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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华安谋(古风父子 兄弟 虐 反虐)[第7页]

作者:林白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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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衡再三,感受到顾峤安的手威胁的放在身后,大有他不答应就把他晾在这里的意思。
虽已近夏,但夜间仍是薄寒,没着没落的超控人手,他身子微微战栗,偏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闷闷嗯了一声,双目闭得更紧了。
顾峤安这便明白了,他儿子是羞愤了,他儿子骨头硬,性子冷,傲是骨子里刻着的,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要是一昧逼问下去,怕是只能让孩子气急攻心,再度伤及肺腑,所以了了想要边打边问错在何处的念头。
巴掌有条不紊的落下,噼啪作响的声音在空旷清幽的屋子里悠扬到每一个角落,某之觉得疼痛尚可忍,这身子早已是大杖数十半百的熬下来的,巴掌于他不过绵绵。
掌数过半时,伤处红嫣一片,却不见肿胀,也不见孩子忍痛,顾峤安放下心来,心头痒痒的,盼望着自家儿子有一天能在他怀中撒娇,像小时候那样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
想到孩子小时候的模样,顾峤安晃了神儿,眼前依稀浮现了白嫩的小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小时候,这孩子可娇气着呢。
一个转睛看见腿上孤绝傲尘的儿子,与幻象中的那个判若两人,手微微一震。
揉了揉大红着的两团肉,并不滚烫,顾峤安缓了声:“下面这十五下爹罚你藏心眼儿,爹打快些,免得你着凉。”
巴掌翻飞着落下,炸雷般的声响不等听真切了,下一声又炸开来,巨大的冲力让某之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一窜一窜,两团肉也抖动起来。
待到这十五下打完,红嫣处似坠了落素,深了颜色,而某之面色苍白如练,一骨碌起身,不待顾峤安反应,便已经整理好衣衫,一如往日雅逸淡泊的模样,但是清瘦的面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却点破了他的伪装。
顾峤安眼睛瞪得滚圆,他没能看清这一切怎么发生的,他儿子就不在他怀中了,就这么急着躲开他吗?
“儿子你过来,爹给你上药。”顾峤安用商量的口气招呼着一旁站姿挺拔的儿子,袖口中精致的瓷瓶滑落到掌心。
某之看了眼天色,微微动了唇,“这些小伤不必记挂,更深露重,某之要歇下了。”
不容置喙的逐客令。
顾峤安充耳不闻,正当当稳坐在塌子上,两只手撑在腿上,笑道:“正好上了药同爹爹一起睡。”
那抹笑意甚是无赖让某之看了来气,然长久习惯了用淡漠掩盖所有表情,此刻脸色还是冰冷的,语气却重了三分:“王爷请回。”
“爹回哪去?”顾峤安还是正襟危坐,“爹还有个儿子昏睡不醒呢,爹回哪去啊?不回,哪都不回。”
他倒是把顾蔺淮忘了,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他不能让顾峤安把顾蔺淮带走,他冒不起这个险让这二人脱离了他的掌控,但要他跟这二人同处一室,更是不可能,当下就抬了腿,忍着伤腿如钢针刺骨一般的剧痛,若无其事的向门外走。
这下顾峤安急了,箭步到了儿子身边,稳稳扶住了一摇三晃的人,呵斥道:“你又在胡闹什么!”
这几步走让某之疼得面色铁青,静静看了顾峤安,平静道:“给王爷和世子腾地方。”
“腾什么地方!”顾峤安死死拉住了人,厉声道:“老实睡觉去,爹不让你出去。”
话音落了地,某之的表情沉了下来,顾峤安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又吼了儿子,刚打完还没哄呢,吼他干嘛啊,不由得妥协道:“爹跟你一起出去可好?拐杖落在了外面,你这腿不能再伤着了。”
某之心里直蹿火,闲云野鹤的身子如今处处被顾峤安管制,还没得办法,默不作声就算应了。
顾峤安秉承着先哄着来,不能管得太多了的心思,几步到了放衣物的柜子里挑了一件素朴的鸦青色轻裘披风就要往儿子身上比划。
这下子某之的惊诧没能敛住,这身轻裘是他隆冬腊月才穿着之物,现在近了夏,就算天意再怎么料峭,也不至于裹了这一身。
顾峤安不这么想,他近身不曾触碰儿子,都能感受到从儿子身上露出的丝丝寒气,身子阴寒至此,当然是裹得越厚越好,不容分说的披上儿子肩头,又仔细紧了紧系着的带子,然后才抱到了门外去。
清辉流泄,顾峤安看着儿子的小脸被素色的轻裘衬得灵秀无比,清风掀起衣摆,他儿子岿然不动,傲逸俊雅,清姿像是从天阙翩跹而来的仙人,只有惊为天人方可形容。
