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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碧玉装成一束糕[第4页]

作者:砚雪笑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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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然无语:“我是替你担心啊,你要是砸了豆腐,交不了货,镖局的人问起来怎么办,你的查案大业怎么办?”
我没好气道:“我都负伤了,豆腐还能幸存吗?”
白亦然道:“那怎么办?”
我道:“明天再送。”
白亦然惋惜道:“那岂不是亏了五斤豆腐?”
我怒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卖豆腐的吗?”
“是啊。”白亦然道,“不是你说的,要自己相信自己是卖豆腐的,别人才会相信。”
我欣慰地点点头:“可以啊小白子,学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有长进。”
白亦然得意的脸垮下来:“就你废话多。”
我不理他,把篮子里的残次豆腐倒出来,垫上新布,白亦然盯着我的脸:“不然明天我去送?”
我手上一顿,继续垫布:“拉到吧。”
白亦然拔高声音:“怎么就拉到了,我也是店里的伙计,那孟老头又不是没见过。何况你摔了一跤,脸上这么明显,换个男人合情合理啊。”
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是白亦然这个人打仗也许是好手,这种细枝末节的算计却不见得应付的来。我想起刚刚认识他那会,随随便便一个跟踪的人都能重伤他,我感觉他笨得很,肯定会坏我事。
【三十五】
但是第二天,下起了雨。
还不是那种小雨,是狂风暴雨,我拎着篮子打着伞,刚一出门就刮来一阵大风,我腿上一凉,眼前一黑,手忙脚乱把罩在脸上的裙摆按下去,伞已经飞走了。
白亦然把远走高飞的伞捡回来,一脸嫌弃:“就说我去吧,这个天你跑去,想不惹怀疑都难。”
我想想也是,就把篮子交给了白亦然:“好吧,那你送了就赶紧回来,别东瞅西看的。”
白亦然冷哼:“怎么,你还怕我抢你功劳?”
我一巴掌拍过去:“我是怕你作死,被人瓮中捉鳖,死了还要连累我。”
白亦然更加冷笑:“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当年在关外,我一个人打…………”
“我跟你说啊,”我打断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就打打一般的武夫,到了无涯镖局,内力什么的千万给我收起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脚猫?”白亦然暴跳如雷,“你要不要领教领教啊!”
我不耐烦地推他:“时间到了,快点走。”
白亦然拂袖而去,拎着白嫩嫩的豆腐消失在雨帘里,我回屋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惊雷把我从睡梦中劈醒,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白子,爷爷渴了,拿水。”
回应我的只有阵阵风雨声,我瞌睡忽然醒了大半,掀开被子坐起来,桌上蜡烛矮了半截,白亦然去了起码两个时辰,居然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升起个不好的预感,从豆腐店走到镖局后门一个来回都用不了一个时辰,白亦然怎么回事,流连忘返了吗?
我真是气死了,就不该让白亦然去送豆腐,肯定着了他们道了。我在屋里转来转去,现在可要怎么收场,我要是去,有可能自投罗网,我要是不去,白亦然死了,我的计划也死了,方寰和林暮青知道了肯定不放过我,大家一起死吧。
我一脚踹开门往外跑,跑的有点匆忙,在门口一个箩筐里绊了一下,我投一眼,里面装着大块大块的豆腐干,我想了想,蹲下身捞了一块。
…………
“什么事?”
孟老头透过门缝盯住我,目光晦暗不明,和前几日大不相同。
我嚅嗫道:“我,我表弟送豆腐一直没有回来,我想问问,有没有…………”
“没有。”孟老头就要关门,后面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他,“等等,让她进来。”
这个声音和昨天那个黑衣男子一模一样,孟老头一听,就把门打开,门后果然站着他。
我谨慎又急切道:“你,你是不是看见我表弟了?”
黑衣男子转身道:“过来。”
我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前走,目光四处搜寻,不见白亦然,但见许多镖师来来去去,好几个步子稳健,看不出武功的深浅。
我背后有点凉嗖嗖,不知道是因为险峻的形势还是因为作祟的腰伤,我感觉自己就像羊入虎口,是砧板是任人宰割的鱼。
院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我提起的心稍许放下一些,看来白亦然听取了我的告诫,没有正面和他们动手,事情也许还没有走到绝境。
雨还在下,但是淅淅沥沥的,已经算不得大,我跟着黑衣男子七弯八绕,穿过院子行过回廊,最后在一个漆黑的入口停下,黑衣男子转头看我一眼,目光幽深:“敢进去么?”
