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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脑洞段子集(父子,耽美,古今中外)[第3页]

作者:阿冷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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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听见单田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时,还在嘻嘻哈哈跟好友聊着隋唐,下一秒突然跳出微博的消息,瞬间泪目。
老先生走了。再也听不到他沙哑的独特嗓音了。
他再也不会给我讲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的秦叔宝,寒面银枪俏罗成,给我讲贾柳楼锁五龙斩单童,让小女孩的心里,泛出粉色旖旎的豪气,末了还有折戟沉沙的苍凉。
犹记得幼年,眼睛做完手术百般不适的我躺在躺椅上听着《水浒传》评书,秋阳洒在房内碎金一片,是懒洋洋的惬意舒适。李逵和燕青一路笑闹捣蛋地到泰安州打擂去,我一边饕餮吃着柿子饼,一边眯着眼闲适地笑,直到安详地睡去,空气里还泛着香甜的气息和他的声音。
他不会再哄我睡了。也不会再引我哭,逗我笑。
往后也不会有人说书了吧,人走茶凉,听书的人也尽了。
宝贝们,阿冷开学啦,这几天估计都累得跟狗一样~~文文要过几天奉上惹,抱歉亲爱的们



放点糖糖~~
天边一圈昏黄日光,渐次融尽了归巢昏鸦的羽翅,天色阴凉,更显出几分无端的寒意来。因着重伤在身不能骑马,罗成倚靠在车内,裹着厚厚的暖裘昏沉闭着眼休憩。为防着他冷,车里燃着几个熊熊的小紫铜炉。火星冒着冉冉的热气,透出罗成一张苍白虚弱的脸,虚无不定地漂浮着。秦琼坐在车内陪他,只觉身边的表弟在颤抖不已,他想将手伸过去安抚他,却不知将手放在哪里,也不知该劝慰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去搂住那个格外羸弱可怜的肩膀。他希望表弟能哭出声来,或者投到自己怀里,再或者,只要能比现在舒服一些就好。二人在颠簸的车内相对无言了许久,罗成骤然唤了一声:“表哥。”
秦琼将手放到他肩头,温和醇厚的嗓音里有令人心安的气息:“我在这里。”    罗成打着颤,无助悲弱得如一只失了一切庇护的小兽,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泣音:“我没有爹娘了……”
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刺入心脏某个最柔软的角落,秦琼只觉这猝不及防的疼痛令人窒息。他揽住表弟的肩大力拍着,这样的力道拍得罗成胸腔里都震荡起微微的疼痛。可是,这样的些微痛楚,如何抵得上一颗心被辘辘碾碎,再抛入尘埃里反复磋磨的苦痛。自那一刻起,秦琼便痛切地意识道,那个当日凤凰一般高傲又快乐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当日罗成身上伤口虽有包扎过,然伤势仍不曾好转,最严重的要数腿上伤处。军医诊断过后,只说要细心保养,平日多练习行走,方可逐渐恢复如初。
外头雪色未霁,天寒地冻。罗成只将自己关在营帐内,坐卧都不忘握着那把银枪细细擦拭。秦琼坐在他身后,并不说话,持着紫檀梳子替他披散疏通着头发,唯在罗成手指擦过银枪刃端,把持不住划下去,渗出殷红的血时,伸手握住他的指尖。罗成看着自己指尖的血珠一滴滴落在雪白的衣襟间,只觉恍惚,仿佛失却了痛觉,是扎在别人手上似的。
他那一把长发如上好的墨色绸缎,泼泼洒洒下来,拿热水洗了,氤氲如同天端祥云一般杳渺,那是真正的兰膏新沐云鬓滑,玉钗斜坠青丝发的胜景,一下下梳通着,不禁让人心生出白发到老的绮念。两人都安静相对,唯有帐外风声呼啸而过。这样似曾相识的情景,好似当年两人在北平王府里初相认的时节,毫无心事,无忧无虑。或许年少时人总想着向往轰轰烈烈繁花似锦,想着建功立业扬名万事,却不料到了后头,最惦念的还是这一点琐碎家常的美好。
