过去。然而,让苏椽没想到的是,他们似乎都认识苏禾,而且看见他的反应,就兴奋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涵哥,这不是苏禾嘛?”
只见一个男孩拿肩膀推了推陈涵。
“嗯?”陈涵瞬间抬起头来,“哎?还真是!”陈涵的语气立刻兴奋起来。
“苏禾!”陈涵大吼。
走在前面的身体顿时一僵,并没有跑,反而顿住了脚步。陈涵他们几个瞬间欺上身去,把苏禾团团围住。
苏椽在远处看了不禁皱眉,但他没动,打算再观察观察。
“最近怎么样啊,小朋友?”陈涵笑意吟吟地问道。
苏禾的反应是持久不变的沉默。
“你那个好哥哥呢?”另一个孩子问道。
“什么好哥哥啊!你哥从来不管你这个小野种吧?”
依旧是沉默。
众人一阵气闷,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陈涵再接再厉。
“这样吧,你就自己大声说一遍,'我爸妈都不要我了,我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们就放过你如何啊?”
苏禾抬起头来,依旧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深不可测。
陈涵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不自在起来,一把揪起苏禾的领子,吼道:“看什么看,想走就赶紧说话!”
“好,我说。”
一句话说得极其平静,竟让陈涵不由自主放下了手。
苏禾咽了咽吐沫,艰涩地说到:“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住口!”
远处的苏椽已然忍无可忍,他本想着只是小男孩间小打小闹,何况陈涵的父亲与苏渊关系不错,他不想让父亲难堪,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有人旁观,陈涵更是吓了一跳,看见苏椽,一下子就变成了低眉顺眼的样子。这件事若是捅到他爸爸那里,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苏禾更是没有了早先的“淡定从容”,仿佛所有的不堪被人发现,他那仅存不多的自尊心好像被车轮重重碾轧,荡然无存。
苏椽冷着脸盯着陈涵,“阿涵,你不打算给我解释吗?”
“苏大哥,我,我错了,我和苏禾闹着玩呢。”
“你们是闹着玩还是欺负人?!”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闹了。”
其他几个仿佛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道歉:“苏禾,对不起啊,我们和你开玩笑呢,呵呵,呵呵。”
苏椽在一边冷眼瞧着,道:“你们自己闹可以,我管不着,但是,以后要是还敢找苏禾麻烦,我就只能找老师和你们谈谈了。”
“不会了,不会了。”几个孩子纷纷摆手。
苏椽伸手揽过苏禾,带着他走,陈涵不放心地跟上去,小声说:“苏大哥,你看我爸爸那…”
苏椽语气淡淡:“你问苏禾吧,他不原谅你,我也没办法。”
“苏禾,嘿嘿,你看…”
苏禾知他心中所想,并没有犹豫,“我原谅你了。”
陈涵终于长出一口气,向他们摆了摆手,一溜烟跑了。
苏椽没想到苏禾这么痛快,他本想借机给苏禾出去,好好惩治陈涵一番,那些伤人的话,苏椽都替他心痛。
就在苏椽怔忪之际,苏禾悄悄错开自己在苏椽臂弯的肩膀,站在了一旁。
“怎么,离我近些这么难受吗?”
“没…”
苏椽看着苏禾小心翼翼的样子,回想起刚才的事,心情酸涩难忍,不由得开口:“在学校他们找你麻烦怎么不来找我。”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于情于理苏禾都不回来找自己。
“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苏椽看苏禾没什么反应,“听见吗?”
苏禾点头。
“知道我教室在哪吗?”
苏禾点头。
“和爸爸你也是这态度?!光点头不说话?”
苏禾一下子抬起头来,嚅喏道:“我知道了。”
“回家吧。”
边说着苏椽瞥见苏禾的大书包,“把你领子理一理,书包给我。”
“啊…不用…”
苏椽懒得和他掰扯,直接伸手拽了过来,搭在自己身上,“快回家吧。”
30。撞破
自从校庆结束,初三下的生活也进入正轨,苏禾不再去练琴了,一来是学业紧张,二来是祁老师已经很久都没出现在乐社了。大概两个月前,祁老师和苏禾说他的几个儿女从国外回来看他,可能要出去度假,而且也到了年终体检的时候,这段日子就不过来,也是想着让他好好中考,苏禾虽不舍,却也知祁平说得有理,只得讷讷地答应了,后来他也去过几次乐社,果然不见祁平的身影,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不大熟识的老师的徒弟在练琴。他鼓气勇气上去询问祁平的事,几个人也是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所以苏禾也下定决心,把钢琴的事放一放,专心准备中考。不过很显然,有的人明显专心不了…
柳灵几乎每天都和苏禾“粘”在一起,日日放学一起走。苏禾刚开始有些抵触,可是渐渐的随着相处,他心里也发生了些变化。他觉得心里有些地方不知不觉被柳灵感动了,软化了,只是每当他脑海里蹦出“喜欢”这个词的时候,他都能吓自己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个禁忌词汇赶出脑海。
不过这件事想要瞒过苏梒委实不易,于是后来柳灵干脆把苏梒也一举拿下,先是试探着和他接触,小孩子总是比预料中好哄的多,苏梒慢慢对这个姐姐也变得乐于接触,当然前提是柳灵不能和他跟苏禾一起走时走。而且苏梒倒也懵懵懂懂地知道这对于苏渊和苏椽来说是个不小的禁忌,回家倒也从未提起过这事。
不过秘密藏的久了终究会败露…
这天苏渊闲着,打算去学校亲自接小儿子,他让司机把车靠在校门口边上,他透过车窗,有一个绝佳的视角,将校门前的事尽收眼底。
放学时间到了,他没等到苏梒,到时等来一个“大惊喜”。
他眼见着苏禾一身校服整整齐齐的,旁边跟着一个小姑娘,作势要依偎上去,眉开眼笑。俩人亲密地就差手拉上手!
苏渊觉得有点无法接受。在他心里苏禾一直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干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这种早恋的事,要是苏椽办出来,或是苏梒长大些办出来,他都能相信,甚至也能接受,偏偏苏禾他不能!
这种状况就是他一直严厉督导的,在自己面前最乖巧的,最听话的苏禾,做了他最没想到的事…苏渊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类似欺骗的打击,一种让他很痛恨的感觉:原来苏禾在他面前的乖顺都是装的,这孩子的主意当真大得很!
苏渊当即摇下了与驾驶位的隔板,阴脸冲着司机说:“把苏禾给我叫上来。”
苏禾上来的时候觉得腿软。或者说当司机出现在他面前传达苏渊的话时他就有些了,他也匆匆和柳灵说了句,就爬上了车。
迎面就是凌厉的一耳光,苏禾软脚跪在宽敞的车道上,垂了头不说话。
“苏禾,你现在本事可真大了!”