我强作镇定地试探道:“我表弟在里面?”
男子道:“不错。”
我二话不说钻了进去,里面似乎是一个地窖,点了两盏幽灯,我眼睛适应了光线,一眼就看见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白亦然,整个人有些狼狈,白衣服上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血迹,嘴巴还被堵了,真是丢人啊。
我带着哭腔扑上去:“小白子,我可怜的弟弟!”
压低声音催促他:“快哭。”
白亦然目瞪口呆,象征性地配合我“呜呜”了两声,使劲拿眼睛瞪着我,我不理他,搂着白亦然继续我的表演:“我弟弟做错了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一边哭,一边磨牙,白亦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肯定是看到后院的墙容易进去,想探探虚实,他怎么会想到墙里还有月墙,墙里埋伏了无涯镖局的高手,要不是亲眼所见,谁知道这里套路这么深,现在好了,落人口实!
“孩子?”黑衣男子身后一个绿衣人上前一步,声音阴冷,“那你们家的孩子太调皮了,该好好管教。”
我眼泪汪汪地回头:“我表弟向来是淘气了些,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我代他赔罪。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还请各位爷网开一面,放了我弟弟。”
“放?”绿衣人冷笑一声,转向黑衣男子,“卢大哥,我看这家伙鬼鬼祟祟,可疑得很,您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那个黑衣男子,果然是卢苇。我目光紧盯着他,显然这里都是他做的主,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一声令下。
卢苇开口了:“拉下去。”
我心里一凛,两个魁梧的镖师已然逼近,这三个字就意味着死刑,地窖里没有第二条路,就算有,凭我和白亦然,在这重重包围,高手环伺下,也是插翅难飞。
两个镖师越靠越近,我推着白亦然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退无可退,镖师的手抓过来。
“住手!”我脱口而出,抬起手,手里蓦地多了一块令牌,“这是皇帝钦点的大将军,谁敢动他!”
两个镖师猛的停手,后面没有准备的镖师,也纷纷陷入震惊,望了望我手里的令牌,又面面相觑一番,都把视线投向了卢苇,卢苇目光更加幽深,负手不语。
我乘胜追击:“怕了吗?还不赶紧,赶紧放人!”
绿衣人阴冷的声音又响起来:“果然来了朝廷的鹰犬,可大将军,又如何?”
他踱到卢苇面前:“卢大哥,就算是朝廷的人,神不知鬼不觉,谁又知道呢?”
我有点慌:“放肆,你们,你们谁敢乱来!皇帝,皇帝不会放过你们的!”
“在这里,你把天王老子搬出来也没用。”绿衣人阴恻恻道,“事已至此,就更要灭口了,卢大哥,你说是不是?”
卢苇依旧不言语,徐步往前,来到我跟前,他这个人很有压迫感,我抓着令牌的手都不由自主颤抖,我咽了咽口水:“卢,卢大哥是吗?你,你最好三思。”
卢苇忽然伸出手,我都没看清楚,手里的将军令就被他拿了过去,猝不及防把我吓的一脸懵逼。
卢苇道:“他既然是钦封的大将军,敢问封号是什么?”
我哪知道白亦然封号是什么,我额头冒汗,苦思冥想:“是,是,是白衣大将军!”
“白衣大将军。”卢苇点点头,“没有听说过。”
“你一个江湖人,当然没听过了。”我咬牙道,“我表弟常年,征战边关,战功赫赫。皇帝视他为,左胳膊右腿,要是你杀了他,皇帝掘地三尺,也会抓住你们。”
卢苇又点点头:“说的不错,我差点,就相信了。”
他一转手,把令牌递给旁边的绿衣人:“咬一口试试?”
“什么?”不止是绿衣人一愣,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呆,绿衣人接过令牌的那一刹眼里露出不敢置信,犹犹豫豫地送到嘴边,一口咬下,惊讶道:“豆腐干?!”
