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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不同 (现实向、现代父子、温馨虐)[第2页] |
作者:陌上花开何须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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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以何定在那处,双腿并拢,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处,手背上的青筋像是微景观上蜿蜒的山脉,他低着头,在沈言面前,他总是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在乡下,在学校里,总有瞧不起他的人,可他自己没有瞧不起过自己,何老父亲对他说,念书是出路。 他不敢动,连沈言在他耳边说的话都似乎有回音,他将自己紧紧绷着,这种紧绷感,来自于身体上本能的畏惧,和心理上的恐惧。 啪啪 连续两下抽在手肘下端,是火辣辣的刺痛,有让人想去摸的欲望。 “现在不说话了,啊?”陡然提高的嗓音,并没有给沈以何带来任何刺激,现在沈言说的话,他听不进,也不会作出任何回应,无论怎样,他都会受下来。 沈言被他这种雕塑一般的态度弄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回想自己小时候被他爸揍,最大的感受不是怕和痛,而是累,一边躲打一边还要顶嘴是件很累的事情。沈言现在倒是希望沈以何可以像他一样,有事说事,大吵一架也好,不然总觉得阴阴的,怪怪的,越看越冒火,连动手抽都抽不出半个反应。 只可惜沈言那时候不明白,沈以何永远都无法做到他小时候那样。沈以何是可以受委屈的,也可以接受没有理由的挨打,他小时候吃过苦头,受过人情冷暖,不会把所拥有的美好当做理所应当,把遭遇的不好当成天大的不公。 沈言打几下,骂几下,沈以何没有反应,左边的手臂都被抽红了。 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让沈言觉得窝火,他是对这个儿子有所愧疚的,现在相认第二天,居然就动手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毕竟,沈言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是个会打人的家长,在他所受的教育里,鼓棒教育是蛮狠,甚至是违法的。 可他今天就是控制不住这么做了,沈言在内心开始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沈以何自己作的,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有理由把火顺理成章得发出来。 “觉得我对不起你,所以憋着劲和我作对是不是?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主,好吃好喝好穿供着,就是不满意是吧?”沈言一手按着沈以何肩膀,将他扳过点身子,尺子开始往他屁股上落。 刚刚好歹还受着力道,怕把手打坏了,现在打在肉多的地方,也不用顾忌,就卯足了劲抽。沈言开始发现,打人并不能消火,只会越来越上火,抽到后来,他心里酥酥麻麻的,一面觉得不想打了,一面还在抽。 打到后来,沈言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刚想停手,就听到了塑料碎裂的声音,塑料尺从中间这段,一半还在沈言手里,一半掉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被他打断的尺,沈言有些心虚,不敢看沈以何,把手中的断尺往桌上一放,然后坐回床上拿起手机。 不一会,沈言起来,见他还杵在那,先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道歉的话,矫情,更何况沈言的火气没消,停在扶梯那想了会,“看会电视再睡,明儿别起那么早,实在不行晚上去跑步机上跑,省得一大早精力旺盛。” 沈言刚约了人来家里唱K喝酒,明天估计要中午醒了,想起沈以何昨天那么早就起来吵他,还真是受不了,索性就一块说了,反正刚刚揍人的时候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这会儿沈言也没顾忌那么多,至于怎么补偿,今晚他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切都明儿再说。 和大多数揍了孩子的家长一样,沈言觉得心总被什么揪着似的,很不舒服,可他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受,并不大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想着既然觉得闷,不爽快,就叫人来喝酒算了。 本是打算这个礼拜好好陪沈以何,不邀请朋友来家里开pa了,谁知发生了这种事。 沈言一个人上了楼,去了楼上的家庭影院。 等脚步声远去,路上的门被不轻得关上,沈以何才动了动身子。他蹲下去把地上的尺子捡了起来,然后连桌上的另一半一起收到书包里。 脑子里空空的,沈以何吸溜了下鼻子,抬起右胳膊,擦掉噙满眼眶的两包眼泪。 一个人去卫生间整理了下,旁边的毛巾架上有他从何家带回来的黄色布巾,沈以何取下那布巾,用冷水浸湿,拧干,擦了把脸。他没有把自己用的布巾放回架子上,而是用清水洗干净,晾在了暖气片上。 那两个蛇皮袋他没扔,而是被对半折后充当了垫子,上头堆放着他带来的各种衣物和杂物。属于他的那张床下有一定空间,足够他放全部身家了,等明天确定好了那张床的具体位置,他想把牙刷毛巾都放在床底下。 沈以何走到跑步机那,将主界面上的按钮都看了一遍,基本的‘开始’、‘暂停’他认得,以前在电视上看过推销跑步机的广告,重复放很多遍的那种,到现在,他也可以背出那些广告词。 跑步机临近的那一面墙是玻璃墙,窗帘是常年拉开着的,沈以何将床帘合上,脱了鞋子赤脚踩上跑步机,按了开始键。 脚下的滚动跑道慢慢开始动起来,速度渐渐加快,然后维持在一定频率,沈以何按了三四次“+”,液晶主屏上的数字向上提升到了8。 这样的速度,正好足够他跑起来,沈言上楼前的那句话,沈以何才知道今早自己醒来收拾东西的动静太大,吵到沈言了,他明白被人吵醒的感觉不好受。 沈以何一边跑一边反思,其实,真的是他自己做的不够好。沈言没有逼迫他什么,今天在商场,沈言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对他好,如果这也算逼迫,沈言也是够冤。而他呢,只是在一味拒绝,排斥,明明可以有更好地处理方法,他却选择了最直接的那种。 想到这,沈以何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他的行为习惯,确实给沈言的正常生活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沈以何想改。在不改变自己原则情况下,他可以为沈言做改变。 而现下,他要坚持跑下去,刚刚沈言应该是罚他跑步的意思。这样跑会扯到身后的伤,每一抬腿,都有些酸痛,但习惯了还好。 家庭影院里有还专门藏酒的一个室,沈言进去拿了一瓶法国波尔多产的红酒,然后摆了五六个葡萄酒杯在桌上。用开瓶器打开后,沈言倒了半瓶红酒在一个水滴形结构的醒酒器里,晃了晃,让酒水与空气充分接触。 大概四十来分钟,就传来了敲门声,进来的男人,和沈言同岁,是初中时就认识的好哥们,叫陈堪,他是从最顶层的露天阳台过来的,沈言特意没让他从正门进来。 “沈言,我可是求了你好几天了,也不让我们看看你儿子。这好不容易来了,还不让我走正门。”男人抬手圈住了沈言脖子,大有逼供的架势。 沈言没接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倒了两杯酒,“先喝了再废话。” 看沈言喝干,陈堪却不赏脸陪喝,“你说你自己暴殄天物也就算了,还要拉上我,这红酒被你这样喝,和白开水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来了?”沈言也没逼他喝的意思。 “你不是说这个礼拜取消所有活动么?他们都答应了回家陪小孩呢,你怎么就没一点自觉地,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言把另一个酒杯里的也喝了,抿抿嘴,“我这白捡回来的儿子也糟心。” 陈堪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推了推沈言,“那还藏着掖着不让看,看看也让我糟心糟心呗?”说着,陈堪站了起来,没走出几步,又被沈言拉了回来,“你给我回来!他刚给我抽了一顿,估计这会还没反应过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脸皮后,被抽还要特地找人诉苦抱怨啊?” “欸,等等,沈言,你真的假的?”陈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那会还不是说,谁能赐给你个儿子,让你摆脱你爸妈的纠缠,你就给谁磕头吗?” “你不给你儿子磕头,怎么还抽人了?” 沈言也在后悔,可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都是小事,但积在一起,就气得不行。明儿我爸妈来他,他们心心念念的孙子被我这个认识第二天的爸揍了,我刚刚才想起来。” 陈堪嘴角都快抽了,无语了半天,起身拍了拍沈言肩膀,“送你四个字,自求多福。” 气氛一时有些低沉,沈言拿了遥控器,选了部片子打开,“今天刚买的片子,凑合看看吧。” 电影刚开始,是一对夫妇在吵架,似乎还要动手,画风有点诡异…… 陈堪心里一惊,这是暴力恐怖片的节奏吗?刚想打开手机查查这部电影,忽然,大屏幕上出现一只语速很快,会说话的狗。 “沈言,你给我看动画片?!”陈堪吼了一句,见沈言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别看了,我和你下去瞅瞅。” 沈言起来关了电影屏幕,冲陈堪挥了挥手,“别,从哪来就从哪走,我一会和儿子看这片。” |
认真想了一下,儿砸的性格,其实还是挺真实的,现实生活里,这种粑粑,确实可以随时再次抛弃他,或者说只给予金钱上的关心,可能大多数都这样吧。 粑粑呢,我一开始想塑造一个比较严肃,冷的形象,就是大家印象中一个很普通的粑粑的形象,但又觉得,粑粑作为多个在社会上扮演的那么多角色,其实很多多面性,所以想在某方面把他写好玩点,但不小心没刹住车,而我认识的一个人,就是那个粑粑的性格挺像,带偏了 最关键的是,我觉得现实里应该不会那么快揍儿子,但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洪荒之力了 揍 揍 揍死小孩(诶呀,我的伪亲妈面具掉了,捡起,继续带上) |
陈堪走后,沈言没有立刻下楼。面对认识靠近二十年的朋友,他可以说出自己想做的,但和真正赋予行动,又有一定距离。 站在沈以何的角度上,沈言想想都帮他委屈,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呢?他向来想得开,凡事也不是一定要真的讲究个对错,对于自己呢,也足够宽容,毕竟这气头一上来,不好控制也正常。 回顾过去的三十来年,沈言都把人生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当然,这必得益于他爸妈。沈言的爸妈思乡开放,一直对他采取的放养态度,就连沈言当年扬言自己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也没多说什么。 一直以来,沈言都足够自由。他有些滥情,但不至于滥交,为人洒脱,但也有保守的一面。毕竟年纪在那了,沈言看到身边的人都结婚生小孩,也有些好奇和羡慕那种过法,婚,他不想结,高兴谈谈恋爱,不高兴自己个人过,很不错,至于孩子……他开始想要一个孩子了。 不同的年龄段,想法总是不同的,这会儿,就连沈言的爸妈都开始催他要个孩子。沈言想,不管怎么样,都要留个种,至于抚养的问题,他根本不用担心。 而沈以何的存在,完美得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可以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父母那交代了,自己这安心了,孩子那么大,最烦人的成长阶段也直接跳了过去。他之所以能把沈以何带在身边养,有许多客观和主观因素。 沈言本来想在楼上一个人通宵看片子,但思绪总被楼下那孩子牵引着,他开始不着边际得幻想一些场景,比如,沈以何在他走后一个人大哭特哭,又或者,沈以何气得跑出去,然后跑到警察局,告他家暴……想着想着,他都快被自己逗乐了,刚刚几杯酒下肚,胃里热热的,好像气也消了大半。 沈以何已经跑了接近两个小时,跑步机设置的速度不快,但这么持续性的长跑,还不能跑跑停停,对于一个初一的学生来说,已经是在挑战身体极限了。十多公里,沈以何咬着牙跑的,他一直在等沈言下来,越到后来,他就越害怕自己坚持不住,如果沈言下来前,他就倒下了,那该怎么办? 