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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皇帝的新衣[第6页]

作者:弱弱白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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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楼主要出门,一会儿上飞机,所以又提前更新了。误机误三个半小时,转机时间只有五十五分钟也是没谁了,希望能好好地赶上飞机

第九章
“衡郞,我们回来了!刚刚鹤龄公公说师父……”青山还没进门就大声喊,推开门的一刹那,却大声尖叫起来。
衡郞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毯上,手里握着匕首,似乎正打算放回抽屉里,静静地保持着这一个动作不知多久了。
“这……怎么……”
送青山秀水回来的鹤龄被衡郞脸上僵持住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
“衡郞不好了。”秀水对青山说,“快,去叫师父过来。”
“哦。”青山飞奔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师父在哪儿啊?”
“你们说的是师父是……”鹤龄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筑郎。”秀水一拍大腿,“你说你是筑郎的人,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儿了。快,帮帮忙,去把他找过来,就说我们衡郞病了。”
被这个消息劈的外焦里嫩的鹤龄脸都绿了,两个月不见陛下,他竟然连徒弟都有了!一想到他刚才在路上对两个小公子大呼小叫,他腿都软了:“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出了门他又犯难了,陛下刚从贺淳己那里回来,心情正不好,而且朝事繁忙,云意阁又路远,只怕是不会来了吧。他一面走一面组织着说辞,见了陛下,才提了几个字:“衡郞病了……”
“什么?病了?”陛下从公务里抬起头,“这孩子,必是今早受了风寒,宣谢太医给他瞧瞧。”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
“陛下这是要?”
“去云意阁。”
天真的陛下以为小妃子偶感风寒,正打算过去看着他吃了药然后口头教育两句,等到了云意阁,看到拙幸,立刻嚎叫起来:“他这个样子怎么不跟朕说!”
鹤龄委屈,陛下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召来。”陆载桓抽出拙幸手里的刀,将他抱到床上。拙幸整个人都是僵的,掰都掰不动,好在身体还是温热的。
谢太医最先到来,一见衡郞立刻就明白这就是陛下说的“僵化之症”。他将两指放在拙幸还保持着拿刀动作的手腕上,认真诊了半晌,摇摇头:“臣无能,衡郞脉象杂乱如网织,臣着实什么都诊不出来,不知衡郞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
秀水说:“我们回来就如此了,起码有一个时辰了,以往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就醒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怕得低声啜泣,“师父,怎么办,你救救衡郞。”
“噤声!”陆载桓说,“遇事就哭,像什么样子。”
秀水就哭得越发止不住了。青山怕陆载桓因此打他,急忙捂住了他的嘴。陆载桓见他们俩着实担心害怕,难得心软,就让人把他俩先领出去,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实在影响太医诊治。
很快,其他太医也赶到了,挨个试了脉,竟没有一个能诊出来的,最后只商量出一个法子来叫醒拙幸:先取了参片来压在舌下,再以针灸刺激各处穴位。果然,一刻钟后,拙幸的身子软软地塌了下去,早就被陆载桓接在了怀里。
虽说身体软了,可是他却依然双目紧闭,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太医们再没有主意了,陆载桓只能让他们散去,留下谢太医看顾,正当他要让人将奏折搬到云意阁的时候,怀里的人嘤咛一声悠悠转醒。他大喜过望,正要说话,小人儿突然直起身子抱住了他,声音打着颤儿说:“不要走,不要不管我。”
陆载桓瞪大了眼睛。
裴拙幸其人,善插科打诨,喜自在随份,厨艺好,会书画,过得精致又安稳。喜欢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事上下功夫,又总是在大事上含混过去。他喜怒形于色而隐于心,聪明伶俐又笨拙愚蠢。他单纯又复杂,复杂又天真,有时候陆载桓觉得他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阅尽千帆,更多的时候他又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仍是少年。他把自己活得热热闹闹,又茕茕孑立,那些横七竖八的标签,层层叠叠地贴在他身上,让人眼花缭乱,无从分辨,谁又有耐心一张一张揭下来,看看他到底是水泥柱还是白灰墙呢?