帐内桌案上摆了一个白纹盘,里头晶莹地闪着一片剔透光亮的色泽,是一整盘上等荔枝,个个鸡心形状,水灵饱满。待梳完了头发,用白玉发簪绾起,秦琼便将荔枝端来,温声道:“你没有胃口,吃几个荔枝吧。”
罗成原本毫无心绪,但见那盘里堆满了荔枝,显然是表哥剥了许久,心头无端温软,遂乖顺道:“多谢表哥。”他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怔怔地淌下一滴泪来。大约这个世上,还能惦念着他素日爱吃的东西的,也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人了吧。
放一盘表哥剥给表弟的荔枝送大家吃~~么么哒


这两天发这篇文~
预告下,此篇中小表弟要挨揍两次外加巴掌几记,哦,来自你们温柔可亲的好表哥


他只吃了几颗,便觉索然无味,那盘荔枝便随手被撂在了一边。而后军医急急嘱咐说伤势在身的人,不能吃这样上火的果品。到第二日,大家便看见了嘴角溃疡红肿的程咬金默默走进来,招来众人嫌弃的目光。徐茂公鄙夷他道:“二哥辛辛苦苦剥了一下午,全都便宜你吃现成的,活该!”程咬金讪讪道:“反正老兄弟也不吃,留着招虫子干嘛?”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充分发挥了他的厨艺,天天变着花样给罗成做饭菜,炖了鸡汤又熬鲫鱼,还有炖得软软的牛肉,猪肉炖白菜,可惜这些美味罗成基本没吃多少,大多都进了他自己和秦琼的肚子,两人在不得已的状况下都胖了些许。
此后的日子对于罗成而言,变成了毫无期盼与念想的漫长折磨。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完全消瘦下去,成了月色与雪色之间那株萎顿枯干,顶着白霜的草,眼里的水波盈盈也一点点消退干涸。夜里时常睡不着,如果喝了安神药勉强睡去,也每晚会梦见过去的事。奇怪的是,有时竟能梦见自己不曾亲历过的场景,比如当年三犯中原时的父王纵横驰骋的英姿,再比如,新婚燕尔的父王母妃。四周是旖旎的一片桃粉艳红,那时候的父王挺拔俊朗,春风得意,母妃正当韶华,美如画中人物。他怔怔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想伸出手去抚摸那对微笑的幸福新人的脸,却总是够不见。
原来一个人与父母双亲的缘分啊,那样深却也那样浅。他从未看见他们前二十年人生最得意欢愉的时刻,他们,也再无法分享膝下爱子,日后在这广阔人世间的奔腾与寂寥。
一思及此,眼泪便像帐外化不尽的厚厚积雪,一点点渗透进被褥里,枕席间,连带着青丝都是湿漉漉的,仿佛梅子黄时雨,淋漓缠绵不已。
这个冬天过得格外漫长,整个瓦岗寨的人都似乎小心翼翼地,想要安慰,又躲着这面色苍白的少年。一至夜晚,营帐星火渐起,罗成便一人蜷缩在自己帐内,看着营外暖融融的灯火一点点照进来。秦琼会陪坐在身边,有时握着他的手,有时只是坐在一旁;有时会说些趣事逗他笑,仔细避开任何有关姑父姑妈的话题,有时只是默默不发一语,相伴而已。
直到夜色一点点浓黑,寒意也渐渐袭上来,罗成便打起精神道:“表哥,不早了,你去睡吧。”秦琼摸摸他的脑袋道:“那你也早点睡吧。”便掩了帐门静静出去了。
罗成独自坐在床边,黑暗笼罩了四周的一切,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而营帐外却有一缕微黄的灯火照进来,虽然幽微,却温暖如斯。他知道表哥每夜都会坐在帐外提着灯,替他照着这一点点亮,直到他睡去。心里除了安稳暖和,更蓦然浮起一股微微的酸楚心疼来。
最令人心生畏惧的,除却精神上的苦楚之外,还有便是被用过刑的两条腿。自回来之后军医便万般叮嘱,定要多加行走,不然这腿便算是废了。然而受过重刑的腿,行走起来又谈何容易,哪怕是迈出一小步,都不啻再受一遍刑一般。每日早晚,秦琼便会扶着表弟在营帐外练习行走,看着他疼得哆嗦的模样,连一张小脸都是惨白的颜色,额上密密麻麻都是晶莹汗珠,一颗心都要痛得碎裂开来。
下一更搞点事情,嗯!!奸笑
唉,看到有宝贝点了赞又取消了


本来看的人就少,求别这样虐我可好


今日粗长君~温油的表哥,可爱的用儿,外加一只吃醋的小可爱??