既然成绩算不上拔尖,那总得有毅力,连跑步这种惩罚都完不成,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放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只是机械性得摆动双臂和双腿,耳边,充斥着双脚踏在跑到上的的声音,还有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心脏在胸膛里剧烈得跳动着,他每秒都觉得自己要倒下了,可是还在无意识得跑。他闭着眼睛,感受身体上的每一处酸痛,腿,手肘,甚至牙齿和肺部都在随着每一口呼吸而疼痛。 沈言真的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心脏都停了半拍,跑步机上的人儿浑身都湿透了,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 怕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吓到沈以何,沈言只能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快步走到跑步机那,按了停止键。跑步机的速度是缓慢减下来的,彻底停止前自动设置了三分钟的慢走,“不要停,手扶着两边,走几分钟。”,沈言一把握住他的手,按在了扶手上,“深呼吸,再坚持会。” 沈以何面色苍白,嘴唇都泛紫,睫毛粘在一起,每次想睁眼,汗水就会掉到眼睛里,他剧烈得喘着气,话都说不出一句,感受到沈言就在身边陪着他,看着他,他觉得很安心。 “你说你生我气干嘛拿自己出气,弄成这个样子......”沈言掌心都是沈以何手上的汗渍,面前的人儿全身像是被煮熟了一样,红红的,右上臂上还有被抽出来的一条条尺楞,“好了,下来。” 沈以何全身都在抖,跑步机停了,他僵站在跑道上,不能动弹,沈言把他搀扶下来,一手绕着他的腰,然而没走几步,沈以何腿一软,只能瘫坐在地上。沈言只好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水和蜂蜜。 一瓶水先递给沈以何,另一瓶倒在烧水壶里,听着水沸腾的声音,沈言想到沈以何之前好像问自己要不要喝水来着,往餐桌那一瞟,有个小烧锅。 将蜂蜜在水里抛开,然后加了些冷水,沈言在沙发前蹲下来,“全部喝了,不许给我剩。”沈言把唬小孩的话学得有模有样,之前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他的的确确被震撼到了,他从没想过沈以何会在跑步机上跑那么久,就因为自己的一句戏言,如果换做是他,就算是他爸逼他去跑,他也不可能这么做。震惊之余,他才开始心疼、内疚,看到沈以何皱着眉头,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慢走缓冲的时候,他居然想抱抱沈以何小时候,婴儿时期的沈以何,肯定是不哭不闹,乖乖咬奶瓶的那种小孩。 沈以何坐不住,早在沈言烧热水的时候,已经斜趟了下去,听到沈言的命令,他撑起身子,咕噜咕噜,几口把蜂蜜水喝光。此刻他已经缓了过来,可脸色还是不大好,腿部的肌肉没有知觉,手也酸得抬不起,根据以前体育课长跑的经验,估计要几个小时过后,双腿两臂才会出现酸痛的状况。 “爸爸,你可以原谅我吗?”沈以何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些沙哑,眼睛里有几道红血丝,就这么期盼得看着沈言。 沈言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正在浏览一个网页,内容为:跑完马拉松后如何恢复,听到沈以何讲话,“啊?”了一声,沈言不知用什么词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本来还在纠结如何向沈以何道歉,病急乱投机,就差百度:如何和新认的儿子委婉得道歉,现在沈以何说这样的话。沈言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看恢复方法,嘴里敷衍道:“好。好。你先休息。” 沈言查了半天,得到三招,泡热水澡,吃好的,找人按摩。他放下手机,正想说话,却看到沈以何睡着了。 背紧紧靠着沙发靠背,弯着膝盖半蜷缩着,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沈以何睡得很熟。 沈言趁机仔细看了会沈以何的脸,和自己真的很像,而且五官很立体,安安静静的样子,很讨喜,再次看到手臂上的印子,沈言移开目光,站了起来。 沈以何身上的衣服都湿透贴在身上,这样睡下去肯定会感冒,沈言弯下腰去帮他把上衣脱了,短裤连内裤拉下一角,看了眼后头的伤,又红又肿。思来想去,还是帮他帮裤子穿好,去自己的床上取了毯子,给他盖上。 这么折腾下来,沈言毫无睡意,干脆开了电视,调低音量,坐在沈以何脚边看起了电视。 午夜有球赛看,德国VS西班牙,这两个队伍,他都不是很感兴趣,用来打发时间罢了。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看了眼沈以何,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前脚掌都磨破了皮,嫩肉直接暴露在空气,红肿得厉害。 沈言低骂一声蠢蛋,想起沈以何居然是光着脚跑的,有种想带沈以何去看脑子的冲动,他找了一会,将家里每个抽屉都开了一遍,才找到医疗箱,里头有外伤喷雾剂。 用力一挤,药水喷到伤处,沈以何缩了缩,醒了。沈言没意识到,继续喷另一只,沈以何没有躲,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把双脚缩到毯子里。 “爸爸,几点了?”身体因为过度疲劳,沈以何清醒得很快。 “四点。”沈言上下晃了晃喷雾,然后对着空中轻轻一按,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力道,原来刚刚是他没控制好力道才把沈以何弄醒。 沈以何不说话了。跑那么久,居然还是醒那么早。 沈言现在慢慢能摸清沈以何的点在哪,“我那是气话,没有让你跑的意思,你怎么那么笨,跑那么久,以后是要跑马拉松吗?不过以后晚些睡,晚点起,四点多,连笨鸟都还没飞呢。” “我知道了,以后会慢慢改。”沈以何顿了一会,“以前在西岐存的时候,早上要起来喂鸡,做猪食,然后烧早饭,学校离家要走四十多分钟,所以就习惯了。爸爸,以何没有要戏弄你,在以前的家,晚上都是要关电闸的,我以为这里也是,没有想到还有电器要用电,以后我不会碰了。爸爸,我跑步的时候想过了,如果以后我影响到您,您一定要和我说,这些习惯,我都会慢慢改过来。” 整个屋子就电视机有亮光,沈以何看不清沈言的脸,这样安逸昏暗的环境下,他忽然有了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过沈言听,纵然这样,他还是没提商场里的事,沈言对他很好,好到以后就算不能和沈言住,他都可以回味一辈子。而这个时候,他不想讲何家人收养他只是因为他可以带来一万多的补偿金,而那个包,都可以买两个他了,沈言知道了一定会不舒服。 沈言第一次听沈以何说那么多,第一次听沈以何提到关于以前的事,那些事,沈言一直抱着能避就避的态度,他刚刚有些害怕沈以何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要自己。听了解释,沈言心里涩涩的,他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也没法想象沈以何以前的生活状况,甚至对沈以何这段描述的理解都很有限,喂鸡是怎么个喂法,猪食要怎么做,早饭是怎么用火灶大锅煮出来的…… 沈言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沉默得盯了会电视,沈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饿不饿,想吃什么,要不要给你煮粥?” “我想吃你做烤土司。” 沈言一听,更加懊恼了,“其实你不用这么配合我,我去给你煮粥。” “不是这样的。我没尝过,是我自己想吃,如果没有尝试,怎么会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
沈以何很乖,乖到刷新了沈言的世界观。 沈言刚打了他一顿,还让他体力透支跑那么久,但他只是在反思自己,没有丝毫别扭,甚至抛开刚认识两天的尴尬和陌生,主动说那么多。 而这些,沈言却做不到,至少,他无法对相认没几天的儿子说那么多心里话。 沈言总是被沈以何说得心里又酸又麻,心脏像是被微小的电流刺激了一样,但这种情绪往往很短暂,他开始美滋滋得帮沈以何烤面包,嘴上不说,但心里头漾开了一种奇特的特意与自豪感。 取了两片白面包,打开冰箱,拿出黄油、培根和起司,其他配酱,沈言没有拿,怕沈以何吃不惯。将黄油涂上薄薄一层,然后把培根和起司各拿出一片,夹在两片面包里,最后把做好的成品放在烤土司夹里,等个一分钟左右,沈言把烤好的东西放在小碟子里,给沈以何端了过去。 沈以何早饿得不行,闻到香味,咽了咽口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后的伤压到柔软的沙发上还有些痛,沈以何没在意,还是坐了起来,接过碟子,说了声谢谢。 上下两盘面包被烤得黄灿灿的,中间的起司已经融化到固液共存态,混合着肉的香味,沈以何把碟子放在自己腿上,腰弯下去,咬了一口,外脆里嫩的面包,里头的培根被起司包裹着,吃起来也不干,沈以何有些舍不得吃了,连咬两口,就停了下来。 沈言在洗草莓,背对着沈以何,“吃得惯吗?” 沈以何瞧了瞧自己手上的食物,正方形上缺了两个半圆,“像肯德基里的汉堡,好吃。”他电视里看得,汉堡包,两片面包里夹着肉和菜叶子。 “啊……汉堡啊。”沈言被雷了一下,要是别人同他说这个话,他肯定当场笑出来,可是这话沈以何说得一本正经,“是不是不够,一会我再煮点速冻饺子。” “已经还好了,爸爸你也吃点东西。”沈以何已经将剩下的两三口解决掉了,看了看地上,并没有碎屑,就将空盘放到了茶几上。 双腿已经开始酸痛,关节处有些痒,连抬手臂都费力,沈以何抓了被丢弃在茶几上的短袖上衣,摸了摸,已经干了,就套在了自己身上。他坐在沙发上,不停得揉捏着自己的大腿和小腿处,想尽快恢复,他总不能一直让沈言伺候着,而且,他还要写作业。 沈言把洗好的草莓放到沈以何面前,自己也坐下来吃了几颗,电视上的球赛已经结束了,他调了几个台,最后停留在一档野外生存的节目上。 “这节目看过没?” 沈以何有些兴奋,他和沈言还是有共同话题的,“我看过,记得上次有一男的,在身上涂满了泥,这样可以不被蚊虫叮咬,他一个人在非洲一个草原上呆了好多天。”沈以何眼睛发亮盯着沈言,沈言见他又穿上了昨天被汗润湿的衣服,想起他还没洗过澡,身上又有伤,肯定不好受。 “我去帮你放水,在浴缸里洗,那个衣服……新买来的要洗一遍,你就先穿我的吧。”沈言去浴室放了一缸子热水,在里头徘徊了一阵,想到沈以何腿脚不利索可能会滑到,就把架子上的浴巾拿下来一条,垫在了地上。 出去喊沈以何的时候,沈言看到他一手拿着内裤和毛巾,一手握着牙刷,正站在门外傻等。沈言在初中的时候当过几天住校生,学生们去公共浴室洗澡的时候,就会手拿一个盆,里头装着洗头膏、沐浴露、毛巾和换洗衣服,像极了沈以何现在的样子。 沈言本就有些纳闷,总觉得刚刚在浴室的时候少了点什么,现在猛地反应过来,“你把毛巾和牙刷拿出去干什么?” “我东西少,可以都放在床底下,这样就不会占用太多位置,而且,我方便拿。”沈以何已经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了,他的那些杂物,摆在哪里都不合适,衣服如果和沈言的一起放在衣柜里,会显得很突兀,牙刷和毛巾也是同样的问题。与其这样,倒不如都放在他自己床底下,用蛇皮袋垫着。 沈言皱了皱眉,抓着沈以何胳膊扶了一把,将他挪到地上的浴巾那,“你脚不痛了,还能走路?东西都放进去,你当我这是公共浴室啊?”临走前,沈言倒不忘唠叨一句,“脏衣服放那里,知道了吗?洗的时候小心点啊。” “我知道了。”沈以何还在想沈言说的公共浴室是什么意思,但他没好意思问,就点了点头。 沈言出去的时候,诧异于自己的啰嗦,回头看了看,里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脱衣服。他睡衣不多,大多是睡袍,最后在衣柜的最底层找到了件海军蓝色的睡衣裤,好像自己都没有穿过。 敲了敲门,沈言听到了一声还有些慌乱的‘爸爸’,他将门开了一小半,把手伸进去,将外伤喷雾和两小段绷带放在了地上,“自己上点药。”。 刚刚沈以何还以为沈言要进来,脸被吓红了,幸而沈言连头都没探进来,沈以何看着地上那瓶喷雾,心里暖暖的,身上的伤也慢慢适应了水温。大约泡了十来分钟,他就把水放了,起来擦干身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屁股上凌乱的尺印,大腿上也被打到了几下,伤痕重叠的地方泛着血丝,整个伤处被汗水泡了半宿,肿胀得老高。手上的印子已经淡了很多,还有点胀而已。 将身上的伤处都处理好,脚底缠着的绷带在脚背上打了个死结,沈以何穿上四角裤,走了出去。沈言站在餐桌那,看到沈以何出来,朝他挥挥手,“饺子,咱俩一人一半。先把衣服穿上。” 