他只是想在断壁残里垣种一朵花,可他不会种,就一直想找个人问一下:“你好,这朵玫瑰要怎么样才会开花呢?”
平时伶伶俐俐,到了现在,拙幸却只会说一句话。
不要不管我。
我害怕。
………………………
普遍反映有一丢丢虐……不虐的,我们陆爸爸那么甜!拙幸那么乖!大家应该露出欣慰的笑容,一点都不虐!
……………………
小人儿搂着他脖子的手臂那么紧,陆载桓有几分气闷,他感觉到自己的颈窝里湿了好大一片,小衡郞又哭了,他其实真的很爱哭,但是因为也爱笑,所以好像没什么人记得。
陆载桓轻轻把手放在他背上摩挲着,安慰道:“谁说我不管你了?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哭湿陛下的衣服该当何罪?鹤龄在一边冥思苦想,好像之前哪个郎君弄脏了陛下寝衣是被打了四十杖。可是现在陛下显然没什么传杖的意思,反而轻声细语,怕高声吓到了衡郞似的。
“真的么?你得宠之后还会管我是不是?”拙幸闷闷地问。
能不能不提得宠两个字,这里到底谁得宠啊!陆载桓哭笑不得:“会的。”
见他哭声稍定,陛下将小人儿扯下来放在床上:“这一次着实凶险,你必须告诉我这病是怎么回事。”
拙幸心事重重,小心翼翼地问:“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没有被认真爱过的小孩,本能之中将爱归纳成一种卑微且不平等的交易,即使经历过宋子城疯狂的爱和高强度的自我矫正之后,潜意识里依旧把自己当成有原罪的那一方。他以为如果他抽走一个筹码,陆载桓就可以放开手各路天涯。
陆载桓见他紧张得小手都搅在一起,心里有几分不解,更不明白他的逻辑从哪里来。他从小被母亲宠爱,稍大些又几乎是父亲手把手教养,军营里的叔叔伯伯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疼,如果不是父亲意外死亡,他一辈子都是纵马塞北的肃王世子,也许以后是肃王。从小就是人群中心的陆载桓,永远都难以理解拙幸独立的外表下病态的依赖。
他说:“拙幸,鞭子的味道尝过吗?我不介意打到你说出来。”
小人儿的脸霎时就苍白了,他想起了陆载桓形容过的那种可以把野猪坚硬皮肤打碎的鞭子。他相信如果是这个男人动手,他撑不过三五下就得死过去。
但是陆载桓没有说不管他。
只要他还愿意管他,只要他没有不要他,打死拙幸,他都是愿意的。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是用自残矫正出来的,他其实卑微得像个傻子。
前世他有很多机会逃离宋子城,可是他没有,因为他贪恋宋子城给他的爱,即使那爱是带刺的玫瑰花,他也疯狂地想忍痛拥抱它。他强行矫正了宋子城给他的一切,甚至计划的那么好要将宋子城一个人推下悬崖,可是最后关头,他还是选择了两个人一起死。
因为他闻过玫瑰的香气了,太美好,让人无法放下。
他不是受虐狂,也不是斯德哥尔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从疼痛中获取任何快乐,相反,他很怕任何虐待和疼痛。他只是想要一朵玫瑰,可是只有宋子城愿意给他,他无从选择。
见他不说,陆载桓对鹤龄说:“传鞭子来。”
拙幸往床里面躲,却被男人抓着胳膊禁锢住了。
不要问我了,求你不要问我了,你如果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教我种玫瑰了。你愿意管的是那个活泼可爱的裴拙幸,不是卑微**的裴长安,求求你不要问我了!
