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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假年(师生,教诫)[第10页]

作者:陆离觥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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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我在你左右(4)
顾老师并没有追究物理成绩的事,王钺息的日子毫无波澜,学习成绩百尺竿头,羽毛球水平突飞猛进,直到二模之前,王钺息的两个舅舅来到王家。
蒋元是蒋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儿,两个哥哥都视她如珠如宝,她离去的那天,王致死死攥着她的手跪在蒋家人面前,恸哭失声,被脾气暴躁的蒋易打到脾脏出血。事实上,蒋易也知道,蒋元的死,不过是天命如此罢了,怪不得王致。王致自觉没有照顾好今生最爱的女人,对蒋易毫无怨恨,那时的他,也宁愿承受那些疾风骤雨的疼痛,好过锥心刺肺的哀毁。可正因如此,蒋家的两位兄长也觉得对不住王致,虽然仍然极为疼爱王钺息,但极少上门了。
今天来,说得,是一件大事。
关于王钺息的事。
事情很简单,蒋家二哥蒋夏因为在植物学上的杰出成就成为第一个被世界著名学府ECTC邀请执教的亚洲人,ECTC被上流社会称为看不见的浮冰层,如今在整个世界执牛耳的人物,许多人的中学时代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蒋舅舅认为王钺息自信而不张扬,勇毅而不强横,淳厚而不仁懦的个性非常适合ECTC,因此,打算借此机会为王钺息额外申请一个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尽管ECTC的考核是出了名的严格,但是他相信,只要他的外甥愿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对于蒋舅舅的心意,王爸爸的态度是非常感激。哪怕他好似从来没有关注过儿子的学习,但是他非常明白这个机会对于王钺息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所学校之所以被称之为看不见的浮冰层,就是因为他几乎是隐形的,十年前的王家,连他的名字听都没有资格听到。也只有蒋家这样的老牌世家,蒋夏这样真正的学者,才能带王钺息到那样的世界去。蒋夏的独子上高二,他也同样需要这个机会的,可是,蒋夏提都没有提。舅舅们对王钺息的寄望真是太深了。尽管如此,王致依然只是微笑着请两位舅兄饮茶,“王钺息的事,他自己决定。”
王钺息如何决定。
作为王致的儿子,他想出国读高中,几乎是太容易的事,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打算过,在舅舅提起ECTC之前,他都只是在积极地复习准备二模而已,如今告诉他,放弃中考,去准备到更大的世界迎接更远的人生,哪怕他再成熟,也觉得太突然了。
蒋夏从来是拙于言辞的,看着王钺息素来少年老成的脸上难得显现出吃惊来,也只是道,“舅舅会照顾你。”
蒋易看了一眼王钺息,“小元当年很喜欢ECTC的天鹅,可惜没有机会亲去画一画。”
王钺息听大舅舅提起母亲,连忙站了起来,肃手立着。蒋易又叹了口气,抬头的时候却立起了眉毛,“准备一下,下个月和你二舅舅走。”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人,说一不二。
蒋夏回头看大哥,“太突然了些,他们那边又叫得急。让小息考虑一下。”
蒋易先狠狠看了蒋夏一眼,蒋夏依旧板正笔直地坐着,只是因为对兄长得尊重欠了欠身,王钺息轻声道,“我知道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是为我好,所以,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嗯。”蒋易是极为疼爱王钺息的,听了他的话,还点了点头,“也是,凡事多想想,不要因为长辈说了就屈从,才好。”
“是。”王钺息恭敬答应了,又立刻笑起来,“大舅舅难得过来,在家里吃饭好不好?”
蒋易没说话。他当初,伤心妹妹殇逝,迁怒太过。他虽是霸道的脾性,却很懂得控制情绪,但那一次,王致直直跪着任他打,他一时失手——正因为深知王致为人,他才没有道歉,可也正因如此,也一直耿耿于怀。
王钺息也知道这位大舅父的心病,他是把责任看得太重的人,所以才不如父亲洒脱,但是他是很喜欢舅舅的,“小息亲自做两个菜好不好,鸡毛菜油面筋,肉丁毛豆炒青椒,顾嫂说,很像妈妈以前的手艺呢。”
王致也起身诚挚留客,“大哥二哥,小息很想念你们,一起吃饭吧。”
蒋夏没说话,蒋易倒也不是拘束到连饭也不吃,索性点头道,“好。把酒也摆上。”说着看王致,“你也陪我喝两杯。”
王致点头,“正该如此。”
王钺息心里高兴,倒也不急于考虑是否出国的事,只想着这两天读《诗经》正有些植物的事儿要请教二舅舅,如今拉着蒋夏,和他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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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名字随便起的,不要代入三次元,太雷了~
二十七章 我在你左右(5)
“去吗?”蒋家的两位舅舅酒足饭饱,将王致灌到直接睡倒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王家。王钺息单膝跪在沙发边上给父亲擦脸的时候,王致张开了眼睛,目光清明,哪有半分酒醉的样子。
王钺息不答反问,“顾老师带完我们就会回顾家了吧。”
“嗯。他也逛够了,三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不成样子。”王爸爸误解了儿子的意思,以为王钺息因为顾勤不再教他,所以没什么留恋。他心里是舍不得儿子的,可也知道这个机会很好。如果王钺息愿意出去,他是绝不阻拦的。
“哦。那不去了。”王钺息道。
王致先是一怔,惊诧于他这么快做决定倒比惊诧他决定了还多,然后,立刻明白了,一手扶着额头上的毛巾一手撑着沙发坐起来,“你不用担心我。北欧那边我也常飞。”
王钺息笑“着坐在老爸旁边,“我还是喜欢每次晒好了被子等爸回家。”
王致瞪儿子一眼,“说得你爸和废物一样。”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是十分熨帖的。
可等将毛巾递给儿子之后,才道,“小元是很喜欢那里的。尤其是那些鸽子,我曾陪着她去过一次,但她知道我的性子,怕我等得急了,因此也没画。其实,只要静静看着她画,我又怎么会性急呢?”
王钺息看父亲的目光又一次远了起来,他知道,每次见到舅舅们,爸爸就要郁郁好几天。他不是装醉,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舅舅们相处。
王致从来不瞒着儿子他对蒋元的感情,少年失恃已是事实,越不触碰越痛。有个人和他一起想着,就像他的妻子他的母亲还在一样。
王钺息端了水杯给父亲,王致看一眼,“又是番茄汁。”
王钺息很固执,“酒后饮茶伤肾,这个最好,新榨的。”
王致虽抱怨,到底是儿子亲手榨的,还是喝了。不过虽领了儿子的心意,但说得话却很严肃,“也这么大的人了,去不去,用对自己未来负责来决定,不必顾虑我。我这头,你去或不去,我都是称意的。你舅舅对你寄望很深,别为了父母牵绊反辜负了他的好意。”
他是很少用教训的语气跟儿子说话的,王钺息听父亲开口说正事,立马正襟危坐起来。恭敬听父亲说完了,才应道,“是。我会好好考虑的。”他明白父亲的意思,自己去,是了了母亲的心愿,不去,是能陪在父亲身边,所以,去或不去,父亲的倾向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对这件事本身怎么看。
于是,王钺息去房间翻那一大堆舅舅带来的资料,又打电话给王致的另外一个私交很好的朋友井腾,说自己明天晚上想去他家的档案馆看看。王致虽然有些匪气,但到底也是贵公子出身,又与蒋家联姻,和许多世家子弟私交甚笃,王钺息是蒋家的外孙,想查资料,这些叔叔伯伯家的图书馆档案馆藏书楼是绝对为他敞开的。
他是主意很正的男孩子,答应了父亲认真考虑,就真的从自己的角度思索起来。因为ECTC的贵族学校性质,公开的资料很少,二舅舅带来的这些,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内部资料了。从图片上看,真是一所漂亮的学校呢。王钺息看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穿着骑士服装悠闲走过的少年,心道,真静啊,难怪妈妈会喜欢。
喝着番茄汁的王致却明显没有儿子那么悠然,他重新翻出了当年和蒋元去旅游时辗转托人找到的ECTC的平面图和其他一些资料,蹙着眉头细看。王钺息是受传统文化熏陶养大的男孩子,去了那里,会不会不适应。ECTC有的教材是拉丁文,还有的课程是希腊语授课的,会不会很吃力。更何况,异国他乡,就算有舅舅照顾,是不是也会不习惯。从小到大优秀惯了的儿子,他太相信儿子即使在最顶尖的学府也一定会是最棒的学生,但是,刚开始的适应期,会不会让他看起来温和实则不容侵犯的骄傲和自尊受挫。
王致的手指扣在平面图的亚里士多德脸上,深深陷入了沉思。
“顾小秦。”王致在将手头所能查到的全部资料都翻看了一遍之后打电话给师弟。
“师兄——”顾勤明显能够感觉到师兄的情绪和往常不同。
王致也不啰嗦,“王钺息的舅舅想带他去ECTC,作为他的班主任,你有什么建议?”
顾勤作为班主任的关注点果然和师叔不同,“ECTC不是每年五月下旬才考试吗,今年这么早吗,还招亚洲学生?”
本来就喝了酒肝火旺盛的王爸爸瞬间被点燃了心火,“王钺息需要考虑会不会考上吗?”