沈言坐下,往自己碗里盛了六个饺子,一边吃,一边看沈以何换衣服,他忍不住盯着孩子后头看,短裤似乎没遮住全部伤痕,臀腿那块还能隐隐看见红肿的皮肤,大约是看了堵得慌,沈言吃了两三个就没胃口了,再加上一夜没睡,有些反胃,头还晕晕的,沈言揉了揉眼睛,“我先去睡会啊,你自己吃。” 沈以何换好衣服,沈言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他没拿新的碗,而是直接用沈言刚刚吃过的碗,将锅里的饺子都倒了进去。少年坐在餐桌上,睡衣的颜色与款式将他衬得很标志,人也看起来精神很好,额前的头发一根根耷拉下来,显得很是乖巧,只是吃起来有些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老大。 吃着吃着,沈以何就哭了,眼泪掉在汤碗里,也没发现。生平第一次,沈以何感到有人这么关心他,重视他,连这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伤,都是被人放在心上的。他以为昨晚那顿火锅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餐饭,而今天才知道,饺子才是最好吃的,是沈言给他做的。 吃完,沈以何将那些锅碗洗了,放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打开书包,拿出记作业的本子,照例,是先做数学。 十点多的时候,沈以何已经把数学基本做完了,还剩最后一道大题,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持续不断的门铃声,不过是对们家的。有杂音干扰,沈以何做得不是很顺,而且最后一题普遍难度高,他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想出解答方法。 正要把草稿上的演算整理一下,填到练习卷上,沈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喂,爸妈,你们在哪呢?啊……你们等等啊。” 沈言算是被惊醒了,他竟然忘记今天他爸妈要来。 从床上起来,跑到卫生间稍微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沈言走到沈以何那,推了推他的肩膀,“昨儿忘了和你说,你爷爷奶奶今天要过来看你,别做作业了,书包收收。” 沈言在沈以何旁边坐了下来,又拨通了电话,“爸妈,你们先去楼下晃几圈,我和以何在超市,要过会回去。诶。好。嗯。” “爸爸。”沈以何看着沈言,心里满是困惑,沈言挂了电话看着沈以何的小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得说:“你爷爷奶奶以为我们住对面呢,一会你别说漏嘴。” 沈以何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他背好书包,跟着沈言出门,一打开门,两个人就在门口直直得站着。 那两人在沈以何眼里比何老父亲都年轻,沈以何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沈言尴尬得喊了爸妈。沈以何一愣,潜意识挺了挺身子,“爷爷奶奶好。” 沈延平本是瞪着沈言,在听到沈以何喊人后,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沈以何身上,站在一旁的张丽宁压根没看沈言,弯下腰去生疏又激动得摸着沈以何一边的小脸,“这孩子,长得和小言那会一模一样,欸,先进去,进去让奶奶看看啊。” “爸妈,我去对门拿茶叶,你们先进去。”沈言出了门,终于松了气。 沈言一直骗沈延平和张丽宁自己住在隔壁,就是不想太麻烦,每次他们来查岗,只要让人收拾一下对门的房子就行。现在谎言被揭穿,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他没想到居然会在沈以何面前被拆穿的,这丢人丢得有点大。 当沈言拿着沈言平常喝的信阳毛尖回来时,沈以何坐在沈延平和张丽宁中间,正一个个回答他们的问题,右手被张丽宁抓着,脸上染了一层浅浅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害羞和紧张。 这场景,看得让人觉得温馨,愉悦,是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父母对沈以何的偏心,竟让他觉得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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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平喜欢传统的东西,连喝茶都只用那种老式的青花茶杯。沈言在等热水烧开的时候,往杯里头各加一茶勺茶叶,然后又往其中一个茶杯里多加了半勺。沈延平喜浓茶。 沈言听到他们在问沈以何是几月几号出生的,心里一沉,认了儿子两天,却还不知他的生日。在开水沸腾声中,沈言假装无意得往沈以何那偏了偏,“叮。”,水开了,没听清,好像是二月份八号来着。 “爸,妈,茶。”沈言先将冲好的茶水端了过去,茶叶多的那杯放在沈延平面前,回头拿了茶盖,斜叩在杯口上。正对着电视机的沙发位置已经被祖孙三人给抢了,沈言没法,总不能干站着,只好坐到角落那头去,那边看电视有点反光,大半个屏幕都是白花花的,沈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沈言,你站过来。”刚刚端茶过去的时候,沈延平正在翻弄沈以何摆在沙发上的东西,没有理沈言。沈言一向懒得自讨没趣,就一个人灰溜溜坐了下来,谁知道还没做热,就被沈延平喊了过去。 这点年纪,还要当着刚认的儿子的面被训,有些难堪,沈言站起来,饶过茶几,“爸,我这不是怕房子的结构吓到您,才没说实话嘛,况且我这孙子都给您找来了,您别生气了。”沈言看了看张丽宁,“妈,您帮着劝劝。” 沈言对他爸妈说话就是这个习惯,也没多想,但却让沈以何听了进去。沈以何总算是知道了真相,如果不是有外在因素,沈言怎么会忽然想起来接他回家,这个原因,让他有些失落,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担心再被抛弃的问题了。 哪怕沈言不喜欢他,也会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对他好些的,沈以何一手被张丽宁拉着不敢缩回去,另一只手悄悄伸到背后,攥着靠枕的一个角落。沈以何有个习惯,每次觉得无所适从的时候,都喜欢捏着边边角角的东西,这样会安心些。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有两套房产啊?只不过以前不想揭穿你。我和你妈在对门,等了整整半个小时,你倒是睡得死!居然就在对门!”沈延平容貌儒雅,性子平易温和,这会儿被沈言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本来他是本打算追究这桩事,谁知沈言一来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延平指了指前边的床,又怕了拍沙发,一张张卷起的奖状因着凹陷的沙发滚到了地上,沈延平捡起来,拍拍上头沾染的白石灰,有些奖状是从乡下房子的墙壁上撕下来的,还残留着些许石灰粉,“那个床斜着放在厅里是怎么回事,你这里没有房间吗?楼上也没?孩子带过来的东西都在沙发上摆着,被子、毯子在沙发上叠得好好的,据我所知,你星期四就接人回来了。沈言,我给你一分钟,编个像样的理由,否则这房子你别住了,回我和你妈那。” “诶哟,爸,你总得给我点时间筹备筹备,我……”沈言一听急了,坐在对面的茶几上,抓着沈延平的手,又扭过头看张丽宁,“妈,我和你们住,到时候你又要嫌我碍手碍脚了。” 张丽宁没好气得笑了笑,不紧不慢道:“你碍着我们,孙子又不碍着,为了孙子,我们可以忍你。” “爷爷,奶奶。”沈以何突然插话进来,“是我不好,一直没有收东西,爸爸对我很好,今天早上还给我煮了饺子。” 沈延平面色稍缓,但一听到‘饺子’,伸手一巴掌抽在沈言肩膀上,“我和你妈说了多少遍,速冻的东西少吃,别把国外那些偷懒的习惯交给以何。” “好了好了。”张丽宁拉了拉沈延平,“今个儿不是说要亲手下厨给孙子吃么?” 方才火气太盛,没控制好情绪,沈延平打完那一下,才觉得在沈以何面前这样不太好,端起茶杯吹了几下,浮在面上的几根茶叶散去,沈延平喝了一口,气顺了不少。 沈以何偷偷看了眼沈言,刚刚是他说错了话,才会让沈言挨打,心中愧疚又难受,伸手轻轻覆上沈延平的手臂,虚虚得晃了晃,“爷爷您误会了,是我自己要吃的。爸爸真的对我很好,没来没有人像他一样对我那么好,我在这里过得也很好……” 沈延平叹了口气,回过头看了沈以何一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类似锦囊的橙黄色小袋子,里头藏了一只怀表。 表链及表盖是镀金的,颜色沉暗,打开一看,表盘上印着欧洲古建筑的图案,周围一圈镶满了珍珠,沈延平翻倒怀表背面,上头刻着繁体的‘宁’字,“以何,这是家里传下来的,好好收着。” 沈以何不太敢接,看了眼沈言。 “收着吧。”沈言对这块怀表有点印象,祖上流传下来的,是个老古董。 沈言发了话,沈以何才伸手接了过来,“谢谢爷爷。” “沈言,楼上总有厨房吧,和我去把菜洗了,打打下手。”沈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打下手不说,恐怕还要谈话,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黑色手提包,“菜在里边吧?” “嗯,提上去,我先去楼上看看,能不能辟出一个房间来。” 沈言有些肉痛,咬着牙应了声,拎着包上楼。 偌大的厨房里,各种蒸的,煮的,烤的,炸的,中式的,西式的,器具一应俱全。中间的长桌是用来准备食材的,沈延平在那把新鲜的五花肉切块,沈言则在后面洗大把大把的蔬菜——一束花菜,一把韭菜,还有两捆青菜,右手边,还有一条在细微挣扎的鲈鱼等着被开膛破肚。 “爸,你们又去张蜀那的农场了啊,这些菜倒是新鲜,就是泥多。”沈言在水龙头下一根一根洗着韭菜,遇到不太好的,用手指掐掉一段,半晌,也不见沈延平有所回应,沈言回了下头,“爸?” “沈言,做顿饭不容易,要去远的地方挑新鲜的买,回来还要洗,要切,要烧,可是一顿饭自己做出来,吃着最舒服。可能爸举的例子不恰当,让你一下子当个好爸爸也不容易,甚至对你来说很困难,但以后你就会发现,有个自己的孩子是件很幸福的事。”沈延平把切好的肉放在玻璃碗里,开始放料腌制。 沈言听得心都柔了起来,“爸,我知道,这不需要时间慢慢磨合嘛。” “你也知道需要时间磨合啊?给我递快生姜来。”沈延平伸手接过,放在刀砧板上切成薄片,“茶几上放着伤药,以何走路姿势都是僵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摔着了,后来才看到手臂上的印子。沈言,你们才相认多少天,不要说以何一看就是乖孩子,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你也没权利打他,从他长到那么大,你教过他什么?” “我……”沈言无言以对,“我知道,道理我都懂。我现在还纳闷呢,怎么就……” “那倒奇怪的,你小时候我打过你没有?有几次,东西还没抽到你身上,你人先跳了出去。我和你说,你想继续在这住可以,但要每个礼拜带以何回去,还有,情绪要控制好,多沟通,这里也没个人能拦着你。”沈延平到水池边洗干净手,指了指沈言,“以何那么小,是要待在自己的亲爸爸这,所以我这次没有强求,但一旦让我发现今天这种情况,你就准备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吧。” 沈言每次想到自己打了沈以何,都觉得懊悔得不行,幸亏沈延平没有问他揍人的原因,这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当下赶忙点了点头,讨好道:“我知道了,爸,我又不是什么封建旧社会的,您就别挖苦我了。” 沈以何在楼下陪张丽宁说话,慢慢地,也熟悉起来。张丽宁年轻的时候去边远山区支过教,后来回城当了老师,在学校的时候,她喜欢到处去演讲,性子跳脱,后来因太专注演讲被学校辞退后,就去申请大学当助教,现在是A大退休的老教授。从第一眼见到沈以何,张丽宁就很喜欢,她懂得如何讲话才能使两人尽快亲密起来,虽然总是逗得沈以何脸红红的,但沈以何现在喊的‘奶奶’确实比刚刚流利了不少。 十二点半的时候,沈言把菜一个个都端了下来,然后沈延平才下楼。沈以何想上去帮忙,被张丽宁拦住了。 餐桌上,张丽宁和沈以何并排坐,沈言想在张丽宁对面坐下时候,听到了两声轻咳嗽。沈言抬头,看到他妈正以一种穷凶极恶的眼光看着他,沈言坐到一半站起来,只得坐到沈以何对面。 沈以何不知道怎么了,但沈言猜出,估计是他妈发现孙子手上的尺印子了。 电饭锅被搬了下楼,摆在餐桌一侧,还在保温着。 “以何,先吃些菜。”张丽宁往沈以何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沈延平紧随其后,夹五花肉放到沈以何碗里。 沈言在餐桌上坐着,显得毫无存在感,“爸,喝不喝点酒?”沈言站起来去拿,没走几步,就听到张丽宁在后面说:“今天都不要喝了,你爸还要开车,你也不要喝,家长喝酒,对孩子影响不好。”。 其实完全可以喊司机来接的,张丽宁这会算是在变着法冲他们父子两个发邪火呢。沈言干干回了座位,深感他妈发起火来比他爸严重得多。 |
