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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丞相快跑[第17页] |
作者:砚雪笑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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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天色好像暗了不少,树影都绰绰的,花间在我对面坐着,轮廓显得很不清楚。我眯了下眼睛,看见不远处奔来一团黑雾,好像是后续部队赶到了。 我听见众人下马的声音,副将夏尽宣急切地问话:“怎么在这里停下,是不是大人快不行了?” “胡说什么!”副将谢益气得跺脚,“不过是小小一刀而已,这么多年来大人多少重伤都挺了过去!” 我听着声音,有些吃力的抬手招了一下:“过来。” 感觉到众将士都围到了附近,我缓了缓气息,“听好,我死以后…………” “大人!” 我道:“别说话,我死以后,花间就是东陵的丞相。你们,见他如我。” 耳边突然爆发了哭声,我一阵无语,有些无力道:“运生会归尽,终古谓之然,先人早说了这理,大老爷们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拾月,于让,陆湛都在下边,就当我去叙旧了。” 这会哭声更烈,我头痛欲裂,不耐的挥挥手:“都走吧,回中军大帐去,花间一人在即可。” 没有一个人应声,大家都不离开,却倒是安静了许多。我眼前越来越黑,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微弱的光点,身上力气渐渐抽离,好似不属于自己了,我偏向花间的方向,冲着若有若无的轮廓道:“花间,君少辞来了你应付他吧,我…………” 花间按住我的手:“大人再等等,再等等。侍卫传信来时皇上已进入北境,如今听闻消息,必是马不停蹄,大人再撑一个时辰。” 我向侧边一滑,吐出一大口血,花间立马扶住我,我抓着他的手道:“行吧……那就…………”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我一只手还能勉强动动,拉了拉花间的衣袖:“不等了,花间,你带我回…………” “皇上!”突然有人喊道。 |
“皇上!”哗啦啦一片跪拜的声音,接着四周哭声又起,我感觉花间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放开。接着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了过来。 “卿凭。”这么多人在场,君少辞手是抖的,声音倒还算平静,我隐约触倒他指腹的破口,知道他定是拼命赶路,才堪堪到此。 我看不见他,不过听到这家伙声音也算了却遗憾。我道:“如今北拓也拿下了,你回去选个好日子…………自立为帝吧。” 君少辞道:“自古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天下偌大,你要我怎么守。” 我轻哼了一声:“那是你的事。” 君少辞低下头,我感觉他靠我特别近,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卿凭,你别这样。我求你。” 我叹了口气,拔出手在地面上摸索一阵,捡到一块石头,随手递给君少辞:“拿着,以后就把它当我吧。人总是要死的,没什么大不了。” 君少辞把石头拿过去的一刻,我感觉手背上漾开一滴水,但是我依然看不见,他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见了,视野,世界,我所触及的一切,通通陷入无边黑暗当中。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并不以为自己是活着的,因为当时我确确实实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从清明到沉沦的感觉来的无比清晰,此后连梦都没有一个。