卢苇看我一眼,似无语又很服气:“雕功不错。”
说罢拂袖转身而去:“把人放了,京城多一起失踪案,于我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保持着吓呆的表情,已经有镖师不耐烦地拽我们出去了:“快滚快滚,臭小子,浪费时间。”
没一盏茶的时间,我和白亦然双双被推出门外,孟老头立在门外,又恢复了和颜悦色:“姑娘,这么大个误会,实在对不住。你家的豆腐还是照常送来吧,银两会加倍的。”
我对他强笑了下:“好的…………那我们就,就回去了。”
【三十六】
“白亦然!”我一捶桌子,气的胸口起伏,“爷爷我千叮咛万嘱咐,都说给狗听了吗?没有我,***就死了!”
白亦然比我还气:“我让你来了吗?我求你来救我了吗?”
我暴跳如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白亦然火冒三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抡起一块豆腐就拍过去,白亦然居然中招,被豆腐糊了一脸,他一跃而起,去找他的剑,但我怎么会让他如愿以偿,以前白亦然都是剑不离身的,自从做了豆腐店的小厮,为防止暴露身份,他的帮凶就被束之高阁,藏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我得意洋洋:“我收的东西,谁也别想找到。”
白亦然恶狠狠道:“剑要是丢了,我砍死你。”
我嘲笑:“剑都丢了,你拿什么砍啊。”
白亦然高傲冷哼:“杀鸡焉用牛刀。”
“好吧。”我打开门,“与其养狗为患,不如放狗归山,你走吧。”
“林朝阳!”白亦然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有病!你就说,你是不是有病!”
我:“哼。”
白亦然跃坐到磨盘上,转过身背对我,我也挪到桌子上,谁也不理睬谁。
没过多久,我俩就哈欠连篇。折腾半宿,天都快亮了,眼看又要到开门迎客的时间,我们默契地谁也不提。
“有人吗?”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买豆腐。”
我:“…………”
白亦然:“…………”
“没有人吗?”老太太敲了半天门,不高兴地嘀嘀咕咕走了。
白亦然跳下磨盘走到屋里:“我睡觉去了。”
我也赶紧跳下桌子:“别占我床。”
“在吗?”前脚刚迈进去,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这声音敲的很谨慎,试探的样子,那人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耳熟,“那个,要豆子吗?”
我脚步一顿的功夫,白亦然已经蒙头盖被假装死了。我转过身走到门口,那个声音继续道:“这有货样,您可以先看看,新鲜的很。”
我打开门,那人身子一侧挤进来,在我临走前的预告下,他乔装改扮,带了一顶小毡帽过来见我:“下官楚移,见过大…………大人呢?”
我抱臂:“什么事?”
楚移弹开好几尺远,冲着我上看下看:“您是………林大人?”
我不耐烦地抖抖裙子:“有事说事。”
楚移撇开眼作揖:“大人,昨夜有人劫京兆府大狱。”
“劫狱?”我简直莫名其妙,“京兆府大狱守卫森严,哪个**跑来自投罗网。”
楚移犹豫道:“犯人被劫走了。”
“什么?”我险些跳起来,“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楚移道:“劫狱者武功高强,又精通一些旁门左道,加上人犯功夫亦是不弱,所以…………”
“算了。”我无力摆摆手,“逃走的人叫什么名字,犯的什么罪?还有带走他的人,都查清楚了吗?”
楚移道:“人犯名叫王木雨,是个江洋大盗,带走他的人………尚不能确定身份。”
我痛心疾首:“身份都确定不要,要你们何用!”
楚移赶紧道:“大人恕罪,劫狱者武功路数诡异,是江湖上的人,下官实在没有眼力。”
江湖上的人?
我师从云山,也算半个江湖人,若是见了那人出招,或许能够看出一二。但我现在盯着无涯镖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抽不开身,相比之下,一个盗贼的分量就没那么重了吧。
我拍拍楚移的肩膀:“你也知道,本官手里捏着大案。这劫狱一事,就交给你了。”
楚移愁眉紧锁:“不是下官不肯为大人分忧,此案另有隐情。王木雨此人,专盗贵族宝物,开罪一众达官,其中也包括宰相大人。此番落网,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求京兆府严惩不贷,一朝逃脱,又将引发波澜,宰相大人已经在往京兆府的路上了。”
我:“…………”
林暮青堂堂一国宰相,不好好操心国事,被偷了一件东西倒是比贼还惦记,他吃饱了撑的啊!
不过能在林暮青手里拿东西,这个王木雨也是胆大包天啊,有本事,有勇气!