苏禾心里有些发抖,没敢说话。
苏渊一把抓起苏禾的头发,强迫他的脸扬了起来,苏禾的心都收紧了,他从来没被苏渊拽着头发揍过。他只得将身子往上挺以减少疼痛,苏渊看见苏禾那张因为恐惧而惨白的小脸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可是没办法,面对苏禾,他的教养和理智总是能消失殆尽。
他随手放开了苏禾,苏禾径自跌在地上,正不知怎么好时,又听见苏渊冷冷道:“滚起来坐好。”
苏禾一愣,却马上反应过来,原来苏梒正朝着这边跑来。苏禾之前给自己的坚信苏渊是他亲爹的信念就是:苏渊从不刻意折辱自己。
苏梒感受到车里微妙的气氛,乖乖倚着苏渊不说话,苏禾依旧缩在车窗边上,侧了侧脸,打算遮住自己被抽的发肿的嘴角。不过这回他的手插进兜里,紧紧攥着衣服布料。
回家也不用苏渊说,苏禾就乖乖跟去了书房,让苏渊多费口舌绝对没什么好处。
苏渊坐在了案后,苏禾站在他前面。
“自己说吧。”苏渊平息了一下心情。
“那个是我同桌…我们没什么的…”
苏渊冷眼瞅着他。
“真的…爸…我们真没有什么。”
苏渊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到苏禾面前,苏禾禁不住紧张地攥起衣角,垂下头。
不过意料之外,苏渊没什么动作,他惊奇地抬起头来,苏渊见了,淡淡道:“这就中考了,我懒得打你,不管有没有关系,以后别让我撞见,要不然,就断着腿给我在家学习!”
说着拂袖走了。
31。前兆
苏禾听话地开始和柳灵保持距离,具体表现就是放学拒绝和她一起走。
柳灵愣了许久,在苏禾走之后放声大哭。
之后几天里,柳灵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她的几个好朋友在后面问得穷追不舍,终于打探出来原因。
其中数薛梦儿最为气愤。
“他以为他是谁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以前没看出来,他还能始乱终弃!”
她这么说着,柳灵听见,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少说两句!说什么呢!”
“柳灵,没事,你现在看清楚苏禾的真面目了吧!为他这样的人不值!”
“你们都别说了!”
“哎,你干嘛去!”
只见柳灵扯着书包越走越快,跑开了。
剩下几个女生面面相觑。
“要不咱们找苏禾去!”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好像没什么人能琢磨透苏禾的性子,他在班上好像没什么特别熟识的人。苏禾好像周身自动散发着一种清冷气质,拒旁人于三尺之外。
就好像是最泼辣的女子遇到一个最没脾气的男人,她的一腔怒火仿佛也发泄不出来。
薛梦儿仿佛已经预料到她冲着苏禾发火时苏禾依旧一脸安安静静的样子,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要败下阵来。
柳灵就在初三的关键期变得浑浑噩噩的,柳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是二模刚刚结束的时候,时间大约相当于期中考试,柳灵简直考的惨不忍睹,柳夫人变得心急火燎。她突然发现自己当初听之任之的态度是绝对错误,自己闺女简直是执迷不悟。
“我必须找苏禾家长谈一谈!就这回家长会上!”
柳夫人冲着柳爸爸低吼。
“听灵儿说,苏禾家长不是不去家长会嘛…”
“不去我就跟老师反应,叫出来谈!这什么事啊?!还俩月中考了,你看看柳灵的状态!”
“问题还是出在咱闺女身上啊…你看人家小孩儿的成绩,一点也没下降…”
“所以我说苏禾这小子可恶!柳灵这傻丫头还被他玩得团团转呢!”
“哎…你这人…”
还没等柳爸爸说完,就听砰得一声,柳夫人合上了房门。
这回苏渊又出乎意料地出现在苏禾的家长会上,原因是苏禾班主任的一个电话。
班主任意思说的挺委婉,说什么临近中考想和家长多交流交流,不过苏渊还是隐隐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彼时苏渊正穿着家居服在书房里上网喝茶,挂断电话后他索性起身到苏禾房间里看看。
苏渊推门进来时,苏禾依旧埋身于一摞书本之中。他刚刚写完作业,正研究刚发下来的二模卷。
苏渊走近清咳了一声,吓得苏禾一抬头站了起来。
“唔…”腿坐久了有点发麻,苏禾忍不住又弯下腰去。
“怎么了?”苏渊皱眉道。
“没事…”
苏渊看着他捶腿,索性坐在他椅子上,伸手捏苏禾的小腿,便问道:“麻了?”
苏禾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忙不迭点头。
苏渊揉捏了一会儿,抬头看见苏禾的手紧张得不知道往哪里放,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便问道:“好了吗?”
“好了,好了。”
苏渊这才撤回手来,又正色道:“你期末成绩怎么样?”
苏禾听了马上从书本底下翻出一张成绩单双手递给苏渊。
苏渊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把单科排名,班级排名,年纪排名,自身排名,联考排名都研究了一遍,心里纳闷,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又抬头问道:“这几科有什么大的失误吗?”
“啊?没有吧…”
苏禾斟酌道。
“嗯…你们班主任让我明天去家长会,你最近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啊?老师她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所以你最好先给我老实交代。”
“我,我没有啊!”
苏禾有点急了,苏渊打量他的样子不像装的,想想初三压力这么重,看着老二一副瘦弱的样子他心里有点动容,也就放缓了口气:“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想吃东西吗?”
“不用了…”
“嗯,早点睡吧。”
说着苏渊就拉门出去了。
32。照面
苏渊果然在家长会上现了身,现在他正坐在苏禾的椅子上,无聊地翻弄着他已经看过一遍的成绩单。
苏禾的桌子收拾得很整齐,大部分书和卷子都放在桌肚里码好,只有几本常用的摆在桌子的左上角,有练习册和课本,都翻得很旧的样子。苏渊随手拿起来翻了两页,上面写的规规整整的,字迹清秀漂亮。苏渊心里不由得欣慰,虽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
这回的家长会倒是没什么虚架子,只老师和家长,学生们都被安排到自习室等着,等到结束后和家长一起走,或是单独找老师聊。
柳夫人先柳灵打发走了,她不想让女儿掺合进来。苏渊预先不知情,苏禾本说先走,让他给留下来,毕竟不知道班主任有什么事,他这个当事人先走可不好。
家长会进行的挺快,苏渊听着班主任说的许多,倒也没什么和苏禾有关的,就打算收拾东西去找苏禾,没想到倒是被坐他旁边的女人留住了。
“苏先生是吧?您好,我是柳灵的妈妈。”
“您好。”苏渊点头回礼,心里微纳罕。
“我就有话直说了,得罪之处您别怪罪。”
苏渊听了就更加奇怪了,“您但说无妨。”
“咳…不知道您对您儿子和我女儿的事了解多少?”