顾勤在心里默默吐槽,要考拉丁文的好吧师兄,您的自信心也难免太爆棚了一点吧,不过,顾小秦还是从班主任的角度给出了科学建议,“如果是小息的话,当然要选择更大的平台。附中的高中能给他的许多东西,他现在其实已经得到了。”
于是,收获了儿子班主任极为溢美的称赞的学生家长心情一下好起来了,“也不能这么说,传统的高中,还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的。好了,你去睡吧。晚安。”
正在备课的顾勤低头看了下电脑显示时间——师兄,您老人家太客气了,这可是您第一次跟我说晚安啊——十九点五十六。
二十八章 现在正启程(1)
做一个决定对王钺息而言,并不是很困难。他查阅了很多资料之后——睡了。
当然,时间不是十九点五十六。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东西去上学,毫无例外地被顾老师围追堵截了。
“做了决定告诉我一声。”顾师叔如是说。
王钺息点头,特别淡然地继续看书。
初三的孩子,大抵都是自觉的。到了这个时候,顾勤也不用操心太多的事,每天按部就班就是了。
只是,多了一项任务,观察他师侄。
然后,顾老师也做出了一般班主任从后门玻璃里偷窥的事,可惜,除了抓住两个上化学课发呆的,并没有逮到王钺息因为心思浮动而走神。至少没有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有鉴于此,连顾老师也不得不感慨,这是怎么养出来的性子啊。
实际上,王钺息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只是,他不习惯让自己可以做选择的事影响自己的生活。这种面对选择的云淡风轻,也来自于父亲。王致一直言传身教的是,选择恐惧症不必有,因为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
王钺息一向是视父亲的教导为金科玉律的,当然学习得很好。他在每天的课业之后,通过父亲的人脉和自己的了解,反复查阅了很多资料,横向、纵向比较,然后在某一天,对父亲说,“报名吧,我决定去考一下。”
王致并没有尘埃落定的释然,反倒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玄机,事实上,儿子最近借了不少拉丁文的书,“考一下?”他在面对儿子的教育问题时,一向时严肃的人,因此,当他挑眉重复王钺息的话的时候,王钺息情不自禁地心跳了一下。然后故作镇定地道,“嗯。我想试试。”
王致的眉头彻底蹙了起来。
王钺息可不敢和父亲玩文字游戏,立刻解释道,“虽然我觉得,西方的绅士教育和我从小受到的影响不大一样,但是我不抗拒这种文化。考着试试也未尝不可,但是真正去念的话,我还是想等大一点,再做考量。”实现母亲的心愿当然很重要,可是他很清楚,母亲的心愿很多,父亲这么讲,只是不想让他因为留恋自己而影响决定罢了。事实上,他认为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和父亲活得开心。
王致深深,深深地看了王钺息一眼,让这些天一直用波澜不惊折磨顾勤和王致的小屁孩彻底抖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垂手立正,“爸。”
王致微微抬起下颌,表情略有些嘲讽又有点闲淡,然后说,“定了吗?”
“是。”肯定是定了才和父亲说的啊。
王致于是继续开始换电视剧的频道,无可无不可地道,“把你的决定跟你师叔说一说吧。”
王钺息知道,是有些不妥当了,只是他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因此再度确认道,“二舅舅那边在等答复。”
王致看都没看他,“先和你师叔说,再告诉你舅舅。”
“是。”对父亲的话,他向来不会质疑的。
王致换了七八个台,发现都是广告,终于不吝再看王钺息一眼,“说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家伙。”
王钺息只觉得身后倏地一跳,然后就看到某综艺节目开始了,父亲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王钺息不敢再呆,转身离去。王致听儿子走远了才看他背影,摇了摇头,轻笑,“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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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忙碌与懒惰,大家久等了,抱~
二十八章 现在正启程(2)
王钺息是聪明孩子,聪明孩子的意思是他没有真的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师叔,而是以请教的姿态向师叔征询意见。于是,最近被王钺息的淡定狠狠虐待了的顾师叔在听到他的诚恳问询后,很是摆了一番架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去考试,但是不去念书。”顾老师果然是射箭的高手,一语中的。
王钺息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是这么说,总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想试着考一考,也想知道,自己的程度究竟怎么样。”
顾勤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留,“所以,你舅舅为你争取的也许是全中国仅有的入学机会,在你眼里,就只是一场自我检测的考试。”
顾师叔果然没有让王钺息失望,一开口就点到了症结所在。
王钺息垂下了头。
顾老师道,“我希望你没有把这个愚蠢的决定告诉你舅舅。”
王钺息难得有些不冷静,连忙否认道,“没有。”
顾勤看了他一眼,一眼看得王钺息脸红了,然后,一句话说的王钺息头都抬不起来,“你真是被宠大的孩子啊。”
这不是一句坏话,可放在这里,可以等价于不懂事,任性,自我为中心,辜负大人的心意等等等等。王钺息难得的咬住了嘴唇,低声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顾勤丝毫不放过他,“是你得到什么都太容易了。”
王钺息想否认,但想想自己的经历,终于没开口。
顾勤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小息,你是很聪明的孩子。做什么都很容易。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生活环境安逸,即使,大嫂去得很早。可是,你并不缺少爱和关怀。你父亲,舅舅,还有其他的长辈们,把觉得失去了母亲亏欠的通通翻了倍补偿给你,你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对于你,几乎从来没有挫折这件事。有的只是挑战。所以,你敢于去挑战,也乐于去挑战,因为你知道,有无数的人站在你身后。你的骄傲和自信是这么多年养出来的,这很好,可是,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你的父辈们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但是,他们也不是真的如你想象的那般可以随意覆雨翻云。你舅舅把这个机会给了你,你舅母、你表弟难道就没有想法?或者真的没有,但是如果他们知道你把他们的牺牲这么理所当然的消耗掉,别人有多少爱值得你消耗?谁对你好都不是应该的,对吗?”
王钺息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几乎是有点恼羞成怒了,如果刚开始还能听进去一点,但现在未免觉得师叔有点太上纲上线了,他明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顾勤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态度,索性摊开了说,“所以,其实你一开始也没打算问我的意见,只是想着通知一句。”
王钺息没反驳,虽然不是像顾老师说的那样,但他真的觉得,如何决定是他和父亲的事,父亲把决定权交给了他,就是他的事。当然,他肯定会和师叔说的。
顾勤一点儿也不理会他的微表情,“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来我这自讨没趣的?”
王钺息沉默了几秒,终于道,“是我爸的意思。”
顾勤饶有兴味地笑了。
王钺息长长吐出一口气,“您说的虽然我不完全懂,也不完全认同,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周到了。如果您需要揍我的话——”
顾勤突然放下了脸,语气冷硬,“我不需要。”
二十八章 现在正启程(3)
顾勤突然放下了脸,语气冷硬,“我不需要。”
王钺息立刻急了,连忙解释道,“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勤脸色稍霁,却还是道,“我不知道。”
于是,王钺息向前迈了一小步,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师叔,我错了。”
顾勤这才算是真的放过他,眼风一瞟,“错哪了?”
王钺息哪里说得出口,他是那么骄傲的孩子。
顾勤再看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钺息又叫一声,“师叔,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勤看他,“你也该长大了。”
王钺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会认真再想想的。”
顾勤笑了,他疾风骤雨地一通数说,恐怕真的触痛了王钺息极为骄傲敏感的自尊,教育本来就该是刚柔相济的事,因此也不再逼他,只道,“你去想吧。”
王钺息对着师叔鞠了一躬,退出去了。走到门口,看到父亲端着冰裂茶杯——王爸又路过了。不过他见到儿子倒没有半分尴尬,反是道,“你师叔跟你讲明白了?”
王钺息和父亲说话要更加随意和轻松些,“嗯。我太辜负舅舅了,堂儿也该去外面看看的。而且,他比我更适合。”蒋家的表弟佑堂是二舅舅的独子,蒋夏娶得是自幼在北欧长大的瑞士籍华裔音乐世家的女儿,家里倒是中西合璧的氛围,其实,佑堂说起来真的比王钺息更适合。只是蒋夏自幼喜欢妹妹,对王钺息更多照顾罢了。
王致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略有一点责备。
王钺息立刻明白过来,“倒不完全是为这个原因,我明白舅舅的心意的,父亲放心吧。”说完这一句,又立刻补上,“师叔的心意我也明白。”
王致喝了一口茶,才道,“那就最好了。”
王钺息点头,而后道,“爸,也不早了,您也快休息吧。睡前不要喝那么多茶。”
王致点了下头,把茶杯顺手递给了王钺息,于是,王钺息去帮亲爹洗杯子了。
王致顺手推开了顾勤的房门,顾勤连忙起身,王致语态轻松,“没揍他?”
顾勤摊摊手,“没必要。”
王致特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没必要也可以揍揍嘛。”
顾勤轻轻摇了摇头。
王致笑了,“怎么,那小子让你生气了?”
顾勤笑道,“没有。就是觉得,还是个孩子。”
“他这个岁数,当然是个孩子。你跟他一样大的时候,比他还像孩子呢。”王致随口道。
顾勤立刻不服道,“我哪有。从来有人对我好,我都是特别记在心里的。”
王致当然知道,也是因为如此,自己才能那么理所当然地揍他啊,顾小秦是那么容易服人的人吗,只是知道真正疼爱他的人太少了,才会对自己那么依恋吧。想到这里,王师兄也笑了。
顾勤却是道,“我不是说他不懂感恩,他也很明白的,就是做事没那么周全,有时候自信的过了份。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考不上。”
王致这时候却正了颜色,“这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也一样?我是再想不到你会当一个小老师的,不过,居然还做得不错。”他说了这句不像称赞的话之后,又立刻落实了称赞,“你也是做什么都一定会做得不错的。”
顾勤收到了师兄的表扬,心里得意,奉还马屁回去,“我和王钺息都是师兄教得嘛。”
王致笑了笑,“行了。他的事儿解决了,你也考虑考虑你的事,回家去,可不是立刻就能上手的,有什么为难,现在就跟师兄说吧。”
顾勤听出了师兄的郑重,先点了点头,而后才道,“真的需要的话会说的。不过我要先试试,要不然,以后凭什么揍王钺息呢。”
王致摇头,却没说话,这位,也是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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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原因,以后恐怕真的得十一点前睡,早上先更了吧
没有故意吊胃口的意思,本来就不会拍
二十八章 现在正启程(4)
“听说,你要出国。”王钺息去淘拖把的时候,突然被滕洋堵在水房里。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优等生一怔,然后就看到他曾经像呵护水晶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又红了眼眶,可是,她这次很坚强,声音和语气都是坚强的。
王钺息终于明白她这几天望着自己的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此刻再听她问,不知为什么,心疼之余,竟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淡然感觉。他笑了笑,“没有,只是在看一些资料。”他很快想明白了,原来那天她收作业,自己在看的资料是真的被她看到了。
滕洋咬住唇,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想说一句话,却终于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我一直在努力,还以为你也会上鸿远班的。
王钺息看她一直沉默,自己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解释吗,没有必要,不解释,好像也——
滕洋突然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会支持你的。”说完立刻转身走了,一秒钟都没有留。
王钺息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酸涩,没有伤感,却有一种她也长大了的释然。
那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单独说过什么话,初三的孩子,中考几乎等于他们的全部,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着。拼尽全力。
王钺息终究向舅舅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认为佑堂比自己更适合西方的教育,蒋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真正深思熟虑的决断来,倒是很欣慰了,甚至还鼓励他道,“我知道鸿远是很好的,在国内和你父亲一起也不错。不过世事无常,有好的机会也别放过。”
王钺息当时是很认同舅舅的话的,可没想到,最后终究一语成谶。因此,当他最后终于以A市中考状元的身份跟着顾勤来到B市,并且以笔试第二,面试和综合测评第一的成绩进入以早慧儿童众多闻名的俗称天才少年班的雏燕训练基地的时候,再想起舅舅的话,真的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中考成绩反馈到学校,五班的成绩惊人的耀眼,中考状元、探花、传胪,都出自五班,全市前五十名,五班有十二个,综合成绩妥妥地傲视群雄。滕洋终于以三分之差没有考上鸿远,但好在,还是进了附中。数学老师周萍轻轻感叹一声,“谈恋爱对女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啊。”
办公室其他人有意识地看了顾勤一眼,没人接话,也没人附和,但别人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和以往的中考状元不一样的是,王钺息并没有接受什么采访,中考一结束,就和父亲去敦煌了。顾老师把电话打来的时候,王爸特别淡定地嗯了一声,然后道,“代我多谢王钺息的老师们。我马上关机,你自己抓紧办辞职手续,自己的事儿操心起来吧。”说完就立刻挂了。但是顾师弟从师兄比平时略快三分的语速中明显感觉到了溢于言表的得意啊,哼,嘴角肯定是翘起来的。
王钺息偏头看父亲,王致道,“考了个第一。”
“哦。”王钺息也点了下头。
王致,“忘了问你师叔各科都多少分了。”
王钺息,“没关系。爸不是已经关机了嘛。”于是,直到中考状元富二代身份曝光,与父亲藏经洞探秘的新闻都变成旧闻,从敦煌回来的王钺息才知道,原来这次的第一是全市的。不过还好,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再问起滕洋,心里的那一点高兴也就淡得多了。
王致看儿子,“用不用爸帮你?”