某之仰首映着融融月光,冷峻的轮廓柔和了几分玉色,薄唇轻启:“某之穿也穿了,王爷也尽了心意了,还是请回吧。”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月色如此好,爹爹实在不忍心辜负了。”顾峤安并着儿子,也仰了面。
这还就赖在他身边了,某之眉目一转,心中有了分寸,微微笑了笑:“好,既然王爷也有雅兴,某之便陪了王爷听风赏月,吟诗作对。”
顾峤安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乐悠悠的阖上双目听着耳畔微风徐徐,神清气爽。
某之的指尖却在瞬间闪到顾峤安的咽喉,容不得他反应,三分力下去,顾峤安的身子就已经后仰,某之腾出一臂稳稳揽住顾峤安,顺势轻轻放在地上,看着昏昏沉睡过去的人,解开了身上的轻裘盖在他身上。
慢悠悠的拿过了拐杖,又看了顾峤安睡颜安稳,想着这一下能让他睡上几个时辰,这才拄了拐进屋,弯腰掀开一块活动了的青砖,拿出一壶酒来,拎好了酒便要落座。
伤处触碰到椅面的刹那,某之的面容扭曲了下,到底还是痛的,但他默默忍下,看着屋外月色大好,本可以佐酒诗话,乘风洒脱,忘乎所以的,但偏偏让这些事给搅了局,越想越气。
他自斟自酌,而浮罗春本来清淡,又不容易上头,他喝得不过瘾,便一盅盅满上,但不知今夜是怎么了,一壶清淡的酒未过半,他便醉眼朦胧,昏昏沉沉了。
一昏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睡眼惺忪间并未察觉到身子被桌子硌得酸痛,反而软绵绵的似坠入了棉花团中,不由得疑窦,用手背揉了揉眼角,才发现自己趴在床榻之上,而眼前顾峤安端着碗看着他,地上的顾蔺淮也在看着他,这两父子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某之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头埋在枕头里,真是阴魂不散。
令他更为惊恐的在后面,顾峤安笑吟吟道:“昨日你弄晕爹爹的事就先记账,今儿起爹爹便宿下了,一日三餐都督促你吃。”
偏又有顾蔺淮也在那随声附和着,某之闷在枕头里,只给他们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恨不得一口气窒息过去。
元宵节快乐










顾峤安和顾蔺淮满脸惊愕看着某之,他们不太敢相信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孩子是在说可信吗?是在说他们二人可以信任吗?
顾峤安执意地看着某之,久久无法回神,只因他的儿子刚刚说了能信他。
某之目光却似黑云压城,怔怔地眺望着远处,师傅同他知己知彼,阁主秉性纯良,而顾正则更是心思单纯的一个,那样的心境清澈的令他自觉形秽,他不忍让他们卷入这漩涡之中。
天地浩大,他本死守不染纤尘,却在最终是世微阅尽,满身污秽的一个,而偌大的华安,只能笃定一心一意想补偿他的顾氏父子别无二心。
怎么是这二人?为何只能是这二人?为何他永远同这二人纠葛不清?
讽刺?命数?如今的局势,孤立无援的他却只能信了这两个不愿信之人。
“到底出了何事?”顾蔺淮神色具忧,打破了一室沉寂。
某之忽然掉转头看着他,眼眸黑得蠢蠢欲动,郑重其事道:“你到底有多愧疚我?”
顾蔺淮被这一句话震住,不解何意,求助般看了一眼顾峤安。
某之如一抹渺白的影子一样从眼前拂去,稳稳挡在顾峤安身前,隔断这父子二人的对视,又重复一遍:“你到底有多愧疚我?”
这一遍是不容置疑逼问的语气。
千言万语涌上顾蔺淮心头却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多愧疚他,从儿时那个注定落空的等待开始?还是从府例责罚时的白衣开始?又或者是从弟弟八岁那年的变故开始?说他更信爹爹的,所以十年间从未怀疑过?
是愧是爱如何分得清。
某之狠戾的目光似乎穿透他的五脏六腑,一动不动的死盯着他哪怕一点点的变动,在顾蔺淮喉结滚动,嘴唇张张合合之间,某之将手探上衣怀。
在顾蔺淮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扯下衣衫,露出半个肩头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一处,要了我半数性命。”指尖轻轻按压在锁骨处褐色圆疤上,目光凄落在疤痕处,复又缓缓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顾蔺淮,“你可愿还我这半条性命?”
顾蔺淮怔怔看着某之的肩头,半晌回不过神来,无一处完好皮肉,而那要了半数性命的话更是勾走了他的魂魄,锁骨处的伤痕他记忆犹新,是用烧红了的尖钩穿透了皮肉,生生勾住了整根肩骨。
那时他只想让父亲开心,便把某之折磨到昏死过去数次,也不曾停手。
颤抖的指尖想要探上某之那道伤口,想要拂落那些荒唐的记忆,更想掩上这些似乎会说话的伤痕,每一道都在控诉着过往岁月中他是多么残暴荒谬。
某之却侧身闪过,目若锋刃:“可愿还我?”