“嗯?您女儿?”苏渊有点惊异了,这话说的,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咳,我女儿柳灵,就是苏禾现在的同桌。”
苏渊脑海里猛地那天被他看见的苏禾和一个女生在一块儿暧昧不清的样子,自己还警告他来着,难道这小子居然阳奉阴违?!苏渊胸腔里腾地升起怒火。
“您说的这件事,我不太清楚。”苏渊压抑着怒气说。
“这您不知道?我都撞见过好几次了,他俩放学一块儿走,校庆的时候,还一块儿弹钢琴来着。哎…其实快初三了,我本来想着只要不影响成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一直没解决,我就怕影响孩子心情。现在看来,是不管不行了。我们家柳灵现在跟着了魔一样,成绩下降的厉害。可能还是小女孩心思重,我看着苏禾成绩倒是没什么影响…不过这早恋终归是不好,您说呢?还是今早的好啊…”
苏渊的思维还停留在弹钢琴上…弹钢琴!弹钢琴?弹钢琴!?
“您说他俩一起弹钢琴?”
“对呀,校庆上,一起弹的,四指连弹…”
他想说苏禾根本不会钢琴,可是,柳夫人说的如此详细,又怎可能是心口胡编…
“所以,这事您看…”
柳夫人看见苏渊的脸色变黑,斟酌问道。
“一会儿我把苏禾叫过来问。”
“好好…”
这是柳夫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苏禾单方面了断,最好他私下和柳灵说清楚。因为要是让柳灵知道自己介入,自己女儿那么娇气,柳夫人心里还真没底。
不过,流夫人显然低估了苏渊知道后的严重性…
就在这时,苏禾的班主任进来了,看见教室里只剩了苏渊他们二人,便向他们笑了笑,“您两位已经交流过了?”
“我就简单和苏先生说了说情况。”
“苏先生,苏禾这孩子其实特别好,他和柳灵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本来觉得两个孩子都有分寸,可是,苏禾成绩确实保持的不错,可是柳灵就不行了,那孩子陷得挺深,您看要不咱们找苏禾谈谈,从苏禾这解决…”
班主任说完这翻话心里也没底,按说这本来是该和柳灵这个当事人谈的事,却要拉上苏禾…这件事可真难办…
“我去找苏禾。”苏渊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苏渊推开自习室的门,就看见只有苏禾一个人。苏禾没坐着,而是拿了本语文书靠着窗子愣神。
他一听见门响,就转了过来,看见是苏渊忙走了过去。
然而,苏渊抬起腿一脚就踢在苏禾的大腿上。
苏禾措不及防,直接跪在地上,抬起脸看见苏渊一脸阴鹜。
然后接连几脚都踹在同一个地方。
苏禾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在苏渊终于停了的时候,看向他一脸委屈和惊恐。
“你还敢委屈?!净给我在外面丢人!”
苏渊说着一把揪起苏禾的领子,让他踉跄着站了起来。
“我问你,之前我让你和那个小姑娘断了,你在这给我阳奉阴违呢!?”
“我没有啊…我已经好几天不和她说话了…”
“那怎么她妈还找到老师了,让你给个交代!?”
“我不知道啊…”
“行,这事我先不跟你追究,我问你,钢琴的事呢?”
其实柳夫人说了那么一大堆,苏渊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看着苏禾的解释也不像有假,他的怒气所致,是因为柳夫人无意透露出来的钢琴。”
苏禾一下子就傻了,说不出话来。
苏渊一看这事属实,恨不得现在就给苏禾两耳光。不过,一会儿还有事要办,他可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晚上再和你算账!”
说完就让苏禾和他一起出去了。
苏禾见到柳夫人他们,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二人见苏渊如此,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半晌,还是柳夫人先开了口,还是那一番说辞。
苏禾听完,轻声道:“我现在已经不和柳灵说话了,没想到是因为我给她造成这么不好的影响,阿姨,对不起。”
这倒让柳夫人不知怎么办好了。
“这样吧,”苏渊已然没了耐心,“您看要怎么办好。”
“这…”
柳夫人也没了主意。
“要不我再和她说说,可能之前是我没解释清楚…”
苏禾小声道。
“这样再好不过了,孩子麻烦你了啊!”
“嗯…没事…”
说完苏渊便带他走了。
苏禾跪在苏家阁楼的钢琴房里,面对着那架小时候曾经触碰过一次的钢琴,心里微微发抖。
苏渊回来就让他去上面跪着,他自己去接了个电话。
苏禾看着天色渐暗,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膝盖已经发麻。
突然,灯亮了。
苏禾立马跪得笔直。
上来就是一皮带,打在苏禾背上。
苏禾心里一个冷颤,凭这出手的力度,他就知道,今天不能善终。
又是一皮带下来。
“我以前说的话都忘了是吗?”
身后传来苏渊冷冷的声音。
“没有…”
苏禾身上疼出了汗。
“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苏渊冷笑。
“我…”苏禾想转过身来。
“给我扶到琴凳上!”
苏渊喝到。
“钢琴是你能碰的东西吗!不打你就忘了自己是谁是吧?!”
苏渊照着苏禾刚刚摆好的姿势,边骂边抽了七八下。
苏禾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他自幼不受苏渊待见,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可他很少听见苏渊正面对他说出如此让他难过的话,苏禾觉得自己的心正被苏渊踩在脚底下狠狠碾轧,这种痛,让他撕心裂肺,难以承受。
“你学了多久?”苏渊的声音平静下来。
“三年。”
“呵…我儿子真厉害,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瞒了我三年!”
苏渊突然又暴怒起来,一手按住苏禾的腰,一手猛地向苏禾身后击打。
苏禾根本承受不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打法,双腿直接软了下来,瘫在地上。
“给老子起来!”
苏渊没了着力点,鞭子不好落,只得拿脚踹苏禾身后。
苏禾蜷了身子躲着,看见苏渊弯腰要揪他起来,直接就缩到了凳子里面。
苏渊气急,根本不理,伸脚就将椅子踹出三米远,把苏禾露了出来。
苏禾被苏渊赤红的双目吓得说不出话来,苏渊直接就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踹飞的琴凳边上。
“给老子趴好了!”
苏禾哆哆嗦嗦不敢,他现在身后火辣辣地疼,不出意外应该是破了皮,苏渊此次下手之狠辣,不比以往,他怕被苏渊打死。
苏渊见苏禾不听,就伸手拽着他的上衣往凳子上扯,苏禾挣扎着,无意间保住了苏渊的大腿,就不肯放手。
“爸爸,我知道错了,别打了…”苏禾带着哭腔告饶道。
“小畜生,不给你个教训就忘了自己身份,老子今天就打醒你!”