嗷,给大家发几张美少年用儿图,还有跟表哥的父子照,便于大家yy~~ps,虽然是义子,还挺有父子感的哈哈哈哈哈~






罗成瞥了他一眼,但眼光丝毫没有落在他身上,也并未搭理。小孩子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只能向爹爹投去求助的目光。秦琼便开言替他解围,唤了一声:“表弟,用儿叫你呢。”
罗成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对着秦用勾起唇角一笑,道:“用儿长得这样俊了。”他虽是笑着,但笑意里好似带着细碎的冰棱一般,时不时扎得人心头发憷发凉。用儿虽然小,看着也觉得怪怪的。他当年初见这表叔的时候,只记得他惊人的美貌,在闪闪日光下肤白如雪。如今一见,才发觉这美貌背后竟全是冰雪皑皑,连太阳光也化不开的,实在骇人得紧,一时间后脊背发凉得厉害,一溜烟儿便跑回爹爹身边去了。
晚间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秦琼对这义子关怀备至,往他碗里夹的菜都堆成了小山包,父子俩其乐融融的。罗成坐在一旁随意拨弄着碗里的饭,冷眼看着他们两个。虽相别数年,秦琼倒还有心记得用儿爱吃的菜,便使劲往他碗里堆。罗成实在看不过眼,赌气把自己最痛恨的红枣和青椒挑出来,报复般的全丢进表哥碗里。
小秦用吃得小肚皮滚圆,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含糊不清道:“爹爹,用儿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晚上我要跟着爹爹睡,好不好?”
自从秦罗二人关系好转以来,这几日夜夜宿在一起,床榻上哪里还能再添一个半大孩子?只是秦琼素来宠爱用儿,加之孩子初来乍到,又许久未见,心上一欢喜,想了想便道:“好,那你晚上就跟着爹爹睡。”
他一语既出,便听得啪一声筷子落桌声,抬头看罗成面色如同下了霜一般。他倒未曾想太多,只觉表弟又耍小性子,温语道:“表弟,让用儿在我这里睡几夜不妨事的,你这几天先把被褥搬出去自己睡几天。”罗成只觉得一腔的气被他这样温吞水一般一搅和,更是气得涌上胸口。他转头看见用儿也放了筷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小少年,跟表哥站在一块,还真是父子相,心头愈发添了一股嫌恶,冷冷道:“我不吃了。表哥晚上好梦。”
他一甩手就出去了。用儿觉得有些委屈,又甚是诧异,拉着爹爹的袖子轻声问道:“爹爹,表叔这是怎么了?”秦琼揉了揉他小脑袋,柔声道:“没事,他就是这个样子。”他抚了抚额头,颇有些烦乱,心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吃什么醋,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夜间的小秦用洗好澡换了新衣服,在营帐里等到了处理完军务回来的爹爹,扑上去缠住,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般,有说不完的亲热话。他生得很端正标致,有好看的修眉大眼,刚洗过的一头青丝难得柔顺服帖,说起话来欢快跳脱,可爱极了。秦琼只觉得被他那样缠着,浑身的倦意都抛去了,看着孩子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欢快依赖之色,竟不觉想到,当年王府认亲时的表弟也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无忧无虑,跟自己睡在一头喋喋不休地讲话到天明。