“要哥哥如何去做?”
某之拉上衣衫,掩盖了疮痍的伤痕,淡淡一笑;“现在却不可说。”
的确不可说,因为拿捏不准顾峤安的心思。
师傅闹出失窃这一事交给了他处置,便是明明白白告诉了他要罚,无辜如江连殳要罚,而他身为众将之首更是要领罚才能自保。
四十军棍堵住悠悠众口,换得师傅一份心安。
四十棍子,不是他怕了,是他耽搁不起,他不愿这一生都在养伤中虚度年岁,更何况他没有足够的命数再去挥霍。
顾峤安说得对,他是该惜命了。
那便由顾蔺淮偷梁换柱,代他受了。
只是不好定夺若是顾峤安知道了会怎样心痛。
万分踌躇。
同样踌躇的也有顾峤安,他不明白某之言语间可愿还了是何意,两个都是他的儿子。
“爹还你如何?”终于忍不住开口,为父之人到底不舍。
某之觉得这话异常刺耳,转眸看着顾峤安道:“王爷不舍?”
种种处处都是不舍,师傅不舍百年后舒哲渊无依无靠,所以巧心布局。顾峤安不舍顾蔺淮,所以甘愿以身相替。但万般不舍却皆由他独独承受苦楚,他同谁去说?何人又不舍他丝纹?
顾峤安知道某之定会多心,诚挚切切看着孩子,“你二人都是爹的孩子,爹不想再有任何一个受伤了,爹老了。”
“不”某之轻笑着摇头,“你替不了,我就要他。”
顾峤安还要开口,却不及出言,便被某之以手作刀,劈上脖颈,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愿承认,他是怕顾峤安开口道出对顾蔺淮的回护,他看着这父子二人之间的往来便觉得胸臆苦涩,那份爱护,他见不得。
顾峤安的瞬间倒地让顾蔺淮下意识一声惊呼,某之装作视而不见顾蔺淮眼眸中的忧怖,草草开口:“他无事,你随我来。”
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洇透之时,某之驾了马车,车蓬中坐了顾蔺淮,扬鞭声在曲径中幽幽划破沉寂,突然星星点点的雨水滴落。
“天助我也。”
心中喃喃天意眷顾,又一鞭打马飞策,车辙后尘土四起。
二十七章
震风陵雨如银河倒泻,随着倒戈的风向似剑,雨声磅礴同千军万马奔腾,震攫心神。
某之一蓑一笠,如乱世中驭风之人,快马到了江连殳的白坞。
雨水顺着他的蓑帽连成水帘,他双臂环胸,慵懒随意的靠在车篷上,斗笠下玄色长袍如同浓稠的墨,他周身似融进这夜色中,带着四周一片暗仄,阴风恻恻掠过。
白坞大门紧闭,檐下灯笼未点,两扇白板的门扉被夜色染得漆黑。
他轻抬起蓑帽,辨不出阴晴的眸子打量着门口守夜的童子,被雨水沾染得莹然的指尖捻紧鞭捎,袖中长鞭垂地,又挽起鞭花,破空声凌厉。
瓢泼中小憩的童子应被鞭声惊醒,看着门前横着的马车上辨不出面容的某之,对望了一样便凑到马前来。
蓑帽掩了他大半张面容,在童子上下扫视的目光中,他推了推帽檐,露出一双眼睛清冷而遥远。
童子这下看清了来人,只觉得这目光中的压迫令人窒息,心中一惊,屈膝将跪。
某之持鞭之手撑住了童子的身子,沉声吩咐道:“叫你家主子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厚实大门被倏然拉开的声音。
片刻沉寂之后,脚步声切切响起,一身盔甲的江连殳威风赫赫,却在看了门口的某之时没有片刻迟疑,双膝一屈,狠狠砸在泥泞的青砖之上,水花四溅,朝着某之的方向跪得端端正正。
车篷中的顾蔺淮透着车帘,久久震惊在视觉感触中无法回神,他第一次如此直观感受到他弟弟在华安中是何等高度,亦第一次真切了弟弟不苟言笑时是多么阴恻。
视线中一身甲胄的江连殳跪得毕恭毕敬,某之眼角微挑,看着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之人如今发髻尽湿,狼狈不堪的模样,微眯着的双眸中神情莫测。
他只能如此将这人保住。
师傅设局请君入瓮,阁中失窃,羽卫之首该身领重刑,华安上律令严明,这一条就能打得江连殳皮开肉绽。
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再得知失窃只是师傅巧布局阵,他怎能忍心江连殳这般无辜之人受此牵连。
罚是必须要罚,只罚长跪不起,师傅也挑不出个错处。
当下微阖双目,装作昏昏睡去,意在风雨中同长跪之人患难与共。
这般苦心孤诣,尽数藏匿在不近人情的清冷之下。
江连殳跪得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舒泫失窃的个中由头,只知道自己身为羽卫头领却护阁不利,还连累了某之,他觉得自己该当身领重刑,却不明白将军为何只让他跪在雨中。