苏渊一脚踹开苏禾,把他揪起到琴凳上,鞭子向雨点似的落在苏禾身上。
苏渊根本看不见苏禾的挣扎和痛苦,他眼前浮现出发妻温婉的笑容,她那么优雅地坐在琴凳上,双手在黑白键之间灵巧地翻动,温言软语好像还回响在耳旁,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直到那身影隐在苏渊双眼蒙蒙的白雾中。
苏渊眨了眨眼,苏禾在他眼前趴着,他已经不再挣扎,身子只随着鞭子翻动。
苏渊停了手,他看见皮带已然沾血,他蹲下身来,听见苏禾喃喃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碰钢琴了…”
33。
等到苏禾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他发现自己是在床上,上身已经被换上睡衣,下身盖着一张薄被单。苏禾转动了头看了眼闹钟,发现刚刚四点半钟。他试图撑身起来,就发现身后一阵撕扯的疼痛。
昨天的事他有点记不清了,最后的意识依然是他哭着向苏渊告饶。他抿了抿嘴,将手伸到后面探了探,发现还有些血迹,于是挣扎着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索出一瓶消炎粉来。
他简单用手舀出来一些,胡乱往身后撒了点,也顾不得床上沾上许多粉末,就扯了扯被子,又要睡过去。不过,消炎粉的作用发挥的很透彻,苏禾被搅得睡意全无。但是,他宁愿闭着眼睛,也不想动身起床。
苏禾现在的姿势看起来有点累人,因为趴着的缘故,而且还要保持顺畅呼吸,所以他双臂交叉侧垫在头下,胳膊枕得有点发麻,不过他实在懒得再调整一个姿势。苏禾很少有大脑这么大片空闲的时候,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想到了陈行之,想到了祁老师,想到自己再也不能碰钢琴,不由得悲从中来,哽咽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已然顺着脸颊湿透了大片枕头,苏禾迷迷糊糊地又醒过来,看见已经是七点钟。
他内心纠结了会儿,还是撑身起来,拿起枕边叠好的下衣,慢慢套上去,期间免不着碰到伤处,疼的他直吸冷气。然后又跌跌撞撞地去了趟卫生间,洗漱。今天是周末,苏渊不怎么管他们的作息,不过,苏禾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现在醒来,腹中饥渴难耐,所以还是决定挣扎着下去吃早饭。
他扶着楼梯把手一步一步往下蹭,每走一步,都牵动着臀上的伤口,因此,等到苏禾成功站在一楼,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倚着楼梯大口喘气。
他朝餐厅那边张望了一下,本来预期中空荡荡的餐厅,却坐着苏渊。他瞬间犹豫了,思考了一会儿,打算扶着楼梯原路返回。
倒是来做饭的张阿姨眼尖,叫住他:“阿禾?下来了快过来吃饭啊?粥、牛奶你要什么?阿姨给你盛。”
那边苏渊显然也听见了,抬眼朝这边看来,苏禾与他的视线交汇,他没怎么反应,就忙避开了。
还没等苏禾拒绝张阿姨的好意,苏渊倒是先来了一句,“给他盛碗粥吧。”
苏禾有点错愕,因为苏渊平日里绝不惯他这种“公子习气”,饭什么的都是要自己盛的。
等到苏禾蹭到餐桌边上,张阿姨已经摆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在桌边。苏禾瞟了一眼硬邦邦的红木椅子,实在有点犹豫。这时又听见苏渊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想坐就别坐。”
此话一出,倒是省了纠结,却是难免尴尬。苏禾只得端起粥碗,拿勺子慢慢喝。
苏渊倒是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坐到沙发上看报纸,苏禾这边却是一直吃到了将近八点。
等到苏禾吃完,把碗筷给张阿姨送过去之后,他打算悄悄溜上楼去。不过,又被苏渊及时叫住:“你过来。”
“伤怎么样了?”
“还好…”
“上药了吗?”
“上了…”
“…”
苏渊打量了苏禾一番,见他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打出好看的光晕。身材有些瘦削,站得很直,面色有点苍白,下巴和那个女人很像,方方的,不是很尖。
想到这,苏渊有点气闷。
“你上去吧,自己把事情处理好,至于钢琴的事,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二遍。”
“…我知道了。”
之后苏禾在家里又是一副“死人”的状态。苏椽知道他挨了打,但是不知道原因,去他房间里找过一次,问他原因,苏禾也不说。苏椽没了办法,也没多想,只当是如往常一样,不知怎的惹了苏渊,便给他上了几次药,拿寻常话安慰他:“爸公司事多,容易发火,你别怪他。就快中考了,你规规矩矩的,别惹事。”
苏禾沉默着点头,却在苏椽走后忍不住落泪。他心里有点发冷,夹带着抑郁。他希望有一个人能事无巨细地关心他,能多花出点时间陪他。他有时候也恨自己软弱,他心里常常有种隐秘的希望:苏椽能多问他几遍,或许这样,他就会告诉他原因了,或许苏椽就能帮帮他,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这么疏远。可是没有或许,很多话,苏禾只能在心里默念,他潜意识里并没有认可苏椽是一个好的倾听对象,他怕自己一时不慎说错话。大概沉默是最不会出错的相处方式。
苏禾休整了两日,到底还是坚持去上学了,身后的伤口结了点痂,虽然没好完全,倒也七七八八。苏椽看过苏禾的伤,坚决建议他在家里多躺几天,不过苏禾没答应,尤其是苏禾想赶紧把柳灵的事情解决掉。
苏椽为这件事还找了苏渊,因为苏渊一旦发话,苏禾就一定得照办。不过苏渊对这件事的反应很冷淡:“我看他没什么大事了,快考试了,在家做什么。”
所以苏禾还是正常上学去了,只不过,这一天他都没做什么,坐在柳灵身边,他变得莫名的紧张,当柳灵和他搭讪时,他几乎都没怎么回应。
他中午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表示要和柳灵座位分开,班主任心里有点犹豫,怕这么突兀的做法,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件事还要柳灵同意才行。
晚上放学,苏禾这么多天以来主动和柳灵说了一句话:“晚上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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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变故
苏禾并肩和柳灵走在一起,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有不远的一段距离。苏禾理了理思路,以最快的口吻和柳灵解释清楚,柳灵几乎没反应过来,二人就走到了校门口。
此时,柳夫人正在门口张望着接女儿。苏禾看见了柳夫人,他也没躲,上前说了一句“阿姨好”,径自扬长而去。空余柳灵愣在那里,几秒钟之后,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苏禾的心里很乱,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空落落的。他看得出柳灵伤心难过,也懵懵懂懂知道柳灵对他的情感。然而,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及早了断,为了即将到来的中考,这样对谁都好。
之后柳灵和苏禾的座位被分开,倒是在班里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但是,来的快去得也快,毕竟考试的日子迫在眉梢,这些事也不过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用来放松心情的娱资,也没真正掀起什么波澜。唯一的结果,就是二人从朋友变成了陌生人,好像从未熟识过一般。