王钺息想都没有想就否定了,“不用啦。也不是一定要在鸿远班才学得好的。附中都很棒。”
王致其实也就顺口说说,听儿子的语气是真的放下了,就不再提,索性考虑顾勤回A市的事。只是那一晚上,王钺息有一个人弹了好久的琴。好在第二天,依旧精神焕发。直到那些好事的师叔们各个蜂拥而来要庆祝,文昭提起雏燕训练营的事。
王钺息看到A市,几乎是没有考虑就决定去考考看,对于这一次的试试,王致和顾勤都没有阻拦,二哥看着两个儿子,突然想:或者真的也该回A市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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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大家端午节快乐!
二十八章现在正启程(5)
“谢谢师叔。”王钺息收拾了拍子和邵谊伟一起走出球馆,用特别郑重的语气又说了一遍。
邵谊伟拉开车门,笑道,“听这个口气,是有话要说。”
王钺息等他倒车出来才道,“其实,是打算辞行。”
邵谊伟颇为玩味地笑了下,没说话。
王钺息垂下头,手扶着安全带,他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师叔那么关心自己,自己说不学就不学了,但录取的消息来得那么突然,昨晚就想打电话,还是觉得当面说更好一点。
王钺息轻轻咬了下下唇,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不知道师叔知不知道雏燕训练营——”
邵谊伟就是嗯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钺息一直没有抬头,还是努力将事件用最简洁的语言说得清楚,“偶然的机会考了一下,有幸被取中了。和父亲还有顾老师都商量过了,决定去B市,非常突然,真的应该和师叔早点说的,但是——”
“不必解释。”邵谊伟的声音特别风平浪静。
王钺息的心跳快了一拍,果然是自己太没礼貌了,师叔这么用心教自己打球,却半途而废,很让他失望吧,“真的非常抱歉,因为——”
邵谊伟打断了他,“雏燕的通知是很不人性的。”
王钺息偏过了头,师叔换档的右臂线条明朗而漂亮。
邵谊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会给他们建议的。”
王钺息想要再次出口的道歉一下被卡在了喉咙里。
邵谊伟继续波澜不惊地说,“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雏燕的素质训练导师吗?”
王钺息突然间辨别出了车里海洋香氛的味道。
然后,邵谊伟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顺便,你的体育测试成绩并不算出色。”
王钺息突然打了个喷嚏。
直到邵谊伟开车将他送到家门口,都没有来得及消化。
“撞邪了?”王致看着被师弟操练的风尘仆仆的儿子。
“邵师叔是雏燕的训练导师?”王钺息震惊极了。
王致的答案特别没心没肺,“没关注。”又扫了儿子一眼,“我只知道他是少股东来着,雏燕最初就是他爷爷他们办的。”
王钺息这次是真的被噎住了,再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爸,您吃饭了吗?”
王致伸了伸懒腰,“吃过了。”
“那我去收拾行李。”王钺息勇往直前朝自己房间走去。
两天后。
顾勤抱着厚厚的文件夹敲门。
王钺息的房间已经整理得很好,除了门口的两只行李箱,其它地方都盖上了防尘罩,“师叔。”
顾勤扫视一眼,“都弄好了?”
王钺息点头,“走吧。”
王钺息挑眉,“不是说两点半吗?”
顾勤将文件夹递给王钺息,“你搭邵师兄的车先走。”
王钺息接过文件夹,翻开,满满当当的训练计划,王钺息用眼神顺着师叔的五官画了个大问号。
顾勤一摊手,“你考的时候我和师兄都没和邵师兄提,没想到他看了你全部的测试录像,据说很不满意。”事实是,小顾师叔被邵师叔用颇为耐人寻味的眼神凌辱了一遍,在顾师叔几乎要抓狂的时候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教学生也一点进步都没有”。没挥衣袖,却成功让顾小秦冷汗流的几乎能汇集成云彩。
“所以让我提前去?”王钺息追问。不过提前半个小时,那能早多少。
顾勤摊手,没给解释,也转身走了。
王钺息拖着他的行李箱走出客厅,“爸,邵师叔让我早点去。”
王致还翘着二郎腿喝咖啡呢,“哦。”说完就顺手扔了房门钥匙,“家门还记得吧。”作为土豪,王致当然在B市也有房子。
王钺息已经习惯了父亲的不解释,将文件夹装好在行李箱里,等邵师叔上门。
将行李全部放进后备箱,看着邵师叔那张依然全无表情的脸,王钺息满心惴惴,当时非常匆忙,一下飞机又坐大巴,几乎是全无休息就去考试的,难怪邵师叔会介意了。只是,他专门开车来接自己,又让顾师叔做了训练计划,恐怕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吧。
可惜,一路无话,直到王钺息确定车子不是开往机场方向,邵谊伟依然是无话。
王钺息的心抽得更紧了,“师叔?”他小声地叫道。
“你饿了吗?”邵谊伟问。
“啊?”王钺息一愣。
“后座有面包,到服务区吃饭。”邵谊伟说得特别理所当然。
王钺息恍悟,“咱们开车去?”
邵谊伟点头,“对啊。一个人太无聊,师兄说正好叫你陪我。他和小顾一起飞。”
王钺息,“亲爹,您真的是直男吧,对吧!”
机场。
顾勤,“忘了提醒王钺息带点零食。”
王致,悠悠吃着话梅,“小邵会准备的。不用担心。”
顾勤,“十几个小时,王钺息又开不了。邵师兄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了。”
王致,将掌心的话梅核全部扔进袋子里,将袋子扔进垃圾桶,“时间差不多啦,准备登机。”
“师兄——”顾勤。
“他拐带了我儿子,辛苦一点,不应该吗?”王致回首一笑,背起自己十足装嫩的双肩包,望着顾勤,“你已经送了他一程了。”
顾勤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师兄轻装上阵,突然觉得,意味深长。
是啊,已经送了他一程了。现在,自己也该起程了,不是吗?
“嗯。师兄。”顾勤顺手将话梅核扔进垃圾桶,跟上。
王致大步流星往前走,“快点,还是磨磨唧唧的。”
“扔垃圾——”顾勤解释。
王致微笑不语,继续向前,顾勤紧跟其后,一前一后的两人很快变成平行的影子,一路向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幸运的人,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他们都在启程,他们,正在启程。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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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谢谢你们的陪伴与等候,谢谢大家和小顾,小息一起成长。
一开始的一个小短文,以为很快就完结的,今天,终于画上句号。
很好,每个人都带着憧憬踏上了自己的路,不畏前途漫漫,只要现在启程。
再次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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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小顾和二哥小时候的番外,明天开始。祝清风早日康复!
勇敢的孩子,你也要加油!
师兄小顾番外之多好那是你(1)
“师兄,您叫我。”顾秦左手提着球拍站在王致非常拉风的太阳伞前面,低着头。
王致交换了两条腿交叠的方位然后用腹肌坐起,淡淡瞟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冻奶茶往前一递,顾秦伸过右手来接了。王致站起身,径直向前走,顾秦跟在身后。
而后,陈竺跟上,再然后,才是其他人。
球场另一边的小孩们用满是艳羡的眼神看过去,顾秦还真受二哥喜欢呢,走哪都把他带在身边。
徐孝标一挥拍子,“都好好练球,看什么看。”
听到他吆五喝六的韩涛牵起唇角一笑,“标子,五哥生日,你还不快去?”
徐孝标先是有些尴尬,而后立马道,“我还要看着这些小的呢。涛哥代我给五哥敬一杯。”
韩涛目光扫过那些看似认真打球实则竖着耳朵的小孩儿们,没再说话,特地叫了顾秦,恐怕今天谁都没法要酒了。
顾秦其实也很尴尬,因为他不知道今天是刘丙成生日。
他虽然是二哥的师弟,大家都把他当自己人,可是他的年纪比之二哥放的狼们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大家很少能够真正意义上一起玩。自然也就不会提起这件事。因此,看到大家无论送了什么都有个说道,他实在是很无措的。更何况,大家还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要酒。
顾秦一个人默默喝着椰汁,更觉得自己像小孩子。
然后,手机响了。
顾秦放下手里的杯子,去外面接电话,王致的目光从LED屏上转过去。
有人等顾秦出去了才道,“知道小顾秦在,就不定酒吧了。”
没有一个人附和,场面瞬时尴尬下来,王致握着麦克风,“《生日快乐》再点一个,英文版的。”
刘丙成虽是寿星,却还是操心的命,看二哥,“今天带小顾出来,跟他家里说了吗?”