雨势愈发狂烈,他清楚某之是在装睡,但他一介武夫,却不明白某之是因为不得不罚他而同他患难与共之心,只是在不安与困惑中跪得纹丝不动。
某之本也就没指望他能懂,早已习惯了误解,早已习惯了隐藏,更早已习惯了声色不显,阁中人忌惮他高深莫测的不是少数,而他早已不屑去辩驳,便依了他们心中所想,做了这个擅于操纵人心,玩弄棋局的硬心肠之人。
凉意入骨,某之周身如坠冰窟,却死撑着装了睡相,陪着长跪之人两个时辰,约莫着时间不长不短,外人挑不出毛病时才舒展腰身,做了刚刚醒转的慵懒之态。
却无人知帽檐下他的双唇早已青白。
江连殳浑身冰冷麻木,听着马上的将军终于出了声,松了一口气。
某之忍着身体旧疾,从容倚坐着,逡巡江连殳片刻,沉声道:“可是长了记性。”
“属下谨记将军教诲。”
江连殳叩首温顺谢罚,目送着某之打马消失在视线中时才堪堪起身。
在深沉的夜色中,某之视线渐渐飘远,漫山遍野皆是阴翳,行至山林深处,他停了马俯身钻进了车篷中。
片刻之后,便同顾蔺淮交换了衣物,二人面容本就有四五分相似,身量也差不太多,又因天意有了帽檐遮挡,穿梭在夜色中也分不出个真假来。
扮成某之的顾蔺淮驾车奔赴刑堂,嘴唇数度嗫嚅,终顿顿道;“你从来都是如此吗?”
“如此什么?”
车篷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有些走调,似乎在极力掩盖着咳意。
“如此冷着脸让人误解,却在暗地周全别人。”
他却吐出冰锋般的字句:“把我当作善人的都成了死人。”
顾蔺淮摇头,“你只罚江连殳跪了几个时辰,却要罚了自己入这刑堂,哥虽不知道你要罚多少,也不知所为何事,但却明白你这是不愿牵连别人,宁可自己扛下,若是没有哥,你是不是打算亲身承罚?”
车内之人没有作声。
数步之后,萧素的屋宇映入眼眸,某之从车内探出头来静静凝视着顾蔺淮,眼睛里像隔了无数重纱。
“领四十棍。”
顾蔺淮回望着他,点点头,便要下马。
正欲转身奔赴刑堂之际,某之冰凉的指尖生生拉住他的手臂,素来冷寂的双眸暗潮涌动。
“顾蔺淮,某之多谢你。”
度娘。。。
不急不急,袖子再试试。







袖子要跟大家说两个消息

一个坏消息,一个不那么坏的消息。
先说坏消息。。。
因为袖子要四处奔波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日更可能保持不住了。。。
不那么坏的消息就是忙完这一个月,袖子更巨粗长补回来。
不要打袖子,袖子争取抽空不定期更新的

待到袖子恢复日更时,还是你们的老可爱

大大的一吻献上





今晚有文,袖子在码,可能会晚一些更



二十八章
顾蔺淮这几日颇为辛苦。
那日受了刑,挨了四十棍子之后那叫一个皮开肉绽,回途的马车上昏昏醒醒,到了清空居时早已人事不省。
待悠悠转醒之际,身后狼藉的一片已经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只睡了一夜,药效发挥开来,疼痛深深浅浅,片刻都不容他舒缓。
这些却都不是最为折磨的所在,最为折磨的是某之看到他醒转时的一句话。
他自家的亲弟弟手拿折扇,长衫翩翩,一字一句要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晴空霹雳。
他带着一屁股伤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更绝妙的在后面。
他眼睁睁看着毫发无伤的某之趴在塌子上,拿了胭脂水粉把面容涂抹的更加憔悴,半死不活的在塌子上装作受了刑伤的样子。
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终在第三日里迎来了舒哲渊探望。
顾峤安和顾蔺淮只得退立左右,尤其是顾蔺淮,走路尚且需要人搀扶却硬生生得在旁人的目光中走得安稳,不显露丝毫痛楚。
从内室到外口不过数十步余,顾蔺淮走出了一头细密的汗,后面黏糊糊、湿漉漉的,到底是没愈合上的伤口裂开了渗了血,好在他穿了一身玄衣,倒也能遮盖上几分。
匆匆入屋的舒哲渊直接无视二人,没等童子通秉,单刀直入了某之卧病的内室。
本是万分焦虑的心情,看见了塌上面若金纸,俊目轻阖的某之,双脚就像是生了根,不能再近前一步,顷刻泪就盈了眼眶。
“阁主。”某之做势虚弱开口,就要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做揖。