鞭子很快被拿过来,宫中并没有陆载桓形容的那种军用刑具,只是一根用几股皮绳编织起来的小细鞭。见衡郞怕得发抖,鹤龄暗暗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他是何苦。他从小跟在陛下身边,见过陛下在军中打人,往往几鞭下去受刑的就晕死过去,一盆盐水泼上去再接着打,连霍将军这种滚刀肉都被打到求饶。这鞭子小是小,但是衡郞的身体显然也不如军中的汉子,两相均衡,他觉得衡郞着实不太能撑住。
然后他就发现,陛下嘴上说要打人,实际上还是牢牢地抱着瑟瑟发抖的衡郞,鞭子又不是戒尺藤条,这种东西是软的,不好掌控,必须要打人的距离被打的有点距离才能打痛。
这发现让他惊讶异常,立刻将面前这个怂包样儿的衡郞摆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并且打算回去告诉他的哥哥松龄。
“说不说?嗯?”
陛下将鞭子攥在手里,举到衡郞雪白的小脸前,脸色看似严厉,但是对他了解得很的鹤龄还是看出他铁面之下那点无奈和温柔。
衡郞虽然看着白白嫩嫩的一团,但是脾气似乎还挺硬,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就是不开口。
陛下说:“不说是么?”他一抖手腕把鞭子甩开,没有什么威力的小鞭子在空中发出可怜巴巴的咻咻声,却已经把衡郞吓得够呛。他一把抓住陛下的前襟,小脸整个往床里面偏过去,好像不忍心看自己挨打。
那副样子真是可爱得紧,鹤龄这种没根的人看着都觉得有些喜欢,怪不得陛下对他这样上心。
“不说我可打了。”陛下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威胁道。
“我……可以抱着你挨打么?”衡郞突然问。鹤龄看到陛下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的光,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一个好的奴才,就应该适时的时候给主子搭个台阶,必要的时候还得给他造一个帕特农神庙。
“陛……呃……郎君,衡郞年纪还小,您有什么话慢慢教他就是了,人才醒呢,您这就动了鞭子,倘若打坏了怎么好呢。”他做出想要强行夺下陛下鞭子的样子,果然看到进退两难的陛下大大松了一口气,顺手就把鞭子强行塞给他了。
“……”陛下的演技实在太假了。
饶是如此,已经把可怜的衡郞吓得够呛了,他哭花了一张小脸,轻轻地把脑袋埋在陛下胸前。陛下没法子,只能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我怎么会用这个打你呢,好了,不许哭了。”他顿了一下,“小小人儿,骨头软,心里藏着许多事,会被压坏的。”
他抱着小妃子安慰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得恋恋不舍地离开,还有繁忙的国务等着他。人生在世,须尽之责百千,政务是一,拙幸从此也是一。
鹤龄被留下来守着云意阁。
衡郞目送陛下走了,擦着眼泪问他:“他去做什么了?”
一个优秀的服务业工作者有帮雇主保守秘密的义务,鹤龄说:“陛下今晚要在他那里过夜。”
只见啪嗒一下,衡郞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鹤龄:“……”
诶?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鹤龄:哥哥,我见鬼了,你不知道……吧啦吧啦吧啦
现在出场人物很多了,整理如下,谨防混乱:
裴拙幸(裴长安):作者指定唯一男主,尤善降龙
陆载桓,字九州:……龙
霍昭原,字明野:十分造作的男配
筑伸,字延之:真?筑郎,最惨男配,不仅当不了皇妃还得嫁给秃驴
贺淳己,字厚熙:心如死灰,不如自杀,就是不死
宋子城:变态……不渣
裴卓脩:立志成为衡郎一样全能(雾)的小孩