苏禾心里并不好受,但是这点承受能力,他还是有。
转眼日子已经到了五月下旬,初三的学生们的复习状态已经达到最佳,苏禾也一直绷着弦,丝毫不敢放松。自从因为练琴的事苏渊打过他一次,接下来的一个月,家里都是安安静静的,苏椽常去苏禾房间里看他,顺便指导一下,同时不允许苏梒随便去扰他。苏渊偶尔也会进去看看,虽然父子而然并不交谈,苏禾心里还是忍不住动容,他忍不住有点小小的欣喜,这段时间里,他仿佛在家里有了存在感
这天是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天,到了初三放学的时间,天还是亮的,只是有些晚霞,淡淡的,并不算很绚烂。校园边上的垂柳能偶尔听到几声蝉叫,还不算烦躁。临近傍晚时分,一天的燥热也消除的很快,大地上还不会留有余温。晚风轻轻拂来,又度过了一天紧张的学习,苏禾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还像以往一般孤身一人朝家里的方向行走,却在快出校门的时候被一个年轻人拦住了。
苏禾疑惑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比陈行之略大些年纪,也是瘦高身材,穿着在人群中有些扎眼的黑色西装,脸上表情不是那么严肃,带着一丝焦灼的味道。
“你是苏禾吧?还记得我吗?”男人首先开腔道。
苏禾又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疑惑地摇摇头。
“不记得了吗?我也是祁平老师的学生,和陈行之一样,虽然我不怎去乐社,但肯定是打过照面的。”
苏禾有点记起来了,还是他初入乐社时,常常有三三两两年青人一并在那里练琴,只不过他们之间没什么接触罢了。
“您也是一起练琴的吧,我记不太清了。”
“对啦,我们几个年纪长的等你来了不久就不在乐社啦,大都是去外面求学。我这是刚刚回来看看···”
“那您有陈行之的消息吗?”猛地提起这三个字,苏禾感觉到了久违的强烈心跳在自己的胸腔咚咚作响,夹杂着期待和渴望。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去了M国,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联系过。”
“嗯···”苏禾难以掩饰自己的失落,低垂了头,不再说话。一阵沉默之后,又是那个年轻人先打破了僵局。
“说来你也算是我小师弟了,我请你去喝点东西吧。”
“不用麻烦了···”苏禾下意识拒绝道。
“走吧,就在附近,顺便···”男人顿了顿语气,仿佛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又开口道,“和你聊聊老师的事。”
二人坐在学校附近一家中上等的咖啡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男人仿佛也不知从哪说起,神色复杂。而苏禾的心里有些不安,尤其是当他听到祁老师的时候。他双手放在膝上,有些发凉。
这次难得苏禾打破了僵局,他试探性地问道;“您说和我谈老师的事···”
“啊,对,我是要说这。”男人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我们几个祁老师的学生都常常听他提起你呢,说你对音乐的敏感性很好,若能予以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苏禾听了,不自在地握了握手,苏渊的警告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神色有些黯淡。
“但是,你毕竟不是要把音乐路子走到底的孩子我们也没办法勉强,何况你快中考了,这我们也都知道,本就不该牵扯这么多精力···但是老师他真的是很喜欢你···”
苏禾有点着急了,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却还是硬生生把不好的念头赶出脑海。他轻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待他的却是一阵沉默,只听见搅动着咖啡与瓷杯的轻磕声,忧郁的乐曲声和邻桌低声的笑语。终于在男人将瓷勺从杯里拿出,他深呼一口气,看着苏禾的眼睛说到:“老师他病了,病得很严重,他想在还清醒的时候看我们办一场音乐会。他没让我来找你,但我们都听得出来,他很想见见你。”
35。过度
苏禾愣住了,心里的不安被事实验证,“祁老师他…”
“这谁也说不好…”
“嗯…”苏禾端起点的果汁,把脸埋在巨大的杯口里,然后抬起头来:“需要我做什么?”
男子看见苏禾一双大眼睛睁着,里面隐隐有泪光,睫毛微微有些湿润,好像是一只受伤的又故作坚强的小兽。
“我们商量一下,你现在学习也紧张,就独奏一首,不参与大排练了,你说呢?”
“好。”
“嗯。”
“我能去看看老师吗?他在哪里住院?”
“我具体也不清楚,老师的儿女都过来照顾,好像是说要注意休养,外人不宜打扰。”
“那你有时间就来吧?还是在乐社,或者你自己练好来合一次就好,演出时间是6月5日晚上8点,刚好星期五,到时候我或者是别人来你学校接你好吗?”
苏禾僵硬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要我送你回家吧?”
苏禾摇了摇头,“我自己走就好。”
“没事,我开车来。”
“不用了…”苏禾艰涩地吐出几个字,站起身就走了。
苏禾感到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陈行之杳无音信,祁老师病重安危难料,自己又答应过父亲不再演奏钢琴,可是这是祁老师的心愿,自己怎能拒绝。
他将书包往肩上提了提,心事忡忡:他倒是不太担心即将到来的中考,而是生怕这期间出什么差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禾抽出几天去了乐社,回家稍晚了些,有时赶上苏渊早回家,倒也没多做过问。苏禾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再次碰到钢琴,他的指尖有些颤抖,却没一会儿就沉浸在乐曲当中,如鱼得水。
在练琴的空余,他也难得和一起的几个人聊了聊天,知道他们都是祁老师的学生,他向每一个人都打听了陈行之的消息,可惜这些人都不甚知之,也都与他断了联系。唯一总结出来的就是,陈行之在M国读书,被家人看得很严,大概读完书才会回来。
苏禾听了没做什么表示,心里却禁不住抑郁,他想着读完书,那不是要四年?那时候自己就上高中了,到时候,他们之间会不会变得特别陌生,谁也不认识谁呢?想到这,苏禾眼眶不禁心中悲苦,泪水差点就涌出来。
他又追问了祁老师的事,这些人也含含糊糊的,苏禾听他们的意思,好像祁老师的状态很不好,清醒的时间也不多。他的儿女也都过来,忙一些身后之事,他们也不好插手。
苏禾心里明白了些,也没知道自己的位置,他只想着好好练琴,能够最后为老师做些事。
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生命中对自己难得好的两个人,一个远走他乡,一个将…
苏禾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只是十指娴熟地按动琴键,将自己放空。
音乐会那天人很少,只有他们排练的几个熟识的人,苏禾一颗心放下去,不那么紧张了,他把自己的正装装在书包里带了过来,去更衣室换下校服。
他坐在钢琴旁边突然又紧张起来,过了这么半天,仿佛还没有祁老师的身影。其他的师兄们倒是不怎么着急,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大幕落下,苏禾的曲目在所有单曲之后,这也决定了他一直要在后台准备。这对于苏禾来讲倍感煎熬。他因为心慌而不停地喝水,胸腔里空荡荡的,好像只余下过快的心跳声。