“大人,”楚移暗示我,“宰相大人快到了,您是不是…………”
“不用你提醒。”我掉头冲进房间里,咣咣两脚踹在床上,“小白子,交给你光荣任务!”
白亦然掀开被子,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我道:“你听见我们的对话了吗?”
白亦然冷冷道:“我不聋。”
我真诚地望着他:“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休想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白亦然冷漠道,“我该回去复命了。”
“复命?”我提醒他,“你两手空空,提头去复命啊?”
白亦然被戳中死穴,他奉皇命出来办事,先中我的圈套,后入镖局泥潭,御赐宝剑离手,一事无成,若是助我破案,还有功劳,现在回去,怕是要凉。
【三十七】
随我出门,楚移欲言又止。
我目不斜视:“我也想换身衣服,可万一有人盯梢…………”
楚移道:“没事,大人挺好看的…………”
我们七弯八绕,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放心进入京兆府大院,前厅灯火通明,不过侍卫倒寥寥无几,估计都被林暮青遣下去了。
提前遣走侍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心里七上八下,林暮青肯定已经把京兆府摸了个遍,这段时刻不在府里他一清二楚。说不定我扣留白亦然在北桥卖豆腐他都知道了,要是再被他发现昨晚虎口脱险,死里逃生这玩命一出,我绝对要少层皮。
以林暮青的性格,让他放我一马是没有可能的,这种时候大概只能像上次那样,破釜沉舟,先发制人,让他怀疑人生。
来到门口,门口仅有的两个侍卫把我们拦住,怀疑的目光上下扫射,这两个是林暮青的人,我在宰相府见过好几回,好像一个叫林近,一个叫林远。
“主簿大人,这位姑娘………?”
楚移吞吞吐吐:“这个,他其实是…………”
“我要见宰相大人。”我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掩面,“人家,怀了大人的孩子。”
“啊?”两个侍卫目瞪口呆。
“这个薄情郎,”我捂着脸控诉道,“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再也没来过,多亏楚大人怜惜,不忍孩子没有父亲,带我来京兆府。嘤嘤嘤,渣男!”
楚移也目瞪口呆,我从手指缝里嗔他一眼:“是不是啊楚大人?”
楚头上冒汗移:“啊?呃……嗯……呃……”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宰相大人竟是这种人吗?”
林近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咱们跟随大人这么多年,从未见他亲近女色啊?”
我抹泪楚楚可怜:“他拈花惹草让你们瞧见了,还能有威信吗?”
林远也皱起眉头:“主簿大人,你带她回来,可有信物或证据?”
我哭的歇斯底里:“儿子难道不是证据吗,要不要人家从肚子里抠出来看看,长得像不像他爹啊!”
“哎别!”林近大惊失色,“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是啊是啊!”林远也拦住我,“就算遇人不淑,也不要迁怒于无辜的孩子,何况他现在未成形,你抠出来也不能证明的嘛!”
林近踢林远一脚:“你说的什么话!”
“没什么好说的。”我心如死灰状,“既然如此,人家现在就去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娘儿俩去黄泉作伴,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
“姑娘三思!”林近拖住我,林远进屋通报,我在门外都听见他嗓门特别大地喊:“宰相大人,不好了!”
一息之后,林暮青出现在门口。
要说林暮青拈花惹草其实还挺可信的,他往门口那么一站,旁边的楚移和侍卫全都黯然失色,果然毒蛇都漂亮,越漂亮越毒。
林暮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游离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林暮青才开口道:“让他过来。”
林近露出自以为懂了的眼神,松开我的手。
我手心里开始出汗,硬着头皮往前走。
林暮青嘴角慢慢上扬,表情很温柔:“来,到我这儿。”
我往前几步,最后停在林暮青一臂远的地方,说出最后的倔强:“既然你看不起人家,以后就别来打扰人家,现在立刻马上,回你的宰相府去吧!”
快快快回去吧,忘记你来京兆府的目的,忘记林朝阳。好吧我也知道这是做梦,但我做梦也要恶心他一下,让我们同归于尽。
林暮青伸长手臂将我捞进怀里,不安分的手向下游走,在我屁股上用吃奶的劲狠拧了一把:“我怎么会把你丢下呢?”