这一动惊得舒哲渊直奔了榻前,哽咽道:“伤到如此还瞎折腾什么!”开了口,本噙在眼眶中的泪就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看到舒哲渊落泪,某之眼底暗潮涌动,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他极少有这种时候,而此刻他却不敢直视舒哲渊含泪的双目,似乎透过那双眼睛,就能照得见那个最真实的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堪。
自觉形秽。
“是伤处又疼了吗?”紧盯着某之一举一动的舒哲渊满心忧虑,看着某之波光流转的眸子,不忍再看,偏过头去自言自语:“我这问的是什么混账话,那四十棍子下去,怎么可能不疼……怎么可能……”
本是装作难受的某之听闻此语后却是真的难受起来,心中愧疚愈发强烈,索性撇过头去,做视而不见。
舒哲渊总是乱他分寸的那一个,他本以为早已波澜不惊,可以六亲不认,可以硬着心肠利用顾蔺淮,可以不皱眉头杀掉一个无辜的汉子,可以跟救命授业的师傅藏着心眼儿,却独独在面对舒哲渊毫无保留的关切时方寸大乱。
整个华安,形形色色的天下高手,南阁算无遗策的苏氿尧;长岭天下无敌的墨简;圃轩潜心修道的灵虚子皆是市井中人闻之色变的人物,亦都对他嘘寒问暖,可他却能看出那些人眼中图谋,不过你来我往,走个虚情假意罢了。
再找不出第二个像阁主这般用心待他,没有半点防备之人。
记忆中阁主从不落泪,然每一次落泪,都离不开因了他的身体,次次如此。
“阁主……”一瞬的停顿,某之敛了敛心事,“某之不碍的。”
他该怎么告诉阁主,他压根就没伤着?他又该如何言明,为了一局,他可以巧妙瞒骗过整个华安的高手?
“怎会无碍?!”双目赤红的舒哲渊厉声反问某之,下一刻以手掩面,自责道:“我不知爹爹这次为何如此行事,但终归怪我没护住你。”
某之心虚的不能再说一句话,只背身对了舒哲渊,留了个瘦骨嶙峋的背影儿。
“我这一阁之主也真是没用,竟在第三日才得以脱身来看你。”舒哲渊的头深深埋在衣袖中,久久不肯抬起。
“阁中事务琐屑,阁主百忙之中还念着某之,某之早已感激不尽。”带了故意拿捏出来的虚弱,某之苦笑着,他最近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倒也没什么大事,说起来甚是解气。”舒哲渊终抬起了头,看着某之的后脑勺道:“刑堂那个不懂事的汉子被人杀了。”
“哦?”某之费力的转过身子,挑了挑眉,“何时?”
“柳浚鹤验了,说是在你受刑的当夜。”
某之装作不解的样子道:“可曾知是何人?”
舒哲渊摇头,“目前尚未得知,尸身横在道上,又是用了寻常的马鞭勒死,谁都可以做到如此。”
某之轻轻点头,沉思片刻道:“这倒也是,马鞭的确寻常之物,刑堂有得,那日我亦是打马而去,连我都有得。”紧接着又问道;“师傅身染沉疴,此事又该让他老人家劳心费神了。”
“爹爹还好,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舒哲渊带了一句,又看向某之,“你还是好好紧着些自己吧。”
某之看着舒哲渊的唇角开开合合,眼神灼热,似乎要将他吞没。
心中漾开一片酸涩,他师傅比他还能做戏,一场大病装的连阁主都蒙在鼓里,而他与师傅又有何不同,不也是一样的冷心薄情,一样的筹谋为上,人情在后。
见某之不再说话,眸子里明明灭灭,舒哲渊哀痛更甚,沉声道:“某之啊,我求你,只当我求你,爱惜着自己。”
眼眸中化不开的关切包裹他全身,他点点头后赶紧垂下眼眸,不能再看舒哲渊一眼。
他永远无法告诉舒哲渊他未来将要做些什么样的勾当,他更无法告知舒哲渊,他是一个江山为策,半生为局之人,他步步为营,永不可回头。
他不是值得舒哲渊落泪心疼的可怜之人,相反他是主掌风云之人。
唯一一份最纯粹的关怀,他却受之有愧。
舒哲渊就是悬崖勒马的勒绳,然他某之为了大势,只能放弃这唯一能救他的希冀。
希冀到底是破灭的太快,自那日舒哲渊探伤落泪后回转,不过日余,就等来了师傅舒泫。
某之在舒泫审视的目光下趴伏的气息奄奄,而背脊却一阵阵发冷,他很清楚如果出了破绽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华安阁阁规道得清清楚楚,若是师傅察觉,他怎么也落了个擅杀同门,欺师灭祖的罪过,更何况如今他更是岌岌可危,此举一旦败露,等着他的只有万劫不复,所有的胸有成竹到师傅这儿就只剩下战战兢兢。