王致,“哪天出来,也不是一定要说。”
刘丙成拿出了手机,“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
顾秦却在这时候走进门,脸色有些难看。
半小时后,小孩又出去了一趟。
这次进来,手中却提着一瓶葡萄酒,脸色更难看了。顺手将酒放在大家专门给刘丙成放礼物的那张桌子上,一个人重新坐回沙发的角落。
王致眯着眼睛,看清了酒上的红色丝带,冲着顾勤一招手,“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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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看,发生了什么?
多好那是你(2)
王致眯着眼睛,看清了酒上的红色丝带,冲着顾秦一招手,“滚过来!”
顾小秦并不听话,不仅是走过来的,而且是手插在运动裤的裤兜里走过来的。走到王致面前两三步的地方就停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王致眉毛一挑,“这是你给五师兄的?”
顾秦想了一会儿,没说话。王致的Alden立刻就上身了。
陈竺淡淡扫了顾秦一眼,再看王致,“孩子还小,慢慢教。”
于是,王致又教了一脚,顾秦向后退了小半步,低声道,“那个女人送的。”
王致站起了身,陈竺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王致前面,一手按住顾秦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王致嘴角一抽,重又坐下了。
陈竺拿走了搭在顾秦肩上的手。
正招呼大家吃好玩好的刘丙成转过身来,“又怎么了。”然后亲自端了蛋糕碟子,“顾秦过来。”
顾秦走过去,双手接过蛋糕碟子,王致正欲说什么,却见他又过来了,将碟子放在自己近前的桌上,将叉子摆在最趁手的位置。低着头,又不吭声了。
倒弄得王致有脾气发不出来,只好自己叉了一块蛋糕,吃了。
刘丙成又切了一块给顾秦,顾秦接过了,低声道,“五师兄,我不知道你过生日。”
刘丙成顺手呼噜了下他的头,“什么生日啊,就是个由头,大家一起出来玩儿。”说着就递给他一杯柠檬水,顾秦一首端蛋糕一手端柠檬水,回到沙发上的时候,自己又重新拨拉了下额前的头发。
“铿”的一声,王致将钥匙扔在茶几上。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酒吧里本来就稀薄的空气立时凝结起来。
王致缓缓坐起身,又叉了一块蛋糕,继续吃。
没人敢盯着他看,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聚焦在顾秦身上,顾秦一口蛋糕一口柠檬水,吃得特别优雅。
陈竺一下就笑了。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刘丙成招呼完了人回来坐在王致旁边,“今天还和顾秦摆脸色。”
王致又吃了一口蛋糕,才道,“没规没距。”
刘丙成还没来得及再劝,就见到邵谊伟背着球袋大步流星地进来,鼻尖上是零星的汗珠,“大刘,你的。”他伸右手,递过来一只盒子。
“谢谢二师兄。”刘丙成双手接了。亲自收起来。王致的目光又落到顾秦脸上,顾秦已经吃完了那块蛋糕,正在喝柠檬水,刘丙成回头就看见二哥眼神不对,正要说什么,邵谊伟已经先指着空碟子对顾秦道,“还要吗?”
陈竺一向佩服这位的脑回路,无奈一笑,难得顾秦居然还正经摇头,“不要了,谢谢邵师兄。”
邵谊伟回头看王致,“小孩子晚饭还是要吃饱。”
王致随意伸手一指蛋糕边站着的人,“再给他一块。”
邵谊伟,“甜食还是要少吃。”
陈竺一下就笑出来了。
倒是弄得那边的人不知所措,这蛋糕是切呢还是不切呢。
陈竺笑,“大刘还没吃长寿面呢,谁要?”
大家纷纷举手,酒吧一下子又闹起来。
顾秦这次是真的知道师兄不高兴了,放下水杯走过来,站在王致身后。
王致转头过去,指刘丙成,压低了声音,“你看你五师兄多敬重小邵,送礼,有你这样的吗?”
顾秦咬了下嘴唇,“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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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还是有循循善诱的时候嘛~
多好那是你(3)
王致说了这一句之后不再多言,叛逆期的小孩子,教导的时候要点到即止,说得多了他反倒烦。反正有得是时间,慢慢教呗。
倒是陈竺微微眯了下眼睛,但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有厨师亲自带着锅碗灶头过来拉面,刘丙成是泉州人,陈竺特地请了他家乡的厨子。一整套的家伙事摆出来,生了火,坐了灶,乒乒乓乓,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厨子刀工利索,瘦肉切丝,黄花切段,香菇切沫,虾仁粒粒分明,葱姜蒜一下锅,煸得满室的香,都是自家人,倒也不觉得酒吧里烟火气格格不入。
泉州习俗生日的时候要整条长面下锅煮,刘丙成听陈竺问,知道他肯定会给自己准备长面的,但没想到这么大动作。一碗面端上来,连王致也说寿星先吃,他倒有些感动得咽不下了,但到底是男人,端起碗来大大方方吃了。第二碗下出来,就双手捧了给王致。
顾秦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家常的味道了,再是没娘的孩子,顾家绝不会缺了他一口饭吃。可是,自从顾振云娶了沈慈,越发附庸风雅起来。番茄底、鲜奶油底、橄榄油底的意粉吃个够,真正的家常菜却很难再上桌了。顾秦实在是看够了这个女人翘着兰花指将五支杯子用成教学视频的画面。他的母亲是出身唐家的真正的大家闺秀,沈慈的一切做作在他眼里就仿佛暴发户花高价去买破落贵族家的墙砖,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偏偏,父亲就爱看她那一套。
顾秦的目光重新落在那瓶85年份的RomanéeConti上,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波纹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也是大家出来的,这样的酒,在她手里,也是糟蹋了。
顾秦的讥诮当然落在王致眼里,王致回头看陈竺,陈竺轻轻点了下头。
王致正待要说什么,刘丙成已经招呼道,“顾秦再吃一点,二师兄说得对,小孩别饿着了。”
王致的声音只有陈竺能听到,“他哪里会饿到自己。”
“今天大刘生日。”陈竺意味深长。
王致拍拍手,“明天再揍。”
那天晚上,真的非常愉快,除了长寿面,还有各式各样的配菜,完全家常的中式小菜,却是相当西式地摆在酒吧里,顾秦端着碗,加饱了醋和辣油,又吃了一个鸡腿,红油鸡蛋干,萝卜缨子吃得不亦乐乎。
师兄们都疼他,看他胃口好,不住地叫他多吃,邵谊伟等他一碗面汤喝掉一多半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也是贵公子出身的顾小秦尴尬了半天,立刻有师兄招呼道,“原汤化原食。”
邵谊伟意味深长地又看王致。
二哥被他看得相当无语,“又不是我每天不给他吃饱饭。”
顾秦将最后的面汤一口喝尽,揉着肚子道,“我吃饱了。”
王致,“今晚晚点睡,好好消消食。”
顾秦,“我去帮忙收拾。”
立刻有师兄道,“他们够人收拾。”
王致没吭声,陈竺道,“让他去弄。”
大家倒也知道二哥没有太惯着小孩儿的意思,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又惦记着给顾秦留好吃的糖果。
王致看着顾秦时不时伸手摸自己肚子,一脸无奈地看陈竺,“太给我丢人了。”
陈竺也笑,看着顾秦帮一群厨师打下手,“我倒觉得他这个样子挺好的。究竟还是个孩子。”
王致的眼光随着顾秦,看他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一瓶子腌芥菜,突然沉下脸来,“让大刘把那瓶酒扔了,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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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那么快就拍的,二哥很疼爱顾小秦的。
多好那是你(4)
热闹之后,是寂寞。
没有母亲的孩子,更寂寞。
顾秦一到家,首先迎接他的是沈慈的笑脸,“小顾回来了?师兄的生日,玩得高兴吗?”说着又看顾振云,略带嗔怪,“刘家的孩子过生日,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连忙备了礼补上,也太失礼了。您啊,也该多关注下小顾的朋友们才是。”
顾秦真的烦了她那番做作,转身上楼去了。
“站住!”顾振云脸色阴沉着。
顾秦停步,但是没回头,顾振云呵斥道,“不和你小妈说谢也就罢了,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吗?”
顾秦把手插进口袋里,走了。
顾振云一下就站了起来,沈慈连忙过去拉,“哎呀,小孩子念着姐姐,也是难免的。你不要总这么大气性嘛。”
顾振云冷哼一声,终于没说什么,坐下了。
沈慈也笑,“正好酒醒得差不多了,我去拿来。睡前喝一点葡萄酒,对身体好。”
顾秦睡不着,因为,晚上吃得太多了。
吃得多的时候,人就会烦躁。越烦躁,越不想睡觉。打开电脑移了一会儿纸牌,越玩越没意思。索性再次躺在床上,低头,却看到手机有短信提示。
顾秦点开,居然是三师兄,叫他明早早点来晨练。
好奇怪。顾秦略蹙了蹙眉,立刻想明白了,大概今天,三师兄也不高兴了吧。
陈竺果然是不高兴了,却不是为顾秦的态度。而是为顾秦的生活。
因此,顾秦起了个大早到球场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疾风骤雨的对打,凌虐他的自尊,而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
“没吃饭?”陈竺递了早餐,自己坐在前排的观众席上。
顾秦接过来,咬了一口,松松软软的,有他喜欢的辣酱,还夹了土豆丝。只是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咸。
顾秦偏头看这位师兄,只见他又递过来一杯豆浆,顾秦咽下了口中的蛋饼,才道,“三师兄吃过了吗?”
陈竺丝毫不隐瞒,“只有你才喜欢吃这种路边摊。”
顾秦又咬了一口,细细咽了,还啜了一口豆浆,然后才道,“这应该是三师兄自己做的,不是路边摊。”
陈竺向来是最疼师弟们的,也没否认,只是道,“以后家里的东西不合胃口,早饭也要吃了。这一顿,比什么都重要。”
顾秦默默低头吃蛋饼,没说话。
陈竺看他,“怎么,是要你师兄和你说?”