可是如今他长大了,眉间心上终是有了忧色,肩头也有了重担,再不复当年稚龄年少了。
父子俩躺下来,用儿还是不肯歇嘴,窸窸窣窣地说着有趣的见闻。秦琼被他这样闹着,终究有些累了,耐着性子又听了几句,便温和道:“用儿睡吧,明日接着再说。”秦用倒也极听话,乖乖地住了嘴,心满意足地靠在爹爹身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秦琼替他理理头发,也就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忽地浮现晚间表弟冰冷的模样,不觉头痛地叹了口气。
此刻夜色已深,群星渐明。谁也没有窥见,灯火辉映下,浅浅地照出帐外一个颀长的身影,仿佛窃听着什么,悄无声息。
这几天会更~剧情要到高潮啦,你们的小表弟也要被拍啦~
那啥,由于最近形势严峻,你们懂的,表哥表弟拍拍是要有的,,话嘛好好说~就,就可能会少动手动脚啦!你们懂


发文。写哭了。
这章内容详见剧54集,当然,我黑了小表弟,这个情节是加的。
大家轻骂小表弟,理智地想一下……其实……他只是间接的怂恿,并没有真的害用儿~
此后的每日,凡在军营中遇见,罗成依旧是一张极其冷淡的面孔,小秦用很想与他搭句话,却总被那张又俏又冷的脸面骇得退回去,于是见了他便是怯怯的,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也曾去问过爹爹,秦琼极是无奈,因他这几天也在表弟那里碰了好几个软钉子,只得对他道:“你表叔并无什么恶意,只是心情不好罢了。”想了想,复又温和叮嘱孩子道,“表叔与爹爹就是一样的,往后有什么事,你要听表叔的话,记住了吗?”
用儿心思单纯,听到爹爹嘱咐自然懵懂点头答应。秦琼温柔地摸摸他小脑袋,拉着孩子的手便向前走去。
此后攻打铜旗阵的战事越发紧急,纵是罗成心中再计较秦用的存在,也不得不暂且放下了这些小儿女的事,与众人一道专心钻研起了破阵之法。因着时常需商议事宜,便也不再对着表哥冷面相向。秦琼暗自松下口气,便觉得此事也并不那么要紧,加上他身为大帅,军务自是繁忙,一忙起来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瓦岗大军节节破阵,直至夺取了铜旗阵中央的铜旗,各路反王大军长驱直入,直至杨广行宫瓮城之外。那日已近黄昏,战事亦近收尾。玉帐分垒,金茄罢吹,唯剩得残火余灰,黄尘古戎。残阳似泣血一般高高悬挂,天边死寂无云,只余野雉扑簌乱飞,凄厉哀鸣数声,盘旋许久而去。
秦琼手擎着象征胜利的铜旗,率军直逼城墙之下。按照之前杨广的约定,若反王夺得铜旗,他便会遣人送出传国玉玺。此刻北风呼啸肃杀,落叶枯黄焦黑地堆砌了一地,了无生气。  城门在一点点打开,众反王的军队都掀起一阵波澜似的涌动,随即慢慢平稳下来。用儿骑在他的小黑马上,在爹爹旁边好奇地甩着小脑袋四下观望着。须臾城门开启,身着蟒袍的宇文化及带了兵士列队而出,为首的兵士手中捧着一只硕大的锦盒。
大家见了便是一番窸窸窣窣的低语。众人皆是跃跃欲试的神色。程咬金得意对着身旁齐国远道:“你瞧那帮孙子,还是给送出来了。”那举着锦盒的兵士肃色道:“得铜旗者,来换玉玺!”