没人觉得其实并不向想象中情况那么好吗。爷爷奶奶对孙子的态度,还有爸爸对儿子的态度,其实从某一点来说。是很奇怪的 |
沈延平和张丽宁一走,沈言站在门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眼沈以何,上下打量一番,睡衣有些长,盖到了臀部,睡裤更长,但已经被沈以何卷了起来,他注意到沈以何并没有把袖口卷起来,大概是怕让人看到手臂上的红印子。 心里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沈言盯了沈以何一会,就朝着他那走过去,略带欺负性得揉了一把沈以何的头发,“怎么从来没看见你吹头发,头发乱糟糟的,带你去理发店。”沈以何的发质软,就算不吹,也顺顺的,沈言说这番话完全只是看不惯沈以何发型而已。沈言本以为爸妈走后自己会精疲力尽,结果现在最精神的就是他了,现在的他,一门心思扑在沈以何身上,就想把儿子打扮得好好的。 说是当父亲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也好,满足自己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也罢,沈言就是来了劲了。 沈以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把头顶上被沈言弄乱的毛发捋顺,“爸爸,我头发不长。”平时沈以何会自己剪,哪边长了,就直接用剪刀剪短,在他看来,剪头发只是因为头发长了而已。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从睡衣口袋里拿出那块包好的怀表,“这个爷爷给的。” “给你了就自己收着。”沈言拍拍他肩膀,催促道:“换衣服去,头发不长也要剪。” 沈言换衣服的空档,沈以何已经脱了睡衣叠好,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里头穿了一层棉毛衣棉毛裤,上身套了那件起了毛的黑色毛衣,下面是条深蓝的牛仔裤,沈以何怕外面风大,想了想,还是决定穿了校服上衣,但没拉拉链。 那块怀表,他想了很久应该放在哪,可供他选择的地方并不多。沈以何将沙发上叠好的那件军绿色大袄子拿出来,然后把怀表放在了大袄子的口袋里,又从书包里拿了一个小夹子,往袋子口那一夹,这样就不会不小心掉出来了。 这一系列事情昨晚,沈言才收拾好,看到沈以何的装束,他又回头翻了翻衣柜,找到一件秋天穿的风衣,“穿上呢。” 沈以何没有拒绝,他脱了自己校服,换上沈言给他的,那件风衣是中短款,沈以何一穿,变成了长款,肩膀处原本是有些不合适的,但沈以何里头那件毛衣挺厚,所以看起来倒也正好。 到了理发店,店长亲自操刀,剪了个看似普通随意,却很显脸型的发型。头发比之前更短了些,刘海也都剪掉,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两侧的头发被修剪得相对更短,但很有层次,沈以何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新发型,乍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仔细看,有点像……刺猬。 但似乎别人都在夸好看。 沈以何并不觉得怎么样,也没有说话,就回头看了眼沈言,对他浅浅笑了下。沈言把这个笑理解成满意且害羞的微笑。沈言不得不承认,沈以何五官比他精致得多,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缺陷,往那一站,就是吸引人的目光,就连那条黑毛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上了档次。 出了理发店,沈言想到其实还有很多东西要买,但想到沈以何应该不能走太多路,“身上还痛不痛?” 沈以何摇摇头,“已经好了。”声音压低下去,不太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挨打的地方好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走路不方便。 沈言干脆将沈以何送回了家,将他的指纹录到大门的识别系统里后,就自己一个人出去置办东西。 在了解沈以何的性子后,沈言也不指望沈以何能给出什么意见,他出去买东西一向快准狠,特别是衣着这方面,合眼缘很重要,一般第一眼看到就可以知道合不合适。花了两个小时,就把里里外外,当下穿的到的都买了,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之类,沈言直接把自己现在用的那些牌子和款式买了一份。 沈言回来的时候,沈以何正在坐在自己床上捧着英语书背单词,书包就放在地上,靠在脚边。 “以何,这床想放哪?”沈言见此情景,想到要置办的东西似乎还挺多,书桌什么的,怎么也该有。 沈以何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他往沈言床那走,走到那一端的尽头,往墙边上一指,“这里可以吗?”这个位置,离沈言睡的床不近不远,一面靠墙,一面贴着沙发靠背,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整个屋子虽大,但也没有其他何时的地方放床了,“行。和我一起搬过去吧。” 两人搬一张床并不费劲,沈言常在家健身,沈以何从小干过重活,臂力也大。 “书桌,柜子什么的……过几天再买吧,你东西也不多,暂时也用不到其他的,衣服放那边的衣柜里,还有三个柜子是空的。”沈言有些发愁,这儿的布局都是他设计的,每样家具、设备之间都有足够的空间,幸好沈以何东西不多,不然他又要去想新买的家具该放哪。 “我可以在吃饭的桌子上写作业。”沈以何觉得没什么,他也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家具。 沈言还是不想太委屈自己儿子,“别的不要,书桌总要一张吧。” 沈以何想起自己答应过沈言要改一改脾气的,他不想再惹沈言生气,“那就一张书桌就好了。” ps:楼楼的作业明天要交了。。来不及啦啦啦 拖延症有罪!!!今天少更点,后天开始走情节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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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过去了,最初那种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感觉,逐渐消减,最终融入生活,维持在一定水平上。 在学校,沈以何还是保持着固有的习惯,他从未间断过自己的副业——代罚抄,每隔几天总能有十多块的收益。现如今,他在食堂已经不买任何荤素菜了,打饭的阿姨们见到是他,总是二话不说帮他盛上白饭,然后扣钱,有时候也会好心得给他浇上少量肉汁或者半勺蔬菜。晚饭和沈言吃的那顿很丰盛,他觉得中午打白饭就够了,饭卡上的钱够用到学期结束。 除了帮人罚抄,沈以何把第一次买他蛋糕的那个同学发展成了长期顾客,晚饭的时候,他会吃沈言吃剩下的甜点,然后把自己的那份卖掉。累积到现在,沈以何手头上共有九百三十块,一分没有动过。 若是放在以前,他会把赚到的钱存起来,抽取其中十分之一来买文具,或者拉着何涛去家附近的小店吃炸炸的。那是沈以何童年时期最喜欢吃的东西,到现在还喜欢。他记得他第一次吃炸炸的,是小学二年级,他跟着当时和他玩得好的一个同学及其爹娘去市集逛,那个同学吵着要吃油炸的串串,同学的爹娘看他也在旁边,就多买了一串里脊肉给他,红红的一串肉,只有薄薄一片,上面油光熠熠,油漆刷一样的刷子往肉上刷了一层调料,一颗颗芝麻沾在肉上,很香。 一共买了三串里脊肉,他拿到了肉最少的那串,然后就再也忘不掉了,那时候不懂事,他曾一度想把炸串串作为以后的理想职业,还特意写了一篇作文,叫——我的梦想,炸串串。 现在搬到市中心住,沈以何再也没有看到那种停在路边的小推车,一锅油在不停地烧,面前是一垒一垒的肉串和蔬菜串,推车前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等着,有时候人会很多,挤到挤不进。 沈以何自打般来,就没有再回何家,他往何家打过好几次电话,和乡下的爹娘,爷爷奶奶,还有何涛说话,但总是偷偷摸摸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但就是觉得沈言看到了自己这样会不高兴。他准备等放假了,一有时间就坐公交车回去,路线都查好了,要转三班车。 在家的时候,沈以何大部分时间都在搞学习上的事情,新买的书桌就在床边上,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窝在书桌前,有时候沈言都会忘了沈以何在家,因为床和书桌的那个位置有些偏,而沈以何忙着看书背书写作业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的。 沈言每个礼拜都会带朋友来家里玩,通常是周五,沈以何一放学回家就会看到家里都是点的外卖盒子,电视机开着,正对着沈言床前的投影仪开着,幕布上放着外国影片,头顶上的能打开的灯都开了……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沈言的朋友会陆续过来,沈以何基本都认识,每周来的都是那些老面孔,通常沈以何会和他们一起吃外卖,但到了玩的时候,他就会去书桌前写作业。 沈以何不会玩,看不懂他们在玩什么,有时候他们哄堂大笑,就是他最尴尬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好笑。 刚开始的时候,沈以何会坐在沈言旁边看他们打牌,站在一边看他们玩桌上足球,跟着他们一起看电影,但到了后来,他吃完了东西就会去学习,而沈言也没有再喊过他。 此刻,沈以何耳边尽是人声鼎沸,桌上足球发出的突如其来的撞击声,男男女女莫名的欢呼声,还有电视机和投影仪不断播放着没人看的节目。 他在学校的时候常常课间写作业,周围的环境对他并不会有多少影响。更关键的是,沈以何虽然不和他们玩,但却想和沈言待在同一空间,所以他并没有去二楼写作业。 刚写完一张数学卷子,有一道题实在想不出解题方法,沈以何将那道题前面的序号上圈了一个圈,放在一边,准备明天再想。 沈以何没有着急继续做其他科目,他把两只手放到桌底下,左手揉了会写字写得有些酸痛的右手,右手中指那块有一个很厚的老茧,今天下午,他刚帮11班的一个同学抄了一百遍错题,肉茧上亮亮红红得凹了一块,现在有些疼。 一边揉着,一边看向面前的书桌。那书桌是红木的,不大,但做工精巧,厚实,是沈延平给他买的。除了衣物、生活用品外,他把从何家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放进了书桌的一排排抽屉里,小学到初中的书本太多,有些不够放,便把一部分塞在了床底下。 桌面上堆放着两垒初一下半学期要用的教科书,以便他随手拿,左手边摆放着一本英文原著——老人与海,是从沈言的书架上拿的,右手边是他的书包,文具盒等。还记得沈言某次说过,让他多读国外原版书籍,可以提高成绩,沈以何记下了。 沈以何和沈言提了一个请求,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他想要沈言书架上一本英文原著,沈言随手拿了一本,他将书捧在手心,问沈言可不可以让自己在上面做笔记,沈言准了。 一个多月时间,沈以何现在看到第四十三页,每当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他都会做好标记,第二天去学校的图书馆查,书上已经标满了注释和密密麻麻的笔记,而且,他把那些看过的段落都背了下来。 其实在学习上,沈以何缺很多东西,他需要一本英文字典查不认识的单词,一个随身听练听力,一些主科科目的辅导书,还有被列在初中必读书单上的语文读物,这些东西里,有一部分可以在图书馆里借到,但他不能把它们带回家用,因为那样的话要办卡,交年费。 而沈言是注意不到这些的,沈以何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只好一有空就教室和图书馆两头跑。他准备,如果这个学期期末考试进了前十五,就问沈言要一个随身听。 沈以何还在发愣,忽然听到关门声,一回头,家里那群客人都走了。 “爸爸,今天怎么那么早结束?” 沈言走到沈以何边上,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卷子,“每次那么吵你也写得下去。噢,明天公司里还有事,就早点散场了,对了,明早阿姨来收拾的时候,记得和她说,电脑桌前的东西不要收,弄整齐了我反而找不到。” 沈以何点了点头。 沈言走向衣柜那,准备拿衣服洗澡,忽然从背后传来沈以何的声音。 “爸爸,明天你要忙到什么时候?”沈以何想来想去,还是怕沈言忘了。 “嗯?”沈言立在原地,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明天你学校有家长会……什么时候来着?” “下午两点半。” 沈言有点想说不想去了,但第一次家长会,又怎么好缺席,“这样,明天忙完了我就赶过去,你自己坐车去学校,我就不回来接你了。”沈以何学校的家长会,前半段是学生和家长一起开的。 |