顾秦抬头看陈竺,“师兄为什么不送早饭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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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呃~
多好那是你(4)
热闹之后,是寂寞。
没有母亲的孩子,更寂寞。
顾秦一到家,首先迎接他的是沈慈的笑脸,“小顾回来了?师兄的生日,玩得高兴吗?”说着又看顾振云,略带嗔怪,“刘家的孩子过生日,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连忙备了礼补上,也太失礼了。您啊,也该多关注下小顾的朋友们才是。”
顾秦真的烦了她那番做作,转身上楼去了。
“站住!”顾振云脸色阴沉着。
顾秦停步,但是没回头,顾振云呵斥道,“不和你小妈说谢也就罢了,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吗?”
顾秦把手插进口袋里,走了。
顾振云一下就站了起来,沈慈连忙过去拉,“哎呀,小孩子念着姐姐,也是难免的。你不要总这么大气性嘛。”
顾振云冷哼一声,终于没说什么,坐下了。
沈慈也笑,“正好酒醒得差不多了,我去拿来。睡前喝一点葡萄酒,对身体好。”
顾秦睡不着,因为,晚上吃得太多了。
吃得多的时候,人就会烦躁。越烦躁,越不想睡觉。打开电脑移了一会儿纸牌,越玩越没意思。索性再次躺在床上,低头,却看到手机有短信提示。
顾秦点开,居然是三师兄,叫他明早早点来晨练。
好奇怪。顾秦略蹙了蹙眉,立刻想明白了,大概今天,三师兄也不高兴了吧。
陈竺果然是不高兴了,却不是为顾秦的态度。而是为顾秦的生活。
因此,顾秦起了个大早到球场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疾风骤雨的对打,凌虐他的自尊,而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
“没吃饭?”陈竺递了早餐,自己坐在前排的观众席上。
顾秦接过来,咬了一口,松松软软的,有他喜欢的辣酱,还夹了土豆丝。只是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咸。
顾秦偏头看这位师兄,只见他又递过来一杯豆浆,顾秦咽下了口中的蛋饼,才道,“三师兄吃过了吗?”
陈竺丝毫不隐瞒,“只有你才喜欢吃这种路边摊。”
顾秦又咬了一口,细细咽了,还啜了一口豆浆,然后才道,“这应该是三师兄自己做的,不是路边摊。”
陈竺向来是最疼师弟们的,也没否认,只是道,“以后家里的东西不合胃口,早饭也要吃了。这一顿,比什么都重要。”
顾秦默默低头吃蛋饼,没说话。
陈竺看他,“怎么,是要你师兄和你说?”
顾秦抬头看陈竺,“师兄为什么不送早饭给我吃?”
多好那是你(5)
自从顾秦小朋友开了口之后,王大师兄果然每天都送早饭给他吃。而且花式多样,营养丰富。一看就是厨子精心做的,虽然是外卖送来的。
早餐送到第四天的时候,顾振云的脸色就很难看了。在顾秦又一次签收了葱油饼和五谷粥上楼的时候,一指桌上的可颂面包和芝士玉米片,对身旁的男佣道,“送到少爷房里去。”
沈慈停下扎着草莓的水果签子,顺口吩咐,“牛奶不要太烫。”说着就看顾振云,“小孩子着急。”
“扑”地一声,顾秦扎开了豆浆,含着吸管就上楼了。
就听到“铿”地一响,金属撞击瓷器的声音,顾振云道,“你什么态度!”
顾秦转身,“父亲早,阿姨早。”
顾振云脸色更加难看,“你母亲也是大家出身,怎么就教得你一点教养都没有。”
顾秦右手捏着豆浆杯,豆浆从吸管里汩汩地冒出来,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顾振云,几秒钟后,顾振云避开了他充血的眼睛,顾秦道,“冯婶,不好意思,地板清理一下。”
他跑上了楼,却连最喜欢的葱油饼也不想吃了。
那天训练的时候,明显状态不对。
他打得很猛,很认真,可是,整个人却像是失控的。
王致走过来,握住了他握拍的右手,“是球在控制你,而不是你在控制球。”
顾秦还没说话,王致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背上,“怎么出这么多汗?”
羽毛球一向是大强度的项目,可是,不至于一个晨练就让他变成这样。
顾秦咬住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特委屈,还有些生气。在和师兄生气。
王致握着他手腕将他拖到场边,一张黑脸,“没吃早饭?”
顾秦更生气了。
王致本来是绝对要教训他的,却看到他眼睛红红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和不甘,倒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只是语气却凌厉起来,“是跟我还是跟你爸置气呢!惯得你!”
顾秦一把甩开他的手,可惜,没甩脱。
王致顺手就将他按在观众席的座位上了,顾秦手里还握着拍子,手和胸口被铬得生疼。
“哑巴了吗?”王致训他。
顾秦拧过头,就是不说话。
旁边董亚宏,徐适维走过来,“二哥。”
王致看到他们俩,顺口吩咐道,“给他买一份早餐过来。”
董亚宏点了下头,立刻转身去了。徐适维看着顾秦,“小孩子要按时吃饭。”
“不用你们管!”顾秦就像摔倒了本已经准备自己爬起来却看到旁边有人打算扶他的小孩,一下子就闹起脾气来。
王致才不惯他这个毛病,反手一巴掌抡在头上,“跟谁说话呢。”
顾秦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特别熊孩子,被师兄一打,面子上挂不住,更梗住了脖子不说话。
王致看他又犟起来,索性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顾秦才要挣扎,王致顺手抽掉了他手里的拍子扔在一边,将他两只手全都扣住,从头上倒着拉起来,用脚背一踢他膝窝,就将顾秦踹得跪倒在凳子上了。
顾秦挣扎了一下,王致将他两条手臂向后一拉一按锁死,顾秦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师兄们都是很疼爱顾小秦的,他们比他大那么多,哪里会和一个十岁的孩子生气,而且明显能看出来,小孩儿是闹脾气呢,看二哥这么收拾他,两条手臂都拧到这个角度了,肯定疼也疼死了,立刻就心疼起来,“二哥。”
王致一句话也没有,继续手上使力,顾秦两只手被他这样扳着,整个肩膀不住后仰,身体都蜷成一只小虾米了,抻筋曳骨那么地疼,再想死犟疼受不住啊,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王致的脾气向来是这样,问话没有第二句的,不说,那就撑着吧。
徐适维再要开口,王致的眼风略过顾勤扫到他脸上,徐适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站在那里,走又不忍,留也不是。终于,看到了陈竺。
“三哥。”徐适维眼巴巴地看着。陈竺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终于走过来了。
一来就看到顾秦被王致背扣在座位上,他先是对徐适维说了一句你去练球吧,而后才道,“把他手臂废掉您还怎么教?”
王致不动声色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让顾秦好受一点,但依旧铁青着脸色。
顾秦原本在和王致生气一点也不想求饶的,可是,感觉到师兄松了力,再也忍不住了,抽抽搭搭叫了声师兄,眼睛虽然是看着陈竺的,但谁都知道,他叫陈竺从来不会只单叫师兄两个字。
陈竺看着顾秦已经变白的脸色,心道,怎么这么犟呢。即便如此,也给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台阶下,“怎么,你师兄还教训不得你了?你就是没错,也能这么犟着?”
顾秦疼得两只手一条后背早都不是自己的了,又感觉到师兄压着自己的劲道又松了些,终于吐了口,“师兄,我错了。”
王致放了手。
陈竺立马扶住他,看了看他肩膀。确定没什么事,正要问问怎么回事,就听王致道,“阿维在三号场。”
顾秦揉了揉自己胳膊,从椅子上下来,还是没和王致说话,却是对陈竺道,“我先去和徐师兄道歉。”
陈竺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跑远了,看王致,“这是怎么了?”
王致就回了两个字,“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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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这时候还是个孩子呢,而且,这是他最偏激的时候。虽然傲娇了点,但是,你们不许讨厌他。
多好那是你(6)
徐适维自然不会和顾秦计较,尤其是小孩攥着手站在他对面一双眼睛扑棱棱看着他的时候,顾秦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先心疼上了,“肩膀还疼吗?”
那么骄傲的顾秦哪里受得了又被提起刚才被师兄收拾的事,连忙咬着唇快快地道,“徐师兄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道歉是什么,说出来的话也怪怪的。
“没关系,你回去就和二哥说,徐师兄知道的,没事。”徐适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顾秦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徐适维却没意识到,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没事儿。”
顾秦也没有解释道歉并不是师兄逼他的,毕竟没有必要,他呆呆站在那里,实在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徐适维挥挥手里的拍子,“没事了,你回去吧。”
“谢谢师兄。”顾秦跑走了。回来,却不理王致。自己一个人对着发球机练球。
肩膀真疼啊,没有大动作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一挥起拍子来,就知道师兄是真生气了。
顾秦也生气,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王致没生气。在和陈竺聊天。
“顾家发了请柬来了,您去吗?”陈竺问。
王致双手撑在观众席的椅背上,“抓周仪式?”
陈竺点头,“很盛大,几乎能请到的人都请了。”他说到这里顿了下,“大概是补偿。”
王致冷笑一声,“补偿什么?补偿给嫡子取了个名字叫顾祥吗?做人最好不要贪得无厌,又想娇妻美眷,又不想委屈了儿子,手心手背还有个肉多肉少呢,这世上哪有四角俱全的事!”