但现在我的耳边却回荡着悠扬威严的乐声,我听到一个明朗的声音在那一字一句的诵读: “四时代御,阴阳太化,风雨博施,钟鼓芋笙,云舞翔翔,招摇灵旗,九夷宾将…………” 我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君少辞的称帝大典。不过我在什么地方?为何丝毫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只能默默听着耳边的动静。 身子两侧是光滑的实木触感,虽然瞧不见,我也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之内,莫非是棺材?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情况?然而无论我怎么尝试,身体始终仿佛不属于自己,感觉不到心跳,没有任何呼吸,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外面的乐声忽然风格一变,由高旷大气变得哀怆婉转,礼官脚步匆匆,司仪声音低沉,继而念道: “日月薄蚀,五星失行,四十千乖,昼冥宵光,山崩川涸,冬雷夏霜…………” 我心头一个激灵,这分明是悼词,君少辞该不会把他自己称帝和我出殡的日子放在同一天吧? 先不说吉利与否,我现在的样子分明还有一口气在,难道要眼睁睁的被拉去活埋了? 这种事情简直比我没有躲开匕首还要见鬼,楼安也是,找来的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不痛快。我想起楼声说过楼安曾抱着我母亲的画像看很久,或许他心中尚有一死残念,因着爱恨交加来这一手,将我逼入一个极端的境地。我若有运就逃过一劫,否则却是死的更惨。 虽然我很想跳出去表示一下我他娘的还没有死,但可惜什么也做不了,真真有种听天由命的味道。既然如此索性不去想它,我凝神,听听自己的葬礼也是别人没有的体验。 风吹的幡声烈烈,司仪念完了长长一串,就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了。一片沉重的静谧中,棺木周围有脚步声缓慢靠近,接着锦衣轻擦,一只手从我面上抚过,顿觉额心微凉,似乎被放了一枚玉扳指。 “盖棺。”君少辞淡淡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
“不要!”耳畔突然响起君篱的尖叫,她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拼命摇晃,“卿凭哥哥你醒醒,卿凭哥哥,卿凭哥哥!…………” 这一刹哭声又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了,太多太多人,我分不清到底是谁。 我心道公主殿下我的好丫头果然没白疼你,快把我从棺材里提出来快。 接着身上一轻,君篱的手离开了,取而代之是另一只手,细细抚平我衣上皱折,五师哥哽咽道:“阿篱,小心腹里的骨肉。小九若能见到…………” 我心中一动,行啊五师哥都要做父亲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可喜可贺。 君篱被拉走了,随着头顶沉闷的声响,棺盖缓缓合拢,我的最后一丝尘缘在也在此刻斩断了。浮名封素骨,功过没尘碑,到了这个时候,心中反而一片平静。我活了二十二年,沾了满襟鲜血,也算命里有时。 摇摇晃晃,棺椁被抬了起来,一路吹笙下阶,似乎出了京城。许是路途过于安逸,我昏昏欲睡,神思又开始混沌起来。便在此事,棺材突然猛的一震,接着整个的砰然炸开,在一片惊呼声中,我一屁股往下坠落,却被人一把捞起,扛在肩上。 鼻端扑来的香风让我清醒了些,却依旧不能反应,我不知道扛着我的是什么人,却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娘。”这是褚云矜的声音。 我脑袋里面有点儿愣,接着就听见身下扛着我那女子发出一声冷笑:“把弟弟交给你,就弄成这幅模样。走,看回去老娘不抽死你。” 