鉴于下个礼拜周五周六是全校运动会,为了不落下各个年级的课程,学校把下个礼拜周五的课调到了这个礼拜日。也就是说,开完家长会,第二天是需要上课的,一直上到运动会那天。 往年外国语学校都会把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家长会分开举行,避免过度拥挤,但这次,因着运动会而发生的调课,整个学校把家长会都挤到了周六这一天。 沈言处理好事情,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是下午两点整。他没有穿西装去,而是换了一身休闲装,上身是淡灰色长袖衬衫,一排金属色骷髅头纽扣很是别致,下身是墨蓝色九分裤,鞋子是纯白板鞋。他有熨衣服的习惯,办公室里备着蒸汽熨斗,沈言临走前还特地花了五六分钟熨衣裤。 开往学校的路上倒不堵,等转弯到了学校所在的那条大道上,车子就乌压压一片堵那了。踩着点来的家长,不止沈言一个。 有交警在学校门口指挥,虽然堵,但车流并没有停滞不前,整个道路还算是通的。沈言看到其他车上都坐着穿好校服的学生,就想到了沈以何,也不知沈以何到了学校了没。 车子开进校园,门口的保安告诉沈言地下停车场已经没有位置了,顺着保安指的方向,沈言开到学校主楼东面的位置,那儿有一大片空地,已经被当做了临时停车场。 有几个人专门在那里指挥,沈言开车一过来,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便朝他走了过去。沈言认识那人,他高一在外国语学校呆了一年,当时那个秃顶男还是学校新来的老师,为人严肃古板,动不动就是罚抄错题,几页几页的抄。记得那秃顶男有一个外号,叫‘today’,读快了,就是他们方言中‘秃头’的意思,这个外号还是沈言取的,后来被大家私底下叫着叫着就习惯了,还流传开了。 “这位家长,最里头还有一个空位,你往里面开点。” 沈言忍住笑意,摇下窗户,一脸严肃得点了点头,“好。” 没想到这人还在学校,应该起码当上主任级别的了吧,沈言暗自庆幸对方没认出自己,不然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记得以前那人还知道把头顶四周的头发尽量梳到中间去挡一挡,现在,彻底地中海了。 沈言停好车,走到‘today’面前,礼貌得问道:“请问初一三班怎么走?” “在B号教学楼,好像是二楼。你看前面那块蓝色的牌子那,沿着那走廊,一直直走,一路上都有标志。有穿校服的本校生在做路导,你可以去问他们。” “谢谢啊。”沈言点了点头,回过身才露出隐忍不发许久的笑意。 那人站在原处,看了看沈言明显比别的车长出一大截的车身,再把目光停留到沈言的背影上时,总觉得有点熟悉,抬了抬眼睛架,直到另一辆车开进来,才迈步迎上去。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二十五了,初一的教室离校门口近,沈言照着指示牌,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班级门口。 “初一三班”的牌子挂在教室前门口,白底黑字,很是醒目,沈言看到这几个字,心里有些紧张。他没有立刻进去,站在窗户前,朝里头望了望,没有看见沈以何的身影,讲台边靠近门口处,站着徐娟,徐娟周围围着七八个家长。 沈言重新把目光锁定在教室里,毕竟每个学生都穿着一样的校服,确实有些难以辨认,他又找了一圈,却还是没发现沈以何。 拿起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 “叔叔好,我是三班的副班长,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面前站着的男生和沈以何差不多高,长得干净利落。 “沈以何。现在快要开始了吗?”沈言问道。 男生微微张着嘴,一时说不上话,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从容得笑了笑,很标准的迎客笑容,“快开始了,您可以在教室里转转,墙壁上有一些同学们的作文展和硬笔书法展。”这男生叫顾扬,这一个多月来,天天和沈以何同一地点上下车。男生之间的友谊来得怪,敌意来得更怪,一个多月前,顾扬第一次看到沈以何和他在同一个地方上下校车,就主动跑过去搭话,再此之前,他们几乎在班级里没有私交,而沈以何当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没怎么搭理他。 顾扬觉得沈以何平时心高气傲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主动和他说话都不理,于是就杠上了,后来不管沈以何在校车上和他说什么,他都是冷着张脸。 沈以何在整个年级挺有名的,忽然换了上下校车的地点,没多久就都传遍了,对此,沈以何对外的解释是,住到远房亲戚家去了。一来,沈言第一次来学校接他时,也是这么对徐娟说的,二来,他当时不确定沈言对他的态度,所以这个解释也算是留有余地,三来,他觉得这么说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毕竟,沈言随时有可能赶他走。 沈以何每次都这么对其他同学们解释,解释了一个多月,大家失了兴趣,也就信了,但顾扬不信,这下顾扬看到沈言,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就算不明白,顾扬也不会当面质疑沈言的身份。 沈言进了教室,就听到顾扬对他说:“座位上有每个同学的名字,沈以何……就坐在这棑,第六个。” 那个座位,位于相对靠右的一排,正数第六个,倒数第二个,离后门较近。 整个教室挺大的,因为家长要坐在学生身边,所以课桌都被独立得拉开往后移,每张座位的前后左右都有充足的空间,足够放两把椅子,给两个人坐。沈言看了眼讲台那,一群家长还在围着徐娟问问题,他站在黑板报这,都能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听得一清二楚。 黑板报的内容,是欢迎家长会的,沈言看了几眼,就走到饮水机那,那儿也围了一小群家长,都在看墙上贴的字帖,沈言站在最后面,看到第三张,就发现了沈以何的名字。像是发现了宝藏,那一瞬间,他也想挤到前面去,点点那张字帖,说是我儿子写的。 不自觉得,沈言拿起手机,打开相册,拍了一张,然后……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会,打开一个名为‘爸妈’的组群,给里面发了这张照片。 发完图片,沈言抬起头,发现有几个坐在座位上的学生正偷看他,来不及纳闷,手机便震动了一下,沈言低头划开解锁键,收到一条陌生短信:爸爸,我是沈以何,我还在车上,要晚几分钟到。 沈言不禁有些担心,回了电话过去,确实是沈以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沈以何简单说了两句便挂断了,说是快下车了。收了手机,径直走到写着沈以何名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沈言十多年没坐过这种高度的凳子,还是硬邦邦的,有些不习惯,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还是觉得双腿根本不够放,他把椅子往后拉了拉,这才舒服了些。 桌面正中央摆放着一叠试卷,沈言翻了翻,是语数英三门的月考卷,左桌角有一瓶矿泉水,水下压着一本作文本和一张纸。沈言抽出那张纸,是反馈表,填写家长对学生和老师要说的话之类。 “叮——”教室里的铃声忽然响了。 还没在座位的家长都陆续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大部分都是家长坐在主座,学生挨在旁边坐着。 沈言望向窗外,一个人都没,看了眼四周,只有他,是一个人坐着的。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人都目光灼灼得盯着自己,气氛有些微妙,徐娟看到沈言,有些诧异,朝着沈言点了点头,就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为了再次确实,徐娟假装不经意得看了眼课桌上标的名字,确实是沈以何没错,“您好,沈以何同学是有事来不了了吗?”一般这种情况,是需要打电话请假的。 徐娟说话声音不高,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此刻班级里并没有太多吵闹声,所以坐在周围的人还是能够听得到。“他一会就过来,老师先开始吧。”沈言说完,徐娟便没有多问,走上讲台,开始官方化的欢迎致辞。 沈言把手放到课桌上,有些不自在,毕竟其他家长都是和学生一起来的,就他一个人来了,如今被这么围观,似乎被当众批判是个不负责任的家长一样。周围坐着的家长都三十六七岁左右,有些明显四十多了,沈言三十出头,穿着样貌又显年轻,处于一种既不像学生父亲也不像学生哥哥的状态。 沈言坐在他们中间,总有种被当做走错教室的错觉。 耳边徐娟的话,沈言压根听不下去,这种开场白,几乎千篇一律,他一颗心都扑在教室外,关注着沈以何到底什么时候到。大约讲了十分钟,徐娟打开教室里的电视,画面里,校长坐在办公台上,身后的背景是学校的名字和logo。 沈言看了下时间,打算再等十分钟,如果等不到,他就去找人了。校长说话语速很慢,看好一会稿子,才抬头讲一段话,沈言坐立不安,为了平缓自己的情绪,索性就认真看起了电视。 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不到一分钟,沈言就用余光看到很多学生回过头来看他,沈言假装没发现,只管全神贯注盯着电视。 那些偷看沈言的学生被身边的家长们拉了拉衣袖,沈言似乎听到几句‘不要回头了’,然后,还有几个不死心的学生干脆在自家家长面前低语了几句,这下子,连他们的家长都回头意味深长得看了眼沈言。 当别人是瞎子?不知道有余光这东西? 沈言只觉如坐针毡,这家长会,简直是在给他上刑,他在心里低骂了两句,低头按了手机的home键,才过了三分钟。 这时候,沈以何终于匆匆赶到,他喘着气,脸都跑白了,停在距离教室后门三四米的地方,正在缓气。 |
徐娟站在讲台边,看得远,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沈以何,她没有惊动教室里的人,出了门。 “徐…..徐老师。” 徐娟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回事?你家里人都已经到了,你们没一起过来吗?” 沈以何把气喘匀了,才挺直腰板站好,“路上出了点事,耽误了,我迟到很久了吗?”沈以何忍不住去看教室里的情景。虽然有很多顾虑,但沈以何内心是希望沈言来的,而现在,他反而希望沈言不在教室里。 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的感觉真的很难堪,他不想沈言也经历那种尴尬。沈以何想起去年,那时他跟着何家人刚搬到拆迁房住,何老父亲和他娘天天都会到外头打那种临时小工,特别是双休日,很多小吃店缺人手,干一天可以赚到几十块。因着初一上半学期的家长会开在周末,而学校离家又那么远,所以那次的家长会,是沈以何自己帮自己开的。 “有二十分钟了。”徐娟看了下表,“沈以何,家长会只能父母来,上个礼拜我说过,如果是其他亲戚来,就算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要提前说一声。” 沈以何脸色有些难看,开了好几次口都讲不出话。这种身份认证的事,似乎不应该由他来说,他想和徐娟解释,却觉得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他不想道德绑架沈言,如果有一天沈言让他回何家,也是合情合理的。 “徐老师。”沈以何听见沈言的声音就在他后边响起,他惊得一回头,想开口喊爸爸,却及时收住了声。 “先让他回教室吧。”沈言看不惯别人训沈以何,刚刚从窗户外看到沈以何在徐娟面前低头为难的模样,沈言直接站起来出了教室。 徐娟见此情景,扬了扬下巴,“你先回去吧。”,沈以何不大想走,僵在原地。 沈言皱了皱眉,“你给我回教室去坐好”。 见沈以何不情愿得进了教室,最后一抹身影消失在门口,徐娟对着沈言笑了笑,开口道:“您好,方便问下,您和沈以何同学是什么关系吗?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家长会只能学生父母来参加,其他情况需要提前说明,可能是我没说清,沈……” “我是他爸爸。”沈言直接打断徐娟的话语。 徐娟表情僵了僵,又释然般笑出声来,“这个不好开玩笑的……您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和沈以何爸妈确认过,才放心让您带他走。” 其实徐娟的态度倒是没什么问题,一般人听了这种话,第一反应也会认定对方在开玩笑,但沈言刚刚遭受了那些目光,心情不佳,一肚子烦闷,而今又听到自己的身份被质疑,难免就说话冲了些,“徐老师,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如果沈以何不是我儿子,我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可以打电话给何家的人,如果学校方面需要出示证明,我会准备了给你们。”