秦琼手中举着那枚小铜旗,催马正欲上前,罗成原在他身边,此刻忽然唤了一声“表哥”,阻住了他,转头对着一旁的秦用笑道:“用儿,你替你爹爹去拿玉玺好不好?若是你换了玉玺回来,那便是大功一件,你爹爹必定会欢喜的。”
用儿被他这一笑,看得竟有些呆呆的。冬日的夕阳晦暗,只洒下一点点碎金,此刻全照耀在那张俊俏的脸上,转盼生辉。他从未见过表叔对他那样笑过。怪不得爹爹那么喜欢表叔,原来他笑起来比板着面孔更好看。从前自己跟着爹爹在夜空下看星星,可这满天的星子全倾洒下来,也不及表叔这一笑,好像星彩的光辉明亮,全装在他的眼睛里一般。
他又想起爹爹说过要听表叔的话,何况自己也觉得去拿玉玺很是有趣荣耀,便乖乖地点了点头,伸手便夺过了爹爹手里的铜旗,道:“爹爹,让孩儿替您去拿玉玺!”
秦琼略觉不妥,稍一出神的功夫,铜旗已被用儿夺了去,他正要出言阻拦早已来不及,只得叫道:“用儿,小心些!”
夕阳下的少年踩在一片光亮里奔跑着,唇角满满都是笑意,对着爹爹和表叔回头笑了一笑。秦琼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只是早已来不及了。罗成依旧笑着,笑意里都是玩味的鼓舞之色。
这是小小少年最后一次看见表叔俏美的笑容,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奔跑,最后一次微笑。
秦琼眼睁睁看着他喜悦地打开了那个锦盒,小脸上的笑容与雀跃还未褪去,耳边便是利箭穿破空中的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用儿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地下,颈上的血仿佛流不完似的,染红了一地的尘沙。
宇文化及见诡计得逞,带了人迅速闭城而去。小少年无助地在尘土里最后挣扎着,喊着爹爹。秦琼只觉心头仿佛也被利箭射穿了一般,急急下马奔去,把孩子搂在怀里。
用儿在他怀里死去了。
这个全心全意依赖信任他的孩子死了。他没能护住他。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那样亲热地喊他爹爹了。再也不会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军帐门口等着他回来。没有人听他讲故事,要他拍着入睡,没有了,那个孩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对他笑了,再也不会了。
秦琼把用儿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滚烫的眼泪淌过他幼嫩的面庞,轻声呢喃道:“用儿别怕,爹爹在这里。”他的手还是温热的,睫毛还在痛楚地一闪一闪,仿佛只是昔日里那个淘气的小孩子不肯起床,撒娇耍赖装睡而已。
对,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别怕,爹爹在这里,爹爹抱着你睡……”
众将士们就在后边,看着他们智勇双全的秦大帅抱着个孩子蹲在地下,轻声地温柔地哄着他。众人看了不忍,纷纷垂下眼睛。罗成眼角落下一滴泪来,缓缓垂下头去,只是抬起来的一瞬,便将唇角的悲天悯人,狠狠咬啮出了一个深深的微笑的牙印。
一具小小的棺木就这样装下了用儿小小的身体。
他下葬的那一日雨雪霏霏,天昏地暗,众人都去为他送行。两个人抬着用儿放入棺木的时候,秦琼拦下了他们,亲自抱着孩子,替他又理了理头发,轻手轻脚将他抱进去,仿佛怀里的人还活着一般。他的棺木里还有素日他最喜欢的小玩具和兵器,可以伴他地下继续嬉戏欢笑。
经过这样一番大丧,众人皆是心情低落。加之见到大帅心绪不佳,更是识趣得不多说一句话,也不肯多走一步路,连程咬金的大嗓门也不自觉低了下来。整个军营里便是一片死气沉沉鸦没雀静的。
自秦用的不幸发生之后,秦琼几乎便不与表弟说话了。二人除却例行公事之外,一时再也无更多接触。罗成几次要寻由头跟表哥说句话,都被他的眼神阻挡了回来。他的眼睛从前看见表弟时,都会露出见到挚爱稀世珍宝般的光芒,骄傲而亲密,现在只剩下沉默与冰凉,还有略微的失望。