凑进我的耳畔,低声道:“老弟。”
我:“嗷!”当场流下全场最真实的感人泪水。
林近和林远见状窃窃私语:“大人居然一见面就摸她屁股,看来他们真的…………”
林暮青一手明搂实拎我进门,头也不回地下吩咐:“楚移。”
楚移:“……………”
林暮青还是回头了,楚移目光涣散,在风中凌乱。林暮青又叫了一声:“楚大人。”
“下官在。”楚移突然回魂。
“你也进来。”林暮青道,“林近林远,你二人去大牢,协助看看情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主子叙旧要带上楚移,但两个侍卫还是识趣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楚移进来,也不吩咐他做什么,就是在边上围观。
【三十八】
林暮青进了屋,袍子一抖找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来,叠起腿翘起脚,语气很随意:“楚大人,坐。”
楚移谨慎地应了一声,挑了个稍微远点的地方坐下,我也跟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
屁股还没热,林暮青声音传来:“让你坐了吗?”
楚移瞬间弹起来:“下官知罪。”
林暮青敲敲桌子:“楚大人,安心喝茶。”
楚移看我一眼:“府尹大人不坐,下官岂敢独坐…………”
“噢,”林暮青恍然大悟般,“原来你知道是府尹大人,配合他表演有意思吧?”
“这………下官…………”楚移难以启齿。
“你是从犯啊楚大人。”林暮青笑眯眯的,“你说我要是…………”
“宰相大人秉公任直。”楚移头上再度冒汗,“但听您的吩咐。”
林暮青似笑非笑:“坐吧楚大人,不必妄自菲薄。”
楚移犹犹豫豫,还是在林暮青的逼视中坐了下去。林暮青这个人真是捉摸不定,有时候无差别攻击,难怪人人敬而远之。
“林朝阳。”林暮青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我后背一挺,如坐针毡。“我数到三,你再粘着凳子…………”
我一脚跟把凳子踹到身后,伸腿瞪眼活动筋骨:“天天坐板凳我都厌了,还是站着舒服。”
林暮青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个坐姿:“楚移应该已经告诉你,我来京兆府的原因。”
他手臂一抖,一张画像垂直打开,上面是一个黑衣青年,画的眉清目秀,颈上还挂了一个暗红色的玉佩,知道这玉佩的人都知道画上之人是谁。
“王木雨跑了,你京兆府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林暮青把画扔过来,我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来近距离一看,那人仿佛在笑。
我初到京兆府,又比较懒,还没来得及查狱王木雨就逃走了,单看画像,却也不像个十恶不赦的大盗,不过人不可貌相。
我嘀咕:“他是被人劫走的,我还能算到什么时候有人来劫狱吗?”
“王木雨归案不是一两日了,怎么宋府尹在位的时候无人劫,偏你一来就出岔子?”林暮青目光幽幽,一针见血,“还不是你疏于看管,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我理亏,只好道:“那按你说,想怎么办?”
“不是按我说,是按律法说。 ”林暮青突然正直,目光在我身上流转一圈,似乎想起,“也是,我没教过你这个。”
我:“……………”
林暮青按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欺身凑到我面前,不怀好意道:“那今日就好好教教你。”
我咬牙切齿:“……你到踩我裙子了。”
林暮青目光向下一掠,脚尖一翘,我赶紧用力抽裙摆,但是林暮青脚尖一压,又踩住了:“这样好啊,无处可逃。”
我:“……………”
林暮青的魔爪摸了摸我的脸:“气鼓鼓的,看起来真可爱,可惜是个带把的。”
我:“……………………”
林暮青松开脚,我终于得以跳开一步,他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到茶几前面,侧转半个身子:“还不脱?等着我用女官的那一套律法来处置你吗?”
我眼前一亮:“原来男女有别的吗?女官怎么处置?”
林暮青挑眉:“玩忽职守,致使朝廷命犯逃离,至少也得判个墨刑吧?游街示众后,禁足浣衣三年以上。”
我立马宽衣解带:“我认为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林暮青摸摸下巴:“这样最好,只消五十大杖,不必劳烦各司。”
我觉得我又掉进了林暮青的圈套里,我暗搓搓搓着刚刚解掉的腰带,考虑能不能一口气把林暮青勒死。
楚移替我求情申冤:“宰相大人三思,贼人狡猾,也不全然是府尹大人的过错。”
林暮青瞥他一眼:“不是他的错,是你的错?”