我还想继续往下听,不想她早已腾身而去,一手在我背后重重一戳,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第四十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又找了回来,我隐约觉得身子像是飘在江心的舟,又像被厉鬼附身一般,不停起伏,时高时低,脑袋沉重的厉害,浑身汗湿,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样?”我听见褚云矜道。 “快醒了。”这声音很熟,那日昏昏沉沉之际貌似听到褚云矜叫她娘亲,“去,把那边的帕子给老娘拿来。手脚麻利点儿。” 很快头上多了一块帕子,一只手抓着它在我额间用力来回蹭,我微微蹙眉,又听到褚云矜道:“娘,要不然我来吧。” “滚一边去。”帕子终于拿走,“回来,扶他起来。” 我迷迷糊糊被搀坐了起来,但是眼皮仿佛千金重,怎么也睁不开。我感觉褚云矜就坐在床畔,一只手将我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将我耳边的发丝顺到后面去,罢了开始解我衣服。 除去一件外衫,里衣也正要脱下之时,我不知哪里突如其来的知觉,忽然睁眼,一把抓住了褚云矜的胳膊。 也就是这时候,我看到自己右手中指上戴着君少辞碧绿色的玉扳指。 褚云矜动作一顿,露出个笑脸:“呀,大人醒了!” 我其实想说你还叫我大人做什么,但是他身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银针的女子吸引了我。 她并不很年轻了,但是容貌依旧艳丽非常,眼中神采奕奕,只是静坐在那里却好像燃着一团热烈的火。这就是威震江湖的褚元知,我卿凭的…………娘?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模样,比想象中显得年轻许多。近二十年的离别,我自然不可能立刻将称呼宣之于口,我坐在那儿盯着她瞧。 褚元知凤眸一抬,与我视线对上:“哎呦我的小儿砸,好久不见。” 我:“…………” 接着褚元知朝褚云矜一瞪眼睛:“这么墨迹,老娘还能不能施针了!” 褚云矜应了一声,拿开我抓着他胳膊的手,然后把我里衣也给扒了。我皱起眉偏头看他,褚云矜又冲我笑了一下,扶着我肩膀把我翻了个身,摁回床上去了。 |
接着背上一痛,我回头一瞧,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银针,褚元知仍是远远的坐着,这会儿才拍拍手站起,慢悠悠的向我走过来。 难道她不觉得走过来以后再施针会更准确一些么? “小儿砸,”褚元知笑容亲切,“娘知道你现在一肚子不明白,没关系,来日方长!” 我把脑袋扭过去,真不知道怎么与她对话。 “啪!”屁股上挨了一巴掌,那下手重的,差点让我把背上的针给崩断。 “小儿砸怎么不和娘说话?”褚元知用揍我的那只手捋起一缕秀发,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是不是饿了?老大,去地里给老娘刨个瓜来!” 地里…………我抬眼环视一圈,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竹屋里面,门外院落篱笆,风吹梧桐,不知道是哪里,只知必定是远离城池。 褚云矜闻言站起来,我没多想就抓住他袖子:“别走。” 褚云矜低眼看我,我手一松,哼道:“不饿。” 要让我单独和褚元知呆在一起,指不定就被她弄死了,好容易捡来的命,应该珍惜才是。 褚云矜又在床边坐下来,笑道:“娘,这还在施针呢。” “以为老娘看不见吗?”褚元知斜他一眼,接着又把目光投到我身上,“小儿砸难道不想和娘谈笑风生吗?听说小儿砸当过几年道长,说东别人就不能往西,真的很神奇呀…………” 我忍无可忍:“那叫算卦,都是骗人的。” “噢原来小儿砸会说话。”褚元知把发丝在指尖绕了一圈,眯着眼睛笑道,“那要和为娘谈笑风生噢,不然打屁屁。” 我:“…………” 褚云矜还在那低头抿着唇笑,我隔着袖子用力掐了他一下,不解气,又掐了两下。 |