裴卓卿:傻人有傻福
松龄:陛下近身,大内总管,厚道人
鹤龄:陛下近身,勤元宫总管,嘴碎,不厚道
王嚞:吉郎,长的好看
度娘非得审核这一段,不明白





其实陆载桓也后悔强撸了丞相,弄得自己十分繁忙。他是透露过要重设丞相,心里也有几个人选,偏偏没有这个季案得。
然而季案得三朝元老,在朝中关系网十分了得,陆载桓新帝登基,还是篡位,用人上就捉襟见肘。他有心启用新人,但是前朝的臣子们早已经纠结成结实的关系网,时刻准备给他这个新帝好看,要不是陆载桓手握北方重兵,尤其是战无不胜的漠北铁骑。换了别个,未必有那个胆子直接失踪两个月钓鱼。
陆载桓艺高人胆大。
朝臣们畏惧他的武力值,不敢妄动,陆载桓也不能真的将他们逼得纷纷请退,他手里都是武将,可是治国要靠文臣。新帝和旧臣由此达成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新丞相的人选既不能打破这个平衡,又得保证陆载桓日后的可持续发展。
愁愁愁,愁白了少年头。夜深人静,陆载桓独自一个皇帝在书房里揪头发。啊,迟早要秃,皇帝是一个对头发十分不友好的职业。
也罢,暂且按下,明日召几个心腹略作商议吧。
“陛下,邓掌宫来了,您可翻牌子吗?”松龄在外头问。
宫里的仆役分为两种,一种是宫人,基本上是各宫主子随身的小厮常随近身等,也算是陆载桓的备用妃嫔,另一种是太监,陆载桓继位之后就没重召太监,所以宫里剩下的这些都是前朝遗留,至于女孩子们,陆载桓怕她们在宫中有危险,基本上都打发出去了。
松龄鹤龄兄弟两个就是太监,他们是老肃王的娘,当时的淑妃娘娘给肃王的,但是肃王常年在外打仗,这兄弟两个就留在了肃王府,主要工作就是看护年幼的陆载桓。后来陆载桓被肃王带到边疆还不允许带丫头伺候,他娘就抓了肃王话里的漏洞:不许丫头跟着是吧?那太监总行了吧?
兄弟两个比陆载桓大五六岁,正好是能当玩伴又能照顾人的年纪,陆载桓一直觉得自己断袖,就是因为自己该谈恋爱的时候身边没有女人,只有他俩那看腻了的脸。
至于邓掌宫,此人就传奇了,三宫元老。掌宫是太祖时就有的职位,并不限男女,职责是帮皇后管束宫中妃嫔和宫人,权力弹性比较大。如果皇后不肯放权,那他基本上就是个空壳子,如果皇后懒散,他就是皇后的得力助手。邓掌宫在神宗中年就是掌宫了,神宗痴情,皇后死了之后一只没有重立,邓掌宫能抓到的权力就多,炀帝虽然有个皇后,但是他生性多疑,一直疑心她和别人有染,依旧把大权给邓掌宫。此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刚正严明,十分公允,威信极高,陆载桓继位后就继续用他了。据说当初设掌宫就是为了分薄皇后的权力,又因为皇后多来自世家,又进一步防止了世家把持后宫。
既然是掌宫,那么皇帝睡觉一事也由他负责,具体就是捧着个小红漆盘问:“陛下翻牌子吗?”要是陆载桓想干一场,就不吱声,他就知趣将盘子呈上来,要是不想干呢,就说一句“下去吧”,他就走了。
两个月基本一直靠手,陆载桓确实有些难耐,但是难缠的公务还有病着的衡郞又让他没甚兴致,于是他扬声一句:“下去吧,摆驾云意阁。”
到了云意阁已经是深夜,被他留在这儿的鹤龄正在外屋的“沙发”上守着,见他来了,小声说:“衡郞和小公子都睡了,命奴才给陛下留了几个虎皮鸡蛋。”
陆载桓似笑非笑:“他做的东西,好吃么?”
鹤龄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是衡郞和小公子非得拉着奴才上桌,奴才说不合规矩,被小公子按着塞了一嘴。真的,奴才没吃多少,嘿嘿,没尝出味儿来。”
陆载桓给了他一个不信任的眼神,伸手抓起桌上放的几个蛋。这蛋做法十分简单,凉水煮熟,剥壳煎炸到酥脆后下到卤汤里煮就是。煎煮到位的虎皮卤蛋外皮一层焦香蛋皮,里头是咸香软嫩的卤蛋,陆载桓两口一个,几口就吃完了,十分满足,然后洗漱一番,不顾鹤龄叽叽咕咕“这是凉的,该肚子疼了”,自己自顾自进了里间,爬上了小妃子的床。拙幸睡梦中有所感觉,迷迷糊糊道:“柱子?”