终于还有一曲就轮到他,苏禾的手摆在琴键之上,有些僵硬和颤抖,一直到麻木。
大幕徐徐拉开,钢琴被推入舞台,苏禾提起一口气,保证昂首挺胸地出场,不让自己失态。走到舞台正中,他抬起眼睑张望,很容易锁定了目标:祁老师坐在轮椅上,看起来虚弱苍老了许多,仿佛深受病痛折磨,只是面上的笑容依旧和蔼慈祥,和苏禾印象中的一模一样。他和老师的目光交汇,他看见老师仿佛对他微微颔首,苏禾的一颗干涸的心仿佛收到久违的甘露,一个90度的鞠躬下去,开始了演奏。
音乐会很成功,唯一的遗憾是祁老师没能坚持到最后,在师兄们的大合奏接近尾声时,陪在身边的儿女发现他陷入了昏迷,120在沉沉暮色中呼啸而来。
苏禾抓着祁平的手,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滴在老人干枯的手掌,只可惜,他还是没能醒过来。
一干人等在救护车走后,也走出了乐社。苏禾已经不哭了,只是一人走在前面不说话,他多多少少听进去师兄们的一些劝慰,只是依旧心情低落。
然而,一辆高级黑色轿车缓缓落下车窗,车里之人,看见苏禾被一群手拿各式乐器的人包围,眉峰紧蹙,他用不大却足以让不远处之人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声:“苏禾。”
为毛都关心是谁,不该关心一下祁老师的安危吗

36。
苏禾闻声,登时愣在。
师兄们看见,不由疑惑,忙问怎么了,不想苏禾却置若罔闻,只攥紧了手心,颤了肩膀,快步走向车边。
苏禾在车窗边站定,里面苏渊摇下车窗只露出一双冷冽的双眼。
“上车。”
苏禾手心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缓缓绕到车的另一边,掰开把手,坐了上去。
苏渊显然看到了和苏禾一起的那些人,尤其是他们身上背的大提琴、小提琴…
想也不想就知道苏禾背着他去干了什么。他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一股无名火从他胸腔里蔓延。苏渊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是掺杂着背叛、失望和单纯的说不清原因的愤怒、愤恨。
苏禾呆呆的,仿佛恐惧到极点,也没什么太多心里感受,只是靠在靠背上,没来由的,冷汗濡湿了真皮座椅。
时间似乎过的特别漫长,空旷的车厢里只剩下无边的沉默和隐隐跳动的令人不安的空气。
终于,到达苏家别墅时,整个住宅区都笼罩在一片沉静的月色中。此片住宅区平日里就很安静,现在更是静谧地只听见偶尔的鸟鸣。
苏渊率先下车,大步走过屋前小径,拿钥匙开了门。苏禾见状也赶忙加快脚步,欲跟上。
却不成想,苏渊转了身,苏禾正对上他的眼睛。苏渊的背后是温暖明黄的柔光,高大的身躯投出一片阴影。然而他的的脸庞却湮没在
“你还有脸进来?!满口谎话!你还当我是你爸吗?”
苏禾闻言身子一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看着苏渊。苏禾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着如月色的眸光,里面加着水泽,透露着难以置信和哀求。
然而,还没待苏禾反应,就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禾愣愣地站在门前,半天没有反应。
此时月已中天,虽然已是六月,晚上的天气却是凉的透骨。苏禾站了快一个小时,才渐渐缓过神来。他动了动腿,一阵酸麻直袭他脑前叶。
苏禾只得蹲下身来,缓了许久,顺势就坐在了台阶之上。他对苏渊今天和他说的话感到很害怕,对于苏渊把他关在外面这种状况更是惶恐不安。他是决计没有胆子敲门的,他只得坐在门口,等着苏渊大发慈悲放他进去。
时间久了,恐惧的心理有些淡,夜里的凉风早已把他单薄的衣衫吹透,苏禾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苏渊的暴怒,祁平的病危,陈行之的远离,都让他感到孤单和绝望。
他把衣摆往上紧了紧,把头埋进手臂里,本来是想休息一会儿,却不想抑制不住眼泪的流出,呜呜地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屋里仍然是一片寂静,苏禾意识迷迷糊糊的,就要在冷风里睡过去。
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苏渊巨大的身影投射在苏禾身上。苏禾,反应过来,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
“你想清楚了吗?”苏渊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苏禾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说话!”苏渊显然已经平静俩好久,此时再也无法忍耐。抬脚就踹在苏禾大腿上,把他踢得一个踉跄。
苏禾很害怕,但他想解释一下,他希望苏渊知道他感情所系的老师可能时间不多,他想求苏渊能支持他,他隐隐约约知道因为苏椽母亲的原因,痛恨他接触钢琴,可是,他也免不了委屈,这本身并不关他的事…
苏渊冷冷地睨着他,苏禾到底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他知道,苏渊大概不在乎…
苏渊四处寻觅了一下,发现墙角有个木质的粘蝉的棍子,他大步跨过去,握在手里,没预兆地就抡起棍子挥到苏禾手上。
“啊…呃…”苏禾一声惨叫却又抑制住了,他不想深夜里把苏椽他们吵醒。
“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话吗?”苏渊一边抡着棍子一边问道。
苏禾已经疼出一身冷汗,他虚弱的地点点头。
“说!”
“打断腿…”苏禾不容易挤出来几个,好像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很好,你还知道。”
苏渊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重复着动作。苏禾已然蜷缩在地上,咬着牙,在可移动的范围内躲。
不知怎么的,苏渊突然手下一偏,棍子实打实地砸在苏禾虚掩着的小臂上。
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咔嚓声,伴随着苏禾突兀的惨叫,终于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37。
医院里的走廊,惨白的灯显得有一丝阴冷,又格外寂静。
苏禾捂着手臂靠墙上站着,脸色有些发白。
半个小时前,苏渊听见他那声惨叫,就停了手,蹲下身来查看,只见,苏禾捂着手臂抖啊抖,身子也瑟缩成了一团。
苏渊拿开苏禾捂着胳膊的手,发现手腕处青紫了一大块,苏渊哼了一声,也没做表示,撂下一句话:“起来,去医院。”
说罢,率先站起身来,走到车库开车去。
他们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陌生的大医院,到了骨科部时,却发现值班的医生没在。他们只得退出来,苏渊让苏禾在楼道等着,他进了旁边的屋子,不久就出来。他看见苏禾在一旁靠着,又是低着头不吭声的样子,一股无名怒火又在他胸膛里燃烧,走过去,把苏禾抻了过来,踹了一脚,呵斥到:“进去等着!”
没一会儿,值班的医生就推门而进,苏渊简单说了情况,医生就掀起苏禾的袖子,检查一番,道:“轻微骨裂,要打石膏。”
说着,就挥手写了张单子,交给苏渊,“去交费吧,我带他去处理。”
等到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后半夜,苏禾胸前吊着一直胳膊,跟在苏渊后面,他本来浑身都疼,被半夜的冷风一吹,倒是清醒许多,疼痛也缓解了一些。
“你不是管不住自己吗?中考也不想考了?现在能安生了?”