陈竺心里觉得二哥这么大情绪不好,因此只是道,“我是会去的。”
王致听出了他的话外音,“陈主席不去?”他问完了又立刻道,“也是。一个继室的儿子。”
陈竺却在这时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爸妈是真有事。”看到王致明显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说了一句,又道,“那一位的叔叔也要去。”
王致道,“婚礼的时候那家的破落户没丢够人吗?”沈慈的叔叔,在婚宴上大肆吹嘘自己和市长秘书的所谓交情,甚至端着酒杯对市长夫人拍胸脯,咱们家和罗秘书是老朋友了,有事您说一声。这事儿现在在圈子里都是笑话。有这种人出现的场合,陈竺的父母自然是敬而远之了。
“您去吗?”陈竺第二次问。
王致笑了,“去,不去怎么看热闹呢。”
陈竺的目光很静,“二哥,小顾年纪还小,需要一个母亲——”
王致根本不等他说完,“你给我闭嘴!从怀上那个金疙瘩她出了多少幺蛾子,那样的女人,你忍得,顾秦和我可忍不得。”王致没说错,陈竺的个性圆融,哪怕遇到同样的境况,也足够和继母维持表面上的体面,让人称赞一句果然好家风。可王致和顾勤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自沈慈怀孕开始,先是有顾秦不孝不悌,容不得继母有孩子的传言,甚至连拿羽毛球打后妈肚子都传出来了。后又是沈慈慈母心肠,为了原配的儿子宁愿打胎,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怀胎十月比宫斗剧还好看,顾家也算是名门望族,自从娶了她进门倒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陈竺被二哥呵斥了,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低声道,“您尽可快意恩仇,只是您不在人家屋檐底下讨生活。”
王致眉毛一立。
陈竺没抬头,“我的话说得不合您的意,您大可揍我。但顾秦天天在亲爹的眼皮子底下吃别人送的早餐,有时候,冷眼可比拳头还让人不痛快。”
陈竺这时才敢抬起眼睛看王致,王致却根本没有动气,只是话依旧不好听,就说了四个字,“你懂个屁。”顾小秦不缺心眼儿,他就是需要个人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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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不同吧。顾秦就需要一份独一无二的爱,顾爸给不了,但二哥给得起。
多好那是你(7)
顾秦在和师兄生气,师兄知道师弟在和自己生气,所以,他本来不生气的也生气了。都没揍你呢,还敢耍脾气。不过,当他决定让顾小秦更生气一点的时候,董亚宏把早餐买来了。
王致一看见星巴克的纸袋就皱了眉毛,“怎么买这个?”
董亚宏吓了一跳。
王致接过了点了下头,直接找顾小秦去了。
顾小秦还在练球,同一个球场的球员们看到二哥亲自到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肃手躬身打招呼。
顾小秦不是最后一个停的,但是他是在看到他师兄走过来之后又打了两拍子才停的。
王致知道他是故意拱火呢,倒也没在意,只是在距离球网十来步的地方停步,等着他过来。
顾小秦别扭了几秒钟,实在受不了一整个场子的人都跟被定格一样低着头,终于走过去。
王致递过早餐,“只有这个,吃了。”
顾小秦还想别扭呢,可是手比嘴快,“正在练球!”话没说完,手已经接了。
王致一脚踹在他大腿外侧,“还喘上了。”
顾小秦喝了一口咖啡,“甜的。”
王致等他喝了两口之后才又伸手拿过杯子放在椅子上,“以后多喝牛奶。”
同样的话,师兄说出来,口气还是凶巴巴的,他却很喜欢。只是顾秦没好意思回答。
王致也并没有要他回答,而是道,“下周五,我会去。”
顾秦一愣,然后立刻明白了,低下头,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伸手越过师兄想去拿被他放在另一边的咖啡,王致扫了他一眼,顾秦把手缩了回来。
王致抬腕看了下表,“过来。”
于是,顾小秦拎着早餐袋子跟师兄进休息区被他讲了半个小时的技术。同时,非常变态地要求他画技术要领图。
顾秦最讨厌画图,因为,邵师兄会看到。
看到之后,会沉默着走开。
然后师兄就会叫自己重画。
可是,今天邵师兄沉默走开的时候,师兄居然是说,“可以吃了。”
顾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就看到邵师兄也回了一下头,他背着球袋,一脸严肃的样子,只是眼神依旧是放空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对的。”
王致走过来,亲自看顾秦画的图,然后伸出食指比他手臂内侧,“发力的时候,这一条——”又说了几句,才道,“吃吧。”
顾秦打开袋子,双手握着默默吃三明治,王致坐在桌子上看他吃,看得顾秦特别不好意思,又咬了一口,突然问,“师兄吃吗?”
王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顾秦的脸“腾”一下红了。
作为世家出身的贵公子,顾秦的用餐礼仪自然是很好的,王致当然也知道小孩儿只是一时窘迫了找话说躲避尴尬而已,但习惯就是习惯,他一点儿也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看顾秦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坐得板板正正吃完了早餐,又收拾了桌子,也没有说话。
王致不知道,顾秦其实是想起了妈妈。被师兄教导礼仪方面的事,当然尴尬,可是——
想到母亲。
大概两三岁吧,自己正在吃一块枣泥糕,不记得父亲是在训斥什么还是安排什么,自己默默吃东西,也没说话,父亲说,“跟你说话听不见吗?”
母亲只是用极优雅的手势用茶筅击拂,语声素淡,“他正在吃东西。”
父亲当时是冷哼了一声吧。他们一向是这样,父亲不喜欢母亲,母亲,其实好像也看不起父亲,小小的顾秦已经感觉到了。
顾秦吃完了早餐,突然抬头,“我会努力听话的。”
“嗯?”王致一挑眉。
顾秦的脸却比刚才更红了,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样,低下头继续画图。
王致看他好像很入神的样子,也没有叫他吃完饭才不要坐着,自己推门出去了。然后,顾秦才抬起头来,耳朵已经烫得要冒出泡来了——刚才是把师兄当成爸了吗?母亲在的那些年,如果自己能够努力乖巧些,他是不是,现在也会看自己顺眼一点。就像看到弟弟哭反倒会笑一样。
陈竺在休息区的楼后看到二哥,他的手里攥着一截烟,没点燃,烟丝被撮得满地都是。
陈竺惊讶,“您不是不抽烟吗?”
王致将被自己撮得身首异处的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突然自语了一句,“怎么上个月没帮顾小秦过个生日呢。”
多好那是你(8)
顾祥周岁的前一天晚上,沈慈突然来敲顾秦的房门。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很喜欢来对顾秦表示亲近,几乎每天都要来顾秦房间一次。可是被顾秦一次一次赶出去之后,就也懒得再摆慈母架势出来了。
顾秦开了门,就看到沈慈依然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露出很亲切的笑容来,“小顾。”
顾秦把门只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半个身子还在门里,问道,“什么事?”
沈慈回头看身后的女佣,“翟嫂子把衣服已经熨好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试试吧。”
顾秦扫了一眼,是红色的小燕尾服,然后,小孩的脸一沉,把门关上了。
沈慈看着那扇闭得紧紧的木门,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等转过身的时候,又是一副慈母心肠了,仿佛自语又仿佛对佣人解释,“到底还是小孩子呢。”
带着女佣才走到楼梯口,就碰到了顾振云,顾振云眉头一蹙,“怎么回事?”
沈慈笑着挽住他手臂,“不过是小孩子闹闹脾气,姐姐去了,我却只顾着祥儿,也难为他。没什么。”
顾振云停步,回头看翟嫂子,“怎么回事?”
翟嫂子低着头,“夫人叫熨好了衣服,大少爷不肯试。”
顾振云一甩手,“不像话!”
沈慈温柔道,“你别生气,小孩子总希望父母最关注他的,为了祥儿身体不好的事,您这些日子对他是冷落了些。”
顾振云压根没理沈慈,只是对翟嫂吩咐道,“跟我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怒。不给继母面子没什么,明天要周岁的可是亲弟弟,那还是个奶娃娃!多关心了顾祥,顾祥身子为什么这么弱,他不知道吗?为什么小慈对他的一番好意他永远体会不到,不孝不悌!总觉得他虽然个性乖张叛逆,但大面上不会错的,没想到,弟弟周岁礼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任性!这个儿子,恐怕不能再惯了!
顾振云压着怒火走到顾秦门口,却犹豫了下,转身回去。
翟嫂默默跟在顾振云身后,一路提着罩好的衣服,手都酸了。
顾振云吩咐翟嫂把那件红色的燕尾服放在自己书房,回首叫他出去,而后吩咐自己的第一男佣,“去把少爷给我叫过来。”
无论怎样,没了娘的孩子,总要亲爹在人后教导才是。
沈慈去婴儿房看了熟睡的顾祥,又亲自看了一遍明天的安排,等翟嫂子回来,才问道,“衣服送去了?”
翟嫂子道,“老爷走到门口没进去,叫把衣服拿到书房。”
沈慈的手指滑过明天的流程表,笑了一下,然后道,“没事了,辛苦您了,快去休息吧。”
那一边,顾秦听到父亲叫他,不过一声冷笑,果然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摆好在床上的白色礼服,关上门,走了。
“您叫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他此刻不想给予任何称呼。
顾振云正在气头上,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来气,只是顺手一指旁边的衣服,“你小妈叫人弄妥帖了,拿去明天穿。”
顾秦的眼光灼灼地扫过那件红色的燕尾服——妥帖,他在心里冷笑了下,就说了一句话,“我明天不会穿的。”
多好那是你(9)
顾秦的眼光灼灼地扫过那件红色的燕尾服——妥帖,他在心里冷笑了下,就说了一句话,“我明天不会穿的。”
顾振云原本是压着压着我跟他说的,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也不愿对他太苛求,对沈慈的态度,差一点就差一点吧。可没想到,惯着他他居然得寸进尺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看不上后妈没什么,但连亲兄弟都不顾,未免让人心寒。当时小慈要不是为了他的感受,顾祥也不会从胎里带出来弱病,即使这样,他也已经压着顾祥了,反正顾家也不缺钱养一个儿子,既然是做哥哥的,总得有一点手足情分吧。他倒好,竟然如此不分轻重。
顾振云眼睛扫了一下衣服,“拿去!”
顾秦看着眼前这个人横眉立目的样子,什么也不想对他说。从前母亲在的时候,他哪怕和母亲相敬如宾,但对自己总是很疼顾的,如今——他想起最近时常听到的家里佣人们私下里的话,有后妈就有了后爹。果然如此吗?
顾秦走过来,伸手一撩那套礼服,转身就走。
顾振云火冒三丈,“你那是什么态度?!眼里没有母亲兄弟就算了,你的心里还有没有父亲!”
顾秦原本不想多说,听到他如此诘问,突然回头,一双眼睛灼灼看着父亲,“我的眼里没有母亲兄弟,您的眼里有妻子吗?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我若连为母终三年服都做不到,才是不孝!”
顾振云听他说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原本有些尴尬,但听他说完了,却突然恼羞成怒起来。他是封建大家长,从来只有他命令子女听着呢,哪里轮得到做儿子的指责?