沈言语气生硬,借机合理得卸了一把火,这番话,虽冲,但不至于失礼。徐娟在沈言眼里,是不需要小心经营关系的那类人,或者说,还用不着他太过压制自己的脾气。 “电视讲话要有四十多分钟,您方便在这里等会吗?我办公室就在隔壁,现在我去打电话确认一下。” 等沈言点头,徐娟回到办公室,翻开册子,找到沈以何家里人的电话,播了过去。 是何家爷爷奶奶接的电话,徐娟直接问了,他们承认得也快。徐娟挂了电话,在办公室想了会。 班级里传的那些话,徐娟略有耳闻,而沈以何在班级里帮人罚抄,卖蛋糕的事,她也知道,两个礼拜前,徐娟曾打了电话去何家,是何老父亲接的,当徐娟问他沈以何是否在亲戚家住的时候,电话那头没声了好一会,她以为信号不好,就把电话挂了。没想到一挂电话,那头就回了电话过来,还连连称是,说沈以何确实被接到亲戚家住了。 徐娟当时把沈以何在班级那些不好的情况说了,那头没什么反应,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居然让徐娟以后有事情打那个亲戚电话。徐娟问具体联系方式,那边又开始含糊不清了。 当时就觉得奇怪,徐娟本来想借着这次家长会一次性问清楚,结果今天沈以何父母没来,那个‘远房亲戚’倒真的来了。 现在把这些事情结合起来想,情况一下子明朗了。徐娟在办公室坐了会,心中又开始琢磨的是沈言的态度问题。看沈言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家里状况不行的,但沈以何在食堂还是只点白饭…… 徐娟站了起来,把外头等着的沈言叫进办公室,此刻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刚刚我打电话确认过了,那么,沈以何爸爸,我就这么称呼您了啊。” 沈言默许。 “我这里有些问题,还是觉得应该和您反应一下。沈以何同学挺刻苦的,最近一段时间成绩进步也明显,但有些方面,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是不准的。他在学校以帮人罚抄来赚钱,听举报的同学说,已经很久了,字体模仿得很像,其他班级的老师也没有发现,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还有,他经常会带甜品来学校,再高价卖给同班同学,按照他的情况,我担心这些东西来路不正,沈以何爸爸,您知道这些事情吗?” 沈言坐在徐娟对面,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正?这些是我给他的。” “沈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您不知道,他在学校食堂的事情。以前班级里有很多同学不爱去食堂吃饭,专门买小卖部的零食当中饭,为了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我把每个同学的饭卡消费记录都调出来检查。去年第一次看到沈以何同学的记录时,我都吓了一跳,几乎顿顿白饭,后来他被我叫到办公室谈话,这才好了点。但最近这一个月,他又开始这样,不光是同学来和我反映,连食堂的人都来和我说,不能再这么下去。我把他的情况和学校说了,这是申请表。”徐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和一张清单,“这张纸上有要准备的材料。” 乌黑黑的几个大字:特困生申请,沈言都被气笑了。 “只是现在这样,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申请……”徐娟看着沈言,等他开口。 “徐老师,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会和他谈。”沈言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那两张纸,公司刚刚成立的那几年,他需要填各种表格,做各种申请,可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申请特困生’搭边。他已经被这一系列事情惊到不惊,气到不气了,手指轻轻敲了敲纸面,“要是我申请了,会被告把。徐老师,你拿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徐娟看了看时间,也跟着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沈以何爸爸,学校有校讯通,您愿意留下手机号吗?” 沈言抽了办公桌上笔筒里的笔,直接在申请表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数字写得很大,沾满了整张纸。 徐娟和沈言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沈以何把目光从电视移到沈言身上。 沈以何内心忐忑,他不知徐娟和沈言谈了什么,加上自己之前还迟到,他都不敢盯着沈言的脸看。沈言坐在他旁边,电视里校长还在讲话,班级里挺安静的,无形的压力让他更加紧张,愧疚。 沈以何在沈言坐下的那一刻,便半垂着头,身子有意识得往外挪了挪,与沈言拉开距离,他手掌抵在凳角处,用力压着,沈言没说话,也不看他,他却能感觉到沈言在生气,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迟到的。 想起自己口袋里有一支笔,和一张纸,沈以何把它们拿了出来。 “喂。”沈以何被坐在旁边的一个同学推了推,那人叫沈岳,经常抄沈以何作业,沈以何对沈岳的印象,大概可以归结为两个词:多动症和聒噪症。 沈以何皱着眉头看沈岳,无声得问他干嘛。 沈岳扬了扬,指的是沈言的方向。 沈以何不想理他,又把身子往沈言那挪了挪,他把纸垫在左腿上,动笔在纸上写道:爸爸,我坐出租车过来的,但是那个司机好像饶了远路,我的钱不够,就提前下车了。 将纸一折为二,放在了课桌上,沈言静静得看完纸条,面无表情得把纸揉了一团,捏在手心里。沈言手有些发软,生怕自己一时失控就直接走人,他也不再假装认真听电视里的讲话了,从沈以何手里夺了笔,开始看摊在桌上的试卷。 先从英语卷子着手,把错的题一个个看过来,发现哪道题自己会做,而沈以何做错了,他就用圆珠笔画上一个大圈。再看语文卷子,也是盯着失分点看,对哪里的解答看不顺眼就画圈。而数学卷子,分数很高,没得到题目是大题,沈言不大看得懂,也就放过了。 几分钟时间,试卷上满是沈言涂改的笔痕,有些地方用笔力度过大,试卷都被划破了。圆珠笔笔尖在硬质桌面上划过的声音有些刺耳,沈以何在一边看着,手心都是汗。 |
贴一张揍以何的工具示意图。and 今天只能更一点点了。所以到底要更吗。只能写一个多小时 天知道可以写多少字 |
沈以何写的字很好看,是一种很难见得的工整,但笔锋并不生硬,清秀的字迹印在整洁的卷面上,试卷如同被熨烫过一般,只有中间对折的一条折痕,而如今,被沈言一番糟蹋,在沈以何眼里已经和废纸差不多了。 当别的学生都习惯买塑料包书膜保护书本封面时,沈以何已经能做到用过一个学期的书,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沈言握着笔,回头看了看沈以何的表情,一副闷不吭声的憋屈样,心里刚灭下去的小火苗又焰了起来。他在英语试卷的分数下面画了两条横线,又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心里瞬间就舒坦了。 一百一十二分,已经不错了,沈言其实对沈以何成绩并没什么要求,可他还记得沈以何似乎对英语成绩很重视,也没多想,就选择在这痛处上借题发挥了。 等邪火没了,沈言看着这些被他凌虐过的试卷,又有些后悔,他也觉得自己很幼稚,怎么一碰到亲儿子的事就这么不淡定呢?他放下笔,把试卷合起来,眼不见为净。 沈以何本是任由沈言在试卷上乱涂乱画,但当看到沈言在其分数旁打问号时,他伸手把桌上的笔拿了回来,然后在自己手心写字。 手心的汗水让笔写不出字来,沈以何用力得试了几次,还是没用,只能写在手背上,然后将那只手伸到沈言面前。 我可以会努力的。七个字,横跨整个手背,那一片皮肤都红了。沈言一看,便知道沈以何是会错意了,可是,这种明显的撒气,难道很难看出来? 就在这时,徐娟把电视关了,站在讲台上开始说话。 徐娟把各个科目进步大的同学的名字报了一遍,又报了单科和总分前几名的。沈言没仔细听,只听到沈以何的名字出现了两三遍。徐娟报完,家长会前半段算是结束了,中间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学生们都会被分到食堂里看书自习,留下家长们开剩下的。 教室里一下子吵了起来,有的家长送学生去食堂,有的家长在外面走走逛逛,即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大多数大家都不会立刻表现出来,而沈言,是一个例外。 “你过去吧,我回车里坐坐。”沈言直接起身出去了,也没等沈以何说什么。 沈以何去食堂呆着的时候,还没多少人在里面,值班的老师问他几年级几班的,他有些心不在焉,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出自己是初一三班,老师指了指左边,那里有对应的班级牌立着。 食堂四周设有临时书架,供学生们看,沈以何选了本英语单词书,背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陆续有人进来,吵闹声也是一阵阵的,沈以何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声音很小,听不清其他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班级的几个同学过来了。沈以何坐在一头,他们在另一头坐了下来。 ps:开始忙论文之类的作业了。估计明天也不会有,就算有也是短小君吧。 |
距离半个小时休息时间还有五分钟,整个初一年级基本都到齐了,一共十九个班,被安排在西餐厅一楼。每个值班老师看三到四个班,大多是这些班级的副科老师,班长和副班长手里有各有一张纸条,用来记那些大声喧哗者的名字。 位置并没有被全部坐满,沈以何对面还是空着,忽然,他觉得自己坐的椅子晃了一下,抬头,看到顾扬大喇喇坐在了他对面。 对视一眼,不说话总是有些别扭,沈以何朝着顾扬点点头,瞄到对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的书名正好被顾扬的右手遮住了,“你准备看什么?”。沈以何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觉得说上一两句话,气氛好些,然后就可以好好看书了。 将手中的书抬了抬,“这个啊,从封面看是作文书,其实里面是一本玄幻小说。”顾扬随手翻了两三页给沈以何看。果真是密密麻麻的字,并不是作文,沈以何垂下眼睛,再抬头时又是一脸明快的笑意,“放心,我不告老师。” “告老师?你要去法庭告老师?”顾扬一脸认真得看着沈以何。 “……”两人齐齐低声笑起来。这种小学时期才有的幼稚冷笑话,配上顾扬的表情,放佛一下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隔阂。说起来,顾扬并不讨厌沈以何,相反,他对沈以何很好奇。在顾扬眼里,沈以何简直是一个矛盾体,人的多面性过早得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面对那些围着他的女生,他可以游刃有余,点到为止,永远是开朗乐观的形象,而在班级里,他大多数时间是只苦大仇深,天天闷头学习写作业的大学霸。 沈以何总是能够在顾扬以为会自卑、难堪的场合下处之坦然,时而又会不定期得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尤其频繁。沈以何在教室里更闷了,成天就知道拿着笔写写写,捧本书看看看。 刚刚顾扬之所以会选择坐在沈以何对面,实在是没更好的位置了,他是副班长,要记名字,而这个位置,最方便观察。没想到一坐下来沈以何就主动和他说话,这么一说,顾扬对沈以何的好奇心简直蹭蹭蹭往上涨。 沈以何继续把视线落到书本上,笑容渐渐收敛,其实刚刚顾扬说那本书是小说的一瞬间,他心里头并不好受,他想起沈言在他英语分数旁边画的大问号。很多时候,真的不是努力与成功成正比,还受到很多因素的限制。沈以何小学成绩很好,年级里数一数二那种,可是到了这个班级,就变成基础不好的学生了。顾扬可以不把学习当回事,也照样次次拿班级前三,而沈以何每天四五点起来读书,也不知道这学期期末可不可以进班级前十五。 他知道厚积薄发,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努力,可在当下,总是控制不住去难过。作为学生,他的天职是读书,作为沈言的儿子,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拿出成绩给沈言看了吧。 “沈以何,我多买了一本笔记本。”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站在了沈以何面前。那女生眼睛大大的,梳着齐刘海,一把及腰的马尾,用青绿色波点花纹的皮质发绳扎着,是11班的班花。 沈以何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他在细数自己惹沈言生气的罪状,直到那女生把笔记本放在他的面前,他才反应过来。