“嗯。”陆载桓低低地应了一声,“别起来,好好睡。”
小妃子果然连眼都没睁,在他臂弯里蹭了两下,就继续睡了,他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好,等闲吵不醒他。陆载桓见他睡颜可爱,忍不住轻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小人儿犹自不觉,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呵,小东西,你这是在玩火。
陆载桓一手环着他,一手撕开他的睡衣,从他唇角到下巴到脖子到锁骨,一路亲到他胸口,小人儿温热滑嫩的肌肤让他立刻有了反应,他翻过无知无觉的拙幸,才想扒下他的裤子,又想到如今不是好时机,只好强自忍住,去隔壁浴室泄了个火。
…………………………………………………………………………
今天大部分是一个背景介绍,陛下是个要承担很多的男人,从明天开始准备拍陛下
怕大家觉得复杂看不懂,总结一下
一,陛下和朝臣之间并不和谐
二,陛下身边有松龄鹤龄两个太监照顾
三,目前管理宫务的是掌宫大人
四,陛下趁拙幸熟睡强吻了他。
一连六七天,陆载桓忙成了一根会旋转的柱子,每天早朝他得听朝臣们扯嘴皮子,临近年关,他又任性失踪了两个月,处处都有政务积压,他之前又不知好歹强撸了丞相,国家大事愈发系于他一人,匈奴本来被他收拾老实了,这两月来又蠢蠢欲动,西南藩国也因为他的失踪隐隐有自立之势,还有邻国西召,进来格局大变,竟被西域人占领。好在西召新王也深受匈奴威胁,而且惮于他的军队,并没有交恶打算,反而派遣使者来与大魏和平建交。据说西域人都长着蓝绿的眼睛,陛下还念着到时候让小妃子来瞧个新鲜。
真是多事之秋。陆载桓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记挂着小妃子,但是他连吃饭都吃不了两三口,更别说穿越整个皇宫去看他了,只能趁深夜赶过去抱着他睡一会儿,一早天不亮就回归朝政。小妃子每次都熟睡,这让陆载桓多少感觉到了一点安慰。
如此连轴转了许多天,陆载桓暂且解了燃眉之急:新丞相,当然立!季案得?当然是丞相!只不过,丞相可不止他一个,陆载桓一口气任命了五个,除了季氏,还有另外几个根基颇深的尚书,也参与了丞相的角逐。五家本就是对手,如今更是狭路相逢,虽说大家商量好了求同存异,最后还是分成了三个派别暗自较劲。而六部尚书之职顿时有了空缺,陆载桓不动声色补上了几个垂垂老矣的旧臣,又空出了几个不起眼的位置,被他暗搓搓地安了自己人。
至此,新的平衡又形成了。
好容易得了空,恰巧到了腊八,理应休假。陆载桓兴致勃勃,要去陪小妃子,结果德龄哭丧着脸进来说:“陛下,穆王那边叫您去喝粥呢。”
陆载桓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心道该来的还是得来。
穆王是陆载桓的九叔,肃王的同母弟弟,也是肃王的副将,陆载桓失踪两月间一直是他拖着病体代为理事,也正是因为陆载桓信得过他,才敢大胆的去钓鱼。如今尘埃落定,穆王要是还琢磨不过来,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皇帝如果没有足够可靠的武力值,足够信任且手腕高的亲戚,足够有默契的下属,不要玩这种赌博游戏。
如今是真的到了还账的时候了,朝堂上还好说,怎么去面对这个九叔,陆载桓愁得又薅头发:为贺淳己延误国事,其罪一;不知人善任,其罪二;大兴土木千金一笑,其罪三,不声不响将烂摊子丢给病中的九叔,其罪四。