掐完神清气爽,我清了清嗓子开口:“既然如此,我们…………谈谈。” 褚元知点头:“这就对了,乖儿砸。” 我正色:“这么多年,你在哪里?” 褚元知道:“娘一直在你身边噢!” 我皱眉:“你能不能,认真说话。” 褚元知微微一笑,语气忽而变得平和:“卿凭,娘从未远离过你。这些年你吃的苦受得最娘都看在眼里。” 她一拂袖,我感觉背上一轻,银针纷纷撤离:“我始终觉得,我的孩子,他们自己决定的道路就要自己走下去,他们有这个能力,不到生死关头就绝不出手。” “我已经走出江湖。四十九条非,历世荷余光,我不愿将它带给你们。”褚元知将被子拉到我肩头,我侧过身看着她,“我在楼府做的那些梦是真的,是你在告诉我真相?” “不错。”褚元知点点头,突然又眯眼一笑,“楼安这个蠢货,就知道隔二十年用的还是同一种毒,真以为老娘死了不成!” 我道:“对了,这到底是什么毒?我明明已经死了…………” “破绽。”褚元知扬了下眉,“当年老娘和你一样,不过底子强你许多,解了假死的状态。”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还有,我师父…………” “噢,那个老东西。”褚元知一点也不客气,“我们师出同门,鬼知道他怎么跑北拓去了。老娘觉得东陵的小皇帝就不错,长得多俊呀,这不称帝了么。” 我:“…………” 我不忍直视褚元知放光的双眼,偏过头:“君少辞,他现在如何?” 褚元知瞅我一眼:“担心?伤好了放你去见他。” 我抚了抚手里的扳指:“他一定认为我死了,不但死了,连尸体都被人抢走了。啧。” |
这日七月十五中元节,我基本恢复如初,随褚云矜一道出山入城,一方面添置家用,一方面也看看君少辞新治下的江山。 玩了一整天,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街上却依旧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男童及女童穿花衣歌舞酬神,两面摊贩不知疲倦地吆喝揽客,四面八方都是笑脸洋溢的百姓。中元祭祖问鬼神,如今赋予游乐的意义更多一些,我和褚云矜信步来到河边,有不少人携家眷在此地放灯。 江心映橘波,粼粼桥上色,说不出的好看。 “要不要来一盏?”褚云矜笑眯眯的问我。 我摇头:“那是给心愿未了的人放的。” 褚云矜点点头,站着看了一会儿,我转身迈上台阶。 “算命咯,算命咯!五两一人,料事如神!”桥上有个少年人在那叫唤,生的挺俊秀,就是穿的破破烂烂,引得许多人注目嘲笑。 “五两?抢劫呢!” “收摊吧小子,不会有人来的!” 少年不理会众人,兀自拨了拨案上的灯芯。我迈步上桥,正准备走过去,忽然眼前素衣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摊前。 我站住,隔了面前的人流看见君少辞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搁在桌上,然后淡淡道:“替他算一卦。” “好嘞!公子稍等!”少年看了石头几眼,抹了把脸上的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黄纸,蘸墨提笔,一边书一边念道:“君不见枯箨定阶庭,何时复青着故茎。君不见亡灵蒙享祀,何时倾杯竭壶罂。天问有灵难置对,阴符无效勿虚陈。某山某水埋姓氏,一环一佩断知闻…………” “夜奠故交新布衣,秋灯忽吐苍虹气。不似云屏梦里人,不是瓶笙花影夕。不知玉露凉风急,不将淄尘染素衣。肯将朽石做金玉,肯以太和掩太息。今朝天策始乘机,四海三光照八极。君心逶迤过千里,回首但见旧揆席…………”我接着他的诗往下吟,一边走过去,算命的少年早已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愣愣的看着我。我抬手,将五两碎银放在案上,指间指环碧色如初。 微微一笑:“这位公子的卦资,我付了。” |