可今天他并没有心思应对,那女生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做到这地步,所以并没有等沈以何有所表示,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小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诶,打开看看。”顾扬提醒道,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 沈以何从来不接收那些女生的东西,因为他觉得接受了东西就要接受人,这本笔记本肯定是要还回去的。他没多想,翻开第一页,居然写满了字,是……情书? 沈以何耳根都红了,看了不到一两个字,就合上,将笔记本垫在了单词书下。虽然有很多女生来和他主动说话,但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个。 “怎么,你家亲戚不准你搞这种事?我小学三四年级就开始了……”顾扬念小学的时候,这种事,还真是挺普遍的。 沈以何小学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这事,电视里看见男女主角亲嘴,都会捂眼睛。他潜意识里觉得沈言要是知道有人给他送情书,肯定会对他失望透顶,或者直接被沈言打死。何老父亲每次抽何涛的时候,嘴里都喊着抽不死你之类的话,沈以何以前觉得,在众多死法中,被父亲抽死是很常见的。 “你不要乱说。”沈以何严肃得看着顾扬。 “这股味道……”顾扬没有继续逗沈以何,看了看手表,“寄宿生都到吃饭时间了,怎么家长会还没结束,那些老师到底在讲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变大,值班老师从位置上站起来,“安静一点。寄宿生要是饿了现在就可以去打饭,坐到最前面几排空的位置上去。” 今天中午沈言让沈以何点外卖,他没有点,就把早饭剩下的粥凑合了一顿,本来肚子里就饿,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更加饥肠辘辘。反正也背不进单词,沈以何站了起来,把单词书放回书架,和顾扬打了声招招呼,就去排队打饭。 饭卡是长年放在校服口袋里的,口袋有拉链,不容易掉。沈以何排在了第二号窗口,晚饭一般只有寄宿生来吃,所以食堂开放的窗口不多,就三个。现在每个窗口排的人很少,沈以何等了一分钟,就轮到了他。 打饭的大叔是新来的,听沈以何就要一份白饭,只好奇得看了一眼,就拿起餐盒打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米饭在里头。 沈以何去餐具那拿了一根勺子,又打了一小碗紫菜汤,找了还没人坐的桌子坐了下来。餐盒很浅,根本无法把汤浇在里头,沈以何用勺子挖了一小半米饭放进汤碗里,有些狼吞虎咽得吃起来。 食堂突然间就吵了起来,学生们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极少数家长已经已经走进了食堂里。沈以何加快速度想把饭吃完,正当他托起汤碗放在手心,准备一口气喝掉时,眼前的光线被来人挡掉了一部分。 “别吃了。” 沈以何放下碗,看到了沈言。 沈言的表情比当时看到沈以何拖着蛇皮袋从何家楼梯口下来时还丰富,听徐娟讲沈以何在学校就吃白饭的时候,沈言不是不相信,而是难以想象那种概念。沈言对于中国学校食堂的饭菜,基本处于难以下咽的印象中,而他又是无肉不欢的那类人,他实在无法想象沈以何怎么吃得下白饭配速冲的紫菜汤。 而且还是顿顿这样…… 沈言刚刚明明看到沈以何吃得那么习惯、那么自然,甚至是满足。 |
一点多更 再让我多写点发吧 |
“我让你别吃了听到没啊?”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沈言早就一把将沈以何从凳子上拉起来了。沈言特意压低了声音,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其实他倒没什么,这里大部分都是初中生,自己三十来岁的人了,嗓门大些说几句话又怎么样?可是周围都是沈以何的同学,这样当众被大声呵斥,丢人的只是沈以何。 沈以何慌了,沈言这一个月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一点当父亲的架子也没,就算是刚刚在教室里,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生气。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端起吃了一半的餐盒,“我去倒掉。”倒剩饭剩菜的桶不在出口那,沈以何快步走过去倒了,把脏的餐盒放在了另一个桶里,然后折回沈言那。 在沈以何往回走的时候,沈言没等他,直接往出口处去了。沈以何本以为沈言要出食堂大门,却没想到沈言转了个弯,上了二楼。拥在食堂里的人多了起来,在那些攒动的人头中,沈以何一眼就能看到沈言,他默默跟在后面,沈言去了二楼充饭卡的窗口处,他就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等着。 “欸?沈以何,你在这里做什么?”问话的人是初二一个女生,上个学期她也让沈以何代过罚抄。 “我在等人。”沈以何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朝沈言那看了眼,“我过去看看,你先走吧。”沈以何不想和那女生多说,毕竟沈言已经很生气了,如果看到自己还在和别人说话也许会更不高兴,他快速结束了这场对话,往沈言那走去,然后停在了一米远的地方。 沈言接过刚打印出来的十来页A4纸,握在手里还是热乎的,他低头快速浏览了一边,十多页纸翻完,脸色更差。沈言把家长会上拿到的三门试卷塞给一旁的沈以何,然后把饭卡消费记录对折,握在左手,一言不发往前头走。 按照平时的走路速度,沈以何根本跟不上沈言,他走一段路,就要小跑一会。 车子里,是犹如一个月前的那次沉默。 沈以何把试卷放在自己大腿上,双手不停地去捋平试卷上的褶皱,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圈东一个西一个,好不凌乱。这些分数,沈以何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在看着沈言画圈的同时,得知了自己这个月月考成绩。 先抛开徐娟和沈言谈了半个小时不说,光是迟到和成绩没达到沈言要求这两条,沈以何就已经不能原谅自己了。他以前就查过从沈言家到学校的公里数,也知道出租车计价标准,算下来是将近十六块,为了以防万一,他带了二十,可是还是没够。现在来想这件事,确实是他自己考虑不周,应该再多带一些,他怎么可以让沈言在教室里等…… 下了车,沈以何潜意识和沈言拉开距离,跟在后面。快到电梯口时,沈以何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按往上的按钮,却与沈言的手撞在了一起。 “爸爸……”沈以何见沈言缩了手,便用力按了下按钮,“我来。”沈以何嗓子莫名就有点哑,两个字说得又低又闷,就是感冒了说不出的感觉。 电梯下降的声音在沉默中格外突兀,沈言说不出现在自己的心情,气上心头,把先前涌上来的心酸和心疼都淡化了,他从左手边那面玻璃镜里看到沈以何捧着试卷贴在胸口,一下又一下捋着卷面,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把试卷撕了。 大概是生气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沈言一开门,就准备先去洗个澡冷静下。 谁知沈以何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爸爸。” 沈言还没顾上开灯,屋子里黑乎乎的,一声软绵绵的爸爸,空旷的屋子里好像都有了回声,沈言整颗心都乱了,他的儿子穷到每天只能吃白饭,甚至在相认后还在吃白饭!放佛收了什么刺激,沈言忽然转过身,将手中的车钥匙和那叠消费记录往地上一扔,右手狠狠一巴掌甩在沈以何身后。 现在天气热了,校裤里头没有棉毛裤,沈言这一巴掌和直接抽在肉上没什么区别,声音清脆响亮,‘啪’得一声,沈以何向前冲了一步,又垂头稳住身体。 沈言第一次花那么大力气用自己的手掌拍打物体,还是抽在软乎乎的肉上,反弹的力道很大,他自己手心都麻了,在空中甩了甩右手,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怎么这又揍上了……又是生气又是懊恼,沈言开了灯,直接去浴室冲澡。 由于刚刚被气昏了头,沈言洗完了才发现自己没拿换洗衣服,他裹着浴巾出了浴室,没走两步,就看到沈以何笔直得跪在门口那,地上摊着试卷,半低着头。 沈言被吓到了,他随手拿了一套睡衣,回浴室速度换好衣服出来,“你跪着干嘛,想做什么?我让你跪了?你小子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你以为你在哪,啊?”沈言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往沈以何那走。说实话,他腿都有点软,沈言这辈子,没跪过人,当然也没被人跪过,在他的世界里,下跪根本不是现代人可以干的事。 沈以何觉得跪自己的父亲是件很正常的事,他做错了事,没有脸面站着和沈言说话,上次沈言打他,他没有下跪,完全是因为那时他不确定沈言是不是真的认他,如果跪了,那不就是逼着沈言认他么? 这一个多月来,沈言对他很好,在他心里,早就把沈言当做了最亲的人,比何家人还要亲的亲人。 “爸爸,我……”沈以何想认错,可又担心自己认得不在点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总不能猜透沈言心里在想什么,或者说,在气什么。他只好挑了最确定的两点来说,“我不应该迟到,也没有考好……” “**”沈言第一次没控制住,在沈以何面前说了脏话,虽然声音很小,可还在能听见的范畴内,沈言也不管了,他又不是什么专治的老古董,儿子那么怕他,还和他下跪,“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信不信我再抽你一顿。” 沈言把沈以何拉起来,直接去沙发上坐着,他看到茶几上有自己刚刚扔在地上的钥匙和一叠纸,应该是沈以何捡起来放在这的,他顿时有些无力,恨不得真把人揍死,本来还觉得沈以何省心,现在发现,不省心的地方更多,更怪。 拿起茶几上的饭卡消费单,仔细从上个月开始看,从他把沈以何接回来的那天开始看,果然,每天消费时间都是在中午的饭点,扣除的费用连续四十来天的都是六毛。沈言往前翻,至少以前的记录是每隔着三四天六毛,然后就有一个一块五出现。 沈言再看还是气得不能自已,“给我过来,我们好好谈谈。”,沈言等了会,沈以何才慢吞吞走到沈言边上站着。 “坐下谈。”沈言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沈以何依言坐下,将手中的试卷和一把三十厘米的钢尺放在茶几上。那把钢尺还是全新的,有塑料纸套着,还没拆开。 |
“你和我说说,从我接你过来住开始,你每天在学校食堂吃什么?”沈言没注意到茶几上那把尺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不要轻易和儿子发火。这段日子,他发现自己对沈以何有种天生的‘脾气’,估计是当了爸爸的人都这样,但这和沈言设想中的感觉不一样,他不想把儿子养得怕自己,就当平辈那样,没事开开玩笑,陪自己来几局游戏,成绩不要太差,未来可以有选择做自己喜欢事情的权利,仅此而已。 从沈言去充饭卡的窗口时,沈以何已经猜到徐娟把这件事和沈言说了,他料到沈言可能会不高兴,但绝对不会想到沈言内心的真实感受,在他的认知里,既然晚饭会回家和沈言吃好的,中午就不必那么浪费,“吃点泡饭,有时候食堂的阿姨会给我打点菜。” “沈以何,我在家虐待你了?”沈言对沈以何那种干混账事还不以为然的态度很不满,他发现,生气的时候无论小孩乖还是不乖,都会恨得牙痒痒。 沈以何猛地抬头,狠狠摇了摇头,“爸爸对我很好。” “那我问你,你没事在学校替人罚抄是做什么?把我买给你的甜点再卖出去?顿顿白饭,你不怕饿死自己?我告诉你,学校都给你感动得主动给你办特困生证明了,图书馆的人也来给我送卡,你以后可以免费去借书了!我明儿就给你去申请感动中国!”沈言看到沈以何右手中指的老茧凸凸的,还有些肿,刚想继续骂,就听沈以何问道:“图书馆真的要给我……” “你说什么?”话音都带了颤意。 替人罚抄,只是沈以何一直以来的谋生手段,卖甜点,是他的不对,顿顿白饭,其实他觉得不委屈,习惯了,学校的特困生证明,他很早就想要,图书馆的免费借书卡,也是他一直想有的…….他知道沈言已经气得不行,而且之前他答应过沈言,要慢慢把自己原先的习惯改过来,无关对错,只是为了努力适应现在的生活,或者说是适应沈言眼里应该有的习惯。 可他没有做到,尤其是在学校里,他没有,他以为沈言不会发觉,心中存了侥幸。 沈以何拿过茶几上的钢尺,上次打断的那把他在继续用,正好断成两半方便塞进笔盒里,这把钢尺是他托郭铭买的,郭铭家和何家是一个小区,以前每天上下学他们都在一起,全小区就他们两个在外国语上初中。学校小卖部的文具贵,没有开在何家门口的小杂货店里的便宜。 