楚移:“…………”
林暮青刚刚磨叽许久,这会又不拖泥带水了,张口道:“来人。”
楚移跪到地上:“宰相大人,府尹大人居要位,负要职,实在…………”
林暮青打断他:“出了这种事,他这个府尹还能稳稳的做?”
楚移一愣,连忙道:“宰相大人说笑,府尹大人乃皇…………”
“将功折罪也不是不可以嘛。”林暮青突然又变卦,他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拿过王木雨画像抖开,“十日内,将他和劫狱之人捉拿归案,抵消三十杖。如何?”
那就是还有二十杖啊…………我欲哭无泪,林暮青怎么这么抠门,就不能全抵消掉吗?
楚移无奈道:“宰相大人英明。”
林暮青点点头:“一心不可二用。林朝阳,你要查王木雨一案,可得和豆腐铺子说再见了。”
林暮青果然知道我在查无涯镖局,要瞒过他,比登天还难。
但我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人情路线都快打通了,中越放弃,实在心有不甘,我提出异议:“要不铺子留着,我平时还呆那里,不影响追查王…………”
林暮青忽然一手指戳我脑门上,声音急转直下的变冷:“你以为你是诸葛孔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我被他一下戳懵,发愣间,林暮青语又回到不紧不慢:“楚大人,劳烦差人取杖。”
【三十九】
我这才想起门外早就没有侍卫了呀,林暮青虚张声势的来人来人,是吓我还是楚移呢。
上面的吩咐,楚移不能不听,他起身出去。
“林暮青,”我拿眼睛瞪他,“我查的好好的,你干什么阻挠我,是不是怕我抢你功劳?”
林暮青哼道:“你还听不明白?王木雨逃走了,你的首要任务是将功补过,将他缉拿归案。”
“你少骗我。”我也冷哼,一把抢过林暮青手里的画像,“你见过有人把犯人画的这么精致吗?这是哪位工笔大师的手迹?”
林暮青哂笑一声:“王木雨是不是犯人,你这个京兆府尹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犯人在你手里丢了,我再不拿个可靠的肖像,怎么指望你把他抓回来?”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楚移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对峙,当然是我单方面对峙林暮青,楚移看看我又看看林暮青,捧上一把小尺。
“宰相大人,大杖来了。”楚移道。
林暮青:“???”
我:“…………”
楚移这是睁眼瞎啊!够意思,真朋友!
我以为林暮青会一脚把楚移踹飞出去,但是他表情凝固两秒,居然伸手接了,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发现一个凸钮,啪一按,尺子啵地弹出一截,再一按,啵又弹出一截,居然是把伸缩尺,真是匠心独具。
真是病的不轻啊!谁设计的这玩意,楚移他爹吗?适合儿子从小揍到大?
我感觉心里毛毛,这东西虽然比不上大杖,但看起来变态兮兮,说不准里面还有别的机关,挥一挥弹出刀片来,我老命不保。
但林暮青觉得很有趣,连大杖都没有提,伸伸缩缩玩了一会,冲楚移摆摆手:“楚大人,出去吧。”
楚移退出门外,林暮青反手一挥,门拴应声而锁,我左看右看,孤军奋战,脚跟一动,林暮青的奚落就响起来:“又想跑?”
我原地定住:“你可以不用管我继续玩尺,啵啵啵?”
林暮青手指一移,尺子啵地伸出一截,我心里反射咯噔一下。他拿着尺看了看,道:“有点长呢。”
我默默咽口唾沫。
林暮青看我一眼:“转个圈我看看,揍哪比较合适。”
我怒:“士可杀不可辱!”
林暮青微微笑:“我手里还有一条关于王木雨的线索,你要是乖乖的,待会告诉你。别忘了抓不住人,还有三十杖。”
他拿尺子敲了敲茶几,继续道:“那个时候,楚移也帮不了你,可就不会是这种小孩子玩意了。”
我恨恨道:“林暮青,你还敢说王木雨越狱和你没有关系!”