顾振云当即哼道,“你母亲已经去了,我在礼制上毫无亏欠于她。”他说着狠狠看了顾秦一眼,“你呢?你父亲可还活着呢,难道还想斩衰三年不成!”在宗法社会中,父母虽然同为子女的生身之亲,但父亲为一家之长,父在而母卒,其子所服不能重于父亲。顾振云如此说,已经几乎是指责顾秦不孝了。
顾秦嘴角微勾,“明以后,子为父母皆斩衰三年。我母亲是轩辕氏之后,武进唐氏后人。”
顾振云心底最不能触碰的地方被顾秦活生生捅破了,他看着毫无避忌直视他眼睛的儿子,突然觉得气血上涌,果然,和他那个自命清高以姓氏骄人的母亲一样,一有分歧就目中无人,清流世家又怎样,现在已经什么年代了,还拿这些来膈应人!顾振云一甩手,虎目圆瞪,“你别忘了,你是姓顾的!”
顾秦一把将那套衣服扔在地上,“我从来没有忘,但父亲也别忘,我母亲三年丧期还没过,再也没有做儿子的穿红戴绿的道理。”他一脚踩在那套衣服的防尘袋上,“不止我,就是她也不行。顾家的祠堂里,我母亲面前,她也只是个端茶倒水打帘子的!”
“啪!”顾振云一巴掌打在顾秦脸上,“你放肆!”
顾秦再没想过,顾振云会动手打他,他这十年,也只挨过王致的打罢了,顾振云一巴掌下去,他脸上疼不疼先不知道,心里是彻底寒了,他死死攥着拳,“他们说得果然都不错,有后妈就有后爹!”
顾振云一巴掌下去,也是气急了,他倒没有觉得儿子不该打,可是看见顾秦眼中含泪的样子,实在也有几分后悔,没成想,竟听到他说这一句。顾振云一怔,“你说什么!”
顾秦一听胸脯,“你打死我啊!打死我,她生的儿子就是嫡长子了。我就孝顺一回,也不妨碍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他其实还是个小孩子,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书上电视上都这么说。十岁的孩子,说小不小,说大,可也真的不大。
顾振云可真是被他气着了,再次举起巴掌来,他不闪不躲,仔细看时,他的眼睛里,竟然有恨!顾振云是真的受不了了,他想不到,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说不准就是唐家的人教的,这年头,除了这些自命不凡的清流世家,谁还拿嫡嫡庶庶的说事!当初果然就不该娶那个女人,那一家人,酸腐都浸到骨子里去了。
顾秦抬头,看着父亲迟迟不肯落下的巴掌,“您打吗?不打,我就走了!”
顾振云突然觉得,他跟他的大儿子,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他记忆里这个儿子才刚刚开始学走路伸着两条嫩藕似的小细胳膊让他扶呢,怎么一转眼,就像是走到了天外。他长叹一口气,“你,你出去吧。”
顾秦往外走,顾振云看着地上红色的礼服,又觉得有些亏欠,小慈究竟也是小家子出身,虽说是姓沈的,可也早都是旁支的旁支了,和自己一样,她哪里还懂得这些繁文缛节,只是,究竟是疏忽了。顾振云看着儿子背影,十岁的孩子,顾秦已是长得高的了,可身子越颀长,越显得单薄瘦削,顾振云心下又有些不忍,到底儿子是好的,“叫吴嫂煮个鸡蛋,敷一敷。”吴嫂是照顾顾秦的保姆。
顾秦的自尊心哪里受得了,被父亲打了,还要搞得人尽皆知吗,他的手握上门锁,“您放心,我不会顶着这张脸让您这个严父和那个慈母丢人的!”
多好那是你(10)
顾振云看着被儿子紧紧关上的门,呆呆在房间坐了好久,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更不愿意承认,他的儿子就是这么自私。他不喜欢唐园,娶了她,也生下了儿子,她在的时候,哪怕夫妻情分很淡,但也从来相敬如宾,即便唐园根本没有举案齐眉的自觉。如他们这样的利益联姻,男人在外面红颜知己不断地不少,他却始终维持着她的体面。她身子原就弱,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灯,他虽谈不上多爱她,但为了儿子,也是求医问药,用尽了全部的努力。可她呢,大夫最后是怎么说的,说她抑郁多年,痼疾沉疴,毫无求生意志——她就是那么自私的女人,别的做母亲的为了儿子为了家族什么都能付出,她每天只知道吟风弄月,这样还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病来,不顾儿子年幼无依撒手人寰。她是什么母亲!
顾振云摔了桌上的醒酒壶,82年的拉菲红落满地。
就算这样,为了儿子,他也守足了一年,时时处处让着唐家,可没想到,儿子却被人带得那么不懂事!
顾振云顺手一扔,将桌上的电子相册也推下去,顾振云愣了一下,然后捡起来,那是去年沈慈央着他拍的,做好了她一定要放在书房。
顾振云重新点开看,发现没有摔坏,又放回桌上,相册里的女人笑靥如花,温柔顺从,望着他的眼睛里全是孺慕之思,她是旁系别支小门小户的女儿,可是这样的女人,才是女人。只是,到底这件事办得莽撞了。
顾振云按铃叫佣人进来收拾碎了一地的酒,和躺在酒里的礼服。一直在顾家服务的老人谭阿姨亲自进来,看到地上狼藉一片,立刻带领下人收拾。
顾振云见是她,也收敛了些怒气,吩咐道,“谭婶,麻烦您再替少爷准备一套,白色的。”
谭婶先恭恭敬敬地应了是,指挥佣人们将一切收拾妥当,自己却留在了最后。
“怎么了?”顾振云看她。
谭婶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站得很恭敬,眼神却很凌厉,吩咐最后一个女佣,“关上门。”
顾振云不解。
谭婶等所有佣人都退走了才侧转过身子,板板正正地道,“老爷,少爷十天前就准备好了明天的衣服,老身不敢有丝毫怠慢,三天前就送过去了。”她说话的时候丝毫不看顾振云的脸色,只是继续用毫无感情色彩却绝对客观的语气语调,“今天中午,又叫老身亲自服侍试穿过了,一切妥当。”
顾振云觉得,自己被狠狠掴了一巴掌。
谭婶依然保持着这么多年的板正,恭敬,极度符合礼仪规范的站姿,“明天是小少爷的周岁礼,老爷还请早点歇息。”
顾振云攥紧了拳——他是故意的——顾秦,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问谭婶的,他刚才却什么都不说,想起大儿子刚才讥诮的面容,顾振云不禁恼羞成怒,他和他那个从来俯瞰众生,自以为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母亲一模一样,都一样,他们什么都不说,只冷眼旁观,俯视你的错误。
顾振云属于大家长的权威完全被挑衅了,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叫你知道你冤枉了他,他就是在用这种方式,不动声色,却狠狠地,丝毫不加掩饰地,打你的脸!好,唐园,你果然生的好儿子。
谭婶依然保持着恭敬的仪态站着,纹丝不动,和她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一样,她在顾家五十三年,亲眼看着顾振云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中年丧妻,又续娶,再得子,再到今日——她太了解这个她以前叫少爷现在叫老爷的男人,他吃软不吃硬,权威,是他的逆鳞。
男人其实都是属驴的,会赶驴的女人懂得顺毛捋,现在那位太太不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吗?她是顾家的老人了,无意介入主人家的事,只是,看着老爷如今的眼神,想到大少爷中午小心翼翼地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是自己不知道的,不要一不小心在众人面前丢了顾家的颜面。她,就不得不说。
“老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老身就出去了。大少爷明日的礼服,夫人也是知道的,并无不妥。请老爷放心。”她说完躬身一礼。
顾振云突然一怔,“小慈知道?”
谭婶重新站定,又回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站姿,“浆洗熨烫的事,现在是由翟家的负责,夫人方才还见过她。”
顾振云猛然想起,刚才送衣服来的,是被称为翟嫂子的女人。他突然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沉默了好几秒,才道,“婶婶。”
谭婶从小带过他,倒是好多年不曾听他这样称呼,“老爷请吩咐。”
“多照看些顾秦——”他说到这里,停了半晌,而后道,“就像当年,照看我一样。”
今晚有点不舒服,明天更文,抱歉,大家不要等了。
多好那是你(11)
顾祥的周岁礼那天,顾家冠盖云集。大概所有的满月、百天、周岁都是一样,真正作为主角的孩子出场时间很少。尤其是顾祥,因为胎里带来的弱疾,沈慈更是看得眼珠子一般,空调嫌吹风,关窗怕气闷,被佣人抱着展览一圈就很快被带回去。
沈慈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荔枝红色旗袍,挽着顾振云的手臂翩然走出来,一对蓝紫色的玻璃耳珰,称的她眉梢眼角都是温柔,飘蓝花的镯子空荡荡挂在腕上,更显得她手臂纤细,柔若无骨,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随着顾振云时不时地与人交际。称赞这位太太的儿子出息,那位夫人的女儿漂亮,与每个需要结好的人相谈甚欢。
陈竺是带着祖父和父亲的意思早早来的,因此他虽是小辈,顾振云倒也并没有冷落他。
沈慈依旧笑盈盈的,面上一点看不出昨夜泫然欲泣与顾振云诉衷肠的可怜模样,反是端出了长辈的架子来,很是亲切地对陈竺道,“多谢你这两年照顾我们家顾秦,他年纪小不懂事,让你们费心了。”
陈竺只是低头道,“阿姨客气了,顾婶婶很照顾我们,顾小秦和我自己的弟弟一样。”
顾振云眼睛一眯。
陈竺向来是行止有度的孩子,他可不是王致那样的二世祖愣头青,王致会不看人脸色快意恩仇,陈竺却是分寸拿捏极准的,作为十六岁就被老爷子钦定的陈家继承人,他今年已代表陈家出席过无数次很高端的宴会了,因此,自己才会亲自和一个小孩子打招呼。沈慈是续弦,没错,可一般人都不会在这种场合点破,更何况教养极佳的陈竺。世家出身的贵公子,大场合里给别人难堪,其实丢得是自己的教养和家风。他能这样刺回沈慈,就意味着,陈家对自己的态度很微妙了。
沈慈先是愣了一下,脸胀得通红,而后很快就笑道,“这孩子让你们费心了。”
顾振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这种时候,闭嘴就是最好的回应。你既然端了长辈的架子出来,他说了不适当的话,丢脸的是他,但是还要接茬,可不是自认了这份排揎。
顾振云什么话也没说,牵着沈慈走了。
陈竺轻轻晃着酒杯,浅浅啜了一口酒,环顾四周,依然没有看到顾秦。
陈竺皱眉,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场面不出来,无论什么原因都是他不对。正打算明天训练的时候好好敲打一番的,却见顾秦穿着一件合体的白色小西服陪在顾家三叔顾振杰旁边,陈竺略放快了步子一路交际着走过去,顾秦看到了三师兄,先是动了下脚,然后却又停住了。
顾振杰身材高大,顾秦站在他侧边,只露出半个身子来,陈竺以为他因为自己来了继母弟弟的周岁礼闹脾气,又向前走了一步,正打算开口训他,却见他又退了一步。
陈竺心里咯噔一下,顾小秦是小孩子脾气不假,但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更何况,他除了和二哥,和谁怄过气,更不可能躲着自己。如今这样,肯定有问题。才要开口,却突然听到有个人的声音传来,很是愚鲁傲慢的腔调,“顾秦过来,跟你舅爷照个相。”说话的正是沈慈那位不着调的叔叔。陈竺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拦在那人前面。
顾秦又往后退了一步。
沈成业惟恐自己的声音太小,“快,你不是什么比赛上电视了嘛,我就说了我孙子错不了的,他姓张的还不信,开公司的有什么了不起,还什么金融,不就是放高利贷的嘛。”他边说着边往前逼近,陈竺又拦了一步。
沈成业想要伸手去拉顾秦,被陈竺连着挡了两次,立刻就不高兴了,但想到能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用胳膊肘别了陈竺一下,很快腆着脸笑道,“你又是谁家的,小顾的朋友家的儿子,咱们一会儿也照个相。我跟你说,跟我照过相的人可多了呢,谈秘书,知道吗”他好像压低了声音,却又故意让人能听得见,“那跟我可是铁子,我们就不知道照过多少相。”
陈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闪光灯过敏。”
沈成业立刻道,“没事儿,我不打闪光灯。来——”说着就要把手搭在陈竺肩膀上。
陈竺脚下一动,立刻就离开了沈成业一臂远,沈成业正想说话,却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捂着屁股跳起来,手中的相机也掉在地上。
此时大厅里并不喧闹,沈成业叫得那声又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这里,沈慈刚刚调整出的贤妻良母笑容瞬间崩坏。
众人正不明所以,就见沈成业手脚并用着爬起来,嘴上还骂道,“哪个兔崽子打我屁股!”