———————————————————————————————— 我的妈呀终于结文了,中间有拖有断还不回复实在很不好意思,还有很多bug和不完善的地方,不管怎样谢谢所有滋慈过的大人。 新坑已开,《一片冰心在夜壶》http://tieba.baidu.com/p/3751263385?share=9105&fr=share 主角何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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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忽然想补个前传~ 【单刀】 天澜九年。 时值二月,天凝地闭,枫华城百木凋零,肃杀满盈。 “殿下!”一名士兵不等报告就冲入屋内,疾声道,“陵沂关快守不住了!” 君少辞负手站着,一动不动凝视着墙上的地图,背后的士兵按捺不住,大声道:“陵沂关一破,枫林关如汤沃雪,枫华城首当其冲!如今驻城守军不到三千,南沂却有数万大军,殿下,今夜一过,枫华城就要血流成河呀!” 君少辞依然不言不语,士兵急得直叩首:“殿下!” “殿下,”旁边的陆湛见状拱手,试探性道,“此刻将军驻守三境,离枫华不过三个时辰的马程,是不是派人百里加急,请将军携援兵…………” 君少辞终于转过了身,只淡淡看陆湛一眼,陆湛便噤声了。 “你能想到的,敌人自然也能。”君少辞目光平视前方,“三境至枫华七成山路,崇山峻岭,正是埋伏的绝佳之地。你出的这个主意,是要让你们将军来送死吗?” 陆湛跪下:“末将万万不敢,只是殿下,自先皇御龙殡天后,大皇子便不知所踪,二皇子战死沙场,您是东陵唯一的继承人!将军若能带来援兵一万,纵有折损,残余力量也不可小视,保全殿下也多了几分希望!” “你这是什么话!”君少辞怫然斥了一声,沉默片刻道,“传令下去,城外守军全部撤离,陆湛。” “在!” 君少辞放缓语速道:“你率枫华三千守军,入夜后即刻从东门潜离,东行一百里驻扎。若是明晚之前没有接到本王消息,那便再直行两千里留在桐城,日后与三境人马成合围之势,仍可夺回枫华。” 陆湛惊道:“三千守军尽数撤离,枫华岂不成了一座空城,那殿下呢?” 君少辞拿起桌上一支墨色长箫:“留下。” “万万不可!”陆湛大呼,“殿下莫不是要效仿诸葛孔明,以空城计来制敌吗?所谓出奇才制胜,卧龙先生的空城计早已人尽皆知,故技重施就是自取灭亡,殿下三思啊!” 君少辞抬眼看了陆湛一眼:“陆湛,你可知三国时空城计为何成功?” 陆湛思索道:“反其道而行之,加上司马懿生性多疑谨慎。若是换个一根筋的莽夫,恐怕想也不想便冲进去了。” 君少辞道:“南沂带兵者杜横,与司马懿性格颇为相似,甚至更为懦弱。众所周知的计谋摆在眼前,你猜他会想些什么?” 陆湛揣摩着杜横的语气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空城计?枫华难道已成一座空城?不,不不不,一定是在糊弄老夫,普天之下谁不知空城之计,这狡猾的小子一定在城内埋伏着兵马,等着老夫上钩!可万一真没有守军…………” 陆湛忽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无底的循环,这效果竟和前朝别无二至。太过谨慎,反而举棋不定,畏手畏脚,空城之计,实则屡试不爽。 陆湛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但还是不赞同君少辞的想法,无论如何这实在太过冒险,他跪在原地,没有执行君少辞的命令。 君少辞道:“还不走。” 陆湛咬牙道:“请恕末将不能听命,如果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就让末将留下来吧!” 君少辞道:“如果本王撤离,空城计就真的一眼被人识破了。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本王接到密报,南主才传令杜横,召其回京调用,他若不敢进城,亦不会逗留。” 陆湛还不死心:“可…………” 君少辞抬手打断道:“如今正是复辟东陵的关键时刻,保全一支铁骑远比一名皇子重要,如果枫华沦陷,你便将玉玺交予卿凭,扶持其登基,切记。” 陆湛无法,捧过沉甸甸的玉玺深深口头道:“是。殿下千万保重。” 一夜厮杀。 晨曦将天边云霞染的血红,一缕金光穿透云层射到地面,一夜舍生忘死的厮杀后,南沂大军冲破了陵沂关,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