舒泫来探望某之时,心中早已有了疑窦,登堂入室后先是不露声色的探了眼坐得四平八稳的顾蔺淮,只一眼扫去,便敏锐觉察到顾蔺淮点朱都遮不住苍白的唇角,更不用提两鬓星点的汗珠。
再一眼看到顾峤安掩不住的忧虑神色,那一双眼不时打量着顾蔺淮,像是担心,舒泫便已经知了一二,这般父子天性,断骨连筋,是如何掩盖也能交了底的,就算某之再玲珑心窍,不为父,也不曾为人子,终无法体会父子间羁绊深沉。
眉间一转便是一计,舒泫遣了随行的白莲河,请顾峤安带着顾蔺淮赴南阁垂钓,这“请”字中文章大有,舒泫自是不必担忧,看着顾峤安和顾蔺淮被白莲河出手迅猛点昏了拖拽着离开,舒泫才从容进了内室。
入了内室,这第三眼望见了某之时,舒泫不得不心中感叹,他这徒弟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趴伏在榻上楚楚可怜,倒是真像极了受了大刑之人,若是从某之这看,找不出一丝破绽。
“师傅……”仍是虚弱的一声恭敬,挣扎着起身将拜,皱眉撇嘴把疼痛模样做到了我见犹怜,连身子骨的晃动都恰到好处。
舒泫轻咳几声,以手环胸,冷眼相看,由着某之自顾自的表演。
静谧的空气中暗潮浮动,某之心跳漏了一拍,半是装半是真从榻上滚落下来,身子顺势砸在地上,磕碰到了旧疾,倒是真疼入了骨髓。
舒泫不做声,似乎某之身子坠地的“咕咚”声充耳不闻,沟壑章回的手指把玩着扇柄,穿堂风掠动着花白长须,垂了襟角儒雅坐着,阖目摇头轻哼着小曲儿,若不是看地上跪的端正一个,倒真是一派怡然自得。
半个时辰就在老者的闲适中度过。
某之跪得身子发软,偷摸着用手拄地维系身姿,还特地用宽大的衣袖盖住这些小动作,此刻他自是明白师傅定然知道了清楚,明白了师傅识破了他的雕虫小技,他反而不再战战兢兢,竟生出了从容应对的坦荡。
“玩够了吗?”舒泫面沉似水,开口带起了阴风恻恻。
某之扯了扯嘴角,抬头看向舒泫,不卑不亢道:“那要看师傅玩够了没有。”
舒泫指尖轻捻开了扇子,目光落在扇面上笑笑:“说说为师是哪里露了破绽,让我徒儿一眼看穿了机巧。”
“太过机巧,毫无破绽才是最为致命的败笔。”某之双眸秋水般澄澈,定定看着舒泫道:“师傅,那日您实不该在内室摔了扑满,更不该让徒儿跪下。”
“却是为何?”
“这样徒儿就不会沾染满手瓷沫,也不会这么快知晓失窃不过只是骗局。”
也许是错觉,舒泫恍惚间发觉某之澄澈的双眸有一瞬笼了雾霭般黯淡,而那抹黯淡直击他心头柔软处,竟胸口生生一滞,回想起初救他上山时的情景。
那些呕心沥血的日子却是惊心,但更惊心的却是而今,他与徒儿不知怎的,竟走到了这步境地。
“师傅。”某之依旧望着舒泫,眼眸中似乎隔了万千从山水,唇角起合良久,才缓缓道:“可否让徒儿知晓徒儿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也算是死个明白。”
“死”这个沉重的字眼惹得舒泫耳膜一震,他细细端详着某之,亦是良久才狠狠闭目叹道:“是你父亲望向你兄长时止不住的担忧,那是只有孩子受伤时为人父母者才会流露出的神情。”
“哦,难怪……”某之想了想,点了点头。
难怪他败笔出在了此处,数年情感的缺失让他根本料想不到这些仅存在在亲人间的羁绊,他能算计人心,却早该想到他最孱弱之处就是算计情感,那东西他永远都思索不清明。
就如这一次,他可以算到顾蔺淮会为他以身犯险,可他永远也想不明白顾蔺淮为何愿意这么做,他笼统理解成是愧疚,或是爱,但在他心里愧疚和爱到底是一样的,他分不清楚顾峤安和顾蔺淮的愧疚或者是爱能支撑多久,能为他所用到何种时候,那么一如既往,不图回报的迁就到何时。
“既然你都明白了,你应该也知道何为下场了吧?”舒泫深深的看着他,眼眸中竟流露出几分不舍。
某之笑得坦然:“徒儿明白,欺师灭祖,死罪。”
“死罪……死罪……”舒泫喃喃出声,双目涌起迷离的雾气,过往的种种一幕幕回旋。
他是舒泫,他曾倾注全部心血在这个带着慧根的孩子身上,他确实把某之放在了心上,这孩子一次次受伤都牵动着他心头的柔软之处,也确实让他长叹人老多情,但同样也因为他是舒泫,是一个只有掌控一切才心安的人,而某之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成了隐患,便再也留不得。
“师傅,某之身死无怨,但师傅可曾想过如何向等着某之入朝的顾峤恒交代?”