苏禾抿着嘴不说话,他脑海里也盘旋着医生说的话,“至少打一个月,要是中考,那也只能强拆了,看能不能坚持住。”
苏渊从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看见苏禾苍白瘦削的侧脸,不知怎的就心里一软,缓了口气, “以后每天在校门口等着,我让人接你。”
日子终于平静了几天,虽然苏禾心里一直牵挂着祁平,无奈车接车送,逃脱不了,那司机很年轻的样子,格外尽职尽责,想着他们老板的吩咐,或许是看出苏禾不安份,居然每天到苏禾班级门口转悠堵他,也不知他是如何与学校门卫沟通,居然放行。导致往日里苏禾都是要迟半个多小时,现在却是早早回家了。
而之前的年轻男人也没再出现过,就这么又过了好些天,一晃就是六月中旬,苏禾的手依旧绑着,不过老师和苏渊倒也不大担心,说实话,那些知识苏禾早已经烂熟于心,每天跟着上课,只需跟着老师熟悉即可。
直到有一天,苏禾和往常一样跟着年轻司机走出校门,远远看见了年轻师兄在校门口张望,一脸焦急。
苏禾心中突然莫名升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内心忽得恐惧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超过身前的司机,径直向校门口走去。
年轻人也终于看见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微微颤抖:“祁老师他…”
苏禾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瞳孔不自觉地收缩,身子立刻就僵住了。
“他去世了。”
师兄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客观冷静地陈述了事实。
苏禾直愣愣的,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司机赶过来,看见苏禾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摇他肩膀,“你怎么了?”
苏禾才慢慢回过神来,这种滋味好像是陈行之走的时候,痛苦难忍、如鲠在喉。唯一不同的是,他却滴不出一滴泪来。
“呃…”年轻司机也搞不懂状况,不识趣地插嘴道,“咱们该走了。”
苏禾好像没听见一样,没什么反应,弄的司机有些尴尬,他求助地看向年轻的师兄,于是师兄道:“给我们五分钟,让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嗯…”司机思考了一会儿,决定退让一步。
师兄将手臂环在苏禾肩膀上,带他走了几步,“苏禾,你听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还要节哀顺变,唯一遗憾的就是,昨天老师在弥留之际,特别想见见你,我晚上来找你,却没见着…”
“在几点?”苏禾焦急问道。
“就是六点…”师兄的语气有些黯然,“往日你都是这个时间,我以为赶得上。”
苏禾感觉好像五雷轰顶,自己因为司机接送的原因,没见到祁老师最后一面!
苏禾的心脏突地收缩起来,一瞬间有一种好像是恨的情感充斥了他的内心。苏禾终于红了眼圈,他握紧了双拳,牙也不由自主地咬紧。
他好恨,好痛,却不知到底该恨谁…
师兄很快发现苏禾的失态,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温暖的臂膀就如同陈行之一样。
然而,想到陈行之,苏禾的心又是一痛。
苏禾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师兄这才放开他,缓缓道:“明天是老师的葬礼,我们打算再办一场小型的音乐会,你能不能来弹奏一曲?这也是老师的遗愿…”



楼主现在天天上课没时间啊

38。
翌日清晨,苏禾早早就醒了,或许说是一夜未眠更为准确,他呆呆坐在床头,看时钟的指针从四点滴答滴答转到五点,窗外天际线的黑暗逐渐转向阴暗,淅淅沥沥的小雨应天色而纷扬落下,今日没有阳光。
他缓缓掀开被子,从衣橱里找出了西服,又拿了搭在椅子上的校服。他低头看了看依旧打着石膏的手臂,吸了口气,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石膏剪了下来。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一阵剧痛袭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苏禾慢慢转动,企图适应疼痛,终于稍好些的时候,他整理了着装,将西服穿好,又把校服套在了外面。
苏禾轻轻推开门,轻悄悄地走下楼梯。外面是一片阴雨连绵,六月中旬倒是显得格外清凉,只是如今心如其境,苏禾只感到一股悲苦之情从心底冒了出来。
“一庭疏雨湿春愁。”
虽然已经不是春天,苏禾心里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葬礼是在一片青葱的高级墓地附近的教堂外举行。苏禾到的时候刚刚六点半钟,教堂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几个音乐会上的师兄都到全了,还有祁老师的子女在和神职人员沟通。
场面一派肃穆。每个人都穿着黑色西装,来往的布置人员在一把把整齐地摆放黑色雨伞。
苏禾站在教堂门口,远远地就能看见停在大堂中央的黝黑的棺木,巨大的遗像摆在中央,眸子依旧温柔,却已经是天人两隔,苏禾心中悲苦,只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
还是远处师兄的一句话,才唤回了苏禾的神思,他一点一点挪进正厅,每一步都像灌铅一样,抬不起腿来。
生死之别,苏禾不是第一次经历,只是第一次还是很多年前,他还小,只是茫然不知所措,其中绵绵痛苦被分散在他日后懂事的几年,然而这一次,分别是这么的直接和清晰,让他不能够天真、不能欺骗自己。
葬礼要在八点钟开始,苏禾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呆呆在棺木边上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双膝之上,攥得紧紧的,身体有些颤抖。
“苏禾,我们出去吧吧。”
一个师兄走过来,双手放在苏禾肩上,轻声道。
苏禾闻言,便也缓缓站起,只是眼神没什么焦距。
师兄从门口拿了一把伞,看见苏禾呆呆的,叹了口气,一手揽住他,迈进一片烟雨斜织的青草地。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淅沥的小雨似乎更衬托悲情,摆在中央的黑色钢琴上面已经沾满了露水。清洁人员正在仔细地擦拭,时间刚好七点半钟。
吊唁的客人陆陆续续到场,大多由祁平的子女引领,直接进入教堂坐下,听神父致辞。
苏禾坐在外面的临时支起的帐篷里,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感到有些吃惊。
他从未想到老师的葬礼会如此隆重。一旁的师兄说,老师的名气大的很,名流结识众多,却素来喜清静。只是身后事由子女操办,自然身不由己。他们极力争取,才将人数压缩到如今的150人。
他们的音乐会是定在入土为安之前。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痛苦,苏禾轻轻转动伤腕,手指有意无意缓缓弹动,整个人空落落的不知所思。
终于黑压压的人群跟着棺木走出教堂,黑色雨伞连成一片,遮住半边天。
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零零星星地从空中飘落。家属和工作人员引导人群,本来已经有白色座椅露天摆放,可宾客们却自觉地没有一人落座,只是简单聚拢起来,脸上神情肃穆。
音乐会的形式很简单,祁老师的弟子们简单一鞠躬,旋律随即奏响。
是一曲漫长的轻合奏,终了尾音即刻收起,空余漫长寂静于凄凄春雨之中。
终于有人轻咳一声,“祁老师生前曾收过一个学生,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小的,下面请他为我们独奏一首,也算是圆了祁老师的一个心愿。
“苏禾,”说话的人轻轻道,“上来吧。”
观礼的人群中一人心中一动,正是苏渊。他算是今日受邀的贵宾之一了,不仅仅是因为地位和身份,更是因为其亡妻与祁平源渊颇深,二人家庭本是世交,祁平更对苏渊妻子在音乐上的造诣影响深远。
苏渊把目光投降中央的黑色钢琴,只见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孩子低着头缓缓挪上来,拉开琴凳坐下。不是苏禾又能是谁!