高高的城楼上,君少辞长身而立,不披甲,不佩剑,一人一箫,寒眸瘦躯。 那箫声极有穿透力,隐隐有一种滂薄之势,仿佛惊涛骇浪,穿云裂石,震的人心中激荡。 当领头的杜横打马来到最前方时,曲风骤然一变,忽而沉静、优美,像一位妙龄少女的歌唱,极具有诱惑的力量,令人心驰神往。 杜横眯起眼睛,他脸皱成一团,眼神闪烁的打量着空无一人的大开的城门,最后才抬头向君少辞望去。 箫声不止。 杜横表面上没有什么,心中却泛起了嘀咕,他不能肯定里面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杜横骑着马开始走过来走过去,始终拿不定主意。而这如丝如缕,似拒似迎的箫声更是令他烦躁,细观君少辞神情,却一无所获,杜横纠结了快半个时辰,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将军!”杜横身边一名粗犷大汉忍不住开口,他声如洪钟,说起话来数万士兵都听得到,“既然城门大开,又无守卫,还不冲进去,更待何时啊!” “更待何时!”士兵一举长矛,齐声应和。 杜横原地转了两圈,心有意动,但很快这种意动就被怀疑压了下去,他捋了捋胡须,依然没有下吩咐。 “将军,你在犹豫什么!”大汉很不理解。 杜横脸色不好看道:“傅昌,你给老夫闭嘴。” 傅昌不但不闭嘴,反而更大声道:“将军,东陵的小皇子如今就在城头站着,冲进去就能杀了他,你在害怕什么?你要做缩头乌龟吗?” “闭嘴!”杜横有些恼怒,他这个人,谨慎多疑之外还很自负,听闻此言,倒反不依,想起京中传来的急报,一瞬间做出了决定,掉转马头,挥剑道,“撤!” “将军!”傅昌惊呆,但大军已然随杜横撤离,傅昌不得已拍马跟上。 杜横一马当先跑的极快,直到撤出陵沂关好几里,傅昌才堪堪在树林里追上他,傅昌气的脸都拧在了一起:“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横冷哼道:“你个莽夫懂些什么,好了赶紧回京吧!” 傅昌吹胡子瞪眼:“末将是个莽夫,不懂战术,但绝不会临阵脱逃!将军害怕不敢去拿那小皇子,末将去!” “傅昌,你敢抗命!”杜横简直不可置信。 “请恕末将不能跟从将军,”傅昌“驾”了一声,忽然掉头,“火雷军,跟本将走!” “傅昌!”杜横破口大骂,“你,你你…………”却没有你出什么来,火雷军正好有两百人,是傅昌一手选拔训练出来,对傅昌忠诚至极。这莽夫虽是杜横的副将,在火雷军面前,却更有威信,傅昌振臂一呼,两百人不多不少,毫不犹豫得跟了过去。 杜横几乎吐血,眼睁睁看着傅昌和两百人远去的背影消失,最终只得一扬鞭,继续往回走:“不用管他们,我们走!” 随着杜横大军撤离,君少辞也缓缓放下长箫。 他凝眸望着远处,风吹过,一阵沁入骨髓的寒凉,身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转过身,君少辞拾级而下,他拉动机关,慢慢走出城门,伴着他的脚步,城门也慢慢闭合,最后轰然关上。 君少辞回望了枫华城一眼,这一眼才落下,脚下地面猛的震颤起来,耳边响起傅昌震耳欲聋的大喊:“哈哈哈看见这小子了吗!” 君少辞转过身,整整两百全副武装的兵马,将他毫无缝隙的堵死在城门口,为首的傅昌笑的格外狰狞。 君少辞低眼看了看手里的长箫,心里暗叹一声,却不改面色:“你好大的胆子。” 傅昌嘿嘿笑道:“比杜横那家伙自然大一些!” 君少辞道:“难为你不畏死回枫华城,就不知你在此舍生忘死,杜横却会不会在皇帝面前参你一本。” “他那个胆小鬼,以为陛下会信他鬼话!”傅昌鼻孔里呼呼冒白气,忽然回过神来,“不要磨磨唧唧了,火雷军,还不上,今天本将要活捉东陵的皇子哈哈哈!” “哈哈哈!”就在这时,一阵朗笑忽然破空而来,两个字清晰落入众人耳中,“笑话!” |
“谁!”傅昌勃然大怒,只见两百人的包围圈忽然出现一阵骚乱,他眼睛一花,人仰马翻的队伍里竟冲出了一名少年,少年驾马瞬间就冲到了君少辞身边,雪青扬首长嘶,一只手伸到君少辞面前:“上来!” 君少辞不假思索,覆手翻身上马,傅昌还没回过神来,那少年已挥手撒出几枚雾弹,纷乱的马蹄声过后,傅昌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二人踪影。 傅昌气急败坏:“追!给本将追!” |