这样的眼神令罗成第一次感到不安与惶然,他烦躁到了极点,想要挽回却不知该怎么做。表哥这人常是如此,遇事从不肯痛快明白地说清楚,却要这样与他冷战,实在是教人心烦意乱。
那晚雪霁风停,晴朗和畅。罗成带着他的军务去表哥的中军帐中汇报,才到得近前便看见齐国远嘟嘟囔囔地从里头出来。他原本就十分不喜这草包胖子,并未理睬他,径直想往里走,齐国远拦住他道:“哎我说四十六弟,算了别去自讨没趣了,二哥正心烦着呢,他不见人的。”
罗成不欲理睬他,对他随意点了点头便迈步进去了。齐国远好几天没说话了憋屈得要命,好不容易今日来找大帅唧唧歪歪说些废话,没说几句还被撵了出来,所以甚是不悦,见罗成不听他的劝,嘴里继续唠唠叨叨道:“哎我都跟你说了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干嘛去碰这钉子呢……”他说着说着,脑袋还往里头使劲好奇地张望窥探着。
素日以罗成的身份,进帐本无需通传,也并没人拦他。他进去后便瞧见表哥坐在那里低头看军报,见他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问道:“表弟有何事?”
罗成便将手上军务堆到案几上,道:“表哥瞧瞧这个,这样处置妥当吗?”秦琼接在手上随意看了一眼,淡淡道:“你是副帅,这些小事,自行决定就好,往后不必来问了。”
罗成原本伶牙俐齿的,此刻被他一噎,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个人一站一坐,竟是相对无言。罗成又站了片刻,只得道:“那表哥早些歇息吧,我去了。”
他转身欲去,秦琼也不留他。到得帐门口,罗成忍不住回过头去望了一眼,顿了片刻,也无话可说,只得迈步去了。
他一出帐门,才发现齐国远还没走,正无事可做地在门口徘徊着等着他呢,见他这么快出来,得意地撇撇嘴角道:“嗐,我就说嘛,二哥心情不好,谁去了他也不搭理,你干嘛非得要去招惹呢?”
罗成哪里肯理睬他,两人走了几步,齐国远犹嫌不足,还要补上几句道:“哎,也难怪秦二哥心里不痛快,四十六弟你说,用儿这孩子死得实在太可惜了……你说你当时,做什么去怂恿着他去呢?害得他……”
他这样一路唧唧歪歪地跟在身后不肯消停,罗成本已心头极其嫌恶,又听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更是心头火起,转头便是一拳打了下来。齐国远一愣的功夫,又被拎了起来,狠狠丢了出去。他还没爬起来便嚷嚷道:“干啥呢?这是干嘛呢?……”
他们这样一吵闹,早有巡夜的兵士探头探脑地看热闹。罗成哪里理会这些,将他拎起来还要再打,秦琼掀开帐帘,面若冰霜地看着他们。齐国远仿佛得了靠山似的又嚷嚷起来:“嘿二哥你瞧瞧,你瞧瞧你们家罗成,还带这样儿的啊!你……”
秦琼漠然道:“在军中斗殴是什么罪名,你们二人竟不知道么?回自己营里去。”
罗成见了表哥,一句话也没的说,只得松开手。齐国远也讪讪得爬起来,便赶紧回去了。
那日是秦用的头七,临近黄昏时分,秦琼去了后山的墓地探望。他带了香烛与用儿爱吃的水果,细细替他摆在墓前。天寒地冻,香烛的烟雾冉冉升起,在寒凉的空气中显得纤细而微渺,正如同用儿那样短暂的一生,终究除了这一点点忧伤与思念,什么也没有留下。
香烛燃烧到一半的时候,罗成过来将墓前的水果摆放整齐,而后陪坐在了表哥身边。二人沉默坐了片刻,罗成侧身瞧见表哥面上滑下一行泪来,不忍道:“表哥,你也别太伤心了。要是用儿看见你这个样子……”
空气稀薄冰冷,连说一句话都能看见从嘴里飘出的薄薄一层雪白雾气。秦琼转过身来看着身旁的表弟,天光微亮里,勾勒出一张侧颜,眼眸如星,风里忽闪的睫毛修长漆黑,坠上了一层白霜。这样的面庞美而天真无邪,当真是让人望之心醉,丝毫不能想象有任何罪孽与亵渎可以加诸其上。他静默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用儿。”
罗成面色略变了一变,勉强道:“没有。”
“你不用瞒表哥。你还没有什么心思是表哥看不出来的。”秦琼面色依旧平静,直直看着他,“只是我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了什么?”