他同时注意到苏禾的右手,石膏早已不见踪影,手腕肿着一大块。
琴音已然响起,苏渊却无心聆听。所有人都沉浸在苏禾弹奏的这首悲壮的曲目之中,伴着无边丝雨,仿佛展现出逝者波澜壮阔的一生。
苏渊盯着弹琴的苏禾,他仿佛看见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间断地打在钢琴键上,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那到底是雨水还是露水。
苏禾从昨晚得知噩耗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心灵的苦涩干涸了他的双眼。可是现在,一股汹涌而来的悲戚之情却随着音乐由内心爆发,奔涌出眼眶。
苏渊的心思很乱,他说不清看到单薄瘦弱的苏禾哭成个泪人是什么感受,他突然有一种把孩子拥到怀里紧紧抱住的冲动。
直到曲音停止,苏禾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踪影,他的脑海里都盘旋着苏禾弹琴的样子。
曲后场面出现了混乱,哭声连成一片。苏渊只看见苏禾费力地从椅子上撑起来,立刻有两个人上来扶住他,他就那么软绵绵地靠在别人身上,却还想要追随着棺木奔跑。
然而只是怔忪之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39。
等到苏渊回家已经是三日之后,那天葬礼结束,他被人拉住寒暄,随后试图寻找苏禾却寻而不得,紧接着又被一个电话叫走,直接飞到了S城出差。
他本是想着给苏椽打个电话照看,却因为两个小时的飞机和之后紧张的工作日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苏渊晚上重新踏进家门,才隐约想起三日前的事。十一点半钟,房子里静悄悄的,苏渊将行李放在楼下,上楼轻轻推开苏禾的房门。
房间一片漆黑,苏渊摸黑进去,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苏禾睡得安安静静,连呼吸声都十分微弱。只见他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恁的惹人怜爱。
苏渊轻轻在床边坐下,将被子稍稍掀开,露出苏禾的右臂,只见石膏又重新固定在手臂上,想来是他自己又去医院弄好了。
苏渊放下心,缓步回到自己房间。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淡酒,坐在书桌边上轻轻晃荡着高脚杯。淡淡的月华洒在书桌上,同样调和进酒杯里。
思绪又回到三日前,苏禾在钢琴之前的手指翻飞,低头垂泪的模样又在他脑海里浮现。
苏渊轻叹一口气,吸了一口酒。没想到亡妻的钢琴老师祁平也对苏禾青眼有加,想来是这小子当真有些天分。
也罢,苏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想苏禾因为钢琴的事也被自己狠狠教训过几次,到了如今,却仍然坚持。既然他有天赋,又何妨随了他。
第二天他就打电话给司机,叫他今日和苏禾商定,若是苏禾不愿意接,就依旧走回家好了。
如今公司筹划新开展一个大项目,苏渊免不了又是一日忙碌,他心里盘算着,等到这次完事,好好修整一番。
晚上八点钟,苏渊依旧在公司里伏案工作,没想到被一个电话打断了思路,他一看显示屏,是苏禾的班主任。
放下电话后,苏渊紧蹙着眉头,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苏梒。
“阿梒,看你二哥在家没有?”
“他早就回来啦,吃完晚饭就上楼啦。”
“嗯好。”
“爸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事,”苏渊在电话里冲幼子笑了笑,爸爸最近有点忙,晚点再回去。等暑假陪你出去玩啊。”
“嗯…说话算数!”
“当然。”
苏渊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苏禾老师说他已经四天没去上课了,虽然请了假,老师还是有些担心问候一下。
苏渊搞不清状况,就搪塞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打算明天早上和苏禾好好谈谈。
苏渊因为心里有事,睡的不太安稳。他仿佛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声,朦胧中看了眼表,刚刚不到五点。
当他正打算埋头睡下时,那阵声音倒是更清晰了。于是他翻身起来,走出了房间,竟然看见苏禾已经穿戴整齐,沿着楼梯走到了下面。
他这么早出去做什么,苏渊心下疑惑。
苏渊回房简单洗漱穿衣,拿了车钥匙就跟出去。
开车出了小区,就看见苏禾踏上了最早的一班公车扬长而去。
苏渊跟着走了好久,逐渐进入郊区。大约四十分钟后,只见苏禾下了车,他也远远停下观察。苏禾竟是走进了陵园墓地。
40。
天灰蒙蒙的,隐约又要下雨的样子。苏渊从车里找了把伞,跟了进去。
清晨的陵园显得格外凄清肃静,前面修整得还算整齐,再往里面走就有些墓碑前杂草丛生。
苏渊走在里面,周遭只余自己脚步的沙沙声,如影形随。
突然一声春雷,吓得苏渊也打了一个冷颤。他整了整衣衫,平复了一下心情,撑开了雨伞。
雨水果然应声而下,甚至越来越大。然而苏渊绕了几圈,却并没有发现苏禾。
苏渊有点焦躁,身旁浮起了白茫茫的雾气,更加阻碍了视线,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迷路了。
雨越下越大,苏渊鞋边起了泥泞,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他索性站定,举目四望,竟在遥远的一角发现苏禾白色的校服衬衫,于是抬步过去。
此时,只见苏禾靠坐一块巨大的墓碑之前,微合着双目。雨水已经将他的衣衫打得湿透,书包被他抱在胸前,前额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
苏渊看了心下一惊,忙上前轻拍苏禾的脸颊,唤他名字。只听见他嘴里嗫嚅着:“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
苏渊心里叹气,一把捞起儿子,抱在怀里。苏禾倒是没有抗拒,反而朝着热源蹭了蹭,湿漉漉的脑袋贴在苏渊脖子上,果然额间一片滚烫。等苏渊抱着他长身站起,瞥了一眼墓碑,祁平两字浸湿在春雨当中,惹得他微微有些皱眉。
出了门口,苏渊打算把苏禾放在后座上,无奈昏迷中的苏禾愣是紧紧攥住他衣襟不肯放手。外面雨下的又大,苏渊只得也暂时跟着坐进去。
车里暖和了许多,苏渊打算把苏禾湿透的上衣脱下来,刚一松动,就被苏禾抱紧。
混沌中苏禾拱进苏渊温暖宽阔的胸膛,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苏渊看了也不禁心中一暖,就听见苏禾呢喃道:“老师,老师,你别走…”
苏渊身子一僵,不由得想把苏禾放下,却惹得苏禾蹭得更近了,“老师,你别走,求你了,你再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苏渊只觉出大片带有温度的液体源源涌出,沾湿了他的前襟,这一刻,他心里突得感觉很不是滋味,看着死死赖在自己身上的苏禾叫喊着别人的名字。
苏禾终于昏昏沉沉没有了力气,苏渊将他放躺在后座上,褪了上衣,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开车驶向最近的医院。
苏禾高烧不退,陷入无边界的昏迷当中。葬礼后的几日,他每天都四点半钟起床,搭乘早公交驶向陵园,在祁平的墓前呆呆地坐一上午,下午就在他最喜欢的公园里晃荡一圈,或者坐在地铁上漫无目的地奔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中考临近的时候,却无心于学业,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心里无欲无求的,好像一切都和他没有了关系。
同样的,他也更加不想回家了,他虽然看不见苏渊,却总是心里别扭得难受,这个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第一次让他感到无比冷漠和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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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9:4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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