雪青一路驰骋,进入山林,最后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少年道:“歇会吧,我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怪累的。不过不能久留,追兵很快就会上来。” 君少辞下马,这才看见策马之人风尘仆仆,白衣上多处破损,血迹斑斑,君少辞心里一沉:“你遇到埋伏了?” “遇到了。”少年点点头,看了眼君少辞的神色,又笑道,“紧张什么,我遇到他们,他们却没有遇到我。一个人都能被发现,我还掌什么兵符,当什么将军。” 少年也从马上下来,走到溪边,随手把衣服上的破口撕开,捧了清澈冰凉的溪水往身上浇,一边道:“这些是树枝勾的,山路实在不好走。可怜那些埋伏的南沂兵马,一个个都冻成了狗。” 君少辞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你怎知我受困于此?” 少年道:“我有神鸡。” 君少辞不明所以:“什么?” 少年打了一个响指,“扑楞扑楞”,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团阴影,朝君少辞扑面而来。君少辞后退两步,神鸡已经站在了君少辞尊贵的脑袋上,鸡脚兴奋地踩来踩去,嘴里“嘎嘎”地叫。 君少辞黑着脸把它从头上揪下来:“卿凭,你从哪里弄来这么胖的一只鸟?” ………… “你这要是往哪里走?”君少辞看着前方的路,那大片纷乱的马蹄印,拧着眉毛道。 “杜横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卿凭答的十分顺口,如今两人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君少辞策马,卿凭在后面坐着指挥,果然感觉轻松不少。 君少辞皱眉道:“后有傅昌,前有杜横,你这不是羊入虎口么?何况我与陆湛有约在先,今夜之前须把消息传递予他,调回守军。” 卿凭晃着腿道:“耽误不了你的。傅昌此人胸大无脑,脾气火爆,而杜横刚愎自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傅昌追杀你我二人,势必与杜横大军汇合,主副二将本就不对付,杜横见傅昌空手而归,势必奚落一番,惹得傅昌大打出手。杜横哪里会是莽夫傅昌的对手,恐怕用不了一巴掌就能被劈死。本来杜横活着,回去向皇帝告一状最多给傅昌一人治罪,如今杜横死于傅昌之手,死一名将军,南主细究下来,两百抗命出走过的火雷军也保不住,正好除你心头之患。” 君少辞道:“听起来不错,可万一杜横与傅昌没有撕破脸皮,甚至杜横仔细听了傅昌解释又如何,到时候杀回枫华,岂不弄巧成拙。” 卿凭笑道:“你要相信我的判断,看人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我也有办法推波助澜,不闹也要给我闹起来。” 这个时候地面又震动起来了,两百骑兵全力同时奔跑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卿凭捅了捅前面的君少辞道:“还不快跑。” 君少辞道:“已经够快了。”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卿凭道:“此情此景应该作诗一首。” 君少辞道:“你倒是有闲情逸致,说来听听。” 卿凭道:“两个年轻人,大风里驰骋。” 君少辞无语道:“这算什么诗。” 卿凭继续道:“勿问俊马力,勿问山林深。” 君少辞不说话了,后面两句表达的含义,不用解释也听的明白,君少辞把缰绳紧紧握在手里,心里刚有所动,就被卿凭的一声轻喝打断了:“左拐,蹄印越来越新鲜,杜横大军不远了。” 君少辞依言左拐,左边的路都是乱石,踩不出痕迹,相反右边湿泥居多,给傅昌指的太明白了可不好。 |