林暮青表情特贱:“你这样说,我好害怕,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勾结贼党,盗取那么多朝廷宝物,恐怕得株连九族。”
我:“……………”
“伤怎么样了?”林暮青突然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变脸了,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我的腰,我低头一摸,一阵隐痛传来。
林暮青抓住我脸上细微的变化:“看来不怎么样。”
“关你什么事。”我没好气道。
离我中箭受伤时间也不短了,基本上愈合的差不多,昨夜在无涯镖局这么一搞,心惊胆战的,旧伤发闷痛,不过倒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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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青叹了口气:“老弟,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啊。”
我白他一眼:“少虚情假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暮青道:“希望你的骨气能一直延续。”
他拿尺子敲了敲面前的桌案,发出两声脆响,不仅如此,尺子上下震动嗡鸣久久不歇,直击心灵。
我以为他会让我趴到桌子上去,因为以前有过先例。林暮青揍人,如果不是揍得狠,那就是想方设法羞辱你,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我无比唾弃。
但是林暮青目光一转,落到低矮的卧榻上,卧榻上铺了一条毛毯,还有一个靠枕,林暮青用尺子拨了一下枕头,让它翻滚到中间,然后用一种赦免苍生的高傲语气道:“滚过去。”
这和以前有个鸡毛区别啊!
我不情不愿,在林暮青抬腿踹我之前出现在榻上,还要满足林暮青可耻的要求,把外面的膝裤卷到大腿上面去。
真是的,还不如脱掉来的爽快。
下半身真是好凉飕飕啊,我忍不住反身摸了摸大腿,打了个寒战。
“啪。”林暮青一尺子敲在我手背上,“再摸剁手。”
我“嗷”一声,缩手狂吹,这么薄的小尺,为什么打起来这么痛!
林暮青看了下尺,似乎有点满意,声音愉悦道:“一会不许喊,嗷嗷嗷的,丢人现眼。”
我怒目而视:“我憋不住!”
林暮青冷眼道:“喊一声加十下。”
我险些跳起来:“以前都没这么多规矩!”
林暮青风轻云淡道:“以后有了。”
我:“……………………”
我放弃了和林暮青争辩,这么多年我已经悟出道理,和林暮青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不但不会听,还会来拱你。
林暮青把尺子搁在我大腿后面。
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就像那种弓这身浑身竖毛的猫,这种待宰的感觉真是坏透了,林暮青跟我正好相反,他的安慰听起来更像是嘲讽:“老弟别怕,我没说你不能哭。”
我懒得理会他,严阵以待中,第一下如期而至。
“啪”
比刚才清脆响亮多了,用劲似乎也大一些,我两条腿上火辣辣地燃烧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红了。
我差点失声痛呼,但是声音跑到嗓子眼,硬生生咽了下去,这么一憋,眼泪花都快出来了。
“啪”
林暮青抽下第二尺,我感觉就叠在第一尺上面,他一定是故意的。两条腿好像在油锅里煎,我欲哭无泪,捂紧了枕头不敢吱声,特么疼死个人了。
“啪”
我蹦起来弹回去:“嗷!!!!”
林暮青冷漠无情道:“加二十下。”
我据理力争:“你不是说加十下吗?”
林暮青理所当然道:“喊这么响,当两声算。”
我:“………………”
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和林暮青讲道理,林暮青没有道理。我把枕头从肚子下面拔出来罩在头顶上,我要做一只雷打不动的地鼠。
接下来连着十几下我都没成功忍住没有破功,但我明显感觉到我腿抖得厉害,身上也在抖,我很想摸一下我的大腿根,因为我有种被截肢了的赶觉,过了今天,我就是个废人了。
说实话,枕头里面有点透不过气,但是我两只手保持一个姿势,僵硬得动不了。我慢慢松开几根手指,露出一道缝隙,新鲜空气顿时扑面而来。
我大口一吸,用力过猛,加上林暮青“砰”的一尺子,突然岔气,登时呛的上气不接下气。等回过神来,危机袭上心头,林暮青不会又要加数目了吧?
但林暮青只是凉凉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致力于抽我的腿了,我没有仔细数,如果后面没有增加,大概可能还剩下一半,也就是已经挨了有三十来下了。我的腿肯定肿的厉害,我感觉延伸过去,硬梆梆木头似的,林暮青下手又重,我除了疼还是疼。
我心里很抑郁,林暮青拳打脚踢的时候,虽然比这更狠,但是来去如疾风,我无暇估计别的。但是这样慢吞吞的折磨,却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我和林暮青亲生兄弟,但是他从来没做什么让我感动的事,我去云山习武学艺,和他分别十几年,兄弟情义就更加淡泊。按说长兄如父,但爹走以后,他连爹十分之一的关照都没有,我这个哥哥,大概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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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3: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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