四罪并罚,陛下由衷地觉得自己八成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觉悟很高的陆载桓轻车简从,只带着霍昭原一个人进了穆王府。穆王妃接待了他,对他说:“王爷守着肃王的灵位一整天了,陛下且去吧。”
霍昭原咋舌:“陛下,不然我还是回吧,王爷这回要来真的。”说着缩起脖子就溜,被陆载桓勾住肩膀强行带往祠堂。才一进门,就被一柄飞刀照着脸飞过来,陆载桓练出来了,伸手抓住刀柄,苦笑道:“九叔,这么多年了,您就别玩这个把戏了。”
穆王陆岳背对着他,正捻土上香:“皇兄,阿桓平安归来了,这回您可以放心了。他虽然任性妄为,差点毁掉您一手打下的江山,但是他还骄傲自大,不听弟弟我的忠言逆耳,他虽然沉迷娈宠,大兴土木千金一笑,但是他还不守信诺,让弟弟我拖着一把老骨头替他操持国事……”
果然!陆载桓抚额,他赶紧赔笑说:“九叔,这次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来领罚了。”
穆王看了他一眼,继续念叨:“他虽然口中知错,但弟弟我还是三叩九拜,恭恭敬敬地派人去请他来……”
陆载桓在他念念叨叨的背景音里拈起三炷香,跪下朝肃王牌位拜了拜,然后执壶倒酒,手腕一挑撒在香炉里。
第一杯敬父王。一家一国一天下,一身富贵一笑之。
香灰于甘醴浸圌润中凝成一团一团,不由得让人想起漫天狂风中滚动的沙丘。陆载桓勾着嘴角笑了笑,起手再倒一杯。
第二杯敬父帅。一刀一甲一阵前,一坟一冢一孤魂。
“陛下……”霍昭原不安地叫了他一声,“这件事,你没做错……”
陆载桓不言不语,继续倒酒。这酒很烈,喝下去,遍体生热,父亲是个很热烈的人,阴间苦寒,想必他如今一定叫骂连连,回去之后得趁祭天给他送几坛子烈酒才是。
第三杯敬阿爹。一饭一汤一寒衣,一言一诫廿载还。
敬完酒,陆载桓撩起袍子跪下,解开上衣,露出肩背。他肩膀很宽阔,一条条劲健得宜的肌肉覆在脊背上,数不清的伤疤写就着这个年轻的少将军——不,是帝王的志业。他微微一歪头,对站在他身后的霍昭原说:
“打吧。”
我卡拍了我不是厚道人我都懂……可是陛下这种人不是想打就能打的是吧

穆王这才住了嘴。
霍昭原为难地看了陛下一眼,又看了穆王一眼,求情道:“王爷,这贺淳己和陛下一起长大,你让他说杀就杀,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穆王冷笑一声,不说话。陆载桓瞪了爱将一眼:“让你打,你磨蹭什么?”
无奈,霍昭原只能磨蹭着从桌上拿起鞭子,往陛下背上甩了一下。穆王见这一鞭只在侄儿身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就叹了一口气:“皇兄啊,阿桓虽然用人不当,但是还是用人不当……”
陆载桓说:“霍昭原?”
霍昭原一咬牙,朝陆载桓抱拳道:“陛下,得罪了!”说罢后退两步,一翻手腕,手中的鞭子带着可怕的风声打向了那骨肉均匀的背部,瞬间留下了一道可怕的青紫肿痕,鞭稍扫过的地方,更是有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陆载桓皱了皱眉:“你耍嘴皮子时的力气呢?”
霍昭原只好又看向穆王,老人的脸色在缭绕的香烟中明暗不定。他心一沉,只好抡开了胳膊。
“嗖——啪!”
这才是陆载桓拿来吓唬小拙幸的“军法”。
麻绳粗细的长鞭携千钧力略过皮肉,瞬间便浮出一道僵白凹陷,又迅速转作紫红。待鞭子抬起的时候,皮肤腠理尽数被撕裂,鲜血由鞭尾处至鞭稍处,迅速涌了出来。
“一。”霍昭原大声报数。
陆载桓酷似他父亲的宽阔肩膀微微一颤,吐出一口气。
“嗖——啪!”