“顾峤恒初登大宝,根基不稳,需依靠华安势力扶持,并不是非你不可,我华安南阁苏氿尧亦是惊才艳绝之伦,紧居你后,入得朝堂也是绰绰有余。”
某之自嘲般笑道:“好个绰绰有余,怕是师傅从铲除掉顾锦柏之后,对徒儿就动了弃心吧。”
本就是不言自明,他早已想到师傅对他的态度,若是不能驾驭,便除之后快,而之后便是由师傅亲自上阵,护阁主夺得帝业,方方面面师傅都早有宏图,可只算错一点,便是他某之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尊师重道,所有师命他都可以忍,但唯独顾峤恒这点,他必须要亲自手刃了,顾峤恒于他不仅仅是个梦魇,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一日不除,他便要活一日,暗待时机。
“某之。”舒泫的手掌重重压在他的肩头,抿了抿嘴唇,终下定决心道:“英雄无久长,师傅不得不为之。”
不得不结束这才冠绝伦的孩子的性命,既已选择了大业,便要六亲不顾,怎堪回头恻隐。
周遭寂静无声,舒泫指尖紧紧捏着扇骨,艰难开口:“为师赐你一杯鸩酒,做成你因病而终之态,不会让你难看。”
“某之明白了。”
温润少年还是儒儒笑笑,像是早已知晓一切般从容不迫,没有一丝慌乱。
往事恍如云烟过眼。
肩头上手掌千斤之重,舒泫的浊泪如钩般抓烂心尖,某之缓缓仰头望着屋顶,突然笑出声来,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噩梦,都要他死了才能醒来。
“为师会送顾峤安和顾蔺淮一同上路……”舒泫声音哽咽,撇过头去,闭上双眼。
这一次,真是没有了转机。
顾峤安、顾蔺淮这两个名字如铁锤重重敲在心头,舒泫被泪水迷离了双目,不曾看到仰头绝望狂笑的某之已经换上了一副平静淡若的神情,眸中波光流转。
他不知道这二人的名字为何能在心底作祟,只知道他绝不会让他们死,在一同相处的这些日子里,父不像父,兄不像兄,子不像子,但他似乎……似乎有些习惯了这份纠缠,他不愿承认动情,就当是利用这份只有他们付出,而不用他偿还的便宜买卖。
他第一次清楚的明确了,他像把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延长下去,所以他不许他们有危险。
舒泫万万没料到某之的指尖能在瞬息搭在了他脖颈处的命门上,正正好好三根手指,往下一分便是死命。
“师傅,某之只求一条生路。”
虽是用了“求”字,可手足间寒星凛凛,语气更是不容置疑。
舒泫淡然阖目,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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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袖子说过不会坑就一定不会坑,还是感谢各位看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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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劳的袖子明天上线,爱你们



第二十九章
舒哲渊提脚踹开了清空居的门双扇,大步入了内。
片刻前络纬送来消息,说老阁主故去了。
舒哲渊如雷击首,浑浑噩噩地到了清空,那永远萧素空旷的居所,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寂。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一苇屏风后发现了跪得挺直的某之,大褂罩着单薄的身子,少年清润的身姿在烛光中似乎苍老了许多。
舒哲渊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晃了一晃,勉强蹲下与他平视,望着他一双明亮双眸泛着泪光。
“某之。”舒哲渊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望着某之那双眸子便再也按捺不住,失去父亲的念头盘踞在心头,在他乱作一团的脑子里杀出一条恐怖和悲切出来。
他舒哲渊没了爹爹。
“阁主。”某之缓缓地抬头,被泪水湮灭的眼睛绽放一丝微弱的光亮,轻抬起手思虑了很久,才搭在舒哲渊的肩头,无声的摩挲着,带给他安慰。
阁主永远不会想知道,舒泫到底是怎么死的。
阁主更不愿知道,这支搭上肩头和颜安慰的手在早前的一瞬沾了怎样的血污。
但某之却清清楚楚,这条他不得不做的无归路埋下的隐患。
他知道,从下手的一刻起,在未来同阁主间就埋下了祸根。
“我没有……没有爹爹了……”
卸下了骄傲的舒哲渊此刻终于找到可以哭诉的对象,这个华安阁里高高在上的阁主身子缩成更小的一团,呜咽一声,哭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某之偏过头去,把情绪很好的敛在眸底,手掌依旧轻轻摩挲着舒哲渊的肩膀,心底漾开一片。
阁主将他倚为腹心,多么荒唐。