沈言看他握着把尺子低头纠结的样子,一开始还不大明白,直到沈以何扭捏过后忽然抬起头,把手中的尺子递给沈言,“爸爸打我吧,这个不太会断。” 自己送上门找打,沈言还是第一次见,他瞪着沈以何,却不知道还要怎么骂,为什么沈以何总是不能抓住他生气的重点在哪,既然是这样,那沈以何还讨什么打? 生气的时候一切都被抛诸脑后,沈言前几分钟还在想着要怎么和沈以何谈,现在只想打人,打一顿就不知道犟了。沈言用力得抽了沈以何手中的钢尺,撒气般往木质茶几的桌面狠狠拍下,“你觉着哪儿不对,给我一条条说。” 沈以何僵坐在沈言旁边,两腿靠在一起,双手握半拳放在膝盖上,“我今天迟到了。”等了会,沈言没有反应,沈以何继续说道:“月考没考好,不该卖您的东西,没有……”没有改以前的习惯…… “啪。”沈言又往桌面上抽了一下,钢尺硬且弹性好,抽在木头上,声音大的刺耳,连沈言都被惊到了。沈以何没有说完,就被沈言阻断了,沈言实在听不下去这些,果然这些认错的话完美得避开了沈言想听到的。 已经这么明显了,难道要让沈言说出,我是心疼你天天吃白饭,宁愿天天虐待自己,往死里折腾自己,也不愿意用我的钱? 沈言瞥到桌上的试卷,“自己数数,我圈了几个。” 沈以何却没有所行动,他直接说出了答案,“英语有九个,语文有五个,一共十四个。” 到底已经习惯沈以何种种惊人的行为,沈言只呆了一会,就开口催道:“伸手,伸手,四十六下,等把你打醒了再和你谈。”沈言对于打手心的印象停留在小学,因为什么事忘了,他被一个数学老师打过三下,拿米尺抽的,那时候他还小,不懂得反抗,记得光三下就疼得手麻了一下午,而手心只是稍微有点红。 四十六下,是沈言和沈以何相认的总天数,他懒得减去周末,勉强按照一顿白饭一下手板子来算。沈言没有想过会打足数,只是气得不行,想吓吓那个混小子。 沈以何不大明白为什么是四十六,即便是乘以三,也该是四十二,他权且当沈言算错了,也不说话,直接伸了手。他想要在沈言面前表现得坚强些,可是四十多下数目不算少,刚刚尺子抽在桌面上的声音那么大,他也会怕。 尽量把左手摊平,五指自然得伸直,指头与指头指尖尚有缝隙,细微得抽动着。 沈言第一下打得挺重,往手掌中心那块打的,挨打的地方被压下去一道青白,然后慢慢浮现连粉红都算不上红痕。沈言连哼都没听到一声,加上确实没出现什么可怕的印记,也就放心得往下打,反正恶人当都当了,他不信有人不怕挨揍。 快准狠,一连落了六下,全部打在掌丘那块,那里肉多,皮肤白了变红白了变红,六下打完,彻底红通通的了。沈言见沈以何的左手手指死死靠在一起,向下倾斜,已经与掌心不在同一个平面上了。 沈言停下手,准备等沈以何求饶,过了好一会,终于等到沈以何开口,“爸爸,我会用功的。” 沈言嚯得站起来,钢尺落在皮肉上,每下都很结实。沈以何右手抓着自己裤腿那,死命忍着,打在薄薄的肉上很疼,但抽在掌心上半部分,就像直接砸在了骨头上一样,喉咙口止不住发出细碎的呼痛声,眼睛很酸,左手被打得越来越低。 “爸……呃……”沈以何实在受不了这么快速的抽打,沈言立刻停了下来,舒了一口气,嘴上却如无其事和儿子赌气道:“怎么了?” 沈以何本来想求沈言打慢些,但抽打一停下来,又觉得好了些,挨打这种事哪好求饶的,他摇了摇头,把左手摆到最初的位置,让沈言继续打。 手心上薄薄肿了一层,连手掌最中心那块略凹的地方都红得亮亮的。沈以何数到二十二下,一半都没到。 沈以何不说话,沈言急了,“说话啊。” “…….” 沈言想到了沈以何迟到的事,干脆就转移了话题,“今天下午怎么回事,你没打车?别告诉我你自己走过去的……” 这是沈以何一开始的打算,可想到他对路并不熟,如果耽误了就不好了,所以还是选择打车。 “我没带够钱。”伸着发烫发麻的手在半空中,沈以何靠着毅力才不至于将手缩回来,面对沈言的问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家长会上的时候已经解释过了么。 刚刚沈言急于寻找话题,倒没顾上沈以何已经和他解释过了。可一听这回答,沈言又开始呼吸不顺了,“啪啪啪”往下抽了三记,“你小子是不是掉钱眼里去了?” 沈言低头,看到沈以何颤抖不已的左手掌心红得鼓起来,想到自己连三下都疼得不行,下不去手了,“你不是爱吃白饭吗,有本事以后和我吃饭也别吃菜!” |
“叮铃。”送晚饭的外卖来了。沈言在认沈以何之前,不会天天订酒店的饭菜,有时候也会随便订点外餐,或者自己简单做些吃的,但这一个月来,除了家里来客人,每顿晚饭都是标准的四荤四素一汤加两份甜点。 给了小费关好门,沈言自顾自坐了下来。夹了一块肉,扒了两口饭,也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沈言有些被呛到,喝了一口汤,肚子里的火气好像消化了点,“过来吃饭。” 以何坐在沙发上,左手又麻又疼,油光发亮,他不敢碰,只能用手背摩擦着腿根处,似乎那样可以舒服一些。本以为今晚要被罚不能吃饭,听到沈言喊他,沈以何心里涌出了一种又是委屈又是感动的情绪,刚刚挨完打,有点呆呆的,怕沈言等急了,他就先小声应了句:“来了” 在沈言对面坐下,沈以何不大敢看沈言,挨打的手放在餐桌下面,右手拿起筷子开始吃碗里的饭。搁在以前,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用一只手吃饭,必须右手拿筷,左手扶着碗,沈以何吃了几口,虽然沈言没说什么,但沈以何总觉得自己这样吃很没教养,便把左手拿了上来,用指尖稳住碗身。 余光可以看到红肿的手心,是件很丢人的事,沈以何把头埋得更低,鼻间萦绕着那些菜的香气,他也馋,可沈言刚刚的话,让他根本不敢去夹菜,他只能往嘴里塞白米饭。白米饭吃到嘴里很香甜,比何家和食堂的饭要好吃,糯糯软软的。 “啪”沈言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站了起来。 沈言换了身衣服,直接出门,也没和沈以何打招呼,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有时候,沈以何听话得让他恼火,倔强得让他想不分青红皂白得揍人,沈言知道打人不对,知道该把话说清楚,可知道并不表示能做到。就像沈言知道沈以何不吃菜只是为了听他的话,可他还是不自主得觉得沈以何在和他闹别扭。 沈言喊了几个朋友,去清吧坐了会,然后去大排档吃了顿夜宵。来的人除了陈堪,还有一对表兄妹,男的叫孙敬凯,女的叫许宁,孙敬凯还是陈堪介绍沈言认识的,公司里有业务往来,许宁最近刚从国外读研回来,沈言和她不到一个月。 陈堪和孙敬凯最近几次聚会都把许宁带着,明显就是撺掇他们两在一起的节奏,而许宁愿意来,也是对沈言有那个意思。感情这种事,沈言喜欢顺其自然,而这一个月事太多,精力和时间都匀不开,所以现在他们两的关系只处于暧昧阶段。 老实说,沈言喜欢的类型并不单一,许宁并不是他讨厌的类型,性格也还可以,一切处于观望阶段,且两个人似乎都有意磨着,等对方来主动。 沈言还挺淡定的,每次许宁在微信里说到点提示性的话,他就一味装傻充楞,对他来说,这种过程挺享受的。 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沈以何给沈言留了灯,门口的小灯是开着的。沈以何没以前睡那么早了,现在一般是十一点睡,早上六点起,沈言不确定这会沈以何是不是睡着了,一般挨了打的小孩总会生闷气,也许现在还没睡。 桌上的菜和他走前一模一样,没动过,沈以何座位上的饭碗已经空了,桌上多余的那碗没有动过,自从第一天沈言发现沈以何吃一碗饭不够,就一直点的是三碗白饭。 这会沈言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只剩无奈和挫败感,他又开始后悔打了沈以何,明明在他的理念里,孩子上蹿下跳闯再大的祸都不应该被打的。 因为穿着拖鞋的缘故,稍微走快些后跟就会发出声音,所以沈言走得很慢,悄悄来到沈以何的床前,看到书包已经被收拾得好好的,立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而桌面上放着那叠被画过考试卷,一边还摊着五六张作业纸,沈言拿起来接着外头透进来的灯光看了看,是抄的错题,每题三遍,对照了下,好像就是他圈出来的那几题。 沈言蹲下身,忍不住想看沈以何的手,他搞不懂沈以何怎么就那么古怪,找打找饿找罪受,他真想骂句活该,可是还是心疼了。 沈以何是面朝外睡的,背抵着墙面,双腿蜷曲,沈言凑近他的脸看了会,平和的睡颜,均匀的呼吸声,反复确认之下,终于得出结论:儿子确实睡着了。沈言偷偷掀开被子一角,一下子就看到了沈以何搭在腹部的左手,还没来及有下一步动作,耳边一声惊雷,“爸爸?” 沈言像被人击中麻穴,他迅速站了起来,幸亏光线不好,沈以何看不清他此刻的脸色,他轻咳了声,故作镇定道:“你被子一半掉地上了。” 沈以何低头看了看,确实被子有点倾斜,但还不至于掉在地上,他把被子拉上来一些,还没来及和沈言道谢,沈言就走开了。 |
第二天(星期日),沈以何因为学校调休的缘故要按时上课,沈言不用上班,一般会睡到十来点左右,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六点半就起了床,比平时上班还早。 沈以何上课的时候会在七点出门,六点五十开始帮沈言准备早餐,沈言差不多七点多坐到餐桌上,正好吃上热乎的。对于准备帮沈言准备早饭这一工作,沈以何很早就包揽了下来,搬过来的第一天,他看到过沈言怎么烤土司,后来又根据冰箱里那些配酱的消耗程度,判断出沈言的口味喜好,再后来经过接触,他已经将沈言喜欢的早餐搭配牢牢记住,一周五天都会尽量准备的有所不同。 “爸爸?早……”沈以何有些惊讶得看着沈言,他从没见沈言气的那么早。 “早早早。”沈言走过来,看到沈以何座位前摆着刚喝空的粥碗,桌上的菜仍旧是没动过的样子,连他都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浪费。他昨晚没怎么睡好,一直在想打了沈以何的事,这已经不仅是不该打孩子的问题了,毕竟沈以何初中生一个,伤在手上,要是让同学看到了,那得多丢脸。 沈言设想了一下,如果沈延平那么打他手,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反抗不说,肯定还要离家出走个十年半载才解气。 一夜睡睡醒醒不安稳,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头也很痛,索性就起来了。 洗漱后,沈言在浴室呆了会,将准备好的说辞再演练几遍。他想和沈以何好好谈谈,等晚上沈以何放学回来后就谈,现在先安慰几句,借机看看伤。 沈言出去的时候,沈以何刚帮他准备好早饭,圆盘里有两片烤面包,上面涂着草莓酱,还有一根烤肠和一个煎蛋,旁边是一杯苹果汁。 “手痛还干什么活?”沈言更愧疚了,他觉得自己不配有那么乖的儿子,可心里又暖暖的,最后脱口而出的话,语气有点急。 沈以何没想到沈言第一反应是这个,刚刚他还担心沈言一早起来会把昨天没打够的数目补上,“已经不痛了。”沈以何不是木头,他当然可以感受到沈言表露出的情绪,可他觉得自己做错的事有一大堆,而昨天才被打了二十来下,面对沈言的关心,他有些心虚。 “爸爸,今天的校车会早来,我要提前出门了。”沈以何不善于说谎,但他还是逼不得已对沈言编了早下去的理由,昨天他把那本有情书的笔记本落在顾扬那了,本来想吃完东西后过去拿,谁知沈言突然来了,他没敢回去。昨晚沈言出去后,他破天荒得居然在家里接到了顾扬打来的电话,要他去家里拿笔记本,他怕沈言半道回来见他不在家会生气,照理说挨完揍是应该反省的,哪里可以出去呢?于是他和顾扬约定了今天提早出门。 沈言心底打好的草稿被打乱,沈以何突然要提前下去,也不好阻止,直到沈以何和他道了再见,他还没憋出半个字回应。 沈以何以为沈言还在和他生气,故意不理他,他出了家门,在门口站了会,看着大门慢慢得自动合上。 沈言闷闷得把沈以何给他准备的早饭都吃了个干净,胃里有些撑。他本以为只要不是养一个婴儿,应该都不成问题,可沈以何,明明比婴儿还麻烦。照顾人只是体力活,可想要摸清一个十来岁小孩在想什么,并且如何沟通,简直是一个可以研究一辈子的事。 在去接沈以何之前,沈延平就和沈言讨论过这个问题,沈延平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沈言都要尽力把孩子带在身边一两年,父子间的情分不能太过生疏。可现在一个多月,沈言已经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心里烦闷,沈言又去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他先去沈以何书桌前的座位上发了会呆。 打开最面前的抽屉,底下垫着厚厚一垒奖状,上头放着三本日记本,其中一本明显比较新,应该是正在用的,沈言想打开看,手指靠上去好几次,都没真的付诸行动,抽屉最里面摆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是沈言上次带沈以何去商场买的钱包,两个一模一样,父子同款。 自己的那个从买来第二天就开始用了,沈言握着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黑盒,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钱包根本没有被用过,还是全新的,上面还放着一张银行卡,是他很早就给沈以何办的。 沈言没有把自己翻的东西放回去,打开的包装盒就放在了书桌上,卡也被单独放到了桌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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