两人一路前冲,才甩掉后面的追兵,放眼已能看到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大军,这雾气是才起的,异常浓厚,倒是给君少辞和卿凭行了便利。 大军数万,在林间蜿蜒成一条长龙,只见尾不见首。卿凭胆大,君少辞谨慎,两人配合着尾随着吊在杜横后面,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就在这时,不料马失前蹄,忽然一陷,整匹雪青控制不住向边上倒去。 座上二人反应极快,立刻松手弃马,顿时双双从马背上坠落。君少辞第一反应是去拉着卿凭,却不知卿凭与他所想无二,你压着我,我垫着你,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爬起来,俱是灰头土脸,一身杂草。 “都赖你。”卿凭气结。 君少辞倒还算平静:“怎么样,没摔着吧?” “你当我是泥人吗?”卿凭斜他一眼,“还不快看看马如何了,这可是雪青,名贵的很。” 君少辞道:“命都危险了,还管马。” 卿凭道:“没有马你走哪去,少废话。” 君少辞一跃而下,接着仰头报告:“骨头没折,稍微有些摔伤,修养一会应该就没事了。” 卿凭道:“那就好。”他看了看凹陷处,也跃了下去,原来是一个山坳,被密草遮掩着,不从上面踩过还真看不出来。 “这地方挺大的,够容纳两人一马了。”卿凭坐下来,抚了抚马首,雪青哼唧一声,热泪盈眶的回望他,“傅昌和杜横恐怕就会在附近相遇,此事一了,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君少辞没有说话,但眉头锁着,显然还是不放心。万一敌人出乎意料的和解,数万人散开一搜,他和卿凭都难逃一劫,君少辞已经开始在心里想如何弃自己而保卿凭了。 卿凭看出他心神不定,便从怀中取出护心镜来,搁在坳洞口一块石头上面。君少辞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卿凭道:“敌在上,我在下;敌于明,我于暗。这东西放在此处,我们在暗处也能将上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君少辞观察一番,果然如此,镜面上映出一条云中穿行的人龙,虽遥远却十分清楚。 卿凭道:“好好看一场戏吧。” 杜横的队伍走着走着就遇到了阻碍,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他不得不下令绕道,龙头扭过去,龙尾摆过来,渐渐离二人所在的山坳越来越近。 君少辞几乎每根神经都绷了起来,卿凭倒是很坦然,一下一下顺着雪青的鬃毛。没多久,已经可以感觉到脚步声就在上方不远处,士兵说话的声清晰传入耳中。 一人道:“喂,解手去不去?” 另一人道:“不去。懒人屎尿多,就你天天解手。” “不去就不去,屁话忒多。”那人骂骂咧咧,镜中反射处的人影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头顶,他藏进草丛中,裤腰带一抖,哼着歌掏出小家伙。 他这泡尿若是下来,正好冲进山坳,能浇两人一头。 君少辞脸有点黑,但又不好发作,卿凭却二话不说,一块石片弹出去,一道鲜血飚出来,喉管被割断的士兵一声不吭栽进山坳里。 “卿凭,你…………” “快,把他衣服脱下来。”卿凭一边解衣裳一边飞速道。“平白无故少一个人他们肯定要起疑心,我身形与他较像,先去顶一会。” “不可。”君少辞拦住他,“再像哪有一样的道理,你没有花间的易容手段,这太容易被识破…………” “不会。”卿凭道,“傅昌快来了,这么一会我还是有把握的。我也不单单为了充数,能混进去说不得要推波助澜。” 君少辞硬是不肯:“你这是去送死,不许去。” 卿凭看他不动,便自己去解士兵的铠甲,君少辞还要拦,被他一眼瞪回去:“你不是一直不放心么?倘若傅昌与杜横和和睦睦,你我一样要死,还不放我走。” 君少辞犹豫间,卿凭已经飞快道换装完毕,再要阻拦已来不及。卿凭往脸上糊了一大把稀泥,留了句“别出来”,便跳出山坳,朝大军去了。 |
“呀老钱,你这是…………”刚才那个不想解手的士兵惊讶道。 “娘的,拉个屎摔了一跤。”卿凭哑着声音道。 他之前本就风尘仆仆,也摔过沾过一身草,现在看来确实是非常狼狈。声音余惊未消有些变化也是正常。而这里的泥稀滑,有一股难言的味道,其他士兵一看一闻,以为这个老钱把脸摔进了屎里,一个个敬而远之,更不敢来抹抹他脸上泥仔细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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