某之的手掌摩挲在肩头似乎传递着力量,舒哲渊渐渐平静了下来,眼中弥漫着的水汽也随之驱散,某之这才轻缓的掀开帷帐,终于容他看清躺在床上已无声息的老者。
很明显感受到衣角被舒哲渊揪紧,那伟岸的身子又开始打颤,某之不动声色遮住舒哲渊的视线,再度用手拍打着他的肩膀,下意识放低声音抚慰道:“好了,都过去了。”
舒哲渊再一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拼命的忍耐不至于发出声音来,他瑟瑟蜷缩而不敢让人得知心中的恐惧,如溺水之人般渴望着某之的安慰去度过难关。
“是我不好。”某之垂下眼眸,按照早已推敲过千百遍的言辞开口,“若不是因某之早前治下不严,令华安失窃,师傅不会身染沉疴,更不会带病探望某之后旧疾复发了……”
这些在他下手之时就编排好的词语严丝合缝,他只需做几个忍泪悲切的表情便可以服人,但不知为何,却真带了情绪,话是假的,可这段假话说尽后泛红的眼圈,内心的苦涩像无边的大海一样要把他吞没。
舒哲渊沉默了很久用来平顺呼吸,开口却是一句:“怎能怪你,不过天意罢了。”
沙哑的嗓音中不容置疑的坚定让某之晃了神儿,如果可以,他宁愿抱愧而出。
但他不能,他只能硬着头皮跪在榻前,扯着一个又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弥天大谎,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努力让自己接受的心安理得,却愈发不敢再看舒哲渊一眼。
他开始想,日后这件事该以如何惨烈的形式被揭发真相,即便如今天衣无缝,但只要是做过,必然就会有露的那天,而那天如果到来了,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他再清楚不过。
耳畔又回想起师傅临闭气时通透一切的笑语,字字如同梦魇。
舒泫目光如鹰穿透他的筋骨,轻笑着说他和顾峤恒其实是一路人。
顾峤恒可以为了帝位不惜手足相残,弑父杀君,而你某之也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欺师灭祖,说到底,都不过是一路货色。
不可避免的当舒泫说出这一段话时,某之双臂一震,随后便如同癫狂的痴人一样,将随身携带的名为“似花非花”的毒药揭了封,送到了舒泫的鼻口。
那是江湖人闻之变色的剧毒,传说哪怕是一身硬骨之人,嗅了它也可一瞬间瘫软如泥,无解,因为沾之即死,解药也救之不急。
“想顾峤恒放火烧宫困父时,同你现在定是一般心境。”
死到临头之际,舒泫依旧从容淡定,身子撑得稳稳,举止依旧风度。
而某之目光寒烈,死死盯着面前的老者,口中不断呢喃着:“是您逼我的。”
是面前之人用顾峤安和顾蔺淮的安危来逼迫他,师徒二人只能活一个,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别无选择。
他沉默的注视着师傅缓缓闭气,想起师傅煞费苦心做了一通大局,而最后自己做局害了自己,那仙风道骨的老者双目轻阖,宛若睡熟了一般,如此安详和蔼。
那一刻,某之心中没有一丝庆幸,更没有觉得如释重负,他定定地看着舒泫的尸体,看着看着便轻声笑了起来。
如今这一切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局,舒泫自己做局害死了自己,而他自己做局困住了自己。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背后那一片海阔天空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任由双膝狠狠砸在地面上,失魂落魄的跪在榻前,一遍遍审视自己,也许片面的善恶已无法用来概括,他本意做佛事,却用尽了魔心,而为数不多的救赎,他都不能接受。
他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带着惺惺相惜的恭敬,他端端正正对着榻上的尸身叩首,有那么一瞬间,他依稀看见榻上那具尸体变成了他自己。
他笑着摇摇头,此刻无比清明,胡乱的擦拭着泪迹,换了带着慌张的声音唤来了童子,告知舒泫已逝的讯息。
登时上下全都慌乱起来,而某之在这一片慌乱中静止如同磐石。
正要奉命报信的络纬无意瞥见了某之挺直的跪姿,那瘦削的背脊似乎会说话般,挺拔的线条中似藏匿着无法言喻的沧桑。
数载漂泊,百年孤独。
没有弃楼,真的没有,是袖子决心备战考试,天天都在背题,彻底过上了没有wifi的生活,明年五月考试结束吧,背完十多本书之后,再来填坑,月饼节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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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5:2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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