第二扁横过整个肩胛骨,和第一道交织成一个煞血的叉。陆载桓依旧静默,像是一尊铜人一样巍然不动。
“二!”
“嗖——啪!”三!
半缕余晖入长河,吹一声号角勘破,过千山提缰策马,擎一碗残月将落。这是陆载桓曾经的人生,也是他想要的人生。岂知天意作弄,阴差阳错拉拉扯扯,终于将他推向了不知是天赐还是天谴的皇位。
江山应是他父亲的,他就算死,也得接住了。
“嗖——啪”十四!
年轻的帝王轻轻地闷哼了一声,肩背已经是鲜血淋漓,一道道伤口翻出鲜嫩的新肉,条条沟壑淌着滚烫的血。
“嗖——啪!”二十五!
“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什么贺淳己,都是借口。”九叔淡淡的声音穿越疼痛的喧嚣在他耳中响起,“怎么,才做了一年半,就觉得累了?你以为还是在塞外,累了就可以骑着马出去转一圈回来么?你以为是你父亲还在的日子,仗打输了就可以把烂摊子一丢,自己心安理得地去领罚么?”
“九叔!”陆载桓低低地嘶吼了一声,抬起头,求他不要说下去了。
那是深埋在他内心里的脆弱和无助,一朝被人翻开,就格外的鲜血淋漓。
是的,淳哥只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真正使他觉得力不从心的,是永无休止的繁忙政务,是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是帝王心计里的平衡之术。他拼尽全力仍是浑浑噩噩,用足心血还是无法掌控。每晚梦中,他梦见自己挽长弓执狼牙,想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捏青了侍寝妃嫔的一只胳膊。他开始陷入失眠中,在与朝臣的对战中越来越难以转圜——就在这时,他意识到淳哥要反。那时候,他甚至有种想法:什么江山,他要,给他好了!
迷香的事他早已知晓,但是他还是心安理得地中了计,他以为他出门就会撞上贺淳己的军队,但是他忘了,他这一年半里忙于政务,从来没在皇宫里好好转转,所以他迷路了,不知不觉走进了云意阁。
他睁开眼,看见拙幸,他疯疯癫癫又充满怜悯的表情鲜活的不像京城的产物,小人儿使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所在:他已经抛弃了拙幸,难道还要抛弃他的国家吗?
在自我调节这一领域,陛下显然是过来人,水平比拙幸高了不知凡几。他尝试着将衡郞纳入自己的责任领域,想要用他来提醒自己是个肩负万里江山的皇帝。在云意阁,他见识到了另一种生活:永远温暖如春的屋舍,永远简单优雅的食物,永远凌乱却有序的房间,不发病时永远兴致勃勃的裴拙幸。
他是淤泥里的向日葵,美丽得如同生命本身。
“嗖——啪!”四十!
这一下似乎与某处伤口重叠了,陆载桓疼得脑袋一晕,身体向前扑了一下,又被他伸手撑住地面。
“跪直了。”穆王声音淡淡的,“自己选的路,你要谁替你走?”
这话如惊雷炸在头顶,陆载桓苦笑,正如满嘴大道理但是总是讨打的小妃子一样,道理谁不懂呢,只是心里有道坎,再多的道理也填不平,最后只能靠自己抬腿跨过去。
他活动一下肩膀,感受到身后撕裂的疼痛,慢慢直起了腰身。伤口被他大幅度的动作扯动,鲜血更是汩汩往外流,已经在他身下汇成小小的一滩。
霍昭原心里不忍,再打下去时,手上就收了力,早就被陛下呵斥道:“没劲儿了?没劲儿使内力!”
他只能扭过头去,再狠狠一鞭打下去。陆载桓背上已经没有好地方,这一鞭几乎贯穿了所有伤痕,疼痛如一连串的鞭炮炸开,使得他脸色霎时雪白。
打到九十,陆载桓第二次扑到在地。这一次九叔没说话,他自己颤巍巍强自挣扎跪好,依旧是腰板挺直:“继续。”
“陛下。”霍昭原低声哀求他。
“如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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