罗成站起身来,口气温和悲悯,毫无一丝波澜:“表哥,你只是伤心过度了。”
他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秦琼的声音:“用儿还是个孩子,你究竟为了什么?”
罗成轻声一嗤道:“没有为什么。”他再要走时,已被表哥拉住,便索性转过身来盯着表哥道:“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清润,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肃杀之气,连用儿墓前的香烛都惊得跳了一跳:“因为凡是跟我抢表哥的人,都得去死!”
他一语既出,秦琼呆怔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半晌方才喃喃道:“他只是个孩子!”
罗成嘴角噙了一丝微笑,那笑容足够艳美瑰丽,却仿佛淬了毒汁一般:“对,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我怎么能放过他呢?”
话音未落,他便被揪起衣领,一个巴掌就打在脸上了。秦琼自认亲以来便把这小表弟捧在手心里,除了拜寿那日迫不得已,甚少这样打他,今日这一巴掌却几乎用尽了全力。罗成只觉面庞肿烫得要命,连带着耳畔都在嗡嗡作响,只隐约模糊地听见表哥的声音带着怒意,与北风夹带着寒气一起扑面而来:“你疯了吗?!”
他还没从一巴掌里省过神来,就觉得嘴角全是浓浓的铁锈味,才发现血沿着唇角缓缓流了下来。他伸手擦了擦唇边血迹,笑道:“表哥,他已经死了。你想杀了我给他报仇吗?”
秦琼放开手,一把从罗成身上抽出佩剑来,那明晃晃的剑身刺得人睁不开眼。罗成不知他要做甚,惊道:“表哥!”
秦琼道:“如此,便用我的血替你赎罪!”他手持着利刃,划过自己的手腕,鲜血很快汩汩而出,瞬间染红了秦用墓碑前的一小块地面。罗成脸色都变了,上前便去夺剑,道:“表哥!表哥你别这样,表哥!”