陈竺眼风一扫,地上一颗羽毛球正打着旋儿,他正想着怎么不引人注目的捡起来,就见二哥扛着拍子进来了,“你又不是兔子,哪有兔崽子要打你屁股。”
沈慈下意识地拽了下顾振云衣袖,顾振云正要开口,却见王致突然一扬拍子,指着刚刚爬起来的沈成业,对门口道,“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多好那是你(12)
王致说话的时候,顾振云还觉得他只是在瞎胡闹,但等到一队制服整齐的警察列阵而来将刚刚爬起来的沈成业围住,当头第一个还认真出示了警官证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王二并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纨绔。更何况,他已经认出了来人,顾振云迅速伸出了右手,“葛队长。”
葛队长却并没有和他握手,只是道,“顾董,令舅父涉嫌一宗借赌洗钱的国际犯罪,我们要带他回去协助调查。”
顾振云绝没有想到王致居然狂妄到这种程度,在他儿子周岁礼上就带人来抓人,正欲周旋,却突然看到了在葛队长身旁站着的两个男子,一高一矮,典型的南方人长相,另外还有三、四个穿着便衣的人看似站在外围,实际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住沈成业,无论站姿、方位,都是监视得姿态。顾振云立刻想到葛队长说道的国际犯罪,难道是香港警察?
顾振云心里咯噔了一下,沈成业怎么可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他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便不再多言。
葛队长也只是打个招呼,不让面子上太难看而已,这次的案子很大,沈成业只是一只小虾米,但借着他,却可以在香港警察那里争取到更多的主动权,因此,他明知是顾家的周岁宴,也带人过来了——他一挥手,眼神扫过一旁正在垫球的王致,小小年纪,算得可真准啊。难怪王家那样一个烂摊子,现在还能支撑不倒,背后掌舵的竟然是他妈。这次的事,波及进来的家族不计其数,王彦骅如此短视,竟然没能掺进这趟浑水里,果真后生可畏。
葛队长办事干净利落,沈成业却是吓得屁滚尿流,看到一群戴着大盖帽的,吓得腿都软了,要被带走了才叫着,“振云,振云你给说说啊,赌船上的事儿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玩两把。那个英国人我不认识啊!”
顾振云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陈竺也在暗暗摇头,原本只是协助调查的,他却嚷嚷地人尽皆知,这已经不是丢人了,简直是愚蠢!
顾振云不欲他再丢人下去,立刻道,“您先配合调查,葛队也不是要抓您。我马上请律师。”
沈成业被拖着才能走,不停回头找人,看到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的沈慈,“小慈,慈,你可要救我啊,请好律师,保释我啊。小慈,你爸爸不在了,我可是你亲叔叔啊。你妈妈也会让你救我的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偏偏听起来又玄机重重,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沈慈身上。
沈慈原本只是害怕,毕竟警察抓人的场面只在电视里见过,却不想他拉拉杂杂说出这许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更是引人猜测。
周岁宴被警察当场带走了客人,还是主人家的长辈,这场宴会自然草草结束。就在大家纷纷告辞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酒杯乒呤乓啷落地的声音。一整座酒杯塔都被一个马马虎虎的贵妇撞了下来。
那贵妇是沈慈新结交的闺蜜,身材很胖,却穿着双鞋跟很高的细根鞋,她先是踢到了桌角一个没站稳,又在扶桌子的时候带到了酒塔,酒杯碎了一地,她晃晃荡荡难以保持平衡,伸手去拉正走过她身边的一个女服务生,却又因为脚踩在了刚才被自己带翻的果盘里的葡萄上,又滑了一跤,连那女服务生也带倒了。
她原就是笨手笨脚的,经常闹笑话,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便很少和她一起,沈慈是多八面玲珑的人,刻意去结交,没多久,两个人就成了闺蜜。今天沈成业丢了这么大的人,人人对沈慈避之不及,她却还上前去安慰。沈慈更不能放掉这样一个机会,在她面前又掏了一回心窝子,她才留到了最后。却不想她老公并不愿沾染这事,见她犹自和沈慈说个没完,立刻叫人叫她走了,她走得着急,才又闹了笑话。
那贵妇一摔倒,压在了女服务员的身上,身旁两个女人硬是没有将她拉起来,还是她老公亲自过来扶她的,扶起了她,先问了一番她的脚有没有事,又很是风度翩翩地又和那女服务员道歉。
众人交换了下眼色,彼此目中都是了然——看她爷爷死了她那个模范老公是不是还能这么忍着她。
贵妇的老公早就已经习惯了为妻子收拾烂摊子,他扶着妻子就要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身后的哭声。男人略蹙了蹙眉,世家酒宴的服务员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发生这样的事,主人家更不该让客人尴尬,过去了就是,怎么还要哭起来。
他回头去看,却见那服务员还是很年轻的样子,跪坐在地上,右手却是扶着左手的手腕,看见男人回头看他,哭得更大声了。
“抱歉,你是受伤了吗?我代内人向你道歉,医药费的问题——”他整个说话的仪态都很好,态度也是无懈可击的大方自然。可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她拿起了捂在左腕上的手,“镯子,碎了。”
贵妇因为嫁了如此俊朗又体贴的老公,非常防着各处的年轻貌美小姑娘,刚才丢了个大人,眼看一个服务员竟然梨花带雨地哭上了,望着老公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幽怨,心里那根弦一下就紧绷起来了。那位D小姐一杯酒泼在传媒大亨身上就变成了传媒大亨太太的事这圈子里可是无人不晓的,就有一些心机重的小姑娘,借着这种机会攀扯有身份的男人。她都顾不上自己扭痛的脚,扶着自己老公肩膀就拧了半个身子过来,正要说话,眼睛看到地上碎成两段的镯子,声音立刻尖起来,“这不是小慈的镯子嘛,我刚才还见她戴着呢,怎么到了你手里?你一个送酒水的,小慈就算给佣人又怎么可能把镯子给你!是不是你偷的!”她一下被人认为脑子反应慢,今天却对自己很满意,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还会推理呢。却没想到,腆着个肚子撅着屁股拧着半拉腰指责服务员,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话中又带出沈慈来,大家就忍不住往沈慈身上看去。沈慈今天是挽着顾振云出来的,一路招呼,长袖善舞,大家都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贵妇的一席话立刻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要走的人纷纷借故再看一眼,果见那女服务员右手里拿着给男人看的半截也是个飘蓝花的翡翠镯子。于是,大家纷纷放慢了脚步。
那服务员哪里受得了被指责偷东西,立刻就道,“这是夫人赏给我的。”
贵妇看着她手上的镯子,更得意了,“我没看错的话,这可是玻璃种,这样成色的,小慈自己都没几件,怎么可能赏给你!”她一开口,连社交场上最听不懂别人说话的都忍不住为他高大挺拔的丈夫感到惋惜,沈慈就算是小家小户出身,当众揭人疮疤,这闺蜜还做得成吗?
服务员看着贵妇一脸自得的样子,倒是镇定下来了,“不是新太太,是夫人。我们家夫人本来就很少戴翡翠,更别说是这种发邪色的镯子,也是因为种好,才留着赏人的。”她说完这一句还刻意抬高了声音,“这真不是我偷的,不信您看,新太太的还在手上戴着呢。”
她这番话一说完,几乎所有的人都盯着沈慈手上那只犹未褪下的镯子看,边看还边用眼神议论,也是,顾家原来的夫人可是唐家的大小姐。唐家的家底,这小服务员说的应该不是骗人。
沈慈却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一直炫耀的镯子,此刻竟无法藏起来,自己长子周岁特地带出来的首饰,在她那里,竟然只是随随便便用来打赏下人的,她,她也太——!
上流社会其实更是名利场,名利场的规则是很现实的。像贵妇、像沈慈,这样大家眼里的笑话,闺蜜之间私底下过过嘴瘾就罢了。真在这种场合,还是要维护同一个阶层的人的。
今天的酒宴可真热闹,谁也不欲再待下去让人难堪,纷纷告辞。甚至经过沈慈身边的,还特地又打了招呼,场面一派和谐。
早有人来收拾酒杯果碟的一地狼藉,王致的眼睛看着那个已经揉着手腕站起来的服务员,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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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4: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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