秦琼将剑扔在地下,死死盯着表弟,道:“你记着,不要让我知道你下次还起这样的心思。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你。”
他说罢便转身踉跄而去,心下一乱,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嘴里也有发甜的味道,一抹嘴角才瞧见手背上全是鲜血,他也顾不得了,只悲怆地向前走去。罗成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表哥的身影摇摇欲坠,竟是那样虚弱,而悲伤。
今天用鲜血替表弟赎罪的胖表哥是不是很帅,掌声送给他,啪啪啪


攻下扬州的战事日趋紧迫,而秦琼的身体自此之后却一日不如一日。在召集众人在军帐中议事的夜里,总是强撑着身子挺着,然后在背人的深夜里,一点点默默拭去嘴角涌溢出来的鲜血。
此刻铜旗阵已破,扬州城内已无太多可守之兵,然经此一役,众反王及瓦岗的兵力亦是大减。而扬州城内,最令人忌惮的还是随驾在旁的天宝将军宇文成都。除了李元霸,无人能挫其锋芒,但李元霸此刻并不在瓦岗军中,需要请他前来对阵宇文成都。那夜秦琼在帐内召集众将议事已毕,也将帅令分派下去命人去请李元霸。他处理完一切,众人纷纷都往外走了,只见罗成一人还留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过去道:“表弟怎么了?天寒,早些回去歇息吧。”
自用儿墓前的不愉快发生以来,二人面子上都维持着应有的样子,实则底子真真已经伤了。罗成对表哥憋了一股气,日日瞧见他若无其事的脸色,便好似心底里生起一股无名火,可又不舍得真的对着他发作。许久不曾听闻表哥出言关怀,此刻陡生了些许暖意,站起身道:“表哥也要保重身子……”忽然想到表哥的身子便是亲近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之后才坏了起来,心尖上便猛地一痛,又收住不忍再说下去。
秦琼拍了拍他的肩便要走开,却听罗成在背后唤了一句“表哥”,他回过头来看着他,罗成道:“ 表哥,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帐内烛火摇曳,淡淡映着少年一张坚毅的面容,“总有一日,我要亲自手刃仇人宇文成都和暴君杨广,为我北平府报仇雪恨。”
原本那样活泼好看的少年,如今日日挂在心头的都是这样惨酷的报仇之事,饶是秦琼心底里仍有些介意,此刻却忍不住心软了,温柔地拍拍他道:“这一日很快便要到了。”
罗成露出一个微笑,面色平静如水波未兴。他一袭银盔素甲,站在那里静默着,优雅而凛人:“是啊,就快到了。”
那夜秦琼回到内帐宽衣歇息时,总是会想起那个奇怪的微笑,心下忽然一紧,却不知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太了解罗成了,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于每一次呼吸中的异样。
这个时辰,赵王李元霸在自己营帐里做什么呢?诸位都知道这孩子虽然力大无穷,却心智不足,说白了就是有点傻。此刻他正搁自己那儿玩儿呢,玩儿了一阵子也没人陪着,觉着无聊便出溜去撒个尿打算着睡了。刚掀起营帐回来,便看见一个人在里头。那人掀开面上的黑布,李元霸看了眼笑起来:“小白脸哥哥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还来陪我玩儿吗?”
罗成笑道:“元霸真是聪明,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儿的?”李元霸大喜过望,跑上来抢过他手中的帅令,端详了半日道:“这,这是做什么用的呀?怎么玩呀?”
罗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话。李元霸挠挠脑袋,惊疑道:“咦,可是,恩公明明说,叫我,叫我去跟宇文成都打,为,为什么要把我调到别地儿去呢?”
罗成笑道:“元霸,你看看,这是大帅的令牌,令牌会出错吗?”他弯起唇角,“元霸,你不会不听你秦恩公的话吧?”
罗成本就长得俏,这样在灯下一照,又白又好看。这李元霸虽说傻了点,这人嘛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就是说瞎话也更容易信几分,何况这罗成一张嘴说得振振有词的,容不得你不信,便忙着点头道:“我我我,我当然信。”他一把抢过令牌,笑嘻嘻拿在手里玩了起来。
太晚了,大家快点睡吧,明早起来再看越来越作死的小表弟……
明天应该会一鼓作气继续写,晚安……
嗯……这里有个冷喵自己私下设置的梗,希望小表弟真的可以亲手报仇,所以这里就当宇文成都生无可恋良心发现甘愿死在他枪下吧……这个bug 不必纠结哦……
哼,想马上看到小表弟挨军棍还是再过几天,视大家点赞留言情况而定。另,程咬金和尤俊达这对真的太可爱了……冬至过了,希望大家也能在冰冷的天气里吃到四哥亲手炖的